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识摘了隐形，只看见碗里一堆小山，分不出是什么。
半天没夹起来一片黄喉，嘴巴撇撇，“我下次再吃火锅就戴上大框眼镜，要不跟瞎子似的，什么也看不着。”
“这边气温高，戴眼镜儿估计有哈气。”苏乘云跟他一起长大，知道钟识口味，翻出来黄喉放上头，然后是毛肚贡菜，郡肝酥肉，按次序给他重新摞好。
钟识满意，冲他竖起大拇指：“苏老师真会照顾人，真好。”
“吃饭吧，吃饱了再夸我。”苏乘云胃口大，没急着吃也是在等钟识。
半天等哥哥吃饱，这才甩开肚子大吃特吃。
钟识闹着要吃火锅，真正过来又没吃多少。
两碗菜他只干了一小半，苏乘云害怕油碟浪费，索性拿过来捡起剩。
钟识吃饱饭，系着围裙在一边玩手机。
这边饭店不太隔音，隔壁有一堆四川人划拳，特别热闹。
他本来看视频，听见那声音心痒痒。
胳膊肘顶了顶苏乘云：“你会划拳吗？”
“不会，没学过。”刚煮出来的毛肚温度极高，苏乘云一口吃下去，烫的舌头发麻，直吐热气，“嘶，热。”
“你吐出来啊，急什么。”钟识把自己的碟子推过去，“喏，吐这里，吹吹再吃。”
他说话懒省事儿，本来让苏乘云下一片吹吹再吃。
结果苏老师勤俭节约，理解错意思，等碟子里的毛肚放凉，又重新蘸料吃回嘴里。
钟识看的一愣一愣的：“哇靠，你现在是连新毛肚都吃不起了吗？这么穷酸。”
“嗯，是。”苏乘云逗他，“别说新毛肚了，我现在负债8888万，这顿火锅估计都得钟老师请。”
钟识瞬间坐直：“早说！为何不早说？”
苏乘云斜他一眼：“早说能怎么样？”
面临请客的钟老师苦大仇深：“早说我就不带你吃这个了，带你去吃旋转小火锅，自助那种。便宜实惠，又能吃回本。”
苏乘云：“……”
以后一起过日子，横竖不能让钟识请客吃饭。
他要出钱，估计自己都得在大排档上捡别人不要的骨头棒子吃，想想就惨。
负债8888万的苏老师，吃完最后一口贡菜，很自觉地准备结账。
钟识按住他：“公平起见，咱俩还是a吧，像以前一样。”
“以前是以前，营业期间互相不占对方便宜，属于行规。”苏乘云说，“现在是现在，假戏真做的情侣，没有让老婆请客吃饭的道理。”
钟识被他说的脸红，下意识辩驳：“你这就不对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我现在还没正式和你谈恋爱，不算情侣，对不对？”
他说的是这个道理，但这话听在苏乘云耳朵里相当不好。
苏老师挑不出毛病，或者说他不想挑哥哥毛病。
深深看了钟识一眼，没吭声，然后结账的时候随了他心愿。
他一般有仇不当面报，都是心里记账本。
积攒完一把子算清，典型爆发性狠人。
回去路上，钟老师挺开心，“狗子你今天挺好啊，竟然没发脾气，没顶嘴。”
苏老师开车还不忘斜他：“狗子？我？”
“要不然呢，我总不能自称狗子吧。”夜风挺舒服，这个时间点路上没人。
钟识把窗户降下来，胳膊趴在上边，“我小时候特想养一条狗。可惜爸妈不让，总觉得养狗耽误学习，加上sally狗毛过敏，最后就心愿落空了。”
苏乘云静静开车，专心当驾驶员兼听众。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什么感觉？我当时心想这小孩白白嫩嫩的，头发茬倒是四处炸着，特像一条水坑里出来的调皮狗。反正养不了，我就把你当狗吧，然后一直到你小学五年级，在我心里都是一条特别可爱的金毛犬。”
苏乘云语气幽幽：“听过把狗比人的，没听过把人比狗的，钟老师真是独一份。”
钟识都想打他了：“阴阳怪气什么？苏乘云，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反讽。”
“那你别骂人。”
“……我哪有骂人？”
“是吗，”前方红灯，苏乘云停下来，车速慢慢减到零，看钟识，“我要说你在我眼里是条狗，你开不开心？”
“……”是挺不开心。
“可我不是狗啊。”钟识有理有据，“我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是，也是博美，人人喜欢那种。”
“我是金毛？”苏乘云问，“你看我哪儿像金毛？夏天来了我都不吐舌头、”
钟识一愣，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夏天到来，你再吐舌头，那就是真狗了。”
“我不喜欢狗。”苏乘云看向窗外，很高冷，很变态，很s，“我喜欢训狗。”
“训狗？训狗得考专业证书，你以为那么好干呢。”钟识认真起来，戳着下巴想了想，“我曾经就想过，要是自己不当明星当什么。”
“你导演系毕业，不当演员应该当导演吧，毕竟老本行。”
“不是。我虽然学导演系，但那是毕业后的就业梦想，不是我之前的。”
“之前是几岁之前？”苏乘云见绿灯亮了，重新踩下油门，“我五岁之前，最大的梦想就是用尿和的泥做一个茶杯，然后把我爸那缺口搪瓷缸换了。”
钟识和他一起长起来，都没听说过这种喜闻乐见的事儿。
他憋着笑问，“然后呢？成功了吗？”
“成功了。”
“？？？”
“缸子做的很成功，里头配方改良，我不仅掺了泥，里头还倒了半袋我妈抹脸的珍珠粉。做出来的成品颜色特别好看，浅褐色，还热乎乎的。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给我爸倒了一杯茶，结果他命不好，刚接过去就化了一手，还弄脏了一条军裤，搓半个月没洗出来，挨了领导好一顿训。”
钟识觉得自己已经憋不住了，眼泪顺着眼眶往外溢：“噗哈哈哈，你真是大孝子。”
“我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瓦蓝蓝的天，白灿灿的云。”苏乘云叹口气，“那天我爸用来打我的扫帚特别结实，我屁股肿了它都没断。”
钟识静了一秒，忍不住了，笑的差点肚子疼。
他说错了。苏乘云不是金毛，他没那么看家乖顺。
他明明是一条哈士奇，还是哑巴哈士奇，干坏事都蔫了吧唧不带吭声的那种，简直笑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