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是仙人传下的宝物,怎会有魔气,断是李非燃那混球干的好事,栽赃陷害段渊,让他吸入大量魔气,从而冲破原先禁锢在体内的灵气。
走火入魔,闹得天下人皆知他为魔修。
段渊体内仙魔之气在抗衡,加上受到刺激,已经疯癫痴狂,准备伤人,顾景赶忙出手阻止段渊。
由于没随身佩剑的习惯,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景不得已拿折扇作为武器,拦下他致命一招,虎口发麻,震得险些掉落扇子。
躲在人群里易容成其他模样的李非燃,嫌事闹得不够大,暗中发起攻击,想趁机把这老魔王生下的孩子给解决。
哪知,顾景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眼看强悍的黑光以光速扫来,根本来不及抵挡,他完全下意识行为把段渊往身后拉,自己如个肉盾,结实地打得闷哼一声。
随即
是震撼不理解大过于所谓的担忧声。
乌朝厉声发话,语气中充斥着训斥:“顾仙尊?你这,你要执意护他周全?他是魔修也就算了,可他是魔尊的孩子!罪不可赦,乃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愤怒的人啊!”
周一帆一脸为难,忍不住低语轻声:“师弟……回头是岸。”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段渊,这是顾景为了活命,得出的破结论。
故此,将生死完全置身事外,拽着他的手不禁紧了紧。
“身处逆境,已经在无边际的海洋中哪来的岸?”
说完便要强行带段渊离开此地,却在他深如潭水的眸中瞧见一丝茫然失措。
他大喊:“师尊!”
不待顾景反问,一股子腥咸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从嘴角淌落,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艰难地抬手抹去,惊愕地发现满手血污。
难以置信低头,胸前的衣裳赫然有几滴猩红坠在上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死亡的气息笼罩当场他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迟来的疼痛遍布周身,不受控制痉挛起来。顾景瞳孔收缩,忍着不适,狠狠抓起段渊的胳膊,离开此地。
陈易水惯来把规矩看得比情要重,见着人跑了,当即不悦,心急如焚:“为何不追?”
乌朝垂眸,轻抚胡子:“你是想逼他于死地?”
顾景的性格,知他者,先师杨任,其次就是乌朝。好歹是长辈,又加上逝者临终前的叮嘱,有些事啊,看破不说破,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是……
出了名恶贯满盈的李非燃怎会出现在南桐宗!
不满拍响桌子,乌朝眼底一片愠怒:“冷牧那什么情况,还不快查?魔族细作都在我派出现了,真是出息。”
遭人鄙夷恨不得痛打一顿的魔头段渊,在经历这么一趟,脑子好歹清醒了点,正和顾景没命地跑着。晃眼间,跑出几百里远,可顾景仍觉得不安全,生怕给抓回去,严刑拷打之类的来伺候。
那不得要了他老命。
腹部绞痛不止,步子是越跑越慢,段渊见状,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起,听着怀里人惊呼一声,以为是担忧会掉下去。
搂着的手又多用了几分力:“师尊放心,弟子不会让师尊摔着的,您受了伤,想去哪,弟子抱您去。”
不亏应了病美人的话,从段渊的这个角度看过去,顾景宛若罂粟花,美而不自知且含剧毒,微乱的青丝散在肩头,外罩净白的大麾因沾了斑驳的血迹,显得些许狼狈,但反衬出病态的惨白。
褪去血色的唇在他面前晃悠,气息微弱至极,似下一刻会断了气:“你一直往前面跑吧,别回头千万,跑到人魔边境界,越是人少的地越好,我们这段时间估计要隐姓埋名了。”
话一讲完,他整个人像是脱离般累得把头一歪,像是昏死过去。
也不能怪他
刚那李非燃打出的一道黑光,完全就是用的十成功力,恨不得要弄死段渊。虽由他给挡下了,但估计周身经脉断裂都不足为奇,全身叫嚣地疼,快怀疑里边有无数银针在戳弄皮肉。
耳旁冷风刮来,吹得顾景脑瓜子仁嗡嗡作响。
意识模糊间,段渊在讲话:“师尊?你要是累的话可以先睡会,我去边境地找个能容身的地,你这伤势不容小视。”
顾景费劲地撩起眼皮子,他是有种大不了一死百了,这苦逼的剧情任务他是快走不下去了。
“随你。”
吐出二字这般简单的事,废了顾景不少力。
一国繁荣昌盛地,是京城,而偏离中心,直至快出了本国,就到了边境界线。往往这儿,人烟稀少,那略带寒意的风拂过寂静的空气,卷起孤零的落叶。
苍蓝的天幕低垂。
有夕阳要落去的意。
远处,是苍鹰高昂凄凉的长吟,洪亮雄威又夹了点撕心裂肺的响彻了天空。有些要归回的群鸟,不由分说回头望去,寥廓的,只有自己渺小而孤单的身影。
起起落落……
像极了四处逃窜,无处可藏的他们。
再行百里路,则有个悬崖,能一眼望到底。段渊神情淡然冷漠,他看着崖底堆积成山的尸体,猛然吐出一口积压已久的黑血,之前吸收灵石强悍的魔气,冲撞进了骨髓,他能感觉到全身的筋脉正在一根一根的断裂,死亡的窒息笼罩头顶。
他的情况,跟顾景是一样的。
目前为止,不能倒下。
陪着段渊强撑着一丝力儿的顾景耐不住昏昏欲睡,装睡成了真睡,让人换了衣裳,塞到被褥里都浑然不觉,倒是好看的眉峰从熟睡起,就再没舒展开。
顾景的心思一向多得很。
且不爱告知于人,哪怕是最信得过的段渊,都没听过他述说以前的事。
闷葫芦
是段渊给顾景取的绰号。
他们二人暂且住进了一家客栈,屋外边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无意抚摸树枝的同时,落下细碎的黑影。
夜较为浓重时,段渊端着药回到这屋里,没有檀香没有淡淡梅花香,有的是台上还亮着的烛火,微黄的光晕把他的人影折射到了后边的墙上。
顾景醒了。
应当是才醒不久,他穿着被段渊换好的衣裳,一身白色的睡袍,松松垮垮地,柔软的黑发极为慵懒地垂下。他伸出一只手,有些烦躁地支撑着半边头颅,头发被抓得微乱,俊美无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
听到木门让人推开的动静声,他抬眸往来。
许是接触到职责的目光,段渊的脸色有些苍白,清冷自哀,良久才开口说话,声音很轻:“师尊醒了啊,弟子刚去抓了点药熬了一碗,趁热吃了吧。”
他说得很慢,咬字清晰,音色拖得有点长,像是害怕被拒绝。
顾景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无悲无喜,似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如雪一样透白,亵渎神明,本就是重罪,可段渊不光亵渎了,还沉沦于鱼水之欢。
睫毛投下的阴影若是细看,是浓重的倦意。段渊的脸仍为惨淡,倒是平静的声音有了一丝转变,看着顾景,眼里全是委屈。
“弟子知道师尊很恼火,想打我好骂我也罢,可这药不能不吃啊,您身子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在顾景身侧呆了多少日夜。
一直以来,段渊总以为,只要自己默默陪在他身边他总能看到自己的。可顾景这个人太安静清冷了,爱一个人往前走,无论前方有无危险,而段渊就跟着,走在阴影当中。
烛火燃得噼啪作响,风吹,摇曳,那投在墙上的两抹黑影随之摇动。有些许光亮打照在彼此脸上,皆是死气沉沉,除此之外,段渊还多了股怅然若失,如罪犯等候刀子砍断头颅的死寂。
顾景起身,拢了拢袍子。
仅这点动作,吓得段渊连气都给屏着了。
“药给我,你可以走了。”
顾景实在是不好解释,为何自己要拉着段渊一块跑。他完全可以把段渊擒拿住交给乌朝处理,即使知晓男主是拥有不死之人,终能化险为夷。
可就是不忍心啊。
哪怕关在悔山,也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毕竟
他是顾景一手养大的孩子,怎能狠下心说不要就不要?
顾景皱着眉垂眸扫了眼药碗里的汤水,头皮发麻,他最是怕苦。正要一饮而尽,余光瞄到站在不远处的段渊并未离开。
甚至
他的眼角泛红,祈求般望向自己,虽没发声,那一双连眼眶都已泛红的姿态,无意在求别赶他走。
段渊哭了
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又一次落泪了。主要的是,他就区区一重伤,养个几个月就会好的,没性命之忧,就是他本人在痊愈之前估计有苦头要吃。
忍俊不禁,唇瓣一勾:“你这孩子,怎么哭起来没声的?”
一来为缓解尴尬气氛,二来想改变下段渊心中的自己。
本还立在原地,尽可能做透明板子的顾景身形一顿:“弟子这就出去。”
“你回来,跑什么?”顾景冷哼一声。
把喝完药的碗搁在桌上,顺带拿起折扇,穿了鞋走来,用扇子挑起段渊的下颚,让对方乱飘的眼神逼得必须直视自己的眼。
“你好像很怕为师?为师平日也没怎么罚你,说说为何怕我?”
失神的桃花眸里本是星辰布满,而此刻顾景清冷的俊容呈现在其中。段渊看得胆怯又迷恋,太深沉,隐忍着倔强地偏过头。
淡道:“弟子不能说,请师尊责罚。”
“嘿,你这兔崽子,今日非说不可,为师就跟你耗上了。”
气乐的顾景,面颊上出现病态的绯红,想摆出尊长的架子,灭一灭段渊的臭德行。然,下一秒,他只觉得眼前划过无暇的白,刺得脑子中的某根弦摇摇欲坠,他周身冰冷,手脚麻木。
这又是哪给伤着了?痛得猝不及防。
简直恨透了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