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就先拖两年再说吧。”钟识毕竟年长,凡事多考虑,“我的合约还有两年才到期,这两年内只要多多营业做出成绩,到时候就说假戏真做,估计再接受就是时间问题。”
苏乘云还没开口,关导准备拍戏。
这事儿只好暂时告一段落,不了了之。
最后一场戏本就悲哀,配着外面的阴暗天气,从银行家一进门,进入镜头,整个人就带着一种灰漉漉的气质。
他不明白音乐家为什么抛弃自己。
明明两个人发过誓,无论何种阻碍都不会分开。可是他坚守了承诺,音乐家却放弃忠诚,离开了自己。
今天是大年三十。他在父母那里吃了团圆饭,就开车回家。
一路上烟花齐鸣,所有人都喜气洋洋,欢歌笑语。
而他花掉所有钱买的这套房子里,却再也没有爱人的影子。
镜头下,苏乘云坐在木头大床边,缓缓抚摸过床单。
他曾经和音乐家在这张床上无数次的做爱,无数次的畅想未来,拥抱彼此。那个时候他们许诺过,谁也不要离开谁。
但今天大年三十,他的世界却只剩下自己。
手机滴滴作响。
苏乘云拿起来,父母给他发信息。
[娟那孩子不错,是老师。她教书的,性子一定好,待人一定宽和,你就当给我们做件好事,去见见她,请姑娘吃顿饭,不要再让你爸爸失望了。我们这个家熬过来不容易。]
“不容易。”苏乘云笑了下,脸上却没表情,“那我呢,我抛下一切一个人面对世俗,就容易。”
他已经完全不想再和父母来往。一双大掌疲惫的搓了搓脸,缓缓看向窗外去。
栏杆之外已经天黑。
院子里的树被砍了。音乐家也不会回来。
所有人都在家和兴旺的吃饭,只有他,从此再也不想踏入这个破社会一步。
就让那些人嘲笑吧,就让音乐家作为负心汉离开他吧,就让他英勇的来背负这一切脏污罪名,去做那个忠心耿耿的不孝子,最后再牺牲一次。
音乐家不会回来。
他再回来,这世上也没有银行家了。
苏乘云打开柜子,从里头取出绳索,在木头梁上系好。
钟识站在关导演身后,死死咬着手指,眼眶早已红如泣血。
他真的不敢看了。
苏乘云演的银行家太入神,他已经彻底变成那个明知一切却不能泄密的音乐家爱人,用最残忍的方式观赏银行家的死去。
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随时待命。
苏乘云踩上凳子,将头套进绳结的那一瞬间,甚至有人分不清现实,差一点要冲上去,把绝望的他拯救下来。
“新年快乐。”苏乘云沙哑地说。
“我不要你再爱我了。”
他闭上眼,毅然决然地蹬翻了脚下的凳子。
一瞬间的剧烈窒息从脖子动脉上蔓延,他所有重量承载在这根绳子上。一秒,两秒,三秒……苏乘云剧烈挣扎,额头青筋一条条蹦出来,双眼血丝爆满眼眶,一张脸逐渐从通红变成深紫,最后,是逐渐趋于平静的灰白。
众目睽睽下,他停止蹬腿,就那样轻飘飘的失去生命,死了过去。
状态维持几秒,随着关亥起身,工作人员瞬间冲上去,将苏乘云弄下来。
然而似乎出了事故,他并没有立刻苏醒,而是紧紧闭着眼,还是一副平静的失去生命的状态,就连气息都好像弱到没有。
钟识发觉不对,心脏骤停,立马冲上前去:“苏乘云——”
咬唇把弟弟抱在怀里,他用力拍他的脸,给他做心肺复苏:“你别吓我啊苏乘云,没事吧?醒醒啊你……”
关亥一直以为苏乘云是演出来的状态,毕竟许多演员都会把控好度,在窒息前一秒结束表演。
此刻他才察觉,这个年轻人太拼了。
他根本不懂量力而行,而是完全沉浸角色,将自己当成银行家去演绎他人生的最后一幕。
关亥既生气又心疼,“医生呢!赶紧叫120!”
群演们纷纷打电话,他拨开staff们来到钟识身边,膝盖着地,用力按压苏乘云的胸口,对钟识说,“赶紧,人工呼吸。”
钟识大脑空白,眼泪不停往下流。
他手忙脚乱的趴下去,刚刚凑近苏乘云嘴唇,就被一只手猛地抱住,在哥哥哭湿的软瓣上亲了过去。
一番亲密相缠,苏乘云松开钟识,大喘气:“活过来了。”
“……”钟识气的要锤他,“这能开玩笑吗?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苏乘云被他打的剧烈咳嗽,“我没开玩笑,咳,刚刚是真的窒息。”
“你真的吓死人知不知道?”关亥悬着的心放下,也喘一口气,“我天,汗都出来了。”
苏乘云一笑,说:“不好意思关导,演的太入迷,忘了呼吸。”
关亥只有叹气:“你下次别这样搞。演戏嘛,何必百分百认真呢?透出九成努力就行了,真想把自己搭进去。”
突如其来的一个小片段,把大家吓坏。
中场休息十分钟,钟识重新补了妆,才准备拍摄音乐家的部分。
苏乘云已经杀青,坐在一边看哥哥补粉底。
“你刚刚真的被吓到?”
“那不是废话吗?我都吓哭了。”钟识蛮生气,“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投入啊?万一出事怎么办?”
“不会。”苏乘云还是那句,“我有数。”
“你有时候能把自己演到窒息?”钟识就要跳起来打他了,被化妆老师按回去,“钟老师别动,你眼妆哭花了,我得重修。”
苏乘云决心不再逗他,坐在折叠椅上,乖乖观看。
钟识察觉那目光,指甲一点点扎进肉里。
化妆老师和几个助理都在,他不能说什么。
等妆容修好,人全都走掉,才低下头气鼓鼓跟苏乘云讲:“你敢这么搞,今天晚上我坚决不让你上了。”
苏乘云黑眸一紧,拉他小手,“我错了识哥。”
“起开。”钟识真的很生气,“自己反思反思吧。”
所有人都在等,钟识准备好角色,又对了一遍词,迅速进入拍摄,完成本篇的最后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