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黑田的可惜夜>第17章 第十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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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冬彷彿触电一般,他倏地抽开手,迅速地退开,没敢多看床上那人一眼,迳自开了门,吓坏似地走了。

  他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起来,他想远离那个房间,远离这场梦。自从做了这个梦,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知道真相了,气洩了,此时此刻,反倒是作呕的感觉阵阵涌上来。

  单冬腿部肌肉撕扯着,脚步越跨越大,风也越刮越强劲,拜託快醒过来!单冬在心里大喊。

  他也说不准自己现在的感受,可能有恐惧、噁心、还夹杂着失望。他没有想到黑田是这样的人,明明是个老师,却也是个意淫学生的变态,假惺惺的同性恋。

  单冬停下来,扶着电线杆就在路边吐了起来,他看着呕吐物,脸色青白,是粥混合着其他液体。

  当时一出现在梦里,他手里就拿着两碗粥。他也正好饿了,就没多想,在路边直接干完一碗,想起木屋里的人,可能……出自内疚吧,他带着剩下的粥进了房间。

  后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单冬全身起鸡皮疙瘩,内心十分后悔,现在看来,梦里出现的任何东西都别有用心,甚至是不怀好意。

  单冬抠挖着喉头,蹲在路边大声地呕起来,没有察觉到路边一台监视器正对着他。

  魏实森的证词01

  「所以根据通报,您的儿子疑似是在昨天的下午五点到六点间失踪,是这样吗?」魏实森敲着键盘,復述一遍眼前老妇方才所说的话。

  萤幕上是失踪人口登记表,他在衣着栏位写下「黑色西装」,转过来,面对着眼前的老妇。老妇面色枯藁,背却始终直挺着,就算看上去疲惫,表情却仍旧是严肃端正。

  今天一大早,老妇头发蓬乱,神色焦急地到警局报案。她说她的大儿子失踪了,已经一天没回家。这在他们家是从未有过的事。电话打不通,也没有收到任何儿子留下的讯息。

  老妇直觉事有蹊跷,当机立断就来报警。

  之所以案件被归类为失踪,而非绑架或勒赎,是因为老妇到现在都没收到任何可疑讯息,电话、信件、录音都没有。

  看着老妇担心的模样,魏实森露出可靠的笑容,加上他亲和的气场,他安慰着她:「阿姨,不用那麽担心啦,你儿子或许是去哪里应酬喝挂了,手机不小心落在那也说不定。」

  「不可能。」老妇立马斩钉截铁否决了,她又絮絮叨叨地补充:「他从小就很乖,从来没有这麽晚还没回家过,他一定是出事了!」

  老妇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枯枝般的手抓着魏实森,使劲地晃,就只差痛哭流涕:「警察先生,麻烦请您快去调监视器!拜託您了!一定要去看看!」

  「好好,我等等就去一趟,您先冷静!」魏实森连忙扶着她坐回位置上,勉强安抚她的情绪。他看着老妇那苍老的手,有些无奈,还是带人准备去她儿子的工作地点。

  魏实森上车,坐在副驾驶座,老妇则不顾安全,坚持着要跟出来。魏实森眼看劝不住,只好先将人先安排在车子后座。

  魏实森翻看印出来的失踪人口登记表,老妇儿子叫黑田,三十二岁,人长得很老实,西装革履,在镇上唯一的高中里做英文老师,没有前科,也没有其他纪录,人生乾淨的如一张白纸,是个普通平凡的人。

  的确看起来不像是会酒醉晚归的人。

  车子很快就到学校,门口的警卫一看到警车,就立马站起身走出来。魏实森给他出示了证件,表明想调昨天下午五点到六点间的监视器画面。

  警卫听他说的话,面色凝重起来,支支吾吾地解释:「欸……这个,是这样的,监视器从前阵子就坏了,要到下礼拜才会有人来修,所以……」

  魏实森皱起眉,隐隐察觉到麻烦和不对劲,他抬头,角落的监视器灯号的确灭了。他照着流程,象徵性地问了句:「那请问您认识黑田这个人吗?他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警卫一愣,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人:「啊,我知道这个老师。有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来推销卖课本的,毕竟都穿西装打领带。」

  魏实森疑惑,继续问:「西装?这有什麽不对吗?」

  警卫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有什麽不对啦!只是在这个地方很少见。很久之前,我好像问过他这件事,他当时好像是说……」

  警卫低下头,努力地回想,过没多久,他就猛地一抬头,眼神放光:「啊!我想起来了,他说他父母也是当老师的,年轻时也是穿正装上课的。因为这样,他就觉得穿正装才有当老师的样子。」

  「唉,当老师哪有那麽多歪理,也是好笑……」警卫被自己的话给逗笑,咯咯笑个不停。

  魏实森在一旁赔笑,等警卫笑完,他才继续问:「那他昨天有出过校门口吗?有看见往哪里去吗?」

  警卫看魏实森个性那麽温和,人也没什麽架子,不禁放松下来。他抱着胸沉吟片刻,回答得模稜两可:「我实在是没什麽印象,但学校的出口只有正门、地下停车场和后门,如果其他两个地方的监视器都没看到人的话,应该是从这边走了。」

  魏实森闻言觉得麻烦,出了警卫室,打开车门去问那老妇:「阿姨,您儿子平时会开车吗?」

  老妇神色焦急,在后座心急如焚,语速很快:「不,我儿子都是搭公车回家的,家里没地方停,有了车反而不方便。」

  她倾身,一把抓住车子的前座椅:「警察先生,怎麽样?调到监视器了吗?」

  「没有,说是坏了,没画面。」魏实森如实说了。

  老妇张着嘴,满脸不可置信,她抚着胸口,试图冷静下来,但语气还是暴露了她的心焦:「那怎麽才好?」

  魏实森看老妇的样子,年纪一大把了,腿脚也不方便,却还是不顾安全,硬是要跟来,只为能找到儿子的踪迹。魏实森不免有些心疼,他正了正神色,对她说:「我去调其他地方的监视器,您在这里等我。一定很快就有线索的。」

  黑田的证词19

  早上五点半,黑田挣扎着醒来,他喘着粗气,全身上下汗津津的,脸上全是水。他摸了一把脸,分不清楚是汗还是泪,他坐起来,攥着被子,开始细细回想梦里发生的事。

  他想起来了,单冬的脸、青苍白畏惧的脸色、抽走的手、最后离开的背影。

  一切都很真实,真实的像是现实中会发生的事,也像是单冬会做出的反应。黑田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脸色也渐渐地变得青白。

  他撑起腿,弓着身抱着自己,觉得梦里的一切实在是过于可怕。头开始痛起来,太阳穴彷彿被揍了一拳,他死咬着下唇,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

  这只是梦,当作是做了场恶梦就好了。

  他把梦的事抛诸脑后,起身去洗漱,照常去学校,上课、检讨、批改。日子就这样过了好几天,仍旧是日復一日地过,普通平常,但有件事却让黑田很在意。

  自从那天起,单冬就不来重补修了,上课时也没看见他。

  黑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line讯息。他和重补修的学生间有个群组,平时联络都是用这个,同学请假也是直接在里面说。但……黑田来回翻了很多遍,群组里没有单冬请假的消息。

  单冬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此时是午休,黑田咬着牙,在群组的讯息栏停顿片刻,他编辑着讯息,想了想,最后还是全删了。直接问显得太刻意了,或许单冬……只是训练太忙也说不定。

  黑田关掉手机,放到一旁,他回想起那天的梦,梦里,单冬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他一个人在木屋里。他傻愣愣地等,执拗地等,却什麽都没等到,他就这样被忘在那。

  黑田不理解,当时心好像空了,彷彿被戳了个大洞,空落落的,没有血,也没有肉。

  黑田反复回想,当时心碎的感觉彷彿还停留在身上,细密密地包裹他,侵蚀着他的骨头。单冬最后的表情也烙在他心中,面色铁青的样子挥之不去,像场梦魇,睡梦中能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黑田翻出从图书馆借的书,打开目录,一行一行去看,也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他打开电脑,犹豫一下,最后打了一行问句:「人有可能梦到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很多资讯跳出来,黑田每一个都点开来看。第一篇文章写了,梦是潜意识的表徵。日常生活中有些事,身体察觉到了,大脑却还没,所以才会用梦的方式呈现。

  黑田能理解,但半信半疑,所以单冬其实很讨厌他?那为什麽还要给他门票呢?

  是因为客套吗?

  他抱着疑问,点开下一个网站,是个论坛,里头有人在分享做梦的经验。黑田扫了眼标题,本来想点选右上角出去。但他在按下左键前,被某一行文字吸引了注意力。

  「梦里的人表现出现实中会有的反应……」

  「我事后和朋友A确认,他昨天的确做了相同的梦。」

  「细节一模一样,我合理怀疑这就是共梦,或是心电感应。」

  「并非创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黑田指尖滑着滚轮,将网页往下拉,有一个留言区,只有寥寥几则留言。

  「骗小孩的都市传说吧。」

  「不想跟人做同个梦,有点噁。」

  黑田关了页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重新打开手机,找到了魏实森的line,传了一条讯息:「实森,单冬同学在班上吗?」

  讯息很快就被已读了,魏实森回复:「在,而且很吵,他们好几个人在玩什麽桌游。」随后附加一张生气的贴图。

  果然,他是在躲他。黑田看着那条讯息里的「在」字,垂着眼,睫毛不停地抖动,心下黯然,他回了个「好」就退出去。

  如果他们做的是同个梦,单冬不就……明白了他的念头,也看见他畸形的下半身。

  那他不来重补修就变得十分合理。

  谁还想要上一个变态的课呢?

  黑田想到这里,脑袋一嗡,脸色唰白,心里如坠冰窟,他手指颤抖着,作呕的感觉又在喉头翻涌。

  黑田慌张点开浏览器,他的手停顿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要搜寻什麽。黑田眼神游移,视线一片模糊,他只能强撑着嘴角,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去安慰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又把事情想得太複杂了。

  这不是梦吗?梦里的事怎麽能当真?

  黑田收回手,垂下头,在line群组上直接发了讯息,询问单冬的状况。

  但过了一天,这个群组都没有跳出新讯息,单冬没有回复,甚至连已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