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气氛压抑。
几只高强度大灯吊着,没人敢吭一声,冷风过去,个个汗流浃背。
在场人进关亥的组都悬着一口气,他要求严,工作不准带手机,更不准发短信。
谁敢这么干,第一个开谁。
一群工作人员低头穿梭于各个部门,谁都不敢吭声。
钟识和苏乘云用眼神交流。
——你觉不觉得关导演发起脾气来很凶?
——正常,鬼才导演都有怪癖,至少他不砸东西。
——你遇见过砸东西的?
——砸东西的都没有,全程不说话的只有一个。
苏乘云想起那导演,也是感触很深。
——他不爱说话。不是不爱,是根本就不说话。拍的好坏不吭声,对演员有什么要求也不说,全程闷头开拍,拍完该删删,该开除开除,大家都不知道他怎么想,好些演员拍完美滋滋等播出,真上映了才发现片里压根没自己,被剪的一根二净。
钟识深呼吸,还有这种事儿呢?
——知名导演xx就是如此。天王巨星来拍戏,他不喜欢,照样拍完删。
钟识不由叹一口气。
说实话,他之前一直觉得关导没正形,好像那个捉摸不透的老怪。
说他是导演吧,他自己开酱菜厂。
说他对拍戏不感冒吧,他又拉着演员观察原型两个星期,风雨无阻,废寝忘食。
钟震觉得,好像这世上所有矛盾体都集合在了关导演一个人身上,他真的是很怪、非常怪,怪的让人害怕。
两个造型团队磨蹭太长时间。
关亥等不及,从导演椅上站起来。
大伙儿以为他放人一马,没想关亥第一句就是:“明天你们两组人都不用来了。搭配不行,这戏难拍好。”
两个造型老师在业内都是几十年的老前辈。
一听姓关的这么说,脸色煞白。
关亥烦到极点,充满烟屁股的一次性杯子一扔,就准备走。
钟识跟苏乘云对视,追上去:“关导,我试试吧。”
关亥停脚:“你试什么?”
“音乐家的衣服,我自己来弄。”钟识说,“您给我15分钟,如果做不好,您再找其他团队;这些老师虽然是前辈,但他们没看到原型,所以琢磨不透角色的风格。我看到了,我可以试试。”
他没等关亥答应,随手从衣服车里摘下一件,冲设计老师一鞠躬:“不好意思,得罪了。”
话音刚落,衣服摘下来,他往地上一扔。
脚踩在上面,开始剧烈摩擦。
小助理吓一跳:“天呐,钟老师,您在干什么啊?这衣服全球只有一件!”
“获奖的电影全球也只有一部。”钟识抬头看她,“如果想做到最好就要不计代价。音乐加早期贫困潦倒,连正式舞台都没有,只凭着自己的一腔热爱,去公园做一个散人歌者。唱五个小时只赚五块——你觉得一个对歌唱热爱到可以不计活着代价的人,他会在意穿的是不是板正衣裳?”
说话间,他停下来,捡起那件衣服。
这边都是近似磨砂质地的路面,在地上一摩擦,沾满了细弱的灰。
钟识拿起来,随手抖掉上面的土,而后用力揉搓几下,弄得皱巴巴,袖扣扯掉一个,伸臂往身上一穿。
他想起湖心公园的歌唱家,随手抓了两把头发,看向关导,一脸木讷和瞬移错位的茫然:“我这是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
片场一片死寂。
关亥盯着钟识,几秒后,突然抬起手,啪啪鼓起掌来。
他的眼睛原本蓄满怒火,钟识一句话瞬间融化火山,满目赞许:“太棒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服装团队面面相觑,好像理解了导演的意思。
刹那间,所有衣服从车上摘下来,如法炮制,弄得又皱,又灰秃秃。
关亥脸色果然好了许多,没再骂人。
钟识让他从不满意到满意,只用了一件衣服。
甚至都没到15分钟,便心情大转。
苏乘云看着头发凌乱的哥哥,唇角勾起。
他知道钟识一定能做到的。他是充满灵性的,聪明又漂亮的灵魂,尤其一开动脑子,没有导演会不喜欢他。
——哥哥钟识,本身就是一个神迹。他始终认为如此。
场景一从白天拍到晚上。
收工接近两点,影视城内仍灯火明亮,人流不止。
实在弄到太晚,坐上保姆车,钟识歪在苏乘云身上,眼睛像灌铅。
窗外夜色流离,苏乘云目视飞驰的树。
偶尔低头看躺在他怀里的哥哥爱人,眸光温和,又充满爱意。
“我今天真的累死了,苏乘云。”钟识嗓子都有点哑,“人果然还是要无缝进组。不然休息一段再高强度工作,身体真是受不了。”
“多睡会吧。”苏乘云抚摸钟识的头发,“明早还得5:30起床,6点到片场。”
钟识闻声抬头:“这是关导说的?”
“他没说。”苏乘云说,“我有个朋友之前进过关导的组,早上所有演员6点准时报道,晚一分钟都要挨批。”
“那也太早了。”钟识打哈欠,“我高考都没这么累。”
他真的有些疲惫,说着话不知觉睡着。
到楼下,司机停好车要叫醒钟识。
苏乘云摇头:“别叫他,让他睡吧。”
“那你们咋上去?”司机小声问,“我把钟老师背上去吧?”
“不用。”苏乘云打开车门,从那侧将钟识轻松的抱起来,“东西不拿了,就放车里。我带他上去,哥你明早5:30来。”
安排好,他抱着钟识进单元门,上楼。
时间太晚,来不及折腾。苏乘云把钟识放自己床上,洗漱后躺下入睡。
钟识感受到身边有人,闻着气息像苏乘云,于是朝他那侧靠了靠,像小木耳依偎树墩,一条大腿插在了他膝盖中间。
哥哥很黏。
但苏乘云没办法,不忍心将他弄一边。
干脆两人一条被子,就这么将就着睡了。
连续半个月早出晚归,好不容易前期拍完,到中期同居生活,关亥就带他俩去了外面的出租房。
进入新拍摄地,关导让其他人出去。
屋内只剩两人,他才抽了口烟,缓缓说道:“艺术片往往都有亲密的床戏接触。我不知道你俩私下做不做爱,但中期可能会在这儿拍性交,要是不能干,提前说一声,我这边再想办法。难听话说在先,要拍就豁出去脸,不拍及时说,反正才半个月,换人没太大损失。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