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安卿有些颓丧, 他对自己有比较清晰的认知。
袁安卿虽然不会溜须拍马那一套,但他能够做到最基本的妥帖,不会让自己的同事或者合作伙伴太过尴尬。
这种技能仅限于工作, 他从来没有跟人聊过感情问题。
他的感情史是空白的,他也没法提出任何建设性意见,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朋友。
在今天之前袁安卿其实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毕竟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没有见过雪的人是不会在冬天思考怎样清除积雪的。
而他和浊的感情又相当的水到渠成,好像相处着相处着就在一起了,轰轰烈烈嘛……没有。尽管他们的身份特殊到了有些悬浮的程度, 尽管他俩属性好像是油与水的关系,但他们就是没什么大阻碍地走到了一起。
袁安卿不需要思考怎么维系这段感情, 因为他和浊的相处是渐入佳境的,两方都很舒服。他从未以“发展感情”为前提地主动做些什么行为。
这就导致袁安卿尽管已经开始谈恋爱了, 但对爱情的研究却并没有多透彻。
浊也会有情绪闹脾气,但他的情绪和脾气被控制在不会伤害袁安卿的感情也不会造成麻烦的范围里,说这是发脾气都有些高估他了, 这更像是一种撒娇。
最严重的一次也就是浊的禁锢解除, 浊情绪出了些问题, 然后聊聊也就好了。
所以袁安卿不清楚该怎么接严锦的话茬,他不懂。
浊的手轻轻拍打袁安卿的后背,无声安慰袁安卿。
他知道袁安卿是累了,不是查探严锦的记忆累, 而是跟严锦说话让他觉得累。
袁安卿不习惯做个知心大哥哥。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浊安慰袁安卿, “你之前没有过这种经历诶!”
没有过什么经历?倒垃圾的经历?
救世主到底养尊处优到什么程度了啊!
袁安卿躺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随后他又伸手摸了摸浊的脑壳。
浊也看到袁安卿眼中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随后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多了些画面。
这是属于严锦的记忆。
这个记忆在提取出来之后是可以共享的?
浊觉得袁安卿越来越神奇了。
严锦没有撒谎, 他确实交往过男友,但他和那位男朋友的交往并没有任何特殊,他也没有因此退学。那只不过是和室友看对眼了,后面分手又觉得尴尬而已。
很无聊的故事,也没什么少年悸动。
感觉更多是被欲望操控的,两个人恰好喜欢男人而对方恰好长得不错。
没意思,浊觉得这还不如那个自己和袁安卿高中期的推演。
而严锦与组织从未深入接触过,严锦对组织的忠诚来源于他对官方的不满,而组织在他尚未踏足社会时接触了他,把他发展为下线,他毕业后的租房和工作都是组织给安排的,他的待遇很不错,这加深了严锦对组织的忠诚度。
没有缠缠绵绵的故事,浊很失望,并且莫名生出一股子优越感来。
严锦的前男友没有袁安卿优秀,严锦也没有浊这么厉害。
浊对此很满意。
袁安卿注意到浊的尾巴尖又开始晃荡了,他轻叹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脚步声,浊扭头看过去,发现是袁瞻晖跑过来了。
袁瞻晖胳膊上还打着石膏,但他人很乐观,而且断了胳膊就不用上班了,组织安排给他的勾引任务敷衍敷衍也能过去,反正袁瞻晖觉得自己这是在放假。
“浊可以坐起来吗?要不要整个出租轮椅一起溜达?”袁瞻晖指了指门外的位置。
“不了。”袁安卿摇头,“浊上午还要打针的。”
“这样啊……”袁瞻晖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他想出去转转,但考虑到身上还有勾引袁安卿这个任务,他一个人跑出去转可能会被人当消极怠工,“那我在这儿陪你们?”
而就在此时买了早餐的严锦又进来了,这病房里浊,袁瞻晖,严锦,三人只看外表就是一个风格的。
“这里到底是病房还是健身房?”浊忍不住嘟囔。
一个两个的模仿着他的样子勾引袁安卿,搞得袁安卿周围都是强壮的大高个。
袁安卿一米八五的身材在普通人类当中已经算是高个头了,但严锦和袁瞻晖都是一米九往上的,倒衬托得袁安卿像个小个子。
严锦注意到了袁瞻晖,他笑着询问:“您和袁先生他们是朋友?”他昨天就发现这个袁瞻晖不对劲了,估计是其他组织的人。
比他们信息更灵通的组织,不然袁瞻晖也不可能和袁安卿他们混成朋友。
“是朋友。”袁瞻晖点头。
严锦又笑了笑,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袁瞻晖,最后视线落在了他的那条豹子尾巴上,最后得出一个可能性——袁安卿很可能是个尾巴控。
这个世界上的亚人很多,像袁瞻晖和浊这种有动物特征的人也很多,所以尾巴也算是袁安卿的一种个人爱好?
“你尾巴不要放在床上。”浊提醒袁瞻晖,“它会掉毛的。”
“我的尾巴收不回去,你将就一下。”袁瞻晖没说自己的尾巴不会掉毛,毕竟他本体的毛是很厚的,他也没法控制自己的毛发,他自己病床上每天都得用粘毛器滚几圈。
袁瞻晖一屁股坐在浊的病床边,袁安卿没说什么,浊也没有嘲讽,尽管表情还是不太爽,但也没伸腿把袁瞻晖给蹬下去。
这人打入内部的工作做得真好。
为什么同样是勾引袁安卿,浊就不嘲讽他?!
“你俩觉不觉得不上班的日子还挺好过的?”袁瞻晖询问,“我这两天是真舒服啊,要是条件允许的话,我巴不得隔段时间胳膊就断一下。”
“那你就没工作了。”浊打断他。
“唉。”袁瞻晖叹了一声,“我也就想想。”
“你要实在难受也能辞职。”袁安卿提议。
袁安卿以前就是个用工作填满自己人生的类型,不过最近的他回头看看却觉得不值当。把自己整出病来,还惹得浊天天在那儿担心:“你有存款吗?”
“有十几万吧,我还想存着买车用的。”袁瞻晖挠挠头。
“买车这种事不用急,现在交通很便利。”袁安卿自己也有学车的打算,但他没时间。
一瞬间袁安卿和浊那个病床的话题就由缠缠绵绵的爱情故事转变成了成年人工作与生活的平衡讨论。
相当和谐。
女人给严锦递了一个眼神,让严锦找机会插入话题。
“您可真洒脱啊。”严锦不需要那对小夫妻的提醒,他立刻带着笑容开口,“我要是能有您这么洒脱就好了。”
袁安卿看向严锦:“不,我不洒脱。”
“您不是劝您朋友辞职吗?”严锦问他。
“因为压力太大,除了辞职就只能跳楼了。”袁安卿理所当然道,“或者猝死。”
严锦:“这也太夸张……”
“我有经验。”袁安卿补充。
严锦彻底没话说了。
而浊却伸手捞过了袁安卿把他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像是哄小孩一样,而被他哄的袁安卿则没什么表情变化,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我也不懂这个啦,你们出去聊吧。”浊忽然说,“我还想休息诶。”
袁安卿微微皱眉。
袁瞻晖也有些诧异,浊居然会主动要求和袁安卿分开?
不过袁瞻晖反应得很快,他立即起身冲着袁安卿招手:“那咱俩出去说?”
“嗯。”袁安卿点头,他估计浊又想搞事,毕竟浊在他们眼中才是软柿子,袁安卿在这儿反而不方便隔壁病床人的行动。
袁安卿暂时离开,而浊又看向了那个严锦。
方才在意识到插不上话之后,严锦便起了别的心思。
浊能感觉到那股源自严锦的恶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对浊来说是个新奇体验。
毕竟怕浊的有,厌浊的有,但想要对浊动手的却实在没有。
严锦在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搭话之后便在思考要怎么利用浊去影响救世主。他有想过要挟持浊,毕竟浊的体格虽然大,但他受了伤,是没法反抗的。
不过严锦不会贸然这么做,一是他的主要工作只是诱惑袁安卿,二是他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说白了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把握真狠下心来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
胆子真小。
浊盯着严锦笑,把严锦笑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喜欢我的男朋友吗?”浊问他。
这家伙又来了!
严锦深吸一口气,他想要反驳,但浊打断了严锦:“嘿,我能看出你眼中的爱意,而且我不介意我的男朋友再多一个小情人。”
“那个袁瞻晖不就是么?我知道他俩的情况,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医院走廊处的袁瞻晖打了个喷嚏,随后他伸手揉揉鼻子:“您真不喝酒啊?”
“不喝,对身体不好。”袁安卿摇头,“我现在喝酒的量是有规定的。”
“还有规定,那也太痛苦了。”袁瞻晖按压额头。
“还好。”袁安卿不觉得难受,虽然喝不到酒有些嘴馋,但他一拿酒浊就紧张,袁安卿无可奈何却又有些享受。
被人管着并不算糟糕。
“你现在就像那些结婚多年没了激情的男人一样。”袁瞻晖说。
“现在是我激情最高涨的时刻。”袁安卿摇头,他看着窗外,“只是在外人看来依旧很无聊。”袁安卿觉得自己已经很开朗了,只是他这种开朗仅限浊能够感应到。
袁瞻晖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只能跟着袁安卿一起看风景,无聊了就甩甩尾巴。
袁瞻晖不能把袁安卿带去过于远的地方,离浊太远就不安全了:“咱们什么时候进去?”
袁瞻晖本身是个活泼的性格,他和袁安卿这类的人相处不过来。
“等浊开始闹腾吧。”袁安卿扶额。
“闹腾。”袁瞻晖不解。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病房里头的浊忽然开始喊袁安卿的名字了,还喊得很大声。
“怎么了?!”袁瞻晖吓了一跳。
“他把严锦惹生气了。”袁安卿低声说。
浊本身就是个喜欢恶作剧的怪物,他挑动情绪非常有一手,而且过去他整那些官方负责人时为了自己能长久地获得快乐,他是不会动用力量的。
他能将某一个欲望或者情绪放大,和劣等分化的效果差不多。
严锦应该是个精神稳定的人,不然组织不会派他来完成任务,但以前负责过浊的都是精神稳定且经过千锤百炼的,他们总是会被浊抓到把柄破防。
更何况浊现在还拥有了严锦的记忆。
果然,等袁安卿他们跑进去的时候浊已经被挟持了。
刀从浊的后腰处捅进去,浊看起来很痛苦,他紧抿着嘴唇,看起来楚楚可怜。
嗯,没有乱叫,看起来很坚强,那这个捅刀应该跟之前的砍头一样,是假的。
严锦则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屈辱,他不断地咒骂浊,一旁病床上的夫妻俩都傻了,他们不理解严锦为什么破防成这样。
“呜呜,袁安卿。”浊连眼泪都挤不出来。
袁安卿冷眼看着严锦:“你想做什么?”
“你喜欢他?”严锦冷笑,他气的脸色涨红,一手拿着刀把,一手掐着浊的脖子。“你这位蠢货男朋友觉得你爱他爱得不可自拔啊。”
虚弱的浊缓缓点头:“是这样的。”
“让你说话了吗!!”严锦怒吼。
“嘤。”浊虚弱哭泣。
“你他妈好好的一个男人!能不能正常点?!”严锦质问。
浊瑟瑟发抖:“你不能性别歧视。”
“我管是不是性别歧视!”严锦快被这混蛋给气笑了,“你之前的嚣张劲儿哪去了?!”
浊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袁安卿:“我没有嚣张过,一直都是你在欺负我。”
眼要看他要旋转刀把,袁安卿连忙打断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把严锦给问懵了,他这完全是被影响之后的激情犯罪,激情犯罪不需要理由,情绪到位了就行。
他像是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恐怖的救世主,稍有不慎他就会像那些全身扭曲骨骼崩裂的人一样,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严锦一个激灵,手抖了一下,瞳孔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扩大。
被捅了刀的浊又开始嚷嚷了:“我死了就死了!我的命不值钱的!你不要为了我而做出任何妥协啊!”
他的声音很大,语速很快。让本就精神紧绷的严锦更紧张了:“你给我闭嘴!”
“不,不能联系官方!”严锦反应了过来,“如果你联系官方,我现在就捅死你的男朋友。”
“好,不联系。”袁安卿点头,顺便举起双手,以示自己不会去偷偷碰手机。
“我要离开这里……不,他得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严锦不敢把刀捅深,他怕浊真死了。
袁安卿看了一眼浊,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冷淡,压根不像对浊有感情的样子:“你们怎么离开?”
“还有十几分钟护士就要来打针了,浊动不了,他这个个子,你能把他搬出去而不引人怀疑?”袁安卿询问。
严锦僵住了。
“这里是公立医院。”袁安卿又提醒他。
严锦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袁安卿推了下眼镜:“你要带他去哪里?我必须跟着去。”
“不可能!”这次说话的是三个人。
外头已经有其他病房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袁安卿默默把病房门关上了。
“为什么要怕我?”袁安卿反问,“你觉得挟持了他我就会忌惮你们?”
“如果我真的那么容易被感情影响,他也不会受伤了。”袁安卿的表情和神态都是那么地自然,“如果我想要你们死,那你们哪怕挟持了整个医院的人都没有用。”
“我只是好奇。”袁安卿说,“好奇你们研究的那些二代劣等分化体。”
严锦他们没有说话。
而本身毫无体能力量的袁安卿却相当自在地坐在了陪护的椅子上,他跷起二郎腿,双手叠放在膝盖之上:“所以我想去参观参观。”
“我……我……”
“你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通知你的高层派人来接我们。”袁安卿轻声说,“我可以控制他们的记忆,保准你们能安安稳稳地从医院离开。”
“十分钟过去,护士就要来了。”袁安卿叹了口气,“我也该联系官方处理你们了,不过无所谓,还会有下一拨人找上我不是吗?这不是我唯一的机会,但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袁安卿强调:“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
五分钟后,袁安卿和浊跟着严锦上了车,浊是被严锦和袁瞻晖一起抬下来的,倒不是袁安卿不想抱,主要是这一路还得上下楼,有些远,袁安卿没法做到把浊这个一百九十斤的大个子搬来抬去还不流一滴汗,他还有人设需要维持。
而他这种对浊不管不顾的行为也更加让严锦确信了,袁安卿不爱浊。
浊只是个和袁安卿一起玩爱情游戏的玩意儿。
袁瞻晖把浊放上去之后也想抬步跟上。
“你上车干嘛?”袁安卿问他。
“额,那我干嘛去?”袁瞻晖气喘吁吁,他力气倒是大,但他有个胳膊是断的,怎么使力都觉得不对劲。
“你爱干嘛去干嘛去。”袁安卿挥挥手,把袁瞻晖赶下车,随后将车门拉上。
袁瞻晖还顶着豹子耳朵和尾巴,被赶下去的时候无措得像只莫名被主人赶出主卧的猫,看起来又懵逼又可怜。
然而袁安卿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在关上车门之后就坐了回去,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袁瞻晖。
严锦还记得浊说袁瞻晖是袁安卿的情人,这人就是这么对待情人的?
果然是个没有心的。
严锦想要把浊扶正,却被浊拍了一巴掌,浊的声音依旧虚弱:“不要碰我,脏了救世主就不喜欢我了!”
严锦:……
这王八蛋的恋爱脑扎根到底有多深啊!!
这车是个三厢车,位置很大,浊和严锦都在后座上,浊躺着几乎挤掉了全部的空间,严锦都快坐地上了。
“我们换个位置,我去扶着他。”袁安卿说。
“不行!”严锦依旧警惕。
“为什么不行?”袁安卿问他。
为什么?
严锦一时懵了。
是啊,为什么不行?救世主随时都能动手杀了他。
他沉默片刻,还是默默起身走到了前座坐下。
袁安卿等他过来之后才往后坐去,他轻松抬起了虚弱无力的浊的脑袋,把浊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
浊抽泣了一声,袁安卿伸手过去捏了捏浊的尾巴尖。
他和浊靠在一起才更安全。
想到这里,袁安卿去抚摸浊后背的伤口。
伤口很真实,甚至有黏腻的血液在往外流。
但这些都是假的。
这些血液到底是什么?
袁安卿看了眼自己被染红的手掌。
他感觉自己大腿处被戳了戳,随后袁安卿才反应过来是浊在自己大腿上写字。
【这些东西有点像汗液。】
汗液?
【不脏的啦,和我的唾液一样,只是上了色的水哦。】
袁安卿又想起那天晚上浊把自己当棒棒糖嗦溜的事了,而且浊居然连写字都要带语气词。
袁安卿默默把手上的“血”往浊的衣服上擦,他倒不是嫌弃,他只是在逗浊。
果然,在他用浊衣服擦“血”之后,浊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他可怜巴巴地看向袁安卿。
【不脏诶。】他重新比划。
袁安卿当然知道不脏,但他需要表达一下自己不满的态度。
浊有时候太乱来了。
所以袁安卿不看浊了。
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切的严锦:……
之前救世主装得那么像回事,又陪床又帮忙看护的,现在达成目的了就懒得管这位情人了?甚至连碰到对方的血都嫌脏?
而浊那只藏在里面的手还在不停地比划:【你生气了对不对?】
【可这次我没有吓到你诶,你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袁安卿不理他。
【你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和我生气,我很健康!】
【而且我的计划很成功!】
【非常!!非常成功!!】浊连感叹号都比划了。
袁安卿捏了捏浊的尾巴。
【如果你生气的话,我就不给你捏尾巴了。】浊居然还开始威胁了。
袁安卿挑眉。
他把浊的尾巴尖扔开
浊把尾巴尖往袁安卿手里送。
袁安卿握拳,浊硬生生挤进了袁安卿的手心。
随后浊比划:【你捏了,你不生气了。】
袁安卿有些想笑,但袁安卿憋住了。
【真的不生气了吗?】浊还是不确定,他怕自己这个行为把袁安卿搞得更恼火。
【你不生气你就再用力捏两下。】
袁安卿配合浊的动作,用力捏了两下。
浊安分了,浊开始兢兢业业地装死了。
“待会儿下车记得给浊安排担架。”袁安卿抬头对严锦说,“告诉你的上级。”
“我们会第一时间给他安排治疗的。”严锦连忙说。
“治疗?不。不用,你们只需要安排担架。”袁安卿低头看了眼浊,“我要他跟在我身边,他是我的伴侣。”
“诶?可是他的伤口需要包扎。”那伤是严锦捅的,尽管是激情犯罪,但严锦很清楚自己到底捅得多深。
“不需要,我在他身边他死不掉。”袁安卿说,“他是我的伴侣,他唯一的职责就是陪伴我。”
“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严锦斟酌用词。
浊惹了他,也是他捅的浊,但严锦就是觉得这位自诩浊“爱人”的救世主比他还要冷血。
“不是我伤的他。”袁安卿说,“起码这次不是我伤害了他,我不需要对他负责。”
浊哼唧了一声,没说话。
严锦抿唇,嘴角抽了抽:“不愧是救世主啊。”
袁安卿总觉得他这话里少了个形容词,他原话应该是“不愧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啊”。
不过袁安卿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把手放在了浊的角上,开始闭目养神。
他似乎懒得观察周遭的风景,不在意这辆车到底会把他们送到哪里去。
这大概是实力带给他的绝对自信,他不会受伤,也不会有任何苦恼。
只要他想,就会有人陪他玩一场恋爱游戏,他不需要去共情普通人,或者说这位救世主压根就没把他们当成人。
袁安卿的指尖轻敲浊脑袋上的角,有浊陪在他身边他很安心,所以他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差点把自己给养睡着了。
开车的司机一声“到了”将袁安卿唤醒。
袁安卿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发现他们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而一旁早早地有身着护士服的人等在那儿。
护士?
袁安卿眯起眼睛,发现对方胸前印的字体是“望美整形”,美容院?
袁安卿没有动,而是等严锦他们下车,那几个护士七手八脚把浊抬到担架车上推着走。
而袁安卿立刻下车走到了浊的身边,他扶着担架车,也不管车上的浊已经昏迷了:“好了,领我去见见你们的诚意吧。”
他居然真的不打算放浊去治疗,太恶劣了。
护士们互相对视,随后一位个子高些的护士走了上来:“您好,我们的负责人在楼上等您。”
“知道了。”袁安卿示意护士们帮忙推,他甚至不想出力,只是把手搭在那上面。
最后袁安卿在一间大办公室里见到了那位负责人。
除了负责人以外,办公室里还有一群小孩子,那些小孩子周身都弥漫着劣等分化的气息,但他们明显没有失控。
“这些是二代?”袁安卿看了眼那群最大不过五岁的小孩。
“不,他们是三代。”负责人是个鬓角发白的男人,他的年龄起码五百五十岁往上了。
“三代?”袁安卿愣了下,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最初的那批二代长大了是么?”
“他们不够稳定。”负责人点头,组织不敢贸然把这位救世主带去基地,但他们必须证明自己是有诚意的,所以他们选择了这个方式。
暴露这群三代也没什么,他们死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手里剩下的二代还有很多。
“这群三代也不够稳定。”袁安卿看着那群孩子,“或者说他们越来越畸形了。”
“怎么说?”
“你带来这群三代坚持不到成年。”袁安卿能感受到他们体内欲望的躁乱,“这群孩子本身智力就不怎么发达对吧?他们甚至无法发育出健全的人格。”
袁安卿眉头皱起:“真是造孽啊。”
那负责人看了一眼担架车上的浊,但他没有反驳:“人类每一次的进化,总是伴随着牺牲。”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不是进化。”袁安卿看着那些目光呆滞的孩子,他说:“劣等分化并不会让你们多拥有些什么,它只会杀死你们现有的一切。”
“只要能够探索出劣等分化与人格共存的方法,那么我们就能在清醒理智的情况下拥有强悍的力量。”
袁安卿想了想,随后他问:“劣等分化的力量相当于以切除大脑作为代价拥有一个强悍的身体,你硬要说这是进化的话……我尊重你,但我与你持相反的态度。”
负责人沉默了:“不可能保持理智吗?即便我们拥有救世主的血肉也不行?”
“你可以去试,很多东西我说不好。”袁安卿没有直接否认,因为他知道对方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袁安卿看着对方沉重的脸色,他有点好奇:“你想要活下去?为什么?”
“人想要活下去还需要理由吗?”那人反问。
“但你的寿命就只有那么长。”袁安卿继续说,“而且想要执着地活下去确实是需要理由的。”
没有享受够,在惦记着某个人,还念着某些事,有放不下的东西或者不甘心,这些都是理由。
“劣等分化不一定能让你永生……”袁安卿说到这里忽然愣住了。
他想起了那位青先生。
与劣等分化个体被欲念控制不同,那位青先生更像是处于一种无欲无求的状态,他像是上一个救世主信徒或者说分身,他唯一的执念像是完成前救世主的临终遗言。
“不过你如果愿意把你的灵魂都交给我的话,我兴许能让你永远活下去。”袁安卿说,“只不过你未来将不会再有喜怒哀乐,不会再有任何除我以外在乎的人。”
那个负责人指向昏迷的浊:“像他这样,变成你的伥鬼任你打骂?”
“你不愿意吗?”袁安卿问他。
“凭什么?!”负责人咬牙,“你有什么资格?”
“你的品行,资历,到底哪里称得上救世主?”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救世主到底是什么东西。”袁安卿如实回答,“至于资格……我确实没有,只是你有这个需求,我提出了这个可能性。”
“是你有需求,不是我要让你变成我的伥鬼,寻求永生的并不是我。”袁安卿捋得很清楚,“我也没逼你这么做。”
袁安卿总觉得有些人喜欢莫名其妙把屎盆子往他脑袋上扣,反叛组织的建立与他没有关系,他也不认识反叛组织的人。袁安卿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
但这群人似乎觉得他的存在像是一种原罪,他们拒绝高高在上操控一切的神,他们总结出了非常奇怪的逻辑线,以证明这一切都是救世主的错。
可事实是袁安卿刚来这个世界不久,驾照都还没考下来。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换而言之。
“你们过得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袁安卿问他,“我并没有参与你们原生家庭,也没有参与你们人格的建设。”
“你是救世主,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们变得更好。”负责人说,“这是你的职责。”
“你们……养过我?”袁安卿询问。
“你不是人类,你懂吗?你是我们世界的一部分,我们应该是共生的,但这世上只有你拥有强悍的力量,这不公平。”
“不公平就不公平呗。”袁安卿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没有羚羊指着老虎牙齿说‘你拥有虎牙,这对我们不公平’的。”
“你认为你是狩猎者?我们是猎物?”
“没有,只是打个比方。”袁安卿皱眉,“你为什么这么偏激?”他没兴趣把谁当成猎物,他没有那个追捕的激情。
“因为你们救世主没做你们该做的事,没尽职尽责,所以我们要索取属于我们的那部分。”负责人继续说。
“你为什么那么迫切地希望一个陌生人参与到你的人生中?”袁安卿相当不理解,“你都不认识我,你觉得我为你做的‘公平’选择会是对的吗?”
“因为我需要最基本的公平,我需要活下去。”负责人的声音平和了下来,“我的家里还有人在等我,我的孩子们都去世了,我还有个未成年的重孙需要抚养,我必须活着。”
“如果我死了,他会被送去福利院,那孩子先天有缺陷,需要非常高昂的治疗费用,我不能死。”负责人深吸一口气,“我冒险来见您就是因为这个,他们都不肯来,只有我答应了。”
“我在赌。”
袁安卿与负责人对视,他似乎并没有被故事所打动,他只是说:“那你就努力找活下去的方法吧。”他已经给负责人提过一种可能性了,但是负责人拒绝采纳。
“您帮不上忙吗?”负责人问,“哪怕让他多活几年。”
“我以前专业不是学医的。”袁安卿提醒他。
负责人愣住了。
袁安卿又说:“而且他的病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没有负责的必要。”
“你?!”
“我似乎只负责劣等分化的问题。”袁安卿说,“如果您的孙子终将走向死亡,那我只能对您表示遗憾。”
袁安卿认为自己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那个负责人似乎很愤怒。
“我并没有创造你们的生命,你们的人生在自行运转。”袁安卿多解释了几句,“而你们现在所遭遇的就是这些自行运转的生命之间的碰撞。”
袁安卿不是在傲慢,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干涉这种东西。
而青先生变成那样也不是前救世主的干涉,而是青先生执着的选择。
这些人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袁安卿暂时也不需要人帮自己实现遗愿,所以他和这群人应该是两条平行线才对,他只负责修复BUG,而这些人的喜怒哀乐他是管不着的。
每一条短暂的生命都值得同情,袁安卿并不是毫无触动,但他依旧不会去参与其中。
因为这不是他的职责,这不是他一个拥有私人情感的所谓的救世主该去管的事。
负责人在强压自己的脾气,他们希望救世主放弃官方与他们合作。
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您是耍我们吗?”负责人问袁安卿,“既然您没有合作的意思,那为什么要过来呢?”
“不知道。”袁安卿居然还是这么个回应,“这个要问浊。”
浊?众人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向那个担架车。
但浊已经不躺在上面了。
咚的一声,长着鳞片的红色巨手落地,一个羊头蛇尾的巨大怪物几乎占满了袁安卿身后的空间,那个怪物是跪着的,无数只手撑在地面上,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着负责人和严锦。
而站在他前面的袁安卿却是动也没动。
那个红色怪物的动作带起来的微风将袁安卿的头发和衣角吹动。
袁安卿很无奈地叹了一声:“我也不想来,但是浊很想过来看看。”
“因为很有趣嘛。”浊的声音从那个红色怪物的口中响起。
严锦人已经傻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而且我在办正事诶。”浊看着那个负责人,“这个老头也不是多厉害的高层,不过再往上挖一挖肯定就能找到前救世主肉堆的位置啦!”
袁安卿现在对于催眠人类还没那么熟悉。他的力量比浊要强大,但除非是遇上了超紧急的情况,否则袁安卿没法超常发挥。
在医院里也是浊在帮忙。
“你是什么怪物……”负责人的声音在颤抖,但他的瞳孔却逐渐涣散:“你是……”
“我是救世主最喜欢的人。”浊冲着负责人说。
全屋子的人一齐重复浊的话。
袁安卿:……
浊又说:“我是个多病多灾的硬汉!”
屋子里的人又跟着重复这句话。
“虽然是硬汉!但我很柔弱!”浊誓死捍卫自己小白花的人设。
浊:“我是救世主的超级大甜心!”
屋子里的人重复。
浊又来一句:“超级超级大甜心!”
袁安卿把手按在浊的嘴筒子上:“你别夹带私货了!”
“我没有!我只是让他们之后攻击都来攻击我!我对你很重要!攻击我比较安全。”浊认为自己这是在办正事。
浊又说:“而且我确实是甜心。”他说得相当肯定。
袁安卿一时失语。
浊又找他确认:“是甜心,对吧?”
袁安卿无奈点头。
浊颇为骄傲的扬起了头,他都快被自己的魅力给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