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在即，这场关乎了秋游能不能开开心心出去玩的考试让所有人绷紧了神经。
以前课间总是挤满学生打闹的走廊现在几乎看不到人出来，即使有那也是跑着去上厕所再争分夺秒地回来继续刷题。
贺凌对秋游没什么期待，他甚至根本不想去，但除非他再像去年一样来一场重感冒，否则班主任是绝对不会同意他请假不参加。
这天是周五，过完周末回来就是期中考试，从周一考到周三，晚自习放学铃一响，所有人自觉整理课桌，配合班长布置考试场地，将用不上的多余课桌拉到走廊上。
贺凌整理书包的时候就听到肖允乐问他。
“明天我可以去你家吗？我想跟你一起复习。”
贺凌一顿，点头说：“可以，一会儿我发地址给你。”
肖允乐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停顿，问：“我是不是第一个这么跟你说的人？”
“是。”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还是不去了。”
“如果真的不方便我是不会同意的。”
这话不假，贺凌要是不愿意的话他会直接拒绝，说了可以就是可以。
“只不过有个事……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肖允乐听得一头雾水。
次日周六。
肖允乐是中午来的，他按照贺凌发给他的地址，从地铁口出来搭公交到贺凌家的小区，找到A幢按门铃，没多久贺凌就穿着灰色居家服出现了。
肖允乐手提蛋糕盒跟着贺凌上楼，问：“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我爸在，不过他今天有事，一会儿会出门。”
贺凌拿出钥匙开门，贺明楼一直在客厅里等着，见贺凌带着同学进来了高兴得起身迎接，“是肖允乐同学对吧，欢迎你来我们家，快请进。”
肖允乐没有想到贺凌他爸居然这么年轻，长得还很英俊，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贺叔叔。”
“不客气，快进来吧，你想喝点什么？”
“谢谢叔叔，我喝水就好了。”肖允乐拘谨地提起手里的蛋糕盒子，“贺凌，这个得放冰箱，我买来大家一起吃的。”
贺凌点头道谢，接过盒子往厨房走。
这边贺明楼已经给肖允乐倒好水招呼他过来坐，能看得出来他十分欢迎肖允乐，也很高兴贺凌邀请同学来家里玩。
“听小凌说你们在学校是同桌？看来小凌是非常喜欢你了，他以前从来不带同学来家里玩的。”
肖允乐也是第一次到同学家里，拘谨都写脸上了，尴尬着不知道要怎么和过于热情的大人相处。
还是贺凌放好蛋糕看见了过来“解救”他。
“爸爸，我们先回房间复习了。”
“好好，小乐今天就留下来吃饭吧？我让阿姨给你们准备火锅，正好小越过来了你们三个人可以一起吃。”
肖允乐摇头摆手连说不麻烦了，没有多想贺明楼说的小越是谁，只当可能是贺凌哪个亲戚家的孩子。
“不麻烦，叔叔今天有事就不陪你们吃饭了，你们在家好好复习，累了也别忘记放松一下，冰箱里的水果都可以拿出来吃，但是雪糕只能吃一个，多了要闹肚子的。”
贺明楼早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只是在等贺凌的同学才没出门，这会儿时间到了他早该走了，拿起公文包和车钥匙温声对贺凌说。
“小凌，你要好好招待同学，如果要出门记得给爸爸打个电话，厨房的药你别忘了喝一碗，去人多的地方一定要记得把口罩戴上。”
“知道了。”
“爸爸爱你。”
贺明楼一走家里就安静下来了，肖允乐问他，“你生病了？”
“没有，是预防流感的中药汤，我爸怕我像去年一样在这时候感冒错过学校秋游。”
“你爸对你真好，他还会说爱你，我从来没听我父母这么说过。”
贺凌不置可否。
肖允乐背起书包跟在他身后进卧室，拿出带来的课本准备开始复习。
贺凌虽然人看着冷淡，但其实该招待客人的礼数他一点也没落下，带着肖允乐到自己房间后又转身去厨房给他切果盘，他不知道肖允乐喜欢吃什么水果，只好每一样都切一点，把盘子摆得满满的。
他这边在厨房忙活，另一边肖允乐正翻找自己书包里的语文试卷。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很奇怪的动静，疑惑地扭头就看见江越异常熟练地从对面窗户翻过来。
肖允乐震惊得说不出话，江越看到他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还笑着说了声。
“嗨。”
“你们是邻居？！你住贺凌隔壁？！”
“准确说应该是隔壁楼。”江越把手里的课本和试卷放到书桌上，“看来贺凌还没跟你说。”
“说什么？”
“我跟他从幼儿园就认识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肖允乐这才想起昨晚贺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们俩还有这么深的一层关系。”
“是挺深。”江越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往外走，“我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江越从卧室走到厨房，看到贺凌在切水果，笑着走过去问：“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贺凌垂眼留心水果刀，“没有。”
江越就站在他边上等，等贺凌切好了再跟他一起回到房间。
卧室椅子不够，贺凌放下果盘转身去客厅搬多一张进来，三人围着书桌坐。
肖允乐数理化学得很好，能拿满分，但他有些偏科，文科成绩只算中等，评不上优，而且他最大的短板就是不会写作文，很容易就跑题，总分高都是靠理科拉分的。
巧的是二班作文写得最好的那个就是贺凌，还拿过奖，所以这方面肖允乐没少请教贺凌。
贺凌也没有藏私吝啬，给他推荐了好几本满分作文和优秀作文集，让他多写多看，就算短时间内写不出高分作文至少能做到不跑题。
下午阿姨提着买好的菜给他们准备晚饭的火锅，三个人也暂时放下课本休息一下，到客厅分吃肖允乐带来的芒果蛋糕。
贺凌给在厨房择菜的阿姨送去了一份，回来就听到肖允乐提议下楼走走。
江越建议：“要玩篮球吗？不出汗，投篮玩。”
他这话是看着贺凌说的，明显是在问他的意见。
贺凌是无所谓，“你们决定。”
“那下楼放松玩玩吧。”
江越起身回去拿篮球，约好了一会儿楼下碰面。
贺凌出门前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就看见肖允乐站在客厅的玻璃柜前看里面的照片。
肖允乐一边笑一边指着照片说：“你小时候长得也太可爱了吧。”
贺凌没说什么，只走向玄关换鞋。
肖允乐也跟过去换鞋，问了一个他看见贺明楼时就很想问的问题。
“你妈妈出差了吗？”
“不是，我妈妈去世了。”
肖允乐震惊得脑袋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贺凌说：“对不起。”
“没事，你也不知道。”
肖允乐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下楼，还是感觉不知所措。
他们在楼下和江越碰面，一起往小区篮球场走。
周末小区的篮球场有不少人在，从小学生到中年人都有，贺凌他们找了个没有人的篮筐玩投篮。
江越篮球打得好在衡景一中是出了名的，不久前的校运会有他出场的篮球赛围观人数场场爆满，尖叫声夸张得很，光给他加油应援的气势都能把对面压得死死的。
和他比贺凌跟肖允乐就像白送的，不过比起没什么运动细胞的贺凌，肖允乐还是要好一些，他至少还能投进几个，贺凌是篮筐都碰不着。
而且他每次投篮的时候双脚都会离地小小蹦一下，配合他投出去的篮球距离篮筐还远得很来看，实在笨拙得可爱。
江越蹲在一旁看得把脸捂在臂弯里笑，把弹走的篮球捡回来给他。
贺凌看了他一眼，不肯接过来，“我不玩了。”
江越马上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我不是在笑你。”
贺凌一个字都不信，转过脸不看他。
江越熟练认错，“我错了，我再不敢笑你。”
贺凌说：“我不会玩，你们玩吧。”
说完他就要往一边走，江越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一条手臂，“我教你，肯定能教会你投三分球。”
贺凌兴趣不高，淡着脸收回手，“我不学。”
“学吧，我教你。”江越抱着篮球歪头去看贺凌转开的脸，俊美张扬的脸上尽是温柔笑意，像这世上最宁静美丽的湖泊。
肖允乐蹲在篮球场边上捧脸看他们，看贺凌冷冷淡淡，看江越追着哄，看贺凌被哄好了又接过篮球，站在三分线上听江越教他投篮。
江越喜欢贺凌这他早就看出来了，但是贺凌对江越到底是怎么看的他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贺凌太淡了，也太平，他无波无澜的状态像个毫无弱点的人，还有点油盐不进的意思。
单凭今天之前他对贺凌的了解他也只能看出贺凌说他不喜欢江越不是假话，他是真的对江越没那个意思，犯拧的时候闹得都差点和江越绝交了。
但今天白天他和这两个人相处，在房间学习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但知道贺凌其实是单亲家庭后，他再看这两个人，尤其是贺凌，他忽然模模糊糊地有了个想法。
假设贺凌早就知道了江越喜欢他，那他不接受也不拒绝，他像现在这样看似无动于衷实则一再纵容江越，纵容他靠近，纵容他喜欢，然后再意识到不妥后迅速远离江越，又再意识到更不妥后迅速和好。
他这两次比较大的反应肖允乐相信他的出发点应该都是不想伤害江越，可在这之外，只有爸爸的贺凌有没有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把江越对自己的喜欢当成父母之爱的替代品？
贺明楼年轻英俊，温柔体贴，肖允乐打死都不相信他会没有追求者，更不相信他没有再婚的念头。
贺凌这么拧的一个人，就算他不想承认恐怕都清楚会有那么一天，贺明楼对他的关心和爱可能会被分出去，那到时候成了拖油瓶的贺凌还能剩下什么？
他是不是就只剩下江越了？
所以他说不出不后悔，所以他那么迅速地找江越和好。
如果哪天江越真的喜欢上别人了，贺凌肯定要发疯，肖允乐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