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个集团的下一代继承人，我非常不希望有任何争执。这里经常办明星见面会，我很理解粉丝想要和偶像亲近；但无论作为哪种性质的粉丝，和平团结，让偶像看到最善良的一面才是最重要的，而非争个高低、打个死活。”
连帽衫说，“主办方邀请什么粉丝参加活动，是他们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同为粉丝，你们这样做会不会太伤同胞的心？人和人之间一定要分个高低贵贱吗，都是玩游戏的，cp粉为什么不能参加活动？”
她不是为了单独一方打抱不平。
她只是单纯觉得，什么时候开始，粉圈竟然开始搞歧视了？这简直是个笑话。
“作为love building的忠实玩家，在游戏一上线，我就直接充了两百万左右。”连帽衫讲，“我不是炫富，但我的小姐妹个个都很支持苏老师的游戏代言，甚至有一些还是钟老师的唯转cp，她们都很愿意为苏老师冲业绩。”
苏乘云静听，偶尔点头。
一旁的主办方汗流浃背，不敢说话。
“你们不想要cp粉这个市场，我们可以理解，毕竟游戏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大家各随其愿，不强求。”连帽衫看向苏乘云，坚定地说，“但对于代言人来说，比起台下争高贵，我相信苏老师更希望所有人和平共处，一起建设友爱互助的游戏圈。而非互相歧视、现场殴打。”
话音落下，掌声雷动。
连帽衫不仅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更代表集团发表了一次帅到爆炸的演讲。
她是cp粉，是两个人的支持者。
她更是商业运营之下，一个最有权提建议、为游戏者发声的正义使者。
粉丝和偶像是相辅相成的。
没人愿意当着正主的面打架，除非底线被踩，或者指示图热度，根本不爱他。
帽衫发表完讲话跳到台下，隐藏功和名。
流程继续进行，在小姑娘的指挥下，全程格外顺利。到最后主办方也扩大了抽奖名额，没再限制粉籍。
活动结束，一行人跟着主持人退出台下。
苏乘云走在最后。
经过连帽衫，他停下脚：“做的很好，谢谢你。”
“不客气爹！”连帽衫吓得差点敬礼，“我该做的，你跟钟老师好好谈恋爱就行了！”
想起小姐妹们疯狂讨论的内容，她偷摸摸问苏乘云：“咳，内个，苏老师你和钟老师……”是真的吗？
苏乘云知道小姑娘问什么，虽然没正面回答，还是点了下头，冲她一笑。
他快步离去，一群粉丝们激动的差点晕过去。
啊啊啊啊啊他俩果然是真哒！太牛逼啦！
……
行程很顺利。
但闹事的视频还是很快登上热搜。
虽然游戏方不想让这种负面新闻传出，但从侧面想，这也是增加热度的一个方法。
于是他们便没管，任由网民议论去了。
事情闹得很大。
眼镜妹是某个10万粉丝的大粉，和小太妹被赶出来，迅速由爱生恨，开始疯狂抹黑苏乘云。
她们不能接受哥哥胳膊肘往外拐，更不愿意看苏乘云维护那些可笑的cp粉。
对唯粉来说，当初这个cp本就是为了赚钱才生，苏乘云可以被迫营业，但他不能真情实感。从梦女角度来说，她们甚至是希望哥哥可以和粉丝发展关系。
今天惨遭打脸，两人十分生气。
没一会，就组织所有唯粉和站子大规模抗议，一些极端的脑残粉甚至跑到钟识微博底下去闹，骂他是狐狸精，把哥哥带坏了。
钟识的唯粉也不该示弱。迅速和对方掐成一团。
两方单人粉丝掐架，Cp粉看热闹。
结果看着看着就被卷进漩涡，两边人合起伙来骂他们臭傻叉，都是因为他们这群傻逼舞的太欢，才改变正主想法。
另一头钟识并不知道此事。
他本来和团队开开心心的在上海逛街，吃饭，头上拍照蟹黄包，几个小姑娘过来。开始议论他。
“微博上说的人就是他吧？”
“长得这么好看，真是颠覆我的三观。”
“怪不得他们骂他是狐狸精，这长相真是够漂亮的。”
“漂亮有什么用？他在上海吃喝玩乐，他cp都快被人骂成筛子了。”
“要不说自古红颜祸水不干好事，真搞不懂为什么不喜欢女生，搞什么男男cp，恶心死了。”
“……”
人过无痕，刀子落地。
钟识怔怔看着那几个女孩，一脸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什么。
关亥把一只金黄的蟹粉烧麦放他面前：“人啊，饿的狠了就容易乱讲话。把耳朵关上，安心吃饭，你要走的路长着呢，没必要浪费心力。”
钟识笑笑，收起手机，“谢谢关导。”
他第一次吃蟹黄汤包。
筷子扎下去，滚烫汤崩了一脸，扯纸巾，手忙脚乱去擦。
可能倒霉吧。
醋碟又被胳膊肘撞翻。
柚子醋的香气在空中弥漫，不少茶客嚷嚷着谁的醋翻子，朝四周寻找罪魁祸首。
钟识的尴尬无处遁形，抽了几张纸铺到桌上地下，恨不能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你先回酒店吧。”关亥说话直，“情绪不好，别硬撑。”
钟识知道这顿饭自己吃不下，用力揉了揉脸，“谢谢关导，那我先回去了。”
来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戴帽子口罩。
走的时候，却捂得严严实实，只想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消。
真的太尴尬了。
这种感觉，谁又能明白？
回到酒店观赏房，钟识掏出手机。
他整整看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弄清楚原委。而热搜榜上的词条早已变成紫色，最上面的一赫然是苏乘云名字。
钟识手都在颤，点进去，热门第一放了一段视频，掐头去尾，只有他指着观众席的小姑娘在骂，冷脸冷眉，脾气大的让人害怕。
别人不知为何，他总能猜到端倪。
大概还是因为昨晚的事心存芥蒂，才让苏乘云心情格外不好。
钟识往下翻了几十条微博，有空场有吵架，还有人把他拉出来鞭尸。
这样的情况太常见。最早两个人绑定cp，那些唯粉就吵过许多次，总说两人是在吸对方的血。
甚至有人扬言他俩再绑定，所有代言都不买，坚决反对新时代的大荧幕假同性恋。
时代是开放了，但人并不随波逐流。
反而在同性婚姻法案成立之后，更多人高举反对大旗，对同性恋更加憎恨。
而他这种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当然要承担起流量和骂，做第一堆被发泄怨气的炮灰。
第一百零一章 初雪快乐
钟识坐在床上，机械翻动屏幕。
所有骂他的评论全看一遍，他手脚发麻，总觉得有人在顺着自己天灵盖框框往下敲。
如梗在喉。
钟识深呼吸，给苏乘云发短信：新闻你看了吗，用不用联系人公关。
苏乘云正和韩总一起吃饭，听见提示音，想拿出来看。
韩东按住他，摇了摇头。
对面几个老总好脾气：“你看吧，要有当紧事就回去办。”
今天要谈的是一个很重要的电影。
苏乘云知道分寸，收起手机：“没关系，不当紧。”
韩东满意，示意他拿起酒杯：“赵总孙总，唐局长，一直想和几位吃个便饭。今儿终于有机会，来来，我和乘云敬你们一杯。”
商务宴席必定要喝酒。
苏乘云站在韩东旁边，举起杯子：“谢谢各位领导栽培，我敬各位。”
他这样的顶流，很少出来吃饭。
不是顶级资源，根本没必要献出自我，过来当陪客。
几个领导高兴，坐在位上隔空一碰，喜笑颜开：“好好好，你有心，你们韩总也是个好老板，跟着他好好干，争取明年拿影帝。”
苏乘云颔首，“借几位吉言，明年一定尽力。”
一杯酒喝下，穿肠过度，辛辣难忍。
苏乘云抿唇，将不适咽下。
等韩东坐了，他才跟着一起坐下，动筷子吃菜。
这顿饭吃的很有盈利。
几个领导舌头伸不直。被服务生架着出饭店。
上车前，还不忘拍苏乘云的肩膀：“你是可塑之才，好好干。将来做天王继承人，啊？”
冷风刮面，苏乘云汗毛竖起来，不得不低头，应承着把人送进车里，“好，一定，慢些回。”
送走这群人，韩东一搓鼻子，解开领带。
“他妈的，这群老油子个个儿占便宜没够！听出啥意思没？这是嫌礼不够，还想再贪点儿呢。”
冷风吹的胃生疼，苏乘云按住腹腔，沉声说：“早点休息韩总，我回去了。”
韩东叫住人：“你这几天多留意点电话，我把你号码给唐局长了，他要是跟你联系，一定第一时间反映给我，别自个儿做主，知道吧？”
苏乘云的私人号码没给过别人，都是工作人员才有。
饭桌上唐局长开口，两人推脱不去，只好给。
“唐局长找我能说什么？”苏乘云问。
“圈里这些人玩的花着呢，我怎么知道他要说什么？”韩东掏出烟，啪的点着，“我就这点赶不上姓齐的，他白手起家，早年吃了不少苦，面子拉的下也豁得出去，陪个吃饭喝酒得心应手，压根不用人教，我呢，打小富二代，都他妈人家伺候我，我哪伺候过别人？”
烟抽的猛了，韩东一阵咳嗽。
苏乘云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想到他和齐洪种种，忍不住问：“既然钦佩齐总，为什么和他闹掰。”
韩东笑了声，“这就打探上了？你是关心老板私人感情呢，还是想抓空子，给你那个小cp打抱不平？”
苏乘云不会撒谎，“都有。后者更多一点。”
韩东一抖肩膀，又咳嗽，“我和齐洪比较复杂，你要想直观理解，就把我们当竞争对手吧。为了利益暂时低头，抬头还得争个一二，不然谁都不愿意。”
苏乘云问：“你之前说评优秀娱乐公司，有信儿了吗。”
“早着呢，”韩东咳嗽，“要不然干嘛让你尽快解绑，拍个人电影？名额只有一个，你再和钟识捆绑下去，真让他那张脸占了上风，恐怕东方娱乐肯定没戏……咳咳，咳咳咳！”
苏乘云皱眉，没吭声，继续给他顺气。
“我给你说，”韩东把他的手弄下去，示意不用管，没事儿，“饭桌上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好鸟，尤其这个唐局长，甭看他现在x电局一把手，早年可他妈没少玩艺人。那赵某李某，影后级别的大人物，当年全靠给他当情妇才红起来。”
苏乘云听得胃里翻涌，想到唐局长要他手机号，眉头紧锁。
“他是不是还有龙阳之癖？”
“那没有。”韩东就怕这个，“不过房间有传言。说他想给他女儿找个女婿，那小丫头片子还追星，花钱哐哐的，一七年四处飞世界看演唱会。”
苏乘云问，“那韩哥意思，是他女儿对我有意思？”
“我不好说。”韩东抽一口，吐出挺长的雾，“甭说富二代，官二代，全球喜欢你的女粉丝有多少你自己不清楚？围绕地球能他妈走三圈儿，还不带重复插队的。”
冬夜的冷风刺骨难忍。
吹在身上，隔着毛衣都能把皮肤弄皱。
聊了几句，韩东烟头扔地上，皮鞋踩灭：“反正你自己留心，要是唐局长约你上家吃饭，长个心眼，别傻不愣登空手登门。”
苏乘云沉默下，说：“我不会去他家的。”
他想说我已经有爱人，做不出背叛。
想到韩东现在拼命要解绑他的cp，把这话咽了下去，没踩雷。
“我也不想让你去他家，就怕他张嘴。”
“……”
寒冬腊月，脱光衣服站大街要饭，都没心里头这冰疙瘩凉。
“我走了。”苏乘云低头，第一次觉得这行疲惫，“你喝了酒别开车，让服务员叫代驾吧。”
韩东问，“你怎么回去？我找人送送你。”
“不用。”苏乘云推开门，“我打车。”
他进饭店拿了外套，再出来，韩东已经离开。
说了没等他，真的就没等。
苏乘云站在饭店门口，抬头看无边黑夜，双眼无光。
他一手挂着外套，静静站了三分钟。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半晌回过神，正要下去，不远处跑来一个小女孩。
她拿着糖葫芦在前头跑，父母推着宝宝车在后边追，“慢一点，慢一点呀，宝宝，不要撞到别人！”
小女孩一边丢耳朵听不见，一边莽头朝前狂奔。
跑着跑着，突然停下来，小手摊开：“哇，下雪啦。”
苏乘云一怔。
仰头间，扑簌雪花从天降落，一片接一片荡漾在冷风里，很快把他黑发挂上一层浅白。
下雪了啊。
他掏出手机，下意识拨通那个电话。
信息没看，内容没回。
那头刚喂一声，苏乘云鼻子一胀，喉头哽咽：“识哥，初雪快乐。”
——和你分开的第一天，我有吃饭、工作。
但怎么说呢。
识哥，我是真他妈累啊。
第一百零二章 温情电话
钟识静静听着苏乘云的声音。
这一天两人都不顺利，可他们很默契的选择了没有向对方倾诉。
好像真正喜欢上彼此之后，相处模式就变成了只报喜不报忧。
这一场初雪，下在了非常寒冷的一个夜晚。
苏乘云打消了坐计程车的念头，顺着路边缓缓前行。
雪花很快落了满头，他握着手机，单手插袋，缓步向前走。
而在电话那头，他听得见哥哥平静的呼吸声。
这种感觉就像钟识此刻就在他身边，哪也没有去。
过了片刻，钟识问：“你今天的活动顺利吗？”
他不是有意揭苏乘云伤疤，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后来事情解决后，苏乘云有没有再不开心。
“还行。”苏乘云闷声回答，“事情解决了，后半程活动很顺利。我还和韩总一起陪领导吃了饭，东方娱乐今年要竞选全球十佳经纪公司，韩总就找了几个圈内大佬，想着吃顿饭，再攒一部有含金量的电影。”
钟识怔了怔，说：“齐总好像也在竞选这个。”
他之前听齐洪说过一句，全球的每个国家只有一个名额，只要能被评选上，立马就有资格前往好莱坞拍戏。
那可是好莱坞啊。
没有哪个演员不做终极大梦的。
然后钟识就反应过来，会不会两个老总想要解绑，是因为要变成竞争关系？
至少只有一块肉能够被一家公司独吞，谁不想变成唯一呢。
“吃饭了吗？”苏乘云想起范席间钟识给自己发短信，“刚才没看你信息，不方便。”
“我知道，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很忙，忙里偷闲要记得吃饭啊。”钟识嘱咐完一句，安静下来。
苏乘云停下脚步。
昏黄街灯下，雪花一片片从空中飞落，暂停在指尖轻微凉饮，很快又融化。
他伸出手接了几片，小时候老师总说雪花是六边形，从没在意过。
真的静下心去看，才发现果然是这样。
酒店内很安静。
钟识下床走到窗前，依稀看得见东方明珠，和外滩的璀璨。
两人一个看雪，一个看黑夜。
很快，他们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你在身边就好了。”
钟识一愣，心脏仿佛打铁花，“苏乘云，上海的夜色真的很美。”
“钟识。”苏乘云也低声叫他，“这里也是。今天下雪了。”
短暂沉默，钟识额头贴在玻璃上：“我记得小时候，每年下雪咱俩都会匆匆忙忙吃完饭，跑下楼去玩。明明第二天还要上学，头一天非要玩个过瘾，谁也不肯提前回家睡觉。”
“那时候的雪下的真大。”苏乘云笑起来，“睡觉前地上只是一层，第二天早起路面就是厚厚一层。”
“是啊，我还记得老师每年都会给你们小学生放假，因为路太滑。”
“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比较惨，骑车还要继续上学。”
“不过我们不用早读了啊。”
“嗯，也是。”
谈几小时后，革命友谊又被拉回膨胀点。
钟识静了静，手指在玻璃上画一个笑脸：“你明天要干什么？”
“拍杂志。”苏乘云提前说完，“后天飞南京，参加珠宝线下巡店签字活动。”
“你真的好忙啊。”钟识抿嘴，“虽然咱们两个都站在顶流，可我觉得你才是真正的大明星。行程堆的太满了，都没有喘气余地。”
哥哥是羡慕他吗？
苏乘云笑道：“完全没必要羡慕。高强度的工作很累，而且要和很多人周旋，我特别不擅长这一点。”
“韩总为了评选全球十佳，真是没少下功夫。估计把全部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
“他现在一边捧我，一边让我一拖三，估计是不想让东方娱乐参差不齐，水平相差太大。”苏乘云停了停，“有时候想想，红府娱乐这一点就比较强，所有艺人都资源公平分配，大家各干各的，谁也不干扰谁，更没有什么老大帮着奶孩子的坏习惯。”
“你这比喻好奇怪呀。”钟识眼睛弯弯，“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对，韩总现在真是一家之主，然后把你当成老大，一边让你分担家务，一边让你照顾弟弟妹妹。想想真够难受的，明明一样的孩子，为什么要比别人出那么多力？这太不公平了啊。”
“我们公司的艺人没那么和谐。”前方绿灯，苏乘云沿着斑马线缓慢前行，“他们都想挤破头往前，却没有这个对标的实力，所以私下一边怨恨自己没有好资源，一边又咬碎了牙，去恨那些比他们更努力的人更受老板青睐。——红府娱乐就不是这样的。”
这倒是真的。
可能是出身不同，齐洪带出来的艺人大多数以道德为重，从不搞恶意竞争，也不会陷害伙伴。
大家各就其位，栅栏打开后，变成无数只慢吞吞的蜗牛，在老板带领下齐刷刷往前爬。
一个两个都很善良、听话。
聊完工作行程。心情好很多。
挂了电话，钟识拍下一张夜景发给苏乘云，发语音条：“下次我们俩一起来上海。这边真的很漂亮，我觉得夜晚比白天更有韵味。”
苏乘云很快回复他：“好。”
又说，“那这次，你先把我的份儿逛了。下次争取做我导游。”
“你可美去吧。”钟识笑着骂了一句，躺在酒店大床，很快睡着了。
……
王嫣刚被苏志明接回家。
正要进门，碰上钟明志silly两口。
当了邻居十几年，两对夫妻好的像兄弟俩。
Sally一见王嫣回来，急忙拉住她：“我看你又瘦了，在国外没好好吃饭吧？待会去我家，我和老钟正要出去买菜呢，中午我给你煮排骨汤。”
王嫣冲Sally笑：“又让你费心了，娴姐。”
“哎呀，算什么嘛？我们关系也好，你就不要客气了。”Sally问苏志明，“志明要不要上班？不上班中午一起吃啊，还是我给你装保温桶，你带到局里去吃。”
她知道苏志明忙。
这回真猜中。
苏志明说：“谢谢嫂子，我还得上班。中午就装保温桶吧。”
钟明志锤他一拳，不开心道：“你真是的！天天想跟你喝酒都没时间，什么破工作，赶紧退休吧，到时候咱哥俩下下象棋，喝喝酒爬爬山，多好啊。”
苏志明也给他一下：“我倒是想退休，领导不让，我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去省厅替我反应一下，让我提前病退？”
第一百零三章 双方会晤
钟明志就烦他：“我要真有那本事，还至于天天家里蹲呢。”
“你可甭说家里蹲，我可没见过谁天天家里蹲还月入两三万的。”苏志明调侃他，“是不是啊，大企业家？”
“老小子，你他妈的——”钟明志作势要打他，苏志明躲过，假模假式比划两下，“别动手，我可学过擒拿，不怕你啊！”
两对夫妻豁然笑开，其乐融融，
在门口分别，钟明志两口子去买菜，王嫣两口子回家。
她这次出差挺久。
本来以为回到家儿子也在，结果苏志明一开车门就说儿子工作去了，估计得拍一天杂志，又得当夜猫子。
王嫣拆了围巾，放沙发上：“志明，你说乘云这工作天天够累的。有时候我都想让他辞职算了，哪怕在银行上班也没这么折腾啊。”
“儿子喜欢，你就甭管了。”苏志明把老婆的围巾重新放进收纳柜，给她拿出拖鞋，“再者说，钟家那小子不也娱乐圈干着呢？一样的。”
“人家钟识多大？乘云才多大，这能比吗？”
“怎么不能比呀？一样的孩子，真说起来，乘云还比人家早进娱乐圈呢。”
“那倒也是。”
“所以说咱呐，甭操心孩子的事儿，任由他们去吧。”
苏志明说的是工作，王嫣联想起前两天打电话，面色一白。
双手搓了搓，她缓缓看向苏志明，“你之前说乘云和钟识谈恋爱，真的假的？”
“……”苏志明身子僵硬一瞬，继续给她倒腾行李箱，“估计是真的。那天一起吃饭，乘云话没说完，但我看出来了。”
“你说这孩子打小一直喜欢女孩，怎么突然跟个小子好上了？”
“谁说的准。”苏志明说，“就钟识那么俊俏个小子，要真勾搭乘云，他个二十二的能顶的住？”
半晌，缓缓道：“那天我正跟人谈事呢，你电话一打，可把我吓坏了。乘云这孩子打小就独立有主意，他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我只怕他胡闹台，到头来耽误了人家钟识，sally姐肯定不愿意的。”
“你担心他耽误钟识，我倒怕儿子被人骗了。”苏志明把鞋拿去卫生间，“乘云这年纪分得清爱和新鲜吗？倒是钟识比他大几岁，更应该明白是非曲直才对。他俩要是闹着玩就算了，真过一辈子，绝对不可能。”
王嫣叹气再叹气：“我现在就是想不明白。你说他俩因戏生情这倒能理解，可真谈恋爱。我又觉得这事不靠谱，不像话。”
“谁觉得像话？”苏志明跟老婆抱怨，“咱们这几代人哪个不是娶媳妇生孩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到他这一代，一个独生子还搞起同性恋来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他赶时髦，还是叛逆心理，跟父母对着干。”
老两口发愁，那头Sally和钟明志更忧愁。
“你说王嫣回来，要不要跟她谈一谈两个孩子的事？”
“谈什么？”钟明志往购物车里扔牛排，“人家刚出差回来，你总不能上去就说你儿子跟我儿子搞对象俩孩子不正常，赶紧送精神病院矫正去。时代开放了，跟过去不一样，纠结这些干什么？”
“钟识都快奔3了，再不结婚，错过最佳生育时期，等你我变成老头老太太再给他带小孩？”
“往远处想。”钟明志想的开，“说不定咱俩土埋脖子儿子还不结婚呢，你现在操心只会徒增烦恼，让自己变累。”
Sally要讲话，手机响。
她看钟明志一眼，“什么事啊老妈。”
“我上次跟你讲把旗袍店的佳佳介绍给钟识，你跟他说了没有？”老太太操心，“我去紫香堂找大师算过了，他俩八字刚好合得上，今年办喜酒，明年就能抱小孩。”
“哎呀妈，钟识还在工作，我怎么跟他讲啊？”Sally知道老太太比较传统，不方便说别的，“钟识又不是小孩，他自己会决定的。你就不要催了，好吗？”
姥姥不愿意：“不是小孩，不是小孩，这句话你说快30年了！他小时候样样都不着急追人家，长大了结婚再不领先一步，真让人家压到咱们头上来？”
Sally说：“有必要吗？从头到尾都在攀比，结婚早晚有什么关系啊？只要过得好，就算40岁结婚，照样幸福。”
“我不管，你最好赶紧跟他讲，不然我打电话说了。”
老太太扔下一句，电话啪的挂掉。
钟明志摇头：“年轻的时候催你，老了老了，又开始催钟识。”
“干嘛？对你丈母娘有怨言呐。”Sally锤他一下，“那你当初干嘛听我妈的那么早娶我啊，你完全可以像钟识一样叛逆，到现在快30了还不结婚。”
钟明志连连摆手：“我可没这意思，我就是感慨老太太操的心太多，怕她累着而已。”
Sally嘟囔句狼心狗肺，推车去前面选莲藕。
钟明志想了半天，掏出手机，给钟识通风报信。
[儿子，你姥姥打电话，要给你介绍旗袍店的小姑娘让你结婚。自己掂量着办哈，别把她气坏。]
钟识收到信息，心脏一颤。
这头还没关屏幕，电话就打了过来。
关亥拍拍他，“把领结戴好，要入场了。”
钟识点头，手机静音交给小助理，跟着团队缓缓等待开幕仪式。
这一次的电影展览会有三百多部影片入围，真正到场只有80来组。
其余人大概知道只能陪跑，压根没有亮相红毯。
主持人在前边念了天地剧组，钟识深吸一口气，跟着导演缓缓从侧幕走出去。
主持人小姐寒冬腊月只穿一条黑丝绒礼服，冻得发抖，声音仍洪亮清晰，很有职业素养。
“那么接下来入场的就是《天地》的主创人员。这部电影由关亥导演，钟识苏乘云领衔主演，讲述了音乐家和银行家在封闭时代不为人知的一段感情故事。这部电影从统筹到拍摄剪辑，总共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算是一部超高效率的现象级影片。期待它有个好结果。来，欢迎我们的嘉宾——”
第一百零四章 同喜同喜
一行人在中央定住脚。
很快，staff拿来签字笔，人手一支。
在幕布上签名往往都要找一个好位置。
既能一眼被人看到，又不能太高调，为自己树敌。
关亥第一个签。
他性子出了名的怪，几米长的红色面板瞅一圈，哪儿都不喜欢。
最后在上海俩字上面签上自己名，还画个圈，跟狗撒尿一样宣示了一个领地。
钟识就规规矩矩的找了个低调位置。
不过名字不算太小，主摄像机照上去，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笔迹。
走完红毯，轮到采访环节。
电影展览会的媒体各种各样，为了热度，官方没将门槛卡那么严。
他们刚走到旁边，就有几个后世记者围上来，把话筒戳到钟识面前：
“电影是你们两个人主演的，为什么苏乘云没来，只有你来参加展览会？”
“有传言你们两个很快就会解绑，这是真的吗？”
“关于苏乘云游戏发布会上的闹剧，你怎么看？”
“听说电影中有少儿不宜片段，你们是假戏真做，还是找了替身。”
刁钻问题，洪水扑面。
闪光灯连续不停，钟识笑了笑，对答如流：“那我就倒着回答好了。首先，电影中的片段是为了剧情需要，两个本来就是爱侣，不需要找替身，而一个有职业素养的演员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演机会，把戏码让给别人。”
“其次，关于苏老师的游戏发布会，因为我不了解具体情况，这个无法解答。但怎么说呢，流言止于智者，究竟什么情况，相信大家肉眼可辨。”
“至于解绑和苏老师为什么没来——”
他停了停，好像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之后，钟识手放兜里，大方坦然：“这两个问题不存在任何关联，但我想放在一起说，苏老师是因为提前有行程安排，才无法参加展览会，他本人特地让我向观众朋友们带话，希望大家可以原谅这次的遗憾，下次在更好的地方见面。”
无聊媒体还想挑拨离间。
关亥听得烦人，抓住一只戳到钟识脸上的话筒，“你什么毛病？要喂人吃这个是吧？”
他脾气怪，同行不敢惹，演员不敢忤逆，连记者都得忌惮三分。
见关亥皱眉，一群人退后一步，让出空间：“钟老师，再说几句吧！就是啊，再跟我们聊聊吧，电影的问题我们还没问呢！”
“谢谢大家，《天地》是一部非常好的影片。”钟识往前行进，挥挥手，“希望有机会的话，它能够和你们见面。”
进入会场，光线从亮变暗。
钟识跟着导演坐到前排，找到自己位置后，静坐一场。
几秒，向苏乘云敲了敲对话窗：在干嘛。
苏乘云说：在补妆。
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钟识见关亥和别的演员说话，也不用他应酬寒暄，低头玩手机。
钟识：我刚走完红毯，现在进入内场在里头坐着，等待宣布入围名单。
苏乘云：那先恭喜钟老师一波，肯定能进。
什么啊，这人。
钟识失笑：同喜同喜！也祝福苏老师事业顺利，大展宏图，为中国电影更尽一份力！
下面他还专门挑了个小猫抱拳的表情包。
很可爱，像他一样好看。
苏乘云正对着视频把小猫移形大法变钟识，哥哥给他发来一个链接。
“这什么。”
化妆师瞧见，好心提醒：“苏老师苏老师，这年头骗子可多了，别人发的链接你千万不要随意点开啊，不然会危害财产安全的。”
“谢谢。”苏乘云该点还是点，“他不是别人。”
化妆师：“……”
苏乘云点击页面，那是一条搞笑视频。
化妆师也被画面吸引，一边给他拿高温卷发棒弄头发，一边闭着眼睛看。
东北街头，一个胖乎乎妹子发传单。
年轻小伙没要，上去奔了他一脚，然后又拿一张，给小伙旁边的老大爷。
老大爷犹豫三秒，想起小伙挨了一脚，颤颤微微接过来，一脸怨气：“咋的，不接传单还得挨揍啊……”
“噗嗤哈哈哈哈哈。”苏乘云还没反应到笑点在哪，化妆师妹子已经哈哈开。
她本来就手抖，这一笑更要命，高温卷发棒直接烫到苏乘云额角。
“嘶。”苏乘云差点跳起来，“这位同志，你是主编派来谋杀我的吗？”
“哎呀，对不起啊苏老师，我没看见！”化妆师慌的一批，赶紧从包里翻药水，“对不住，我光顾看你那搞笑视频了，忘了卷发棒这回事——”
苏乘云涂上药水，化妆师去旁边拿冰块。
他凑到镜子前一看，冷白皮被烫出一点红印，一摸还疼，真要命了。
主编进来查看情况，进化妆师不在，问：“乘云，怎么只有你啊？倩倩呢？”
“她——”
苏乘云还没说话，姑娘从外边捧着一大杯冰块进来：“对不起啊苏老师，你千万不要告诉主编，不然我工作就没了！”
主编：“什么事啊？还不能告诉我。”
倩倩：“……”
姑娘捧着冰块，仿佛寒冬腊月被人扒光扔雪里滚一圈。
安静三秒，哇的哭了出来：“对不起啊，主编！我师傅出去拿东西，让我先给苏老师做造型，结果我分神了，卷发棒烫到了苏老师……呜呜呜怎么办？”
主编差点没炸毛：“实习半年了，怎么最基本的都做不到啊？艺人最重要的就是脸，你把苏老师脸烫坏了，杂志怎么拍？你得赔多少钱？”
本来没多大点事。
主编一凶，倩倩就哭了：“对不起苏老师，我会努力赚钱贷款赔你的……我，我给你打欠条吧，你不要起诉我。”
苏乘云哭笑不得。
看她这样估计还没得到正式工作。
实习化妆师就是这样，老板缺跑腿，第一时间往上顶，但不会被提拔转正。
而是师父身边的首席大弟子干不了，或者半路叛逃，才会慢慢把实习的弄到替补位置。
倩倩进入这一行本来是为了追星，能够看见自己喜欢的艺人。
结果第一次独立做发型，就捅了个大篓子。
“你别哭了。”主编毒舌犀利道，“你干什么能行？师父出去拿东西，你就等一会让他回来再做发型，在这瞎逞能什么呢？你真有那两把刷子，还会当助理啊，早被提拔成正式化妆师了！”
第一百零五章 十指连心
倩倩哭着挨骂，后背湿成一片。
化妆师取完造型夹子进来，就见主编在骂人，倩倩在哭。
他一愣，“怎么了这是，倩倩？”
“还说呢，这么重要的拍摄任务你怎么能离开现场？你瞧你徒弟把苏老师额头烫的，子不教师之过，现在怎么办？”
化妆师把夹子放一边，检查苏乘云的伤势。
“倩倩，给苏老师涂药水没有？”
小姑娘嗫嚅：“涂过了，第一时间就涂了。”
“唉。”化妆师还能说什么，诚心诚意替徒弟道歉，“对不起啊苏老师，去医院检查吧，今天拍摄的所有损失让倩倩承担。”
小姑娘脸都白了，差点没晕过去。
她脑子简单，想的只赔陪苏乘云的精神损失费和受伤费。
师傅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杂志棚租赁一天的费用是一万，他们请的摄像师特约要15万。
就算除去化妆师的费用，综合起来至少也要几百万，更别提苏乘云身上还有高奢品牌给提供的服装。
倩倩指甲扎进肉里，想死的心都有：“怎么办啊师父，我没那么多钱……”
瞧化妆师和主编还要为难她，苏乘云低沉出声：“算了。一点小伤不要紧。”
“什么不要紧？苏老师就别大度了，艺人的脸可值几千万，真留疤往后可影响你星途呢！到时候再没戏可拍，怎么办？”主编眉头紧皱，眼刀刷刷飞倩倩。
“只是碰了一下，没真的烫伤。”苏乘云见倩倩哭的一抽一抽，说，“不会让你赔钱的，放心吧。”
姑娘吓坏，反复确认：“真的吗？苏老师，你真的不追究我的责任？”
“那怎么办？要不就当是假的，你还赔钱。”苏乘云逗她玩。
倩倩当真，“我，我现在钱不够，可我会尽量贷款赔给你的。”
“逗你玩。”苏乘云不继续这件事，“尽快拍杂志吧，天气太冷。大家早点收工回去。”
他率先走进摄像棚，和老师交涉。
五分钟，很快进入高强度工作，镁光灯打成一片。
……
钟识视频连接甩过去，过了很久苏乘云都没回。
会场里逐渐热闹起来。
所有艺人在位置上坐好，跟隔壁三五成群的聊天。
一排排的红色座椅上挤满了黑色人头，正前方的舞台上循环播放入围影片的截取片段。
钟识不习惯和别人聊天，静静看着荧幕。
不知觉，后排的议论声还是传入耳朵。
“你们看前两天那个热搜了吗？”
“什么热搜？你是说苏乘云那个。”
“对呀，我觉得真是匪夷所思，好好一个游戏活动怎么还有人打起来？”
“听说是唯粉和cp粉争执，还报了警。最后上台讲话那个小女孩是集团千金，要不是身份加持，应该会被判定成恶性斗殴吧？”
“那这个集团千金是cp粉还是唯粉？”
“她当然是cp粉了。听说当时还把主办方训了一顿，说他们不该搞歧视，可牛了呢。不过苏乘云当天的热搜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听说他是维护cp粉，得罪了唯粉。那两个现场闹事的小姑娘不高兴，被赶出场后就发微博陈述了他的罪行，导致他被好多唯粉骂，说他故意麦麸，而且还媚粉。”
“啊，怎么这样？”
“不过我是唯粉，我肯定也气死了。喜欢哥哥一个人，偏偏还要被他撵出去，真的很奇怪。”
钟识指甲扎进手心，额头上沁出冷汗。
后面几个女明星都不太知名的二线演员，要么就是走关系拖后门来参加展览会，企图混个脸熟。
这种场合能不能入围展览会是次要。
能勾搭上真正牛逼的导演，那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几道声音交织一起，传进钟识耳朵，让他十分不适。
她们聊的开心，接着说：“不过说真的，我真不能理解那些明明喜欢妹子，却要装同性恋的男明星。就算社会开放了，他们老老实实的拍bg电影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玩bl区域挤破头？”
“傻啊，因为这样有热度啊，而且那些女孩最喜欢看两个男人搞基一一恶心死了。”
“苏乘云一看就是直男，据说他那个特别大，搞得我每次看到他照片都会忍不住放大。”
“你真是骚死了。”
“怎么，你不喜欢苏乘云？”
“我当然喜欢啊，娱乐圈这些女明星，有几个不喜欢他？年下、屌大，而且还清冷不粘人，啧，简直是极品。”
“可惜啊，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要去演双男主的戏。”
钟识听不下去，转过头，冲后面冷冷扫了一眼。
几个女明星没想到他就在前排坐着，聊天也没细看。
对上眼神，尴尬地低头玩手机，不敢再吭。
他和苏乘云一直在属于自己的圈子，很少奔赴别的城市。
没想到第一次来上海，就遭受了这么多的成见。
距离开始还有五分钟，主持人让大家稍安勿躁。
他坐在椅子，低头揪着手上的倒刺，想起苏乘云没回他的信息，想起韩总说的单飞，面色渐渐蒙尘。
可能对苏乘云来说，最适合他的路就是单飞。
虽然时代开放了，两个人演的双男主电影很受欢迎，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苏乘云才22岁，他现在拿到如此多的成就，就应该立刻趁热转型，往实力演员的方向靠。
应该争取多多拿到奖杯，为日后的电影长路铺垫。
而不是继续走捆绑cp这条路，做一个闲散的人，有双人代言就接，没双人活动就不参与，一切任凭性子。
手上的倒刺揪到肉里。
钟识疼的一颤，不知怎么想起一个词，十指连心。
他点亮屏幕，凝望着上面的对话框。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他发的链接上面。
苏乘云没给反应，也没说好笑好玩或无聊，幼稚。
他只是无声的变成一汪湖，吃掉了这颗石子，然后就没再产生任何波涛，把同样好玩的浪花吐出水面。
年纪大一点的那方总喜欢患得患失。
钟识抚摸着手指，胡思乱想着。
好像在他的心里，苏乘云已经开始慢慢和他画出界限。
也不知是两人真的缘分不及格，还是他太过敏。
第一百零六章 评奖入名
十分钟后所有嘉宾陆续到齐，终于这场激动人心的典礼开始了。
电影展览会本来不算什么大型项目，但在这里所有知名导演和一线演员都会来充门面，所以是小演员攀会的最佳时机。
钟识和关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开幕式持续了十来分钟，当主持人终于念到名字，两个人瞬间笔直。
“感谢各位来到我们的开幕仪式，那么本次电影展览会呢，各大评委选出了总共12组电影，将进行维持一周的展览。下面有请我们的张导来为大家宣读名单——”
激烈掌声响起，张导从下走到台上。
站在话筒面前，他环视在场一周。脸上难得有点笑意：“大家都来了啊，很好很好。展览会呢，只是一个能够帮助大家提高电影曝光率的地方，能评上的不要骄傲，继续努力，评不上的不要灰心，保持初心，争取来年上榜。”
关亥眉头皱起来：“我跟你说，这个张导最墨迹。哪年都要先讲个十几句开场白再说正事。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本末倒置的人，这他妈是展览会，他以为给他开的个人演讲？”
钟识笑笑，“一个导演一个风格，也许张导习惯慢性子。”
这头话音刚落，那边开始念名单：“本次上海展览会，入围的展览电影有——《华都密市》《红旗》《春风1994》《橘子洲的船只上》《乌鸡谋》《李家风云》《重回1988》《一个老汉》《见》《胡同》《那条狗的故事》《天地》；恭喜以上电影获得展览，请导演上台，领取展览会定制奖杯。”
《天地》二字一出，整个剧组瞬间沸腾。
他们的电影和其他不同，本身在国内无法上映，已经算是最危险边缘。
却没想到还是凭借极其优秀的剪辑与拍摄夺得了展览名额，这真是太棒了。
关亥整了整领口，站起来，朝台上走去。
钟识急忙拿出手机拍摄视频。
十二位导演从左到右依次上台。
关亥走的不快不慢，加上其他导演作秀谦让，到最后往那儿一站。他竟然成了c位。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边上的导演：“来吧，请大家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哪门子获奖，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一群导演被逗得哈哈直笑，挨个激情演讲，看得出都很高兴。
几百部电影同时竞选展览会，最后胜出的12强，一定从各方面实力都是最棒的。
到关亥，他没过多叙述，看向台下的钟识，叹一口气，“这么好的场合，要是我的团队全部到齐就更好了。”
他指的是银行家未曾到场，这话不带任何歧义，只是惋惜。
钟识却听见周围逐渐有议论声。
大家都在负面猜测苏乘云为什么是没来展览会，是觉得这地方含金量太低，还是瞧不起这部电影在国内不能上映，去跑了其他场子。
众口分说，讲什么的都有。
不了解内情的人永远不会共情当事方，只会变本加厉把白描黑。
钟识没有一一解释。
太没有必要了。他能听到的只是小部分的周围，而这些人听到真相后不会帮他宣传，顶多一笑了之。
说不定到最后还会给他打上一个袒护自己人的标签，给他扣上帽子。
关亥讲完话，主持人耳麦里接到讯息，本来话筒要递给下一人，她又一次开口问：“请稍等，关导。众所周知《天地》这部电影没办法在国内上映，出于一些尺度原因。那么这次展览会，您打算公开放哪些片段，或者哪些剧照让他大家看呢？有没有可能流出一些大家最想看的东西？”
这问题太刁钻了。
而且如果主持人不说，很有可能别人都不知道这里有大尺度的东西。
关亥最初的设定，只是拿去国外评奖，压根没打算在国国内放这些片段。
他这个时代允许同性结婚，但在大银幕上宣传这些做爱片段，就属于淫秽传播，用脚趾头想他也不可能这样做的。
看得出这是有人在后台操控，估计是哪个亲戚户没选上，就想拿《天地》开涮。
场内氛围凝重，明眼人都听出来，就是有人在故意使绊子。
关亥歪嘴一乐，不急不躁看向主持人：“我说，你是真想看什么大尺度内容，还是找不到什么看片网站，来我这儿解馋？要真想看，私下找我谈，我给你看原片，好吧？”
他不惯着那些人。
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导演，一鬼才，八杆子别来惹我，惹我就给你好看。
女主持人笑的尴尬，主持人却很机智地举起了手：“关导关导，我是您的忠实粉丝，请问我有机会能看到您的原片吗？”
关亥乐道，“你啊，排排队吧，肯定会有这天。”
众人一片笑声。
一场纠纷瞬间化解。
钟识松口气，视频保存好，给苏乘云发了过去。
展览会结束，大家在外面吃了个饭。
关亥说：“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咱们本来是夹塞，我还以为评不上呢。”
副导演笑道：“就您这实力，甭说夹塞，咱就是迟到一天递交资料，估计也能评。”
“得了吧，你少他妈占便宜还卖乖。你是没瞧见后台那帮人怎么挤兑咱们的？”关亥要喝酒，钟识忙给他倒上一杯，“您消气，没必要。”
“我跟你说钟识，电影圈儿啊，黑着呢。”关亥抿一口黄汤，吃螃蟹，“这些人挤破了头想评奖，偏偏没那个实力，就想拉关系走后门，可他们却忘了，在这层关系上，还有一只名利牌得往明面上摆。”
“名利牌？”钟识没明白。
“我这么跟你说。”关亥拆了蟹腿，在嘴里咬着，“展览会几百个电影递交资料，对吧？要评选的只有12部。这12部也有自己的数量分布——四部红色主题，四部商业大片，两部创新的小众题材，最后两部，一个给不可能评选的爆大冷门，最后一个就得往评奖电影上靠拢。知道为什么吗？”
钟识摇摇头，不明白。
“虽然这话丧气，但我得跟你明说。”关亥说，“咱国人呐，就是有股子英雄主义的义气。我这电影说好听是送国外评奖，可谁有把握一定能评上？那些老外心里想什么，谁又摸得准？为了不让国人脸上没光，他们就得先做一个铺垫。国内大奖拿了，国外奖项拿不拿都有说词可写。真拿上，证明展览会那些人眼光好，在国内提前就得了一回；拿不上，证明那些个老外看不懂中国文化，是他们没鉴赏水平，这帮人横竖不亏。”
他这么一说，大家醒悟，都明白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七章 留在上海
钟识感悟，“关导，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深的水。”
“所以说电影圈最他妈黑。”副导演感慨，“放早年，评奖的全他妈是电影协会的亲戚。哪管你好不好看呢，纯面子功夫，你给谁送礼他就给你评奖，奖杯都拿钱砸出来的，那叫一个扎心。”
“这几年虽然好了点吧，但也没好到哪去。”
“好什么？这是关导闯出来了，你瞧那些个导演虚头巴脑的样，我一看就觉得恶心。”
“电影圈不都是这吗？只要感情玩的好，人人都能捧臭脚。”
“甭说，其他圈不也一样，这年头哪他妈有真才实学，全他妈胡闹台。”
一行人饭店吃过，打道回府。
上海的冬季街头格外冷晴，都市丽人快步穿梭在人行道，天那么蓝，像被谁刚从染缸里拽出来，洗过一遭。
拔地而起的高楼扎在四方，随处可见豪车名牌，纸迷金醉眨眼即到。
这样的繁华都市，这样的华美街景。
钟识深呼吸，叫住关亥：“关导，你今天是不是要回去？”
“对，我今天要回去。家里头酱菜厂没人看门，好些人买菜找不着，一直打电话催。”关亥说，“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想在上海转一转。”钟识羞涩，“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边玩呢，想拍点风景照。”
“哦，行啊。”关亥叫副导演，“这个，小何，你老家不是上海的，正好陪着转转，省的让人坑骗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钟识怕麻烦，“副导演来这几天应该也很累，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没事儿。”小何背包往肩上一提，“你要想在上海玩，正好我带你吧。我家就是这儿的，这次回来正好当探亲。”
“方便吗？”钟识担心，“不给你添麻烦吧？”
“添什么麻烦，我回自己家休假，有什么麻烦的？”小何跟关亥说，“那我就留下了关导，回头电话联系。”
一群演员在街头分别，小何带钟识先回酒店收了东西，中午带他去老弄堂，找姥姥吃饭。
街头各种各样的轿车飞驰而过，没几分钟就过去一辆保时捷、法拉利。
钟识坐在计程车后座，看着窗外景象，十分感慨：“以前总在电视里看东方明珠，今天亲眼来看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这么苍凉肃穆。”
“苍凉肃穆？”小何被这个词逗笑，“听说过宏伟辉煌，没听说过有人形容东方明珠是苍凉肃穆。为什么这么觉得啊？”
“可能是因为这个建筑在城市里伫立太久了吧。总觉得他那么高，直耸入云，身边没有一个人陪着，显得特别孤单。”钟识叹气，“我最近怎么了？真的好多愁善感。”
“可能到了冬天都这样。”小何说，“谈个恋爱补一补就好了。”
“……”虽然说这话挺缺德的，钟识还是很诚恳，“副导演，你看我像单身的人吗？”
“？？？”小何一脸纳闷，“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
钟识思索了几秒，判断他不是装的，更加忧郁：“我和苏乘云在谈恋爱啊，这么不明显吗？”
“你和苏乘云啊。”小何实话实说，“一直以为你俩是演的呢，真谈了？”
“……”
该说什么好，营业到最后，没一个人觉察他俩是真的。
小何的姥姥住在老弄堂里。
上海胡同和北京胡同有很大差别，尤其这几年发展飞速，这种古建筑渐渐成了打卡景点，比那些新型卖场还受欢迎，特有烟火气。
计程车开进淮海中路927弄，门口一个灰白色湿透匾，底下一扇铸铁镂空大门，乍一看瞧着和普通小区没什么分别。
倒是里头的红色低层楼一栋又一栋紧紧相挨，很有古时风味。
下了车付过钱，小何帮忙拿下行李：“这边原名叫霞飞坊，1924年教会建立的，基本都是双坡屋面，红砖墙。最早用的是石库大门，后边好像改造了吧，就换了法式铸铁门，连门口那大的也给换了。”
钟识跟着小何往前走，一边拿手机拍摄：“这边看上去特别像老式小区。”
“本来就是老式小区。”小何说，“上海六大具有特色的老弄堂，这边算是其一。我姥姥搬过来住的时候可早了，我们家几代人都在这房子里头长起来的。最早先，这里住的可都是老头老太太，后边有人移民，就把房子卖了，现在不少有钱人当官儿的都成了新房主，为的就是图个清净，也是等着什么时候这地方变保护区域，能多捞点钱。”
说话间，就到了一扇大铁门前头。
小何掏出钥匙开门，这头还没进去，一个老太太拿着花洒出来：“哎哟，你这孩子回来也不吱一声，姥姥给你弄小黄鱼呀。”
“姥姥。”小何笑着跟老太太抱，给钟识介绍，“叫我姥姥，你喊姥姥就行。”
钟识乖乖站好，“姥姥好。”
“哎哟，好好好，长得真俊呐！”姥姥一头银丝，慢步走到钟识跟前，拉着他的手，“我看过你演的戏，你演的真好，真是个小戏骨。”
“不小了。”钟识笑说，“快三十了。”
“哎呦，那可真看不出来呀。”姥姥挽着嚣钟识胳膊，一手拉着大外孙，“走走走。先进去。外头太冷了，姥姥给你俩做辣焖小黄鱼。”
房子外侧看着有百年历史，饱经风雨。
内部却是干净亮堂，又十分温馨，一看就是老太太打理的好。
小何拉着钟识在沙发上坐下，给他拿水果倒茶喝。
转头间，姥姥已经系上围裙，端了一只锅子，准备去院里刷。
小何忙接过来，“给你说多少回？我妈弄了热水龙头，您就在屋里洗，大冷天的，非折腾到院子里头，就为了省那点热水费，至于吗？”
“哎呦，你懂什么？今天省一毛，十天就省一块，一百天十块钱呢。”姥姥要把锅子拿过来，“跟你朋友玩儿去，别耽误事儿。”
“你跟我朋友玩儿吧。”小何嘟囔，“让我妈知道，非扒我一层皮。”
他掀开门帘，去院里刷锅洗菜。
姥姥笑了笑，来到钟识旁边坐下：“你吃个水果吧，孩子，这是我老伴儿自己种的冬桃，可甜呢。”
第一百零八章 强势姥姥
“谢谢姥姥。”计程车奔波太久，钟识真有点晕。
一颗桃子咬下去一口，顿时清甜无比。
他眼睛也亮了起来，“嗯，真好吃。姥姥，这我走的时候能带一个么，我对象不喜欢吃水果，但这冬桃我想让他尝尝。”
老太太一乐：“哎呦，我可算遇见识货的了！叫小何吃桃他非不吃，就嫌我们家种的多；这样，你走的时候姥姥给你邮十斤，放着慢慢吃。冬天呐，就是得多吃水果才能补充水分，要不人都得蔫儿吧，你说是不是？”
钟识笑着说，“姥姥太热情了，不用邮十斤，太多了，我们吃不完的。”
“你就别客气了。”姥姥给他剥山竹，“小何他妈妈呀，是搞国际水果批发的，我们家一年四季都不缺水果吃。这冬桃是他姥爷自己种着玩，没想到今年大丰收，亲戚那儿我们挨家挨户送了二十来斤，最后还剩几百斤，实在吃不完，卖了一部分，园子里头还剩不少。你就带十斤吧，算帮姥姥的忙，啊。”
老太太面容慈祥，一看就是特别宠孩子。
钟识再想起自己姥姥，叹一口气。
果然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姥姥和姥姥也是不一样的。
这头刚想起来，手机就嗡嗡响。
钟识一看曹操到了，面露难色。
老太太以为他是嫌自己在场不方便，急忙腾出地儿。
客厅里没人，钟识深吸一口气：“姥姥。”
“刚才给你打好几个电话都不接，干嘛去了？”那头格外不满意，“我跟你说，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财产安全，手机尤其不能离地方，你前脚放下，后脚人家给你顺走，上哪儿找去？”
钟识闷声听着，一声不吭。
姥姥数了半天，这才拉回正题：“识识啊，听你妈说你最近挺忙的？”
“对，最近忙着拍戏，参加活动。”钟识实话实说，“这段时间一直很忙，艺人工作压力大，基本每天行程都是满的，没有休息的事后。”
“忙也得顾好人生大事啊。”姥姥就不满意，“你看人家谁谁谁，一边演戏一边生孩子，怎么不行？你说同样是艺人，你差什么？”
“差工种。”钟识低声说，“他一年只接两部戏，没有综艺不拍杂志，当然有闲时间生孩子，毕竟正剧演员，和我们这些流量起家的不一样。我要照他这么走，半年粉丝就跑光了。”
“你就找借口吧，跟你妈一样。”姥姥骂了句港语，“我打电话不为别的，旗袍店家的女儿生辰跟你相符，风水大师给算了，你俩要是结婚，往后事业顺利，感情顺利，人丁兴旺，还能家族越过越好，对两家人都是顶好的运头；而且这小姑娘你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呢，叫佳佳，你记不记得？”
钟识小时候，偶尔暑假会飞回香港去姥姥家住。
但为数不多的记忆也停留在刨冰和鸡蛋仔上面，撑死菠萝包，或者西多士，他根本不记得什么叫佳佳的姑娘。
姥姥继续说：“你今年已经不小了，再不结婚肯定就赶不上最佳婚育年龄。超过30岁，身体机能开始走下坡路，一天不如一天，到时候生出来小孩你很难管的。”
钟识想起苏乘云，就算自己30岁超过最佳婚姻能力，他还很年轻啊。
而且两个人又不要孩子，为什么要在意生育能力？孩子好不好管？
“你现在和佳佳见一面，把婚事安排上，一切都定了。日子肯定是要领证后慢慢过的嘛，你爸和你妈不就这样，现在还是过得很好啊。”
钟识忍不住打断，“我爸和我妈是两情相悦，不一样的。”
“但他们结婚很早，是不是？”
“……”
姥姥听钟识不讲话，眉头皱了起来，“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从小就比不上对门那个苏家的孩子，人家处处都高你一头，年纪小还把第一，你怎么没有上进心，不能跟人家比一比？”
钟识闭上眼，声音发颤，“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执着于和苏乘云比？我这个年纪应该和同龄人比才对吧。”
“比你小的你都超不了人家，同龄人你更完了呀。”姥姥着急，“我身边所有姐妹都抱了孙子，甚至重孙子都有了，你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钟识沉默不语。
那头持续输出，“我告诉你，你妈妈当初结婚晚人家一步，我心里已经拧成疙瘩。现在你这一代比你妈妈更晚，你想让姥姥怎么样？非要让所有人都瞧不起，觉得你没人肯嫁才好？”
小何在院子里洗锅洗菜，小何的姥姥在厨房里切着蒜黄姜丝。
辛辣气味透过玻璃门传到客厅，钟识看着那头银发，不知觉竟眼眶发酸，很想哭。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
这是在别人家，如果他第一次串门就哭哭啼啼，一定会丧气，晦气。
这样会招人烦的，他不要如此。
姥姥可不管这些。
调整好气息，强势地说，“我不是要逼你结婚，你们这代人对自己的人生毫无规划，漫无目的，如果没人指点一把，等你老了，一定会后悔虚度光阴。”
心里波涛汹涌，钟识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我妈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们娘俩都不是有计划的人。”姥姥硬声说，“你妈是我的女儿，可她让我太失望了。自己的恋爱稀巴烂，根本没想过哪天办酒席哪天生孩子，甚至你出生那天你爸都在出差，压根没赶回来。这样没有定数的随机生活，你觉得很开心吗？它只会给你增添烦恼跟阻碍！”
“可我现在很幸福啊。”钟识低声辩解，“我一个人过得很好，可以工作，有足够的钱让自己花，也不用考虑其他，为什么一定要为了走一条正常路追逐别人的痕迹？”
“你现在快活，等你老了呢。”姥姥问，“没有孩子和老婆，谁来养你、照顾你？等你半身不遂，中风面瘫，一口鸡蛋羹都咽不下去，你指望马克思发明机器人来伺候你？别做梦了，真活到那个时候，机器人都是他们首富的，关你这种平民老百姓什么事？你能分上一丁点优先呐？”
第一百零九章 温馨家族
钟识一个字说不下去。
姥姥丧偶之后，对他妈妈和他一向格外严厉，什么事都安排到底，让母子俩听她的。
Sally说姥姥有心脏支架，不让钟识惹她生气。
可现在哪用得着别人惹？就这些乱七八糟的烂事，足以让老太太自己生闷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姥姥是真心为你和你妈妈考虑。”老太太嗓腔激动，隐约哭泣，“等我死了，所有钱都是你们娘俩的；趁我活着不给你规划好人生，我死了谁能帮你一把？谁又能跟你说这些？你妈妈都没有这个意识，知不知道啊识识。”
小何端着洗好的锅子和菜进来，“你吃水果啊，怎么不吃？”
瞧见钟识耳边的手机，捂住嘴：“不好意思，你继续。”
他蹑手蹑脚走到把锅和菜递给姥姥。
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接过来，拎起一根苦瓜，一戳大外孙脑门：“小赤佬，瓤子不刮干净，留着给你炒一盘吃？”
小何揉着脑袋瓜傻笑：“哪里有瓜瓤啊？”
姥姥拿勺子挖掉那几颗：“眼睛长到脚底板下来？怎么回事啊你，出去一趟视力越来越像深海虾爬子，皮皮虾捞上来都比你会挖瓤。”
小何被姥姥说的不好意思，抱住老太太撒娇：“哎呀，好啦好啦，我朋友在，给我点面子嘛姥姥，爱你！”
“滚册去。”老太太嘴上骂着，脸上笑开花，“小赤佬，回家来一趟不让人省心。”
小何掐了颗青提，摇摇晃晃出来。
瞧见钟识电话打完了，坐过去：“钟老师，不好意思啊，我刚没看见你打电话。”
钟识摇摇头：“你和你姥姥感情真好。”
“那当然嘞，谁家姥姥不喜欢外孙哦。”小何满脸骄傲，“你别看我这么大，每次我妈吵我，我就往我姥姥身后躲，一物降一物，母蜘蛛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哈哈。”
他真心实意，为了自己的家庭开心。
钟识却笑不出来。
屏幕亮起，苏乘云回复他的信息：“这些房子真漂亮。”
第二句，“你多逛逛吧，要是有喜欢的地方，我们就买下来当做爱巢。这样再去上海出差就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瓦日，苏老师真够本的。”小何吱哇乱叫，“上海房子老贵了，看来你们俩真的在谈恋爱。他对你好用心啊，钟老师。”
钟识笑笑：“你和你女朋友不是也快结婚了，到时候在哪住？”
“到时候再说呗。”小何说，“她家是江西的，我岳父岳母的意思是在老家买房子，让我们两个回江西生活。不过我俩工作重心在北京，所以再说吧。”
“这两年不打算结婚？”
“正拼搏的年纪，结什么婚啊？”小何笑了，“而且谁说适婚年纪就一定要结婚，两个人感情到位，不结婚，不领证一样过啊，没什么的。”
钟识听他这么说，由衷问道：“那你父母催婚的时候怎么办？”
“我爸妈会催，但我有姥姥。”小何这头刚说完，老太太从厨房出来，“喊我了？”
“没有没有，你做饭吧。”小何挥挥手，老太太骂他一句，又关上玻璃门，炖鱼。
“反正我姥姥会替我做主的。有她在，我爸妈不敢说什么。”
钟识点点头，差不多懂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前提是大腿要向着自己。”
而他们家刚好反过来。所以他被父母催婚，是因为他的父母斗不过姥姥，只好顺其麾下，不再维护他。
也许不是不想，是真的无能为力。
钟识以为中午只有三口人吃饭。
结果刚到11点，姥爷就从桃园骑自行车回来，小何的堂姐表哥也陆陆续续进门。
眨眼功夫，一大家子全都来齐。
家里难得来一位贵客，小何见堂姐表哥们激动，跳沙发上给大家介绍：“安静，安静，接下来我隆重介绍我的好朋友，钟识老师！”
大家都很给面子，欢呼声，掌声雷鸣般响起，热情洋溢。
这是个大家庭，吃一顿饭就要凑齐十几口人。
姥爷和几个长辈搬桌子，帮姥姥弄菜，一群小辈则是围着钟识排队要签名，合影留念。
大家整齐有序，谁也不挤。
钟识第一次感受到庞大家族的温暖，挨个满足他们心愿，对小何说：“我好羡慕你啊，从小就有哥哥姐姐陪着，真好。”
小何还没说话，堂姐笑道：“一样的，一样的，你来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往后我们也是你的哥哥姐姐。”
表哥也说，“就是，你可别客气。”
一群人都为家里来客人开心，却没有高高架起来钟识的意思，让他很舒服，很自在，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吃饭间，苏乘云打来视频。
钟识怕对面休息，再错过时间，就想去院里接电话。
小何拦住他：“你接嘛，正好让苏老师看看我们的大家族。”
一群人都允许，姥姥和姥爷也高兴，钟识就接通了电话。
“哥。”苏乘云刚叫一声，瞧见屏幕里的一大桌子，眉毛挑了上去，“哟，副导演这是举家欢迎你。”
“哈哈哈，可不是。”小何喜欢热闹，拉着钟识把镜头对准长辈，“苏老师，我给你介绍，这是姥姥姥爷。”
屏幕上的两位老人慈祥和蔼，面带笑意。
苏乘云打招呼：“姥姥、姥爷。”
姥姥就喜欢长得俊的小孩，牙都乐掉了：“哎呦，我认识你来小伙子。你和钟识是搭档，一起演过电视剧，对吧？”
两人一起演的电视剧都是大尺度的同性恋爱剧。
苏乘云没想到80来岁的老太太还会看这个：“咳，姥姥好眼力。”
“哎呀，没什么，没什么，你身材好好哦。”姥姥乐开花，“你姥爷年轻时候当兵，那身材都没你这么漂亮，现在的年轻小孩真是了不得，你看那肌肉一块一块的，真养眼内。”
姥爷闷一口黄酒，不乐意：“我年轻时候不差啥，你就老了老了，变成个色迷。”
姥姥怼他：“你可别赖我，不知道谁散步还要看人家公园领舞，那眼珠子差点粘人家身上扣不下来呢。”
姥爷：“……”
姥爷说不过，气鼓鼓的喝酒：“哼，那也比你天天看小鲜肉强！你这属于惯犯，跟我能比？”
“那是比不了。”姥姥惋惜，“比如说我就很喜欢小苏这个身材喏，可惜隔着屏幕我摸不到，也看不到真人，哪像你想聊骚随时随地。”
姥爷说不过，就要撒泼：“哎呀没天理咯！我不活了！”
他活生生一个老顽童，把一桌人逗得哈哈大笑。
苏乘云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样温馨无压力的家庭，相信钟识一定也会快乐。
他一直知道的，哥哥被压抑太久了，他真的需要一个什么都不用想的自由环境，来让自己放松一点。
第一百一十章 挑拨离间
和小何的亲戚打过招呼，视频结束。
苏乘云原本想问钟识什么时候回来，见他在别人家吃饭，没好意思。
于是打字：[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钟识偷摸在桌下发信息：[我想在上海玩一个星期，做好了攻略，发给苏总审阅下]
说是做好攻略，其实就是在某app上搜索的。
钟识拉出txt发给苏乘云。
那头一秒钟接收文件。
机场人来人往，附近全都是守着在拍摄的妹子。
一个个戴着头箍，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快门声此起彼伏，只为了享受今日的单日拍摄旅。
苏乘云近期上了黑热搜，尽管如此，却比之前更加受欢迎。
现场还有不少黄牛代拍，不停将镜头靠近，就为怼脸高清，能卖出高价钱。
他表情冷漠，对长枪短炮视而不理。
这样的场景遇见过太多次总能产生免疫。只是他想不到，为什么以前和钟识在一起被拍时，他心里是轻松的。单独一个人被拍，却烦躁、沉闷无比。
长排椅几个小孩来回跑着玩。
不知道这些叔叔阿姨在拍摄什么，挤在苏乘云身后，像一个两个小傻瓜，小声和他讲妈妈说拍照要对镜头比耶斯。
苏乘云抬头，口罩下的双眼沉黑、冷漠。
几个小孩一愣，吓得撒腿要跑。
却见他从兜里拿出一条瑞士糖，“吃糖，少教别人做事。”
几个小朋友拿着糖一欢而散。
留下一群粉丝迷妹，羡慕不已。
上了飞机，苏乘云真正安静下来。才详细看钟识发的txt。
飞行不允许启动移动网络，他开了飞行模式，一边阅读攻略上的图文。
本来以为是哥哥亲自做的攻略，才看到第一行，苏乘云就勾起嘴角，“懒省事啊你。”
瞧这满屏都快飞出来的LOGO。
他寻思也不是钟识自己动了脑子。
上海能玩的地方很多。
这份攻略采用对比形式，左侧全是不推荐，右侧则是推荐。
苏乘云看了一遍，发现钟识在其中几个打了对勾，大概是一定要去的地点。
哥哥可能叛逆心比较重。上面说了东方明珠塔门票小贵不推荐去，他偏偏打了一个大大的对号，还在上头画了一个小心，可能是真的很喜欢。
他笑了笑，不难想象钟识拿笔咬牙的样子。
再往后则是杜莎夫人蜡像馆，上海天文馆，元宇宙乐园，以及海昌海洋公园，和外滩。
大概看下来。苏乘云发现哥哥去的地方全都是室内，虽然人群较多，但架不住钟识喜欢。
二十几岁的哥哥就是这样，表面听话乖巧，实则骨子叛逆。他不愿意完全吸收别人的建议，有些时候就算踩雷，他也要亲自品尝一番。
攻略他来来回回看了两遍，最后才发现在倒数一页，哥哥竟然还单独画了一颗小心，右侧的标注是bar。
酒吧。粉色的爱心——
苏乘云关掉手机，眉毛有点竖起来。
哪里没有酒吧，哪里的酒吧不能去？
钟识扔下他一个人去上海玩，停留一个星期不回来，难道就为了去艳遇？
那他算一算日子，可就要去抓哥哥了。
助理拿了厚毛毯过来，给苏乘云盖上，正准备溜走，被人叫住：“我27号还有行程吗？”
“27号啊，没有了。”助理记得很清，“不过前一天要和韩总一起吃年会饭。”
东方娱乐每年都会单独抽一天，全体员工一起去下馆子。为了增进友谊，更为了稳固人心，让大家觉得老板人性化，对员工十分体恤。
而今年签了聂松，照以往概率，大概率韩东会买个七层蛋糕，专门庆祝一下新员工的加入。
这就很烦。
苏乘云蹙眉，“帮我跟韩总请个假，就说我不舒服，那天不去了。”
助理问：“什么时候请？”
“今天。”苏乘云看着他，“今天请假就可以。”
小助理还没绕过来弯：“可是距离吃饭还有六天啊。今天请假的话，韩总肯定觉得咱们是在找理由。”
“那为什么还要问我呢？”苏乘云被他气笑了，“你提前一天请不就行。”
小助理点头，“对不起云哥，我肯定糊涂了。”
小助理退下，苏乘云查了下机票，直接买了哥哥标注酒吧的当天。
就算千里追妻吧。他的安全感要抓在手里，总要自己努力一点。
忙好一切，苏乘云仰头休息。
殊不知在他飞行的这个区间，闪星娱乐又一次给他买了黑热搜。
而这次，甚至连关亥在展览会上的讲话都一起被剪了进去。
……
韩东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一个两个都他妈有没有良心了？每一年我媒体封口费交多少，还他妈这样搞老子是吧？真是喂不饱的蠢货，分不清好歹！”
聂松坐在旁边，听老总发脾气，肩膀一颤一颤。
他太清楚这是谁的手笔，正因如此，心里才感到恐慌。
“还没查出来是谁？”韩东绕屋两圈，怒批公关部，“你们干嘛吃的？老子这一年发多少工资？这种事都打听不出来？”
“韩总，您消消气。”聂松忍不住了，眼珠子乱转，“其实让我说，这事儿根本不用查，一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韩东斜斜看他，“几个意思。”
“影响了韩总，眼下您要把苏钟cp解绑，红府娱乐肯定不愿意放弃这块好肉，所以为了他们脸上有面儿，就算一拍两散，也得把锅扣到咱们头上不是？”
公关部你看我，我看你。
其实心里明镜似的，都知道是闪星娱乐的锅，却不敢招惹聂松，怕他是韩东新欢，说真话再连累自己。
韩东在气头上，本来不愿相信。
一想到这次新闻把关亥都牵扯进去，八成是齐洪要扯清关系，才栽赃给别人，于是更加愤怒：“他妈的！他培养不出人才，就砸老子招牌？！”
一群人不吭声，低头耸肩。
聂松得意极了，继续挑拨离间，“就是啊韩总，这人也太坏了吧！那钟识里里外外能装着呢，背地里指定看不上苏老师，特别表里不一。俗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红府娱乐的齐总就不是好人，他养出来的艺人能有好东西？”
他见韩东面色嗔怒，又说：“而且您想想呀，闪星娱乐那么小的开会，他怎么可能得罪关导演？要我说真正敢使绊子的只有那钟识，而且我觉着吧，八成是关导喜欢苏老师多一点，所以他才心生妒忌，花钱买黑热搜，就为了让咱们颜面扫地。”
他话没说完，韩东摔门走掉。
“哎韩总，韩总——”聂松装模作样喊了几声，见人不回来，笑出声来，“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公关部副部长把文件摔在桌上：“你少小人嘴脸！挑拨离间，好玩吗？有意思吗？你除了会让大家勾心斗角还会干什么？”
“刘部长，你可少扣屎盆子。”聂松到如今算看明白了，“东方娱乐之所以不要聂柏呀，就是因为他豁不出去，不能乖乖听老板的话，让干什么干什么。一个娱乐公司要想发财，艺人就得豁的出全部。你说我挑拨离间，可大家谁不知道韩总想和红府解绑不是一两天？这中间没人推波助澜，和平解散，你觉得可能吗？”
“那也用不着你犯贱！”一个艺人看不下去，怒骂道，“你安的什么心？你真了解钟识是什么样的人？表里不一，我看说的是你吧。”
“是啊，我就是表里不一，怎么着？”聂松满眼不服，“你可别忘了，你们韩总是觉得我给闪星娱乐赚了不少钱，才把我签进东方娱乐。要是我不高兴，你们几个挤兑我，到时候谁去谁留，恐怕连韩总自己都说不准。”
“你——”
“行了。”聂松犯贱到底，站起来，藐视其他艺人一圈，“我知道你们背后怎么骂我的，那怎么了？你们韩总就是愿意给我赔天价违约金呐，有本事你们也跳槽，让韩总给你们赔去，做不到就别说葡萄酸，让人觉得可笑。”
他扭着屁股离去，一副太监爬龙创的恶心嘴脸。
一群人气得要死，越想越觉得韩东脑子被门夹了。
这么个脑残，签他进来干什么？
难道艺人为了赚钱可以不要脸的吗？
他也不怕丢人现眼！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总争执
齐洪正给女团传授该怎么表情具体化，练习室的门被砰一脚踹开。
韩东气势汹汹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前台，“对不起齐总，我们实在拦不住！”
“你他妈要干什么？”韩东飞到面前，一把拽起齐洪领子，“我就问，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一群女艺人冲上来撕韩东，“有话好好说啊，韩总，干嘛拉拉扯扯的？”
“就是啊韩总，我们红府娱乐和东方井水不犯河水，你都追上门来打我们老板啦？”
“有没有王法？信不信我报警抓你啊！”
“抓我？”韩东怒目满火，“好啊，你他妈倒是报警！让警察来判判官司，看谁犯贱在先！”
他说话功夫，齐洪猛一脚踹在韩东肚子上。
他受力不均，退出去半米，摔在地上，散发狼狈。
齐洪往后撸一把头发，指着韩东：“韩狗逼，你爹把我脖子弄折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他妈先倒打一耙？说吧，又他妈吃错什么药了？”
“你别敢做不敢认！”韩东爬起来，也指着齐洪，“黑热搜是你买的吧？连关导演都能编进去，真他妈有你的！你就不怕坏事做多遭报应？”
“谁是坏人谁自己心里有数。”齐洪慢悠悠道，“一言不合就来踹我工作室的门，耽误我的女团练习。韩总，让谁看都是你蛮不讲理吧？”
“我倒是想跟你讲理，可你配吗？”
韩东一句话，齐洪彻底被惹怒。
护颈一摘，地上一扔，撸袖子就要干仗。
几个姑娘吓得吱哇乱叫，实在拉不住，去外头找保安帮忙。
两个人在地上厮打一番，实在筋疲力尽，这才气喘吁吁爬起来，坐下。
镜子里头两只斗鸡，怒发冲冠，鼻青脸肿，瞧着格外可笑。
韩东看了半天，噗嗤一声：“真他妈的。”
“你笑你妈个逼。”齐洪差一点没打过他，冲上去在韩东脸上挠一爪子，“你他妈逼吃枪子了，来老子地盘闹事儿！”
韩东没躲，任由齐洪在自己脸上抓出几道血痕，眼都不眨一下。
细密的血珠子顺着鼻梁往下流，齐洪瞅着对面的男人。
半晌，气消了，心也麻了。
在韩东西装裤上擦一把手，他问：“韩狗逼，说吧，因为啥？”
“给苏乘云还有关导买黑热搜，是不是你干的？”韩东嗓子哑了，像一把生锈大刀，颗粒感十足，“你最好敢作敢当，让老子查到，我干死你。”
他没开玩笑，双眼阴狠，说到做到。
齐洪嗤的一笑，“就你的内谁，也配让我花钱？”
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苏乘云，从两人绑定炒cp，苏乘云在他这儿从来都是“内谁”“那谁”，压根没有名字。
韩东知道他这臭德行不说谎，眉头皱起，理智逐渐找回。
“也对，要真是你，不会背后捅刀子，早明着来了。”
“……”齐洪停顿两秒，猛地又在他脸上挖一下。
这下是真的钻心疼。
韩东瞪圆了眼睛：“你他妈干什么！？”
“我他妈挠死你个逼养的！”齐洪骂人，“你他妈没搞清情况就跑我这儿闹事来了？贱不死你，我操你妈！”
“你给我安分点，”韩东见他又要抬胳膊，警告说，“我真干死你啊。”
“你来啊，我怕你？”
“你他妈——”
保安大队推门冲进现场，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
东方娱乐的韩总压在红府娱乐的齐总身上，胯对胯，大掌掐手腕，贴的那叫一个紧密无间，恩爱有加。
大队长手执捕网，一度疑惑：“这，还用抓人吗？”
“抓！怎么不抓！”齐洪被按在地上，还扯脖子大叫，“给我套住这个姓韩的！”
韩东掐着他腮帮子要抽他，没动手，脑袋啵唧被什么罩住。
视线变成网格状，他还没反应过来，保安大队跟拔萝卜一样，齐心协力把他往后头拉，“放心吧齐总！抓住了！这回肯定抓住了！”
韩东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三两下撕碎捕网，就要把齐洪从地上拎起来：“我操你妈——”
“我操你妈！”齐洪跳起来骂他，“我操你妈！你个逼养的，我操你妈！！！”
他情绪激动，吐沫星子乱飞，瞅着好似下一秒要犯癫痫。
韩东被法术攻击，后退一步，看着齐洪：“我给你半分钟时间安静。他俩毕竟要解绑，出现这样的公关危机对谁都不利，还是先冷静下来谈谈吧。”
齐洪叉着腰喘了半天粗气，把一群人撵出去。
练习室门关上，他问韩东：“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谁让你来找我的？”
韩东冷静下来，事情原委一说，两人同时沉默。
半晌，齐洪嘲笑他，“聂松的话你也信？那种不知好歹能出卖旧东家的货，你当初签他就是吃屎。怎么样，现在出问题了吧？”
“别幸灾乐祸。”韩东脸冷，“我当初牵他，只是为了恶心刘健。毕竟他当年给我使过不少棒子，这笔账我算清楚了。”
“算清楚了，然后呢？他说是我你就来找我茬？”
“……”
“你他妈个韩狗逼，老子真想把脑子给你打开花。”
齐洪气坏，扬手要砸韩东脑袋。
胳膊没落，空气里响起韩东声音：“对不起。”
“……”如镜镇神，齐洪被定住，“你说什么？”
“对不起。”韩东曲直分明，该道歉绝不含糊，“我不该信贼人挑拨，过来找你闹事。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欠考虑了。”
齐洪放下胳膊，“知错能改就行。你爸说得对，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韩东问，“齐哥，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把这场笑话变成神话？”
“变不了了。”齐洪说的现实，“从你签下聂松那一刻，你的名声就瞬间扫地，成了一个为钱而生的伪君子。东方娱乐这么多年风雨，什么危机没遇见过？就算你脑子不好使，也不该为了一个刘健把前途搭进去。——你手里握着的是所有艺人的前途似锦，而非一己之私，明白吗？”
韩东腮帮子僵硬，双瞳颤抖，满是悔过。
齐洪停了停，问：“如今拆了骨科cp，让闪星娱乐无路可走，你是大仇得报了。可韩东，你真的高兴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黄油英国
“我……”韩东无以回答。
“为了一个区区几年前的争斗，一场父辈间的勾心斗角，你拆散了闪星娱乐的经济支柱，让所有无辜艺人陷入绝望境地，无路可走，你真的高兴吗？”齐洪字字见血，“让我说，并不是这样吧？你不仅不痛快，你甚至焦虑、后悔极了，因为你的一己之私，亲手断送了所有人的前途。也包括那个棋子的，不是吗？”
韩东闭上眼，幡然醒悟：“你说的对，我真不该这样。”
“人生没有回头路。就算老天让你重来第二次，你要走的，也是另一条岔道。”齐洪白手起家，吃的苦多，自然明白这道理，“所以有时候绕路而行不见得是懦弱，而是老天爷在帮你，他给你时间，让你救自己出去，脱离心魔。”
而这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
至少对那些平头老百姓而言，太弥足珍贵了。
两人静不下来，偌大的练习室内只有白灯一盏盏交叉。
光源落在对立的二人脸上，有生之年第一次，他们不是对立者，而是娱乐行业的前后辈，老朋友。
不争吵，也不谈论利益。
只是安静下来，在最灰暗狼狈的时刻聊聊天，说说话。
这一刻，韩东却觉得他迷失太久了。
“洪哥。”没人在，情分捡起来，他双眼发红地说，“我们两个，怎么变成这样了？”
曾几何时，两个人一起在英国留学，结束法学课程后就去泰晤士河旁边喝一杯黄油啤酒，再扛着湿漉漉的英国大雨奔回华人宿舍，挤在三平米的浴室里洗个澡，谈论赚钱后一定换个宽敞浴室，要超大按摩浴缸，最好能一家三口都躺进去那种。
后来发生什么？
区区几年的课程齐洪都没念完，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留给他的只有一张粘贴在啤酒上的卡纸套。
齐洪在上面写，我不念了，上学没有出路，我决心去做追梦人，把世界踩在脚下。
“我后来回国，就看到你在商圈的饭局上和一群大佬谈笑风生，握手聊天。那时候我才知道。你一声不吭抛下我回国内，是要开一家娱乐公司。你做到了自己当老板，把世界踩在脚下，而且还做的有声有色，风生水起；你的一切看上去那么成功，代价却是我靠违禁药才熬完的整整四年。”
韩东一番话说完，抓住齐洪的手，颤抖着，“我设想过很多次，再见到你什么样。至少跟我说声对不起吧，你就那么把我甩了？可你没有。”
他抓着齐洪冰冷的手，就像抓自己冷透的心：“你就那么无视我，和另一个外国佬走了，连句你好都没说。”
“……”前尘往事，潸然泪下。
齐洪闭上眼，面色一片铁青。
韩东咬着牙说：“所以你说，我他妈的怎么可能不恨你？！我恨死你了，洪哥，真的，我在伦敦每一个下大雨的夜晚都想拿着刀子坐飞机回国，找到你，把你捅碎，让你血流干，瞪着眼睛流着泪求我停下，我都绝不心软一点，因为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齐洪笑了声，抬起眼皮，指着自己的脖子，“你爸差点把我脖子扭断，你以为这是第一次吗？”
韩东心口一紧，“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红府娱乐怎么开起来的。”齐洪环视周围，多么辉煌漂亮的建筑，多么伟大，而充满历史戏剧性的作品。
可惜把它开起来，代价却是他的半条命。
“你就恨我吧。”说什么都没用，齐随手一指，吊儿郎当地笑了，“因为你爸对我比对你好多了。他差一点弄死我，然后又给了我五百万做赔偿，怕我在他选举当天揭发他的畜生恶行，影响他的官途。”
韩东眼前一白，险些坠落。
“你说你恨我，我不恨你吗？”齐洪笑的凉飕飕，“是，按理说我确实不该恨你，毕竟不是你把我弄废的，可要不是因为跟你扯上关系，我他妈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他眸色一黑，收起笑，指着自己胯下，“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甚至硬不起来了。这都是你爸干的，你知道一丁点吗？”
“洪哥，我——”韩东脑子混乱，想起上次他上齐洪，无论如何他的东西都起不了反应，更是心痛懊悔。
“我欠你们父子俩。”齐洪说，“你爸憋着要弄死我，因为我勾引了他儿子；而你这个杂种，你他妈觉得我是因为对你没感觉才硬不起来，给我喂了半瓶壮阳药，差点没把我吃死。我欠你们俩，我他妈活该，这辈子倒霉透了，你韩东是这么想的吧？是吧！？”
韩东被他吼得恨不能杀了自己。
老天啊，他和他父亲，都对齐洪做了什么？
他们简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凌迟他，杀死他啊。
“你问我怎么办。”齐洪面色冷漠，“你觉得该怎么办？从竞争对手来说，我恨不得聂松把你的东方娱乐搞垮，这样我红府才能一家独大。从老情人角度，我希望你赶紧找到聂松把柄，把他撵出去，让他身败名裂，不要再当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我倒想给你出出建议，可你配吗？你自己觉得你韩东配吗？”
韩东：“……”
不配。是不配啊。
如果他是齐洪，前后遭遇这些事，他一定想要手刃了父子俩。
而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甚至自己蹬鼻子上脸，把竞争公司都开到他脸上来了，他还没有任何要搞死东方娱乐的架势。
这样的洪哥，让他做了一次又一次的罪魁祸首。
现在齐洪问他配吗。
他怎么可能配呢？
他韩东，从父亲到儿子，都太不配了。
“对不起，洪哥。”韩东今晚道歉太多次，这早已超出他的极限，“我，我先回去了。”
他不知所然，低头耸肩，转身出去，像一条被人打了的灰溜溜土狗。
练习室的光很亮堂，照在那凌乱的高大背影身上，像一副被人毁掉的名画。
齐洪闭上眼，在心里骂了声咎由自取。
再睁眼，他叫：“韩东。”
韩东停步，灰暗的双眼朝他看过来，像大于磅礴的英国土地，那样潮湿落寞。
齐洪从兜里翻出一只录音笔，扔给韩东。
就像播种一把孢子平盖菇，他逐字逐句说：“这里是聂松所有的资料，包括他整容前的照片，骗粉丝借高利贷给他刷票、以及他上学时偷东西、搞霸凌的爆料。”
韩东抬掌接住，喉头喑哑：“洪哥。”
“不必道谢。”齐洪隔着几米，就像重逢那次，同样没稀罕看他，“我同意你的解绑计划，不是因为看不到cp前景，而是不想再让我的人跟东方娱乐扯上关系。解绑之后，你做地下狼，我为云中鹰，从今往后互不相扰，希望你说到做到，跟你那个该埋八百回的畜生爹一样，别再来烦老子了。”
他看见韩东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却厌恶地打断他，“别叫我洪哥。你这张破嘴最没资格这么叫，知道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抓个现行
纠缠下去，不见天日。
以防万一，齐洪大步穿过韩东身侧，摔门离去。
就算正式分手，他也要当最潇洒那个。
踩着漆黑走廊一路朝门口走去，视野越发明亮，他的心却坠入深渊，不复上涌。
钻进车里一刻，齐洪趴在方向盘上，狠狠锤仪表盘，眼泪都快流疯了。
他不想这样的！
他妈的，他不想这样的啊——
咔哒一声，车门被人拽开。
冷风呼啸而进的瞬间，齐洪惊慌抬头，“你他妈追来干什么？我说了不想见你了。”
“我们不能这样完。”韩东高大身影压下来，托住齐洪的脸庞，仿佛无数年前那个伦敦阴雨连绵的秋日。
他缠绵濡湿地吻住齐洪，一番惊心动魄的纠缠。
亲吻让人发疯，咸湿的泪液让人撕心裂肺。
齐洪一口咬他嘴唇上，韩东吃痛松开，却没半点退缩意思。
“我们不能这样完。”自始至终，他只有这一句，“我们绝不能这样完，洪哥。”
父亲欠下的罪行，就让他为齐洪当一辈子狗，来还这笔债务吧。
他甘愿一切听齐洪的，为他发配，与他一起沉沦。
英国总是连绵雨，如今两个人都长大了，有自主选择权利。
所以，国内总会有一片灿烂晴天，是他和齐洪两个人的。
他愿意为了齐洪徒手掰碎乌云。
因为从来不是洪哥欠他，是他太对不起齐洪了。
……
聂松戴好口罩帽子，偷摸摸来到楼下。
刘健一身黑，戴着鸭舌帽，鬼鬼祟祟的。
地上一堆烟头，他是老烟腔，食指熏的一片黄，浑身都散发着尼古丁味道。
见着聂松，刘健强忍着没揍他：“祖宗，你他妈还真有种下来。”
“刘总，你有事赶紧说吧，韩总还在上面等我呢。”聂松背靠大树好乘凉，就算韩东不在，他也能搬出这尊大佛，吓一吓刘建。
刘健上下扫量聂松，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这小子自从签约到东方娱乐，浑身气质都变了，活脱脱换了个人。
以前的聂松满身谄媚，那时候眼睛3m开外都看得见勾人的精光。
现在的聂松还是那德行，却没那么招人烦。
刘健私下瞅一圈，发现没狗仔偷拍，说：“想当初你在我闪星娱乐待遇不低吧，我给了你头牌资源，你倒好，恩将仇报，转身进了东方娱乐。但凡有点良心，恐怕你做梦都要觉得对不起我，辜负了我的栽培。”
聂松不屑：“得了吧，刘总。说是头牌待遇，谁不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聂柏替身呐？你真当我不知道呢，要不是机缘巧合，恐怕我现在只不过是个武替，只有挨揍的份儿。”
“你既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该老实本分，知恩图报。”刘健恨的眼睛通红，“刚在我闪星娱乐赚了钱，就一股脑跳别人家去了，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人，真不知道韩东那臭小子怎么看上的。”
“甭管韩总怎么看上我，横竖我是发达了。”聂松不耐烦，没说两句就要走，“你要说什么赶紧的吧。韩总还等我开会呢。我现在可是大忙人，跟你家聂柏不相上下。”
刘健心里骂他，这臭货，他妈的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好鸟呢。
嘴上却是挺客气，“你之前说要给我个东西，是什么？”
“哦，我现在不想给了。”聂松耍无赖，“我看刘总没有诚意，既然如此，那就别合作了，省的你再说我吃里扒外，不是东西。”
“你——”
聂松斜眼看他，那架势在说，你凶我一个试试？
刘健被拿捏，深吸一口：“说吧，到底要给我什么？”
“之前我差一点被搞的身败名裂，这回签进东方娱乐呀，我可要拿捏他们所有人才行。”聂松把录音笔给刘健，“这里头有证据，当年是谁把我博客扒出来的，他亲口承认了。必要时刻听我指挥，发给那些媒体就行，我也要让他尝尝百口莫面的滋味。”
刘健两眼放光，“你说的是他？！那个摇钱树？”
“我说的是谁你就别管了。”聂松眼光怨恨，“我曾经那么喜欢他，一心把他当成偶像。没想到在他心里我竟一文不值。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客气。”
他当艺人这么多年，累积起来都没被全网黑那一次热度高。
聂松算看透了这个圈子：“什么狗屁的先辈后辈，混娱乐圈没有别人把柄，这条路根本走不下去。可惜我今天才明白这道理，要不然不会被拿捏。”
事已至此，他既然被签进东方娱乐，绝不会再走老路。
有些事他不方便去做，那就交给刘健。
到时候赶走苏乘云，说不定他聂松还能成为东方娱乐的真正头牌。
他算盘打得很好，刘健拿了东西就要回去。
结果还没走，被咔嚓快门声镇住：“真好啊，签了新公司还跟老东家合伙算计苏乘云，这照片要交到韩总手里，你说会怎么样，聂松？”
聂松听见这声音，后背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不仅是他，就连刘健都头皮发紧，“曲、曲钱？”
“当年你们对我做过什么，给我泼了多少脏水，还记不记得？”曲钱和几个东方艺人从台阶下来，笑着走到两人面前，“怎么着啊聂松，刘总，又要重蹈覆辙，搞乘云是吧？”
人多力量大，刘健和聂松不敢吭声，找机会要跑。
被几个艺人抓住，曲钱眉头一层黑，上去扇聂松一个耳巴子，冷冷说，“把他俩抓上去，等韩总回来定夺。”
聂松还想狡辩，啪一声，又挨一个嘴巴。
……
关亥在展览会上的发言。本来只是感慨两个主角不能同时到场。
被有心之人一加料，最后传出来，再恶意截取，竟变成了他在内涵苏乘云档期太满。看不上天地剧组和自己这个导演，宁愿跑去参加别的活动，也不肯出席展览会。
关亥本就不在意流言蜚语。
千古以来，哪个英雄身上不是血污满身，谁能算得上真正清白？就算是有，小人三寸之舌一讲究，一恶意凭空捏造，就是白的也能酿造成黑的，颠倒旁观者的是非。
新闻一发酵，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天地》能入选展览会，已经让同行太过妒忌。毕竟国内未上映电影入选，这还是几十年来头一回。
导演圈盯着的眼睛多，演员圈想搞苏乘云的人更不在少数。
钟识入圈偏晚，学的又是导演专业，当演员只算是沾一半本行。
而苏乘云——他年纪太小了。在一个只有22岁的年纪拿了别人得不到的奖，抢了别人享受不到的风光，压了别人那么多的满头资彩，怎么可能不招人怨憎？
斗不过的他的不敢明面上迎来，只好背地里耍手段，开小号当路人大肆批判。
丧尽天良，却仗着有一张网络好嘴，装的真他妈像个好心的无罪者。
这种狗屎苏乘云当然懒得踩。
他和关亥洽谈之后决定冷处理，新闻热搜压下去，所有水军骂人的全部举报封号，那些搞事的营销号该投诉投诉，势必还网络之地一片清白。
折腾完这些，他终于等到最后一日，直接偷偷起飞上海。
尘埃平定，要去找哥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单开包厢
外面流言昏天黑地。
钟识这几天看到新闻了，触目惊心，想问苏乘云有没有受影响，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作为伴侣，最清楚弟弟什么性子。
有些话不说也罢，于是没再详细询问。
每天该打卡打卡。拍照分享给苏乘云，只为让他更开心一点。
最后一天，这趟沪上之行就要结束。
钟识白天在酒店和sally通了个电话，确认家里全部都好，连王嫣也回来，莫名开心。
他再玩一天就可以正式回家了。
一个人出来旅行倒是挺爽的，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也不必因为身边有人跟着，怕被粉丝偷拍。
今天还剩最后一站。
晚上他要去酒吧逛一逛，然后正式结束这套完美旅行。
时间还早，钟识吃过早饭，趴在酒店大床上登陆love building。
官方的全民寻找代言人活动已经接近尾声。
只是大部分提交的答案都不是苏乘云。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并没有发现苏乘云的真身。
钟识把任务做完，看到虎皮裙在他旁边转圈，犹豫不决。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预感。
总觉得身边的这个虎皮就是苏乘云本人。
“之前他跟我说过的呀，他的昵称是我的名字，虽然这个人说他是唯粉，但我感觉他不像唯粉。而且他现在的昵称……”钟识看一眼，更确定了，“我感觉，这个虎皮裙小人就是苏乘云。”
他正琢磨蛛丝马迹，就听见咚咚咚，虎皮裙上线了。
钟识迅速爬起来：“是时候了！来吧，让我们交出各自的真实内心！”
苏乘云刚登陆账号，就瞧见小仙贝发来信息。
小仙贝：[在吗，敲敲]
苏乘云：[不在]
小仙贝：[……]
小仙贝：[我可以向你确定一件事吗？虽然已经很久了，而且这会存在掉马风险，但我还是想知道我有没有赌对。]
苏乘云知道钟识要问什么。
沉吟之后，修长手指打字。
[我是苏乘云。]
[你猜对了。我不是唯粉，也不是cp粉，而是苏乘云本人。]
他就是故意逗哥哥，才用了一个和粉丝说话的语气。
钟识却刷的蹦了起来：“我就说你是吧，你还装呢什么唯粉，你才不是狗屁唯粉，我呸！”
总有种被骗的感觉。
一想到虎皮裙从一开始那么多次戏耍自己，钟识就更加生气了。
小仙贝：[你怎么能这样？做人一点都不诚实。]
小仙贝：[你这样走到社会上是要挨毒打的。]
“我挨毒打？”苏乘云勾唇，“可哥哥不也骗人了吗。”
钟识一愣，心虚道：“我骗人什么啦，我又没说我是唯粉。”
下一秒，信息框跳出来。
苏乘云说，“可你是钟识。从一开始，你也没跟我坦白。”
钟识：“……”
钟识反扣手机，一万个字都形容不出此刻心情。
他还和苏格信誓旦旦的分享捕捉野生苏乘云的方法，没想到大意了，苏乘云竟然就在他身边。
掉马甲太快。
钟识缓了五分钟，才缓缓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钟识？”
“一开始就知道了。”苏乘云低声说，“你的人物形象太特别，我一看就是q版的哥哥，加上操作那么菜，就更像你。”
“？”什么毛病啊，钟识不服气，“我哪里菜？我才不菜。”
“对，你不菜。”
“……”妈的，侮辱性感觉更高了。
虽然他成功捕捉到了野生代言人，但钟识高兴不起来。
他心里藏了太多事情。尤其这几天网上骂苏乘云的铺天盖地，骂关导的更是流水一片，他现在不仅担心他俩能不能抗住，更心烦那些无脑傻叉跟风骂人。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截取一个片段就颠倒是非。
他们是没有脑子吗？一点判断力都没有的？
而且但凡看了完整视频都会知道的吧。
关亥根本没有内涵苏乘云的意思，他只是单纯惋惜两个男主角没能见证历史一刻而已。
片刻，钟识问苏乘云：“你知道阿姨回家了吗？”
“知道，我爸跟我说了。”苏乘云说，“我妈好像给你和Sally姨带了什么珠宝首饰，等你回家吧，去我家拿。”
“阿姨对我们俩太好了。去国外出一趟差还要想着带珠宝回来。不过没怎么见阿姨戴首饰啊，她好像很少弄那些，连手表都没有的。”
“我妈喜欢收藏，但不喜欢戴。”
“职业也挂钩吧。”钟识叹气，“果然人爬到一定高度，周围全是眼睛在24小时盯着看。但凡出一点纰漏。都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苏乘云却没再回。
他不知道钟识这句话说的是自己当下处境，还是他被全网黑这件事。
对他而言这根本不重要，甚至没有任何意义。
世界上有喜欢的他的人，就一定会有讨厌他的人。这太正常不过了。
他能做的既不是奉承那些喜爱者，更不是驱逐那些讨厌者。
他只是一如既往、且义而反顾的做自己，除此之外，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无所谓。他看的可太开了，对于人生这两个字。
反正苏乘云不在身边。下午6:00，钟识打扮一番，决定去酒吧过最后一轮就预备返程。
他不是艳遇，只是单纯的想感受一下魔都氛围。
作为一个明星，他已经被禁锢在温室中泡的太久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闲散时间能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当然一切都要体验。
在门口验证了身份，接待的服务生对耳麦说了什么。
很快有一个经理出来迎接钟识。
“这阵仗太大，其实不用的，我只是进去随便坐一坐。”钟识没想兴师动众，更不想被认出来。
经理笑道，“您放心，来酒吧玩的艺人朋友很多。我们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保护您的隐私，您不用费心。”
话虽如此，钟识还是怕被人认出。
那些散户都是直接进门，只有他被经理亲自带到包厢，会不会太隆重了一点？
穿过旋转灯光电梯，经理打开一个包房：“您今天是自己还是带了朋友？用不用我喊两个服务生陪您一起玩？”
室内格外温暖，玻璃之下的舞池人甚至穿了短裙。
钟识热的出汗，外套脱掉放一边，“我今天自己过来的。只是作为上海旅行的最后一站，随便看一看、”
“我明白。”经理为他送上果盘和开心果，“我们桌面有下单系统，您想吃什么可以再点。这是免费赠送的果盘和开心果。每款酒水都特意标注了酒精浓度，您适量而行，千万别勉强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来抓奸
他将一次性餐具取出，放在桌案。
又一次问：“您确定不需要叫两个陪玩？”
“陪玩……”钟识茫然，“是正经陪玩吗？不带颜色的那种吧。”
经理笑意更浓：“我们这里提供各种服务，如果你有需求，我们也可以做到。”
“我没有。”经理话没说完就遭到钟识否认，“我没有需求，我很好，我一点需求都没有。”
包厢温度实在太高，他额头上一层汗，整个人熏的脸皮发烫，眼睛都是红红的，“我自己玩就好了。或者，嗯，嗯，有没有扑克牌，可以叫两个人来一起斗地主什么的……”
“我们这里有游戏，您可以直接下单。”经理服务态度很好，取出点单机，“或者我帮您。您喜欢棋牌类的游戏是吗？我们这里有扑克牌，麻将，骰子，飞行棋，斗兽棋，大富翁，纸牌连连看，以及宝可梦精灵对战牌……您喜欢哪种呢？”
花样太多了。
钟识很难选：“就，就飞行棋吧。”
“好的。”经理很上道，“那我这边帮您选择三个陪玩。性别，您要男生还是女生？”
“随便啊，都行。”钟识尴尬，“玩游戏而已，应该不用卡这么死。”
“好的，那就全叫女孩子吧。我们这里的陪玩非常漂亮，一定能让您开心。”
经理下过单子，关门出去。
这头刚和三个漂亮的长腿妹子交代好事项，收了手机，耳麦又传来接待声的传呼：“经理，又来了一位艺人，您方不方便下来带一下人？”
他们的club也分三六九等。如果不是顶级明星，根本用不着经理亲自接待。
经理回复句“马上到”，飞奔下楼。
一开门，就见苏乘云戴着帽子口罩，一身休闲装，似乎为了伪装，肩膀还特意背了一副高尔夫工具，像是刚从球场回来。
来club玩的明星各种各样，什么奇形怪状都有。
经理见怪不怪，从VIP通道把苏乘云带上楼，来到走廊，才恭恭敬敬地问：“咱们是一个人，还是和朋友一起？今天还真是巧，我刚接待了钟老师，您就来了，白二位还真是有缘分。”
“不巧。”
“嗯？”
苏乘云摘掉口罩，说：“我是来抓奸的。”
经理：“……”
他本身不喜欢笑。
特别严肃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格外吓人。
经理确认苏乘云没在开玩笑，一边擦汗，在心里祈祷钟识自求多福，一边将他往前边带：“钟老师的包厢在这里，不过，您能答应我吗？别闹太大，不然不好收场。”
说话间到达门前。
苏乘云没急着往里进，隔着一扇门就听到几个妹子娇俏的喊钟识哥哥，还调侃他的飞机射程好远。
飞机，射程？
苏乘云眉头皱到一块去：“搞他妈什么？真艳遇了。”
他抬手推门，心里隐含怒气，心想这次一定要逮哥哥的现行。
他就说钟识怎么最后一天偷偷摸摸在club上标注了一个粉色小爱心，原来是要返程前一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玩个痛快。
瞧那几个妹子声音甜的，简直能让人得糖尿病。
苏乘云气压极低，一开门先叫人：“干嘛呢钟识，偷偷摸摸玩什么飞机？”
钟识万万没想到他会出现。
被抓现行，刷的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抓奸。”苏乘云摘掉肩上的高尔夫球具，往地上一扔。
哐当一声清脆，三个妹子赶紧站起身，大长腿，大奶子，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带劲。
所以，哥哥深更半夜跟三个漂亮女孩玩儿什么飞机呢？
“能有什么飞机啊？”钟识喊冤，“我们在玩飞行棋好不好？你想哪儿去了。”
经理汗都下来：“这点我能作证，确实是在玩飞行棋，真没干别的。”
钟识手里捏着一架大飞机，正考虑该往哪停。
被苏乘云撞断思路，只好放回格子里：“既然你来了，那咱就别玩飞行棋了。上酒吧，不醉不归。”
“你能喝？”苏乘云让经理带三个妹子出去，飞行棋一块捎走。
门关上，坐下来：“哥哥好大的胆，最后一天不逛风景区，来club乱晃。你就不怕有人酒里给你下安眠药？”
钟识怎么可能不怕，“所以我没点酒，就吃着开心果干玩。”
“……”
你还挺有理呢，反了你了。
钟识怎么可能想到苏乘云会来？
此刻真的见到弟弟，除了心虚，还有一丝沉甸甸的开心。
两人坐在沙发上，中间只隔了一个果盘的距离。
“你，你别不说话，要不你吃点开心果吧？这个可好吃了，又香又脆。”钟识说着，要给苏乘云剥一颗。
苏乘云观察一圈地形，笑出声：“屋里四个人，你这果盘和开心果就放自己旁边，生怕三个女孩偷吃？”
“那也不是，桌子总共这么大，没地儿放了。”钟识见他不吃，大眼睛眨巴着放自己嘴里，嘎巴嘎巴嚼，“你不是忙行程吗？怎么有空飞上海逮我啊？”
“还知道是逮你啊。”苏乘云叉一块西瓜，“我飞机落地在免税店买了套球具就往这边赶，水都没喝一口，结果就隔着门听几个姑娘夸你飞机真大，射程真远。”
“……”钟识脸蛋通红，“明明是你自己多想，我们说的可是绿色小清新的飞行棋飞机，你想哪去了。”
苏乘云叉子放回去，“嗯，我确实见到你就不正常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真情实感的大飞机，软硬能变化那种。”
“骚不死你。”钟识生气，开心果壳扔苏乘云帽子上，“你傻子吧，来上海还专门带一套高尔夫球具，真要捉奸怎么着，你觉得可能吗？”
苏乘云把开心果壳摘下来，低头给他剥新的，“我买球具纯粹是为了拍戏需要，先练练手感。”
钟识一怔，“你要进组了？”
“嗯，下个星期正式进组。一部有关高尔夫的戏，有点像纪录片，官方频道找我饰演男主人公，推不了。”
剥好的果仁儿放钟识嘴里，他张嘴吃掉。
没两秒，又生气的一下子咬住苏乘云食指。
“嘶，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虎皮裙儿？”钟识很气，“你还说你是唯粉，可扯淡吧你，就觉得我好骗？”
“我没告诉过你我是谁？暗示那么明显，你自己笨到看不出来，还怨我？”苏乘云被哥哥弄的无奈，“少倒打一耙，这是不好的品质。”
钟识低下头去，“谁能想到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真是我粉丝，捏的脸那么像我。一看你就没少氪金。”
“我没氪金。”
“谁信？”
“脸儿我自己捏的。”苏乘云说的轻巧，又坦然无比，“爱的人就在心里装着，怎么可能不记得眉眼尺寸？”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结束返家
钟识歪头看苏乘云，见他不像说谎，就信了。
两人在包厢里坐了片刻，玻璃窗下是疯狂扭动身体的舞者，所有人都在卡座里喝酒划拳，看上去没有烦恼，那样快乐潇洒。
钟识趴在沙发上，幽幽感慨：“我有时候在想，当个普通人也挺好的。虽然朝九晚五还要加班，随时被老板批，不过这样的人生没有人注意，大家只专注自己，也不用担心被人处处拍照，在网上传负面帖子，不是很自由吗？”
苏乘云说，“事情都有两面性，自由延展度越高的工作，反而不定数越多。反过来一样的。你靠热度赚钱，就要习惯被人偷拍，被人随时随地议论，戴有色眼镜去看，没办法的事。”
“哇，苏老师看的太通透了吧。”钟识好笑，“你不像22，你像82，然后重新回了一次。”
“我要真是八十二，现在一定会更加珍惜你。”
苏乘云突然一句，搞得钟识没话可说。
他瞳孔微颤，看着台下风魔乱舞的人群。
好片刻，才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八十二岁重活一次，会更珍惜我？
苏乘云组织完语言，直接地说：“因为见过你老了之后什么样子，趁你年轻才会更爱你，把最好的全给你。这样等我老了，才不会后悔自己年轻时候对感情留了余地。”
钟识眼眶红了：“你可真烦人了，大老远飞到上海，就是为了把我弄哭。”
“你就当是我感化你吧。”苏乘云说，“天下妖精都要经历这一套，习惯就好。”
他就是这样，总能让人在感动流涕的时候破功。
钟识忍不住锤苏乘云一拳：“你这个人，真贱逼啊你。”
苏乘云揉着胳膊，满脸爱意，“没逼，有逼我照样爱你。”
“……”钟识眼睛弯弯的，捂嘴傻笑，“我醉了，这趟上海之旅真的好甜蜜。”
苏乘云赞同：“我也觉得挺舒服，起码验证了一件事。”
“？”
“你之前说结婚生子，只是一时嘴快，其实你并不这么想。”
“你又知道了？”话虽如此，钟识抱臂，“别得意太早，你又没证据。”
“是个正常男人，对面坐三个非常有魅力的女性都不会没一点反应。”他要证据，苏乘云就给他证据，“哥哥却丁点没起立，这证明什么？”
钟识嘴硬，“证明飞行棋的魅力比妹子大。”
苏乘云给他面子：“嗯，对，你说的是。”
钟识：“……”是个屌啊是，我他妈一手枪打死你。
两人在club玩了一个钟头。一起回酒店做了更甜蜜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就乘坐最早一趟飞机回到家里。
“这个点儿我爸我妈肯定醒了，要不你去我家吃饭？”钟识提议。
“不用，我不饿，回家补觉。”苏乘云拿钥匙开门，“你也睡会吧，今天没安排，能多休息就多休息。”
“你这一趟怪轻巧的。去上海打个卡，回来什么特产都不带，不怕阿姨骂你。”
“网络盛行的年代，想要特产直接网购，省时省力还本钱，不是更方便？”
“但你自己带回来的不是更有人情味。”
“特产要只图人情味，它就不叫特产了。”苏乘云说，“我蒸盆儿大米，拿手捏吧捏吧，底下沾张海苔说它是非遗文化，手作大师的千年老饭团，卖你3万块人情价，你买吗？”
钟识一口回绝：“不买。”
苏乘云：“那不得了。”
问题不是一码事啊。
钟识懒得和苏乘云争，
这趟飞机太早了，两人坐的晕乎乎，空中又遇到气流颠簸，实在需要好好休息。
对门分别，各回其家。
Sally和钟明志果然醒了，正在厨房研究炸松软的大麻花。
钟识把行李箱放下，拿着特产过去：“我回来了！老爸，给你买的上海蟹壳黄，上海枫泾黄酒。还有丁蹄，老妈这是给你的，蜂花香皂，老香斋糕点，还有功德林静酥月饼。”
“哎哟，好嘛，好嘛，这一趟东西真不少。”钟明志乐开花，“哎呦，这个蟹壳黄我喜欢吃，早年去上海一直馋这一口，这么长时间了，终于吃到正宗的蟹壳黄喽！”
Sally拿着火锅筷子在锅里翻滚大麻花，“先把东西拿出去，我跟你爸正研究这麻花怎么蓬软呢，待会再说礼物的事。”
钟识乖乖把东西抱出去。
厨房里父母站在一起，低声细语的想各种法子，恩爱有加，一团和气。
钟识看着sally和钟明志，一瞬间觉得自己家也挺幸福的，并没有他之前想的那么坏。
苏乘云就没那么幸运。
王嫣这几天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全都在抹黑自己儿子，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终于等到苏乘云回来，一进门，她放下手机，“乘云，妈妈要跟你聊。”
王嫣在银行上班，早晨都是8点才到岗位，不会起这么早。
苏乘云知道母亲有话要说，干脆坐下。
“我爸呢。”他没看见苏志明，卧室门也没关，估计不在家。
“你爸上班儿去了。”王嫣看着儿子消瘦的脸，十分心疼，“你这几天连轴转，是不是特别累？”
“习惯了。”苏乘云很早就去国外当练习生，吃过的苦比一般人多很多倍，他根本不在意。
王嫣说：“新闻我看了，不管真相如何，眼下我都不希望你再在这个圈里混下去。”
苏乘云皱眉，等王嫣说完。
“我知道你从小就有当明星的天分，当初把你送到国外去深造，也是因为你喜欢干这行，觉得有意思。但现在的圈子已经完全变了，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我不希望那些人再来说我儿子坏话，这让我特别难受。”
“难受是常态。”苏乘云和王嫣都是直接的人，不会绕弯子，“我以前被骂的比这更严重。但我无所谓，因为那是他们的想法，和我无关，我只要保持本心做好自己，旁人怎么看不重要。”
“可你现在还能继续做你自己吗？”王嫣心痛，“你所谓的做自己。是他们眼中的坏艺人耍大牌艺人，你坚持下去，只会惹来更多非议。”
苏乘云倔强抿唇：“能赚很多钱的这条路上本就荆棘遍布，只铺满鲜花，我才受之有愧。”
“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你究竟面临的是什么处境。”王嫣捂住额头，“我是你妈妈，你被人骂我心里更难受。我想帮忙，但说实话在你这个圈子我无能为力，你也总不能一个人孤军奋战下去。”
“我从来不是孤军奋战。”苏乘云打断她，“我和钟识站在一起。”
“钟识？”王嫣提起这个名字，更加激动，“你既然提到钟识，那我就要问问你了。你爸说你们两个在谈恋爱，这是真的吗？还是和那些绯闻一样，只是那些人自己臆想出来的，根本不是这种关系？”
一句惊雷从天降落，苏乘云被劈的心神震荡，双眸发颤。
面对母亲的质问，第一次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该诚实。可他现在不确定自己诚实的后果会是如何。
万一把钟识牵连进去，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把哥的罪名摘清楚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输给你了
“那时候你爸跟我说这话，我压根不信。”王嫣说，“现在真是分不清了，你和钟识到底什么关系？”
她停了停，这么多天的崩溃一肚子清出，“那个时候你老板说要炒作cp，我原本就不同意。两个正常的男孩，又是该交女朋友的年纪，非要绑定一起炒什么男男cp。就算这挣钱，可代价不是再把你们往斜路上推吗？你才多大一点，连正确的是非观都没有，就被老板带着跑，现在岂不是还是陷进去？”
“我——”苏乘云嗓音沙哑，“我没有陷进去。”
“没有陷进去，这算什么呢？”王嫣用力呼出一口气，“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我并不在意你将来和谁结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后来时代开放了，我也想过，万一以后我儿子找一个男朋友，我该怎么办。”
这些她不是没考虑。
身份地位，她凡事总要比普通家长多考虑一层，接受的范围自然更加广阔。
“可说实在的，要是那个人真是钟识，和你一起长起来的对门哥哥，那我该怎么消化这件事？是庆幸你喜欢的人我知根知底，还是该细究，你们两个从什么时候发展成这种关系？”
苏乘云静静坐着，状态极差。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从他进门，就发现王嫣不对劲，她现在每说的一句都让他无法思考答案。
他实在太累了。
连续晚上早晨的飞行往返累，面对往上的流言蜚语累，迅速奔波于各种行程累……这一切，都很累。
现在就连避风塘，所谓家的港湾，都让他觉得无法再待下去。
他甚至觉得和父母相处都很困难。
也许那时候真应该搬出去居住的，躲得过一时，也躲得过一年两年，不要把所有烦恼扎成一堆稻草堵住脑子，这就够了。
“我不想逼迫你什么。”王嫣情绪稳定下来，对儿子说，“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是和你爸爸商量好的。”
苏乘云抬起头，“妈，网下的话我不想再听了。”
既然是和苏志明商量好，那他知道结果一定不会好到哪去。
苏志明性格刚毅，他绝不允许自己来做新时代的弄潮儿。
就算这个社会已经开放同性婚姻，他作为接受传统教育的一代，也不可能忍受自己儿子和钟识谈恋爱，棒打鸳鸯可能性反而更高一点。
“我不会和钟识分手的。”苏乘云凝视沙发上的坐垫，“我们两个从刚开始营业到后面正式确立关系，已经过了对彼此的考验。我不认为自己的人生会受任何影响而发生改变，更不认为别人看法能够阻挡这段爱情发展。这根本是不对的，这是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做主。”
王嫣说，“你误会了，我和你爸没有让你们分开的意思。”
这句话让苏乘云无法理解。
他缓慢抬头，怀疑地看着王嫣。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甚至觉得妈妈是不是疯了，才跟他这样。
结果王嫣说：“我和你爸对你一向比较严厉，但只是小时候，且出发点是希望你做个合格的好人。现在你做到了，对于其他，我们无从插手。你说的对，这是你的选择。”
她顿住，总觉得这话让自己想哭，“所以我和你爸商量之后，一致决定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幸福，能保证自己过得好，不会辜负自己和别人，那我们真的不会管。”
苏乘云猛地弹起来，“妈——”
他浑身血液沸腾，从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激动，仿佛有种东西在呼之欲出，试图从胸口往外喷。
“你爸爸比我想得开啊。”王嫣还是有点难过的，“他跟我说部队里有个男孩因为出柜和父母闹翻，自杀差点没抢救回来，为的不过是父母一句同意。其实想想，人生这路这么长，父母能陪孩子多少年？孩子又能在父母身边多少载？与其闹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互相生恨，还不如大家多多包容，彼此理解。往好处想，至少……”
她话没说完，苏乘云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这孩子从小心性强，根本没做过这种举动，就是过年都不磕头的。
王嫣手足无措，甚至忘了扶他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你别这样孩子。”
“谢谢，妈。”苏乘云声音沙哑，“谢谢你，也谢谢我爸，肯成全我们。”
有些事他以为只要自己强撑，就能随时间风干。
事实证明父母爱他比他想象的要多很多。
有苏志明和王嫣在的地方，真的是他用来避风遮雨的一处港湾，他可以永久居住的。
“乘云，妈妈和爸爸真心希望你过好。”王嫣抱着儿子，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苏乘云的额头。
这样的举动她已经很久没做过了，和儿子亲昵，也很不习惯，“我更希望你知道，你爸爸脾气是硬了一点，可他不是坏人，他从来都不是的，他心肠很软。”
“我知道。”苏乘云喉咙发痛，“我只是，今天才真正亲身体会到这一点。”
他一直以为苏志明是一根如何都掰不弯的钢筋铁管。
可是他忘了，爸爸就算是钢筋铁管，对他也永远敞开一颗圆圆的空心。
他要什么，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爸爸又怎么会不舍得给？
妈妈就更伟大了。从小到大，她说的很少，但做的更多更多，是她教会自己要做正直善良的好好人。
不是好人，是好好人。严苛律己，一切三思而行，且不去欺负别人的好好人。
苏志明和王嫣真是天下最好的父母了。
苏乘云伏在王嫣膝盖，真的这么想。
他决心等这两天缓一缓，状态调整好，就正式告诉钟识这个好消息，他父母已经完全接受他们。
……
钟识端着炸好的麻花，站在苏乘云家门口。
昏暗的楼道里，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有苏乘云的哽咽和王嫣的宽容大度变成一把细长利刃，将他整个人穿透，无声流血。
他本来已经想把这件事情掀篇。
至少，他想只享受于眼下的温存。
可他真的忘了，自己和苏乘云，归根结底是不一样的。
王嫣和苏志明可以对儿子包容到这个份儿，他呢？Sally和钟明志也可以对他这样吗？
钟识出神地停了几分钟。
而后转身，端着麻花回了自己家。
“怎么没给阿姨送过去？”Sally问，“阿姨还没起床吗？”
钟识听不见母亲说什么，麻花放在桌上。随口应了一声，回到房间。
他在床上躺下，听着外面sandy和钟明志议论王嫣起来的有些晚，五味杂陈。
片刻忍不住了，钟识手背捂住双眼。
“以前什么都想比一比，这次，可能真的要输给你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另一条路
网上的负面信息传的沸沸扬扬。
这段时间大家受到营销号引导，很多账号以内情者的身份曝光苏乘云的其他事。譬如他高傲又冷漠，别人打招呼都不理；又譬如他从来不和其他演员来往，好像总喜欢独来独往，孤独来回，根本瞧不起别人一点点。
这些却只有真正的圈内人知道，并非如此。
他并不是冷漠，只是不擅长交际，觉得没必要。
他也不是喜欢独来独往。只是习惯于在陌生场合保持警惕，不想被谁算计、和谁扯上关系。
但这些事情真正的圈内人签了协议，无法爆料。
于是那些假圈外人的话就成了真理。
流言蜚语越传越烈，到最后甚至所有人都在一股脑的辱骂苏乘云。
这是一场六国伐秦的阴谋，是一场几乎所有人都针对一家的龙争虎斗。落井下石的人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大能耐，而是单纯踩一脚，往坑里再挖一勺泥，争取让那个22岁就满身荣誉的少年永远翻不起身。
他的生涯实在是太成功了。
正因如此，才会更加遭人妒忌。
东方娱乐的公关部对于始作俑者感到愤懑。
他们调动最大程度的人员来进行舆论控评，争取从各个方面交警响力压到最低。
但娱乐圈根本没有怜悯二字可言。在历经小一周的恶评风暴后，突然有一天，一个叫“远方”的人突然传出一只PPT，里面涵盖了苏乘云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将他的所有时间线整理成一篇文章，图文并茂地向外人讲述他的故事。
在这个博客里，所有人看到的是一个从小就不爱说话，但很有礼貌，而且宁愿多做也不多说的踏实小孩苏乘云。
好像看到了他的苦难，看到了他从小的经历，那些叫嚣的人才发现原来他性格不是倨傲冷漠，而是从小如此。
这篇博客没有任何语言讲述。
就像一个长辈，一个老朋友。详细的在一张张幻灯片里讲述属于苏乘云的童年时期，一颗很小的豆苗栽种净土，一点点发芽，露出成长痕迹。
好像某种特殊的魔力，在这条视频播放之后，那些恶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时间过去又一个星期，沉默也消失。匍匐在海底的人终于愿意为苏乘云声讨那些乱造谣的。就像某种触底反弹，他的清白一下子得到了自证，所有人都在怒骂那些营销号为了热度什么都肯说，唯独不说真相。
而神秘的“远方”却在留下了这篇视频后销了号，从此无声无迹。
也许，他并不试图的从苏乘云这里得到什么。
又或许，他已经得到的足够多了，所以他也想为他做些什么，就像苏乘云为他做的那次。
……
新的一周开始，苏乘云又一次投入拍戏工作。
他这个年纪本就蒸蒸日上，又是当红小生。许多官方媒体的宣传片都愿意找他来拍。本身具有号召力，加上官方流量推送，很快，他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国民演员，打开电视，随处可见广告影视剧。
在大背景影响下，就有官方扶持，就意味着他的行程都是被国家认可的。
而在周一晨会上，齐洪也韩东也召集了苏乘云和钟识双方，说了这件事。
“你们俩应该都知道，韩总一直想让cp解绑，去考虑个人的长远发展。我以前不考虑这件事，是因为我不想被牵着鼻子走，但现在局面如此，就不得不重新规划下了。”
齐洪抬下巴示意，韩东打开文件，说：“今天上午接到部门通知，考虑到对青少年的一些影响，还有整个社会的氏族发展以及生育率问题，关于之前的cp节目以及一切影视资料，将陆续进行删除。这次整改从微博开始，你们的粉丝话题在一周内会被取消，相关tag会对接有关部门进行封锁，关联账号也自行解除一下，往后在公众场合，尽量不要同框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苏乘云看向钟识，见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只好先把话咽下去。
他所拿到的一切官方资源都是上边给的，他既然接受全方位推送，就意味着必须受人管制。
这条路会慢慢走上正道，会逐渐往艺术家，老骨干演员，实力派上面发展。而在此之后，哥哥会和他差的越来越多，直到两个人彻底划清界限，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这是一个打击比较大的决定。但我们双方商讨了下，认为这根本不可扭转，所以没有办法，大家尽量消化吧。”齐洪看向钟识，“你也不要灰心，后续工作安排，我会尽量给你找另外一条路，只是尽可能和苏乘云的发展领域交错开，不要进行相关交集，以免带坏未成年。”
钟识始终沉默。
从他进门看到韩东和苏乘云，就知道这场会议意味着什么。
竞争对手之间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心平气和，除非从某种程度达成一致，或者有一方胜利，大家才会促膝长谈。
现在证明他是对的。至少今天之后两人的cp将会成为第一个被官方无声灭掉的历史。
而喜欢他们的人，也注定只能偷摸摸，无法拿上台面。
但钟识并不后悔：“齐总，很早之前我一直有一个设想，只是当时有工作安排，一直没和你说，也没具体商量这件事。”
苏乘云眼皮狂跳，下意识攥起手掌，口渴不安。
几方人注视下，钟识缓声开口道：“演员这条路我已经走腻了，现在想重操旧业，捡回老本行，去干导演。希望齐总理解，然后成全我去摸索下别的事。”
他的决定太突然。
苏乘云甚至没想到哥哥会如此这般：“为什么突然去当导演？你是怕我会和你抢资源吗？我不会的，我和韩总商量好了，只会演正剧和国家扶持的剧本，你还是有很多戏可以拍——”
他只是想不明白，两天前自己还在外面拍一只运动会的宣传片，视频里和钟识讲好了的，等他回来，就带他去体验热气球，然后两个人一起去试图开雪橇车，驰骋雪原。
哥哥也答应好他，结果一眨眼还是变脸。
“我不是害怕什么。”钟识冲苏乘云笑了笑，说清楚，“只是单纯想去试一试自己最擅长的工作，起码大学四年没白念，不是吗？”
“但你当演员也不屈啊。”苏乘云不想钟识这样，“你真的不用退圈，这件事可以再谈，你别因为解绑的事破罐子破摔，行不行？”
你能不能别破罐子破摔？
他都要跪下来了。求你，钟识，不要抛弃自己。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的抉择
“自己当导演很好，这是一个出路。”齐洪倒是赞赏这一点，“演员这条路饱和度会越来越高，可能五年以后荧幕上就会是一批完全崭新的人。没有一个坚硬的背景，绝对混不长远，不如择别业另干。”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苏乘云狠狠捶桌子，“韩总，你说句话啊，劝劝他！”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韩东没有和齐洪作对，平静地说，“每个人适合走什么路，只有自己最清楚。”
“那就让从前的所有努力白费？”苏乘云接受不了这个结局，“是因为我高你一头，所以你没种比下去了，是吗钟识？你本质上还是个懦夫，你就不配被别人暂时胜利领先一点！”
他吼出声，喉咙发痛，心脏更甚。
钟识却很镇定：“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有些事根本没必要去比。我和你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一个平台点，你拥有的一切我都望尘莫及，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注定会成为阶下囚。这是最终结局，也是命运。而我现在想要打破僵局，就只好摆脱这一切，真正的把自己送到一个新起点。”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你这个人太费解了。”苏乘云面色涨红，“前两天我们还打视频，约好一起去玩，今天你就跟我来这一套。临阵退逃是吧，你这么没种？”
“我向来没种。”这句话不说也罢，钟识就笑了，“就算我不在圈里混，我们照样可以一起去玩，这不会有任何改变。只是我现在要往另一条路上发展，为了永久性的胜利，我只能暂时放弃你身边的位置，去做一个懦弱但现实的人。”
他看见苏乘云嘴唇启开，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弟弟要说什么钟识再清楚不过。
可今天这个场合，他不想再听苏乘云陈述旧情谊。
“人要和当下决断，就要学会接受喜与哀。”钟识说，“你在鲜花大道上，就要充满自信，昂头挺向前走，因为这是你应得的；我不想让你停下来，也不想让你拉我一把。就算从零开始，一切子虚乌有，这也是我自己的造化，你没理由被拖后腿。”
“我从来不觉得和你在一起是被拖后腿。”苏乘云哑声说。
“但你让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反复让你愧疚、让你犹豫不决的障碍。”钟识看着他，第一次讲话没有笑。
苏乘云心如死灰。
哥哥是认真的，没跟他闹着玩，也不是说说而已。
钟识他——真的想好了。
Sally早上发短信，说姥姥会从香港过来，可能带佳佳一起。
所以有些事，真的要一刀两断了。
钟识起身：“齐总，当初不是签了协议，Cp捆绑如有任何一方因不可抗力因素违约，那就自动视为取消经纪合同。我现在是自由身了，将来如果需要，还请你一定鼎力相助，把最好的演员为我使用。”
从签约他进公司，到今时今日，一切都要画上一个句点。
齐洪心肺发堵，深呼吸站起来，向钟识伸出手去：“就算当导演也要好好干。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们一定能在荧幕上再次见面。”
钟识和他握手，“谢谢齐总。也希望你不要老生气了，身体为重。”
韩东站起来，“曾经是竞争对手，我对你略有看法。现在你要去勇敢追梦，我祝你成功，发自内心如此。”
“谢谢韩总。”钟识笑着和韩东也握了握，“希望有一天，天下真正太平，红府和东方能成为盟友，而不是竞争敌人。”
韩东拍了拍齐洪肩膀，脸上很是高兴，“放心，不会再斗争了，所有爱恨情仇就到今天，往后只有光明大路。是吧洪哥？”
齐洪把他胳膊弄下去，“谁答应了，美死你。”
韩东就在一边笑，也不还嘴。
室内只剩一人。
钟识看向椅子里的苏乘云，开玩笑：“曾经相爱一场，不想和哥哥抱一下了？”
“不想。”苏乘云不看钟识，满脸别扭、生气，“你是负心汉，不配和我抱。”
“那好吧。”钟识缓缓收起笑容，顺着他的话说，“就让我这个负心汉来祝你功成名就，早日取得终身成就，成为中国影视上最厉害、最有实力的青年演员。”
他收拾了自己东西，穿过走廊，来到楼下。
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不过只收集了一只很小的纸壳箱子。
坐上计程车，钟识回头看着玻璃大楼。
片刻，闭上眼，长吁一口气。
他已经快三十岁了。
以前总觉得艺人这个身份能够成为躲避伤害的挡箭牌，所以什么都不思虑，也不去打算。
现在终于放下一切，他决心重新做一个勇敢而无畏的人。
不就是当导演，哪个行业干好了，他都很了不起。
说不定有一天他也可以成为和关亥一样知名切颇具实力的大导演。到时候就是他来挑演员，而不是像自己刚入圈那时，每天抱着资料跑场子试镜，等待被人挑选。
生活是一面镜子，那就不要害怕打碎。
也许碎过一遍四分五裂，反而能捡起一弯月亮，更瑕瑜双全地看清自己的脸。
——他现在，什么都不害怕了。
他要大步往前走，不顾身后一切。
……
11:40钟识开门回家。
Sally和钟明志在厨房忙活饭菜，客厅里，姥姥和一个年轻女孩看一本相册，里面全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见到外孙回来，姥姥很高兴：“你说开会，我还以为要等到几点。没想到这么早返家。”
女孩黑色长发，白色针织裙，特意打扮一番，对他很有好感。
“来啊，我同你介绍，这是佳佳，咱们邻居家的女儿，你记得吧？”姥姥笑的开心，“我这次带佳佳一起来，就是为了和你见个面。”
女孩站起来，落落大方：“你好，我是佳佳，你比小时候帅很多啊。”
钟识放下箱子，冲她点了下头，叫父母：“爸，妈，出来下，我有话要说。”
姥姥以为他想开，急忙招呼女儿女婿出来，大家一起听。
四口人坐在沙发，钟识站在液晶电视前面。
他像主持人，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开场，最后又完全抛弃。
“直说吧，不耽误大家时间。”
全家人注目下，钟识开口道：
“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现在不会，二十九岁、三十岁、三十一岁……都不会。我打算搬出去住，自己买一套机器，成立工作室，做专职导演。在我实现事业上的价值之前，我不会走任何一条和正常人重叠的路，更不会因为年龄问题和谁凑合。不是歧视谁，我只是单纯不想、不愿意结婚。爸妈，姥姥，你们听明白了吗？”
他一字一句说，“请不要逼我了。”
从今日起，我做自己，你们逼我也不会听的。
第一百二十章 是我不配
姥姥笑容凝固，好半晌，才下意识看向佳佳：“说什么呢，这傻小子一定是糊涂了。”
“我没有糊涂。”钟识敞开直言，“姥姥，请你不要给我安排任何一个结婚对象，也不要再拿我和谁比，因为我就是我，别人比我优秀100倍，我也只是我。如果你觉得我太差，太恶劣，你完全可以不承认我这个外孙，但我不会再自卑一次，因为从今天开始，我的人生重新起航了，无论过程如何，它的结局势必会非常圆满。”
Sally没想到儿子如此直接，担心地看向老妈，怕老太太不愿意。
结果老太太稳坐泰山，倒是佳佳沉不住气，“不好意思，我还是先回去吧，这一趟也许不应该来。”
她起身，走到钟识面前停了一下。
电视剧总会在这时候安排女生扇耳光，钟识做好充分准备。
佳佳却只是开口，轻轻地说，“你真酷。希望你梦想陈真，可以一辈子这么酷下去。”
太酷的人她是抓不住的。
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离开，没有再打扰一家人。
房门关上，Sally站起来，“妈。”
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讲话。
钟识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姥姥拿椅子砸他，他也认了。
但绝对不会后悔的，死也不。
姥姥缓了一会，问：“你真的想好了，不做一个普通人？”
钟识摇头，“我不想做到了年纪就要结婚生子的普通人。但归根结底，我还是一个需要脚踏实地养活自己的平头百姓，一个普通人。”只是他不想再随波入流，向身边的一切看齐了。
“那好。”姥姥说，“去做你想做的事儿吧。”
钟识愣住了，这和他完全想的不一样。
“……姥姥？”他不可置信，“我是在做梦吗？”
“我来之前也想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用当年逼你妈的手段逼你就范。但我想了又想，就算你真认命，又有什么意义？起码你妈是嫁给了真心爱她的人，而你呢，花花世界，苍茫一世，你又能娶谁？谁又能像你爸爸这样一心一意对伴侣忠诚、爱护？所以啊，算了。去做你自己想干的事儿，无论成功失败，我劝过你了，你不要因为不听我的后悔就好。”
“我不会后悔。”姥姥松口，家里就没有障碍了。
钟识劫后余生，来到老太太跟前，低下头服软，“谢谢姥姥。”
老太太怜惜地看着这大外孙，良久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来之前她真是想过闹腾一场，把日子定下来。
可看到孩子一脸苦样走进屋子，那一瞬间，光钟识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就足以让老太太心软。
她还能说什么呢。
无非是他别再闹下去了。只要自己开心，就算不结婚，又有多大差别？
这孩子啊，终归和Sally是不一样的。
他有壮志决心，可他太苦了。那就让他开心一点吧，方方面面，不要再逼的那么紧。
这是他一声姥姥，她这长辈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
钟识一直在家里，等到晚上12点，苏乘云也没回来。
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下午就收拾好了，之所以在这里留到晚上，就是为了等苏乘云回家，有些事和他讲清楚。
但苏乘云好像在刻意躲避，明明今天没有任何行程，但他就是不回来。
12点过一刻，钟识忍不住了。
掏出手机，想给对方打电话。
没想到苏乘云先给他打过来。
“喂？”他心跳飞快，那边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是他朋友吧，他在长焦酒吧喝醉了，我看到了他信息里的快递地址，现在已经到小区门口，你过来接一下。”
电话那头挺不安静的，夜晚的风声，计程车的鸣笛。摩托青年的高声辱骂。
钟识甚至听到苏乘云厌烦的一遍遍重复，“我不要他，不要他！”
他苦笑，扔下去马上到，快步下楼。
跃出单元门，迎面被冷风吹得一抖，才发现外套忘了穿。
对方坐在计程车里。
钟识从后面接过来酩酊大醉的苏乘云，跟人道过谢，准备走。
那人留住他：“等等，这是他的东西。落在酒吧了，我怕被人偷走，就装在了自己兜。还给你们。”
钟识以为是身份证之类的证件，接到掌心，才看见是一只戒指盒。
里面沉甸甸的，想必不是空。
他诚恳道谢，把烂醉的苏乘云架在肩膀上带回楼梯。
弟弟喝醉酒后的身体滚烫，钟识背着苏乘云，第一次发现小朋友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两条长腿坠在地上，他差一点背不起来。
把人拖拽到楼上，正犹豫该回谁家，背上动了动。
苏乘云用力揉着胀到发疼的脑袋，嗓音沙哑：“没你事了，分开吧。”
“……”钟识把他放下来，看苏乘云摇晃地输密码，“你确定能行？你家有人吗，要是没有我就跟你一起进去，照顾你一个晚上。”
“不用。”
“喝醉酒晚上会头疼想吐，还会口渴，你最好不要逞强。”
“我说不用！”
“……”
年久失修的声控灯被苏乘云一嗓子吼亮。
他停下动作，愤怒地看向钟识，一双眼受伤又绝望：“这就是你的答案？我说过等你两年，才过去一半，你就交一张零分答卷给我？”
钟识别开头，说：“我很想考满分，但我实力做不到。”
苏乘云嗤的一笑：“你怎么不说是你太懦弱，什么都不敢，又什么都想要，所以才把最不值钱的我给抛弃掉。”
“……”
夜间的风吹的很凉，酒精在血管里翻滚，仍抵挡不住心里的冰渣子翻滚。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吵过架。
苏乘云站不稳，一侧身体靠着墙，第一次觉得钟识是这样模糊，让他看都看不透。
“如果你想补考，现在还剩一张空白考卷，随时为你准备。”苏乘云哑声问，“钟识哥，我问你最后一次。——我和试卷，你还要不要？”
他已经想不到比这还要委婉的说辞。
明明钟识才是负心汉，是丢下他自己走的那个人，但他就是没办法讲狠话，没办法伤害哥哥一点。
应该还是有办法的吧，这世上不会每一条路都通往分手尽头。
苏乘云还是宁愿相信世上有童话可言，至少他和钟识可以挑一条没那么让双方难过的路去走。
钟识没有立刻回答，静静沉默着。
其实这答案两人早已心知肚明，他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深思熟虑过，而非一时脑热。
“苏乘云。”静了片刻，他抬头，“我已经陪你走了不短，小时候一起长大，虽然中间分开过一段，但好歹我们也在娱乐圈破镜重圆了一次。所以应该心满意足，不要再过分执着下去。就当是，换一换思路，给事业一个机会。”
既然如此，那没说的了。
苏乘云从他手里拿回去戒指盒，一言不发地输密码，开门。
他紧紧抿唇，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颤抖，狼狈。
一只脚跨进门槛，还是破防难忍。
几步走到钟识面前，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将哥哥按在墙上，双眼猩红地质问：“你对得起我吗钟识？你他妈对不对得起我？！我做这一切是为了和你分手吗？我是为了一个无法撼动的稳定未来啊！你他妈的懂不懂——”
后背很痛，心脏更痛。
钟识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知道苏乘云一定在流泪，“苏乘云，你已经做得很好，是我不配。”
两个人之间太熟悉了，一路相伴到现在，说到头来还是亲情感觉更浓烈。
可能他早已习惯为彼此付出一切，也习惯了苏乘云对他深情不悔。
他一直以为和弟弟之间爱情更多，真有一天掰碎这段关系，才看清它其实是一个被注了各种彩带亮片的水气球。
水可以增加重量，也可以将那些美好一冲而灭。当他认清其中成分，依旁观者角度去正视这段感情，就会发现两人之间是兄弟是竹马，任何两个字拎出来，都比一时兴起的爱情要多几倍。
这让他，又该怎么选择才不愧疚？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马过隙
有些话，想一想远比说出口简单多了。
钟识活这么久，第一次有这感触。
他爱苏乘云，苏乘云也很爱他。
而他们之间相知相识的比重太厚，以至于遭受不了事业的一丁点撞击，但凡出现一点变故，都是玻璃器皿上的一道裂痕，只会愈发扩大，而不会温暖自愈。
爱可以永远存在，相对的，伤疤也会永远停留。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至少想清楚了，有一天真有能力承受选择后果，他们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还能二次抉择。
“我只是，该好好的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钟识说，“我从头到尾都被拿来和你比，比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忘了这其实根本不对的。”
他拿下苏乘云的手，目光停留在戒指盒，“两年太久，才一年变故就这么多，真要煎熬七百日，我怕我们两个真的筋疲力尽，会顶不住。就暂时分开吧，各自拼搏一下，对双方都好。”
“你想好了。”苏乘云看钟识心意已决，没再说别的，“那我祝福你。希望你永远都能活的这么清醒，这么会选择。”
他转身踏入对面，门砰的一声当着钟识面摔上。
震天动地一声响，两个人之间的十几年情愫，就此碎一地粉末。
钟识站了几分钟，也回到自己房间。
一夜之后，他想起来自己注销了Love building的游戏账号，但还有一个双人任务没来及做。
下意识拉出聊天框，想告诉苏乘云一声，让他换个搭档。
信息发出去，一个红色感叹号。
他一怔，后知后觉自己被拉黑了。
那一刻的怅然被放大无数倍，钟识鼻子一酸，钝感发作，体会到这股子分手的难受劲儿。
半晌深呼吸，他带着行李箱，穿上外套，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来年的父母旧居。
长痛不如短痛。
短痛之后，先奋斗事业吧。
人生不会处处凹地，总有一个地方，能让他捡起来从小被碾碎的自己，一点点拼凑起那个意气风发的钟识。
他知道，他一定能做到。
……
分手之后好像时间过得特别快。
钟识成立了工作室，组建了一个班子，拍摄了人生中的第一支能够备案的电影。
从新片开机到剪辑送去广电局审核，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拿到演播许可的那一日，他甚至高兴的跳了起来，总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得到了一点点发光的钻石。
又一年零八个月过去，有一天，关亥给钟识打电话，说《天地》入围了名电影节最佳影片，只是结局差强人意义，败给了另一部法国文艺片，因为他们讲述的一对七十多岁同风共雨的异性恋老夫妇。
钟识由衷感到开心，其实能不能得奖不重要。
他和苏乘云的关系终于在荧幕上被所有人见证，这已经很好。——虽然，那已经成为过去。
钟识开心好久，电话快结束才想起来问关亥：“苏乘云知道这件事吗？”
关亥一愣，说：“他问你，你问他，你们两个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关导开玩笑，“就算长时间异地恋，也应该见一见彼此。我听他语气挺落寞的，你们很久没见了吧？总感觉，嗯，帅货脾气收敛了很多，以前就不爱说话，现在更不爱说话，我好几个朋友跟他合作拍戏，都说他在片场一言不发，经常一个人坐着看天，好像除了拍戏就成哑巴，根本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我说他是想念漂亮货才这样，他们还不信，说帅货是单身，空窗很久了，我还想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公开，让这些人打脸一下。”
钟识听关亥说完，才淡淡说：“我们已经分开了。”
“分开了？”关亥惊讶，“什么时候。”
“挺久了。”钟识说，“从那个时候他被所有官媒邀请合作，上边下来一纸文书，禁止我和他的cp影视以任何形式出现，我们两个就就分开了。”
关亥沉默，说：“那真是太遗憾。你们俩演活了银行家和音乐家，没想到现实中的结局也应验了电影情节——”
他叹气，“他们说拍我戏容易遭报应，是真的。”
“别这么讲啊关导，”钟识笑道，“分开是我们个人选择，和《天地》没关系的。”
“那你们现在？”
“已经三年没联系了。”
“三年，还真是久。”
“是啊，太久了。”钟识感慨，“以前我总幻想哪天成为最佳演员，拿个影帝回来光荣耀祖，后来转行做幕才发现，其实苏乘云拿奖更让我开心，这是真的。”
“帅货确实厉害，才二十五岁就拿到影帝，真不错。”
“是啊，苏老师一直很厉害的。”钟识掐掉绿萝的枯萎叶子，冲买咖啡回来的场记招手，“所以往后关导要是拍电影，还得多多关照我们苏老师啊，不然他很难过的，会以为你不记得他了。”
“别说我。”关亥说，“你现在当导演，没想过请他拍戏？”
“这——”钟识尴尬，“我现在还没太大名气嘛，而且苏老师混到影帝那个圈子了，恐怕我拿不出那么多片酬请他来啊。”
“不要自谦。去年的最佳导演，不是你？”
“那是撞大运。”
“撞大运也要有那个实力，干导演的那么多，其他人怎么没撞？”
“那当然也是我够拼，哈哈。”
这句不是自谦，去年他评讲的那部关于野生动物片子为了效果好，钟识在沙漠里住了整整两个月。出来肺感染，还差点高烧，进了七八次急救室。
他拿命拍出来的电影，能够评奖真的也不全是运气，更多是热爱与敬业。
结束通话，钟识飞奔到机器后面，问演员统筹：“今天新片子要开机，周老师还是来不了？”
“是啊导演，刚刚打电话，那边说周老师情况又严重了，这个月估计得重新做支架。咱们这部戏怎么办？他们已经退还了定金，说三个月内进不了组，实在不行就换人演。”
“话是容易，但周老师可是我三顾茅庐才请来的老戏骨，除了他，谁能压阵？”钟识喝一口黑美式，苦的心发慌，“唉，我最近真的超级不顺。怎么回事啊，不会得个奖把我这辈子运气耗完了吧？老天爷。”
怎么会这样啊。
唉，桑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临门一脚
副导演小何说，“你实在不行给苏老师打电话咯，他和周老师能够平起平坐嘛。而且他这可是圈子里热度最高的，要真能找他来演八贤王，效果绝对炸裂。”
钟识半开玩笑半认真，“我倒是想呢，可我们已经三年多没联系了。”
而且，三年前的分手夜，苏乘云就拉黑了他。
现在让他跟人联系，会不会显得太尴尬？
万一苏乘云不想来帮忙呢，万一苏乘云还生气，或者他已经有喜欢的人——
钟识不敢想，“唉，真的好苦恼。”
“是咯是咯。”小何拿着手机，“周老师不知道搞什么飞机，刚出院就让所有媒体把信息放出来。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剧组的八贤王男主角不演了，嘲笑我们出师不利，庙太小招待不了大佛……这可咋办？”
“咋办咋办，凉拌。”钟识郁闷，“我已经够烦了，三顾茅庐才请来周老师，没想到他刚不演，消息就传的满天飞，比他答应出演时我花钱买的营销来的还猛烈。”
“所以说，不要花钱买营销，没逼用。”小何说，“钱最后进的只有营销号口袋，没半点效果。”
今天就要开机，男主角不来了。
整个剧本筹备了整整半年，一切全都就绪。临门一脚，男主角他不来了。
钟识觉得蹊跷，却没办法多问。
给周老师发了问候信息。他重新翻起来演员手册，打算重新找人接替。
整本全都翻完，钟识又开始头疼。
他之所以找周老师来出演八贤王，看中的就是他身上那种震压风云的磅礴气势。放眼整个娱乐圈，还有谁有这本事？
别说没有，真有一个，可人家三年前就把他拉黑了，怎么可能过来帮忙救场？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钟识发怵，又无可奈何。
他是为导演，不可能让所有人的心血都跟着付诸东流。
一番犹豫，还是找来小何：“用你手机给苏乘云发条短信。诚恳一点，说清楚情况，片酬就先别谈了，要是他真能给这个面子，就算我贷款给他发钱，只要剧组不受影响就行。”
小额点头，去一边儿发信息。
钟识酝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正准备告诉小何，先别提自己名字，那头刷的站起：“发完了。”
“？”这么快，“你发的什么，念念。”
小何说：“苏老师，你好。见字如面，我是钟识，我最近在拍一部古风精制电视剧，奈何演八贤王的周老师身体不适，无法正常出演。请问您能不能看在我面子上帮个忙，临时顶一下子？”
钟识都要晕过去了：“我想顶你一下子！”
小何：“嘿嘿，不用夸我，我语文好，我知道。”
“你语文好个屁。”钟识要骂人，“我刚刚还想跟你说千万别提我，一提我他肯定不来！”
搞什么啊？
还看在我面子上帮个忙，要是看他面子，苏乘云更不可能来了。
“你看吧，这回肯定没戏。”钟识算服了，“分手的爱人比仇人都恨对方。尤其当年还是我甩的他，他更烦我了。”
“那也不一定啊。”小何说，“你俩都三年都没联系，万一他想破镜重圆呢，”
“你电视剧看多了，苏乘云绝对不想破镜重圆，他想弄死我倒是真的。”
“哇，这么确定。”小何问，“你当年干什么了，让他这么恨你？”
当年干什么了。
他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苏乘云想在这行继续跟他并肩同行，避开荆棘择路而归，他却选择转行，跳进了另一个圈子。
转行专业很容易让人接受，他遵循老本行去当导演也有情可原。
苏乘云之所以那么愤怒，大概是因为他做好了失去一切，抛弃一切，一意孤行往前头破血流的准备，钟识却眼睁睁看他赤裸到只剩一颗真心，然后拍拍手，说真好啊，我就不陪你了。
“我其实有点后悔。”钟识老实交代，“他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正意气风发的时候，我不该给他那么大的打击。至少好好聊一聊，也比直截了当分手强。”
“算了吧，”小何说，“分手就要直截了当，婆婆妈妈更招人恨。”
反正信息是发出去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那边有没有动静。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现在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却没想到整整三天。苏乘云一个字都没回，可能是真的生他气，不想再跟他来往。
剧组这些设备不能耽误，还有一些是特地租赁来的特殊道具。
钟识没办法，跟小何一商量，说：“先拍别人的戏份吧，八贤王的戏份，等找到演员再重新替补。”
他做好最坏打算，如果周老师是真的病了，要做手术，那就等他三个月恢复之后再补拍，也行。
影视城全是拍戏的剧组，
人来人往，演员格外多。
拍完逆天收工，钟识又轮到最后一个走。
天气太热，钟识却怕受寒，身上穿了件白衬衣，下边一条牛仔裤，剧本卷成直筒握在手里，慢悠悠往出口走。
这两天估计大家都在积极创作，他刚出影视城门口，就瞧见一辆很豪华的黑色保姆车停在路边，可能是哪个顶级艺人也来这边拍戏。
钟识当了三年导演，大大小小的演员都接触过，对这场景不见不怪。
多看一眼牌照，还挺新鲜，“哟，这怎么还是我生日，真凑巧了啊。”
干三年导演，有些人早就换上豪车。
他把所有钱砸在设备上，开的还是那辆二手宝马，小小一辆红色z4，瞧着还挺拉风，擦得倍儿亮堂。
他白天给周老师发了信息，回家煮了份清汤面，想再打个电话。
结果号码拨通，接电话的却是经纪人：“你好，有事吗？”
对方语气冷漠，看样子根本没存他的号码。
钟识愣了下，挺客气的：“周老师好些了吗？我是钟识，想看看他身体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是跟你讲了吗？你那个戏我们拍不了。”经纪人很不客气，“你另外找人吧，周老师不方便出演。”
钟识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隐约有种预感，周老师不演这部戏，不是身体出了情况，而是别的原因。
这头刚准备问，电话被嘟的挂断。
“其实太奇怪了，怎么这样？”
娱乐圈里脾气怪的人有很多，钟识没当回事，低头吃面，一边看剧本。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个世纪
在影视城连续拍了三四天别人的戏，钟识隐约听到传闻。
这天刚下了工，小何就蹭到他跟前：“我他妈可知道周老师为啥不演咱的戏了，操，真贱。”
“好好说话，别骂人。”钟识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压着天黑问小何，“什么情况？”
“他妈的，前几天你不是接受采访吗，主持人问什么时候去香港拍一部戏，你说现在交通很发达，各个省份城市都能很快抵达，说不定前一天还在睡觉，第二天就到香港拍新旺角传说了。”
钟识：“这怎么了？”
小何说：“那个周老师的经纪人，是个他妈的港独。他不乐意听你把香港归成国内城市，就找了个借口不拍咱们得戏，撂挑子了。”
他这么一说，钟识恍然大悟：“我说周老师怎么不拍戏要昭告全世界，原来是在反击我啊。”
他由衷疑惑，“但是香港就是国家一部分啊，这不对吗？”
“反正周老师就不高兴，他经纪人更屌，他妈的还暗戳戳内涵我们，贱不贱。”小何呸一声，“他不拍，咱们这剧本八成就要黄掉，目前只有苏老师能够压阵，但他一直不回信息。照这形势，估计八贤王要以次充好，再往下边挑人。”
事已至此，钟识只能这么办。
和小何分开，他掏出手机。
一边犹豫着亲自给苏乘云打电话，一边往出口慢步。
他不知道周老师有这样的情况，只觉得他为人长相周正，看上去挺有帝王风范。早知道这种货色，就他妈不该用他才对。
瞧给他经纪人牛逼的。
妈的，什么鸟人。
钟识徘徊地往前走，一抬眼，又看见那辆豪华保姆车。
这辆车已经停了一个星期，可能是机缘巧合，他还没跟车主打过照面。
“到底谁的车啊，这么气派，不知道这地方超过12小时300块吗。”
钟识好奇，冲车内偷偷看了一眼。
车子贴着防窥膜，他还没看出究竟，门哗啦打开。
“我的妈，吓我一跳。”钟识后退半步，正要说话，小助理一把捞住他，“你别走！你千万别走！就等你了！一个星期也没逮住，这回可算能跟老板交差了。”
“？？？”钟识瞧这小兄弟架势不对，挺害怕的，“不是，你等我干嘛？还等一个星期，我招你惹你了……”
他寻思自己也不认识这豪华保姆车的主人呢，难不成是哪个演员演的不好，被自己批评几句，所以找人来打他了？
他这头话没说完，小助理拿出手机，咔嚓就是一张照片。
闪光灯刺到眼睛，钟识拿手遮了一下：“朋友，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你这样属于侵犯我人权。”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一个星期没等到你，好不容易抓住，太激动了。”
小助理冲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让对方赶紧过来。
钟识挣开他的手，“不是，你到底什么情况？再闹我报警了，说真的。”
小助理脑子直，怕他不高兴尥蹶子跑，张嘴就说：“你那戏不黄摊子了吗？主演都不演了，所以我哥让我专门来这蹲你，别的事儿不用干，直到抓到你为止；可我对你不熟悉，这边剧组又太多，我也不知道你啥时候出来——今天可算是抓住你了，待会就跟我见我哥，千万别走哦。”
“说半天，你哥谁啊。”钟识一头雾水，“你这小孩太莫名其妙了，在这儿等我一个星期，见到我张嘴就说我戏黄了——不是，谁告诉你的？嘴这么欠呢。”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周老师不是不演你的八贤王了吗？全世界都知道的呀。”
“……”所以呢。
“所以我哥知道你肯定缺一个扛大旗的，就让我来蹲点，我在车上吃喝拉撒住一个星期，就为逮你。”
“……”他说的可真够理所当然。
“你哥有这个心帮我和好，但我不是谁都要——”钟识话没说完，顺着小助理挥手方向转头，“这么快就来了？”
他的剧组收工时间比较晚。
夏天的夜亮的也晚，墨蓝色的天坠着几朵云丝，不远处的林荫道上，一袭高大身影单手插兜，正穿着一身高尔夫装缓步而来。
看见对方的一瞬，钟识仿佛做梦：“这不是真的吧……”
“哎呀妈呀，这回你不生气了吧？”小助理抱着胳膊，可高兴了，“我就说见着我哥你肯定开心，毕竟啊，我哥也不是随便就给哪个导演救场的，他更挑人。”
说话间，苏乘云走到两人面前。
三年没见，他个子又往上窜了一窜，现在几乎高出钟识半头。
强大而慵懒的气场压迫而下，钟识看着苏乘云，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倒是苏乘云先开口：“你号码换了。”
“啊，是。”钟识机械回答，“老有记者往那个号码上打电话，我嫌烦，就换了新号。”
苏乘云点了下头，“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怪不得。
钟识疑惑，还没问出口，苏乘云率先公布答案：“这三年我给你发过很多信息，你一条也没回，我一直以为你是再也不想见我了。叔叔阿姨把房子卖掉搬去香港，号码也换了，你们一家销声匿迹，我花了整整三年，问遍所有人都找不到。”
钟识脑子嗡的一下炸开，“我，我不知道……”
“我明白。”苏乘云说，“你的一切都换了新的，所以这些你当然不知道。”
“……”
往事一幕幕浮出水面，璀璨如花。
钟识低着头，站在苏乘云面前，好像又一次变成那个笨兮兮的哥哥。
而苏乘云只是静静看着钟识，一个字也没说，没问。
两人静置了半分钟，小助理先忍不住了：“不是，你俩能上车聊会儿不？我想尿尿。”
“……”钟识被他逗乐，一指影视城，“里头c区有厕所，比较干净。”
小助理哎了一声，钻到车上拿纸。
苏乘云见他撅着个屁股，跟峨眉山大猴子一样，忍不住踢他一脚，“刚才怎么不解决？”
“哎呀妈呀，刚才哪儿敢呐？我这一跑，他不也跑了。”小助理跟苏乘云亲近，骨头里透着一股子东北人的娇憨，“哥你可真能给我找事儿，人家助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伺候你吧，在这儿天天蹲点儿不说，还得把眼珠子当警犬鼻子使，不能歇一点，都他妈混成便衣了。现在人找着了，你得给我加钱不？”
苏乘云说：“给你加个双蛋里脊肉煎饼。”
“那行。”小助理傻乎的，“嘿嘿，你俩上车唠吧，我屙屎去了；突然来了个大的，憋不住了都。”
钟识：“……”
苏乘云：“……”
小助理顾不得他俩满头黑线，解决要紧，撒丫子就跑了，那叫一个快。
两人面对面站着，晚风吹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钟识有点想哭。
“苏乘云，三年真的好久。”
久到我真的快要忍不住逼自己忘记你了。
苏乘云站在风里看他。
片刻，他一勾唇，嗓音沙哑道，“三年真的好久。但我们之间太刻骨铭心了，所以就算过去三十年，我也不可能把你忘掉。
是哥哥，是竹马，是感情残缺的爱人，也是营业很久的合作伙伴。
是化冻天地，是如春四季。
不是别人。
是钟识。
——是钟识，在他生命中无声地存在了一个世纪这么久。
第一百二十四章 破镜重圆
看小助理夹着屁股蛋子跑掉，钟识笑出声来：“你这助理渗透有意思的，哪找的活宝？”
“天桥上找来的。”苏乘云看着小助理的背影，淡淡说，“他当年跳桥自杀，被我救下来了，没地儿住，就一直跟我。”
钟识忽然觉得小助理不可气了。
——他有点可怜。
“你那个戏怎么回事。”苏乘云问，“周老师为什么突然不拍？”
“他……”钟识不知道怎么说，摇摇头，“属于政治敏感问题吧，我现在反而觉得挺好，如果他真的拍了我的戏，等播出来再被粉丝挖出黑料，估计我职业生涯要完蛋了。”
“那就感谢她不杀之恩。”
“嗯，真心感谢。”
气氛安静一瞬，热流回荡在两人之外，好像连温度都没那么燥热。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来救场？”钟识问。
“何副导演给我发信息，说是你，但我知道不是。”苏乘云停了停，“要真是你，说话不会那么客套。”
他要不说，钟识自己真的忘了这件事：“你能来，真的，我谢天谢地。现在剧组所有人都开机了，只有八贤王的戏份空着，一直愁找不到人拍。如果真的没有替补，我甚至都想让周老师做完手术再回来补。唉，没想到他根本就是装的，他不愿意拍我的戏。因为跟我有很大的一个原则性分歧，所以宁愿用这种方式撕破脸，也不解释清楚。”
“没什么好解释，大道不同，人各有志。”苏乘云还是那么坦然，手插兜里，很淡定，“他那种人既然能谨慎半辈子，就一定会有露出尾巴的一天。不共事是对的，不然未来肯定后悔。”
“现在有替补了，还是这么大一个咖位，我没什么后悔的。”钟识真心笑起来，“能再见到你和你聊聊天，我真的好开心啊，苏乘云。”
哥哥在晚风下的笑容实在太灿烂，就像一颗晚星坠落在地线之上。
他的双眼那样明亮，温和，让苏乘云好像又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两人坐在小粉灯房间里搞直播，幼稚兮兮地攀比谁更爱谁一点。
他勾了勾唇，在兜里的大掌终于伸出来：“苏乘云。很期待和你合作，钟识导演。”
钟识也和他握手，“我也很期待你演的八贤王，苏老师。”
22岁的时候，苏乘云没想过同仇敌忾的哥哥有朝一日进入另一个圈子，还能和他二度产生交集。
那时年少轻狂，目光短浅，他想不到未来，更预估不到今时今日的再次相见。
现在想一想，老天爷已经对他们很好。
至少让他足以沉淀，不会再像当年那么莽撞行事。而他现在也是真的能从根本上理解钟识一点点，哥哥在离开他之后，没有和别人将就，没有放弃梦想，反而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自由职业，去做他向往的事情，无论收入，无论名誉荣耀。
这样的钟识，确实是苏乘云那个时候想不到的。
亮眼的像一颗启明星，令他丝毫不后悔。
所以他甘愿低头自铺台阶，主动回头，找哥哥讨一点过去时候的温存。
握手短暂，情谊复燃。
钟识目光下移，看见苏乘云无名指上的戒指，咽了咽唾液：“你是，结婚了？”
“你说这个。”苏乘云手刚才一直在兜里，此刻出汗，稍一张开就被晚风吹散，“没有。”
“眼熟吗。”他冲钟识竖起漂亮的手掌，“这个戒指。”
钟识脑海空白一瞬，他已经联想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但他不敢确认。
苏乘云替他公布，“这本来是我当年从国外定制回来，想和你一人一只的情侣对戒。但我发现你不需要——那个时候不需要，所以就自己戴了。”
他说的很惋惜，垂下眼皮，一片落寞阴影。
钟识不好意思重提旧事，问：“韩总还好吗？”
“东方娱乐现在和红府合并了。”苏乘云说，“对外还是两个独立个体。但两年前韩东变更了法人，算是把东方娱乐送给了齐洪。”
既然哥哥想知道，他就继续介绍下去。
“聂松被齐总开了，还因为偷窃同公司艺人的东西判了刑，很丢脸；聂柏退了圈，去做了咖啡厅的店长，前段时间他还上了热搜，因为做的全脸整容非常成功，估计很快会东山再起，签别的公司。”
“苏格成了年度优秀女歌手，热门剧的ost女王，很厉害。”
“曲钱在古风圈非常火，大街小巷都是他的海报，齐总让他减肥，因为他体重超标，拍杂志已经穿不上原来尺码的汉服。”
他陆续说了几个钟识最关心的同事，他们发展都很好，没什么需要担心。
最后，苏乘云说到自己：“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现在算是独立个体。终于可以做一回大老板，不用再受任何人牵连，我也很好。”
前面钟识都没什么反应，在他讲到自己成立工作室，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欣慰。
“我知道你肯定能做到。恭喜你啊，苏老师。”钟识真觉得自己要哭了，“三年时间很长，但还好，我们都做了特别有意义的事，大家都没有原地停留。”
“所以，我们能重新开始吗？”苏乘云问，“二十二岁没能和你白头偕老，二十五岁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现在比过去值得终生托付。”
钟识背过身去，笑着说眼睛进沙子，揉了揉。
他真的鼻子特别酸，“我以为你会特别讨厌我。”
苏乘云问，“为什么讨厌你。”
钟识说：“因为三年前我的决定太无情了，总觉得你接受不了。”
四下无人，已经不需要紧张什么。
保险起见，苏乘云还是克制自己，只是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一袭白衫的哥哥，低声说，“我们是暂时分开，不是感情结束。就算你冷漠无情，我也不会讨厌你的，识识，永远不会。”
他现在真的便成了成熟的大人，不会再长不大，耍脾气，叫嚣着让世界给他让路逆行。
违反法则是不对的。他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好演员，一个戏骨，按理说他都不应该和新戏的导演谈恋爱。
但苏乘云总觉得，他和钟识之间，永远是爱大于一切。
“哥哥，夏天要来了。”苏乘云一双大掌包裹着钟识纤细的的手，低声附在他耳边说，“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在三年前做。”
钟识被呼吸熏得耳尖发热，喃喃说，“破镜重圆是要从自我介绍开始的，你不要搞倒叙先从上床开始啊，苏乘云，不然哥哥可打你了。”
身后轻笑一下，“我没往那边想。”
“那你想什么？”
“跳过这个步骤，等戏拍完，就登记结婚吧。”二十二岁没能守终身的弟弟苏乘云，亲了下哥哥钟识的脸颊，偎在他鬓发边说，“彼此冷静三年，是时候了。”
——我们俩，去过一过真正的日子。
营业那么多年，如今破镜重圆，是最恰当的火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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