崩——的一声巨响
是设下的结界突然碎裂,成了稀碎的深紫色物块掉落在地,于此同时丁剑也受到剧烈反噬,他喉咙甘甜涌来,姑且是有片刻的隐忍。
手里本还摇得随意的鬼见愁,猛然一收,他嘴角到底是流出了一行血迹。
“少了我,生灵草你们以为好找的很?”
反正想着是掉马甲,丁剑也懒得继续装模作样,一挥袖,露出真容。比之前那张脸显得妖媚几分,倒配着一袭红衣。
此人不就是闻风丧胆,与魔尊平起平坐的李非燃本尊吗?
“李非燃!”陆宁盯着他的眼神多了几许复杂的意思。
算来时日,他们应该是碰过面,许是结下梁子都极有可能。夹在中间的顾景左看右看,觉得这边暂且没他事,赶忙挪了挪身子,来到彻底被心魔控制,杵在原地碎碎念着什么的段渊身边。
此时,他的状况很为糟糕。
浑身上下布满细密的伤痕,大部分都已经结痂脱落,鲜血淋漓而又狰狞,唯独胸口那个黑漆漆的掌印,依旧清晰可见。
这是李非燃的掌法所致,并未留情。
在不怎么亮堂的月光下,触目惊心,顾景犹豫着,还是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撩起他的衣领口。途中,发现这家伙体内气息混乱紊乱,连丹田处都有淤滞的征兆,若是不尽快将其体内残余的力量驱散,恐怕会因为无法承受住那股庞大的气势而爆体而亡。
但是,怎么才能让他醒过来呢……
偏头看向师尊他们。
陆宁正皱眉看向李非燃,后者却只是勾唇笑了笑:“我给他服下了‘断魂丹’,除了我,谁也救不活他。”
断魂丹。
凡是老一辈人都知道这药的可怕性。
乃无可解的存在
当然包治百病的生灵草当然可以救得了性命,但这草药本就难找,再加上他一万年才长得出,要是生了重病,哪还等得了这么久,说是能救死人的好药。
但也仅存于传说
陆宁认识这种毒药,它乃是由千年冰魄、九幽寒泉及数百种珍贵药材炼制而成,一旦被服用便如同吞食五脏六腑,即使元婴期高手,也抵挡不住那等摧毁性的痛苦。
这种毒药最难解的地方在于,必须要用修士自己的真火将其化解。否则,哪怕只剩一滴血液存在,也仍然能够重新凝聚出肉身,直到再次遭遇断魂丹,或者是有更厉害的天师出手帮助。
当然,李非燃既然说出了这句话,那么定是早做好万全准备。
这一点从顾景的表现就可窥见一斑。
只听“咔嚓”一声,李非燃手腕上缠绕的铁索陡然绷紧,他的目光转向陆宁,语调阴冷道:“我说了,除了我,没人能治得好他,你不信的话,不妨试一试。”
陆宁站起身来,双眸微垂,沉默了片刻后,竟真的走近段渊。
他伸出指尖,轻触对方的额头。
指腹贴合皮肤的瞬间,一丝灼热感传递至全身,陆宁的脑海仿佛炸开般的疼。
眼前的画面也随之一黑。
等视线再次亮起时,陆宁看见自己躺在床上,四肢被粗壮的锁链牢牢绑住,无法动弹,而自己身旁坐着的,是同样躺在床上的段渊。
此时,两人距离极尽,鼻翼相闻,呼吸交错。
一个索大的问号从脑袋上缓缓出现。
什么情况!
这种暧昧亲密到几乎要让陆宁窒息的姿态令他有些慌乱,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他知道这里并不属于现实世界。
陆宁抬起左臂,挡在自己胸口,右掌则按照记忆中的步骤探进段渊怀中,摸到那块玉坠,将其取出,握在手心。
这个过程中,陆宁似乎想挣扎,却始终没办法从床榻上做起,直到他的嘴唇碰到陆宁耳侧,低哑地唤了声“景儿……”
陆宁浑身僵硬。
哪怕事先已经做好准备,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打死你听到段渊叫自己“景儿”,还是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这个称谓太温柔缱绻、情意绵长,以致于他总会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段渊爱惨了那笨蛋瓜子。
想得疯魔,心魔都是顾景。
陆宁的思绪有一瞬间凌乱,还未回神,脖颈便传来一阵刺痛。
嗯,还是个有点疯癫的玩意儿。段渊此时算不上清醒,他死死掐住陆宁的脖子,力气大得惊人,像是恨不得把他捏碎!
眼下,不知中了什么毒,使得陆宁运作不起灵力,好一巴掌击飞这个不孝徒,他吃痛,喉咙里发出嘶哑地呻|吟,但他仍旧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用左手去推开段渊,右手则攥紧那枚玉坠,用力往外扯。
然而,玉坠纹丝不动。
陆宁的脸涨成紫色,瞳孔收缩如针芒。
想掐死他?
“景儿……”
低哑地唤了一声,段渊松开五指,任由陆宁摔倒在地,继续用冰凉的指尖划过陆宁的脸颊、嘴唇,他的表情带着迷醉和痴狂,就像是在欣赏什么珍宝。
陆宁见过疯的,没见过这般疯的。
喘着粗气,用仅剩的一只右手捂住左肩伤处,忍住剧烈咳嗽,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喊出声来。
那儿是他来到这环境就受的伤,伤口足有个碗口大,好在没流血,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偏,面上压着的疯子笑了一声,又凑上前去,亲吻陆宁的眼睛、鼻尖、嘴角……他的动作轻缓温柔,仿佛要把人吞噬殆尽。
!
陆宁艰难地偏过头,躲避他的碰触。
“不要逃,景儿,我不喜欢。”段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压下陆宁的头颅,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气得头顶冒青烟。陆宁眼眶通红,愤怒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滚开!”
段渊怔了怔,旋即露出一抹苦涩笑容,他松开陆宁的肩膀,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服扣子。
这一番操作,最后得来的回应当然是在幻境外,强行抽离的陆宁给了他一巴掌。
声音极响无比。
那张脸上瞬间浮起五个手指印,可见力道之大。
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毕竟是笨蛋瓜子的徒弟,要打坏了不得跟自己闹翻了天?故此陆没能对段渊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他抬头看着段渊,眼神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点怜悯。
“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陆宁真气得想把这人的脑袋给拍到身子里去,给人欺负成这副德行。
“师尊!”
顾景吓着了
他呼吸一顿,一时期间不知该要帮谁,但到底段渊是跟他纠缠三世的人,不知处于什么心理,他把这人还是护在了身后。
萧瑟寒风,把一旁的枝叶吹得东倒西歪,李非燃选了个适合的位置,嘴里掉了根狗尾巴草,模样很为清闲,他眉目含笑,放肆邪魅,大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妄图往里头加点柴火。
好让这火势,燃得更凶。
“我没事……”
他低声说。
可显然,这话说得有气无力,全然不像是个没事人的样。
陆宁真瞪眼:“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能叫没事儿?你这个笨蛋瓜子,是要气死为师对不对?就见不得为师活着,真,真就白疼你好几十年了。”
顾景不说话了。
他是有点害怕跟杨任对话,一个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如若稍有不慎出现纰漏,对方怎能发觉不对?
除非
老人家贵人多忘事,或是说,看破不说破,许是知道他魂穿这件事。
顾景狠狠在心里汗颜了一把,希望后者是他纯粹胡思乱想,千万别成了真。
陆宁真也懒得多废话,对上段渊那张脸,他冷笑道:“你以为,这性段的不图你什么?图你身子?”
一字一句的话语字字诛心,听在耳里,宛如一把刀子,悄无声息割着自己的肉,一下接着一下,遍体鳞伤。
却浑然不觉
只徒然在心中生出股恐慌,他在害怕,怕顾景听了杨任前辈的话不要他了?还是怕顾景想通了一件事,要同他解除师徒关系。
毕竟
人修和魔修,哪有在一块的份?他们还是师徒,乱.伦到了民间,是要被流言蜚语。眼下已经是这种局面,要日子拖延得更长,怕是要遗臭万年,遭到……
万人唾弃?
但那又如何!
眸子在一瞬间闪过一抹戾气,把知情者全给杀了不就行了?反正前面两世,他不负众望,成了百姓口中的暴君。
他确实是暴君,而修真界没有因此而沦陷,不照样打理得井井有条?
想了很多,段渊暴躁的性子终于得来收敛,微张了张唇,估计是想勾起抹自认为好看的弧度。
然,失败了。
“师伯,我对师尊的情,如有半点不忠诚,段渊愿遭天打五雷轰,死后挫骨扬灰,只得投个畜牲道!”
顾景眉头微微一蹙:“你先别说。”
陆宁冷眼一扫,不爽地放出威压:“闭嘴,这儿有你这魔尊讲话的地?可别忘了我的修为在你之上,而且你现在重伤,要来上一架,说不准会失手把你给打死。”
清冷的月光打照着段渊清俊的侧容,他的脸色又苍白几分,轻垂着的帘子,投下了几许阴影,倒是添了几分落寞死寂。
“师尊!”
陆宁头疼地把威压给收了回来,板着张脸抬手去点弄顾景的额头:“就知你这笨蛋瓜子心疼他!有什么好心疼的?他……对你干了些什么……”
“呃?师尊您适才可是见到了什么画面?”
顾景没来由地心虚,因为段渊一旦出了心魔,百分之九十是跟自己有关系,这画面啊,有百分之五十都是行那档子事。
所以是想先行一步探到段渊的神识里,顾景还没找到突破口好进入,结果被杨任抢了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