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允乐似乎没有想过会有人在这时站出来，那个人还是平时冷漠孤僻的贺凌，脸上闪过一瞬错愕，随即反应很快地点头应好。
他从那几个把他堵在厕所里的男生中间穿过，跟着贺凌离开卫生间。
走廊上因为快打铃所以空荡荡的，学生都回教室了。
肖允乐跟在贺凌身后走向二班的教室，在能看见教室门的距离他忽然停下问前面的贺凌。
“你帮我是为了不让我说出去吗？那你可以放心，你和他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贺凌听到这话也停下了，回头奇怪地看着他，“你要不要说出去是你的事，我要不要帮你是我的事，这两件事中间没有因果关系。”
肖允乐闻言一怔，看着他的眼神半信半疑，“我说出去了你也没所谓？”
“我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但如果瞒不住了也没有办法。”
贺凌很冷静，他从不会给别人拿捏住自己的机会，就算肖允乐真的说出去了，他也不会生江越的气。
肖允乐还想再说什么，但贺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就走。
次日周一。
早读结束二班的教室就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执，事件的中心就是肖允乐和他的同桌。
肖允乐的同桌王聪是一个国字脸的男生，有些功利和刻薄，喜欢炫耀家里有亲戚在教育局工作，每每考试总成绩都排在年级前十，但他的成绩虽好人缘却一般，因为他很不会好好说话。
如果有人拿着不会的题目去请教他，他一定会先挖苦对方“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 “你上课睡觉了吧？”诸如此类让人不适的话，二班的学生好多都不喜欢他，宁愿拿着题目请教很少理人的贺凌都不愿意找他，因为起码人家贺凌虽然不爱说话，但会把题解了给人家，王聪是挖苦了人家还不教。
这次关于肖允乐是同性恋的传闻，整个二班也是他的反应最大，早读后的争执就是他单方面发起的，班上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暴躁命令肖允乐去找班主任要求换座位，他不想跟他坐同桌。
肖允乐充耳不闻，垂眼做自己的事情。
被他这么无视，王聪气得脸色涨红，抬手用力扫落他桌上的笔袋，没拉严实的笔袋顿时散了一地的写字笔。
“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教室里的学生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但没有人敢劝，因为王聪的样子看上去太吓人了。
贺凌就是在这个时候站起来的，他沉默地走出座位，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里走向蹲地上捡笔的肖允乐，帮他把散得满地都是的写字笔都捡起来装回笔袋里，对王聪说：“你想换座位就该自己去找班主任。”
王聪讨厌所有学习成绩比自己好的人，贺凌是年级第二，他自然也不喜欢贺凌。
“和你有关系？”
“有，你吵得很。”
王聪不想再搭理贺凌，继续对他眼中的软柿子肖允乐使劲捏，“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啊。”
贺凌不动声色地挡在肖允乐面前，冷静的眸子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王聪此刻丑陋可憎的面目，“你不想和他同桌那你想和谁同桌？要不你现在问问谁愿意跟你坐一起？”
王聪冷笑，“他才来几天啊你就这么护着他，该不会你也是同性恋，你喜欢他吧？”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人缘不好没人想跟你同桌，要实在不行你可以和班主任说你想坐到讲台上，离老师近点多拍点马屁说不定这次期中考试你能考进前五。”
贺凌说这段话时的语气几乎没有起伏，而他语调越平，嘲讽效果拉得就越满。
班上的人都知道王聪在老师们面前和在同学们面前是两个人，只是他们最多私下里说王聪会拍马屁，而不是像贺凌这样当着人面说，还踩了王聪考不进前五的痛脚。
毫不意外，王聪脸色一下就变了，猛地起身不甘示弱地回踩痛脚，“你厉害，你厉害怎么没考过人家江越？万年老二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牛？”
“吵够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教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所有人听见声音整齐回头就看到班主任面无表情地站在教室后门，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丢下一句话就走，“你们三个，跟我来办公室。”
几分钟后，三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班主任桌前。
二班的班主任林嘉玲有多年当班主任的经验，叫来学生她也没有搭理他们，而是低头批改早上课代表才送过来的作业，看时间差不多了不冷不热地道：“说吧，怎么回事？”
王聪早就憋不住了，抢先道：“老师，是贺凌先当着大家的面嘲讽我，还污蔑我拍老师马屁，让我坐到讲台上去。”
林嘉玲抬眼看向贺凌，“有没有这回事？”
贺凌点头，“有，因为他欠骂，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在欺负肖允乐。”
林嘉玲又看向王聪和肖允乐，“有没有这回事？”
肖允乐：“有，王聪威胁我如果我不找你说要换座位，他就要我好看。”
王聪急得脸都红了，“我没说要你好看！老师他瞎说的！”
林嘉玲问他，“你为什么要他来找我换座位？”
“因为他是同性恋！”
林嘉玲又问：“他打扰你了？”
王聪微怔：“没有。”
“他做出让你不舒服的举动了？”
“没有。”
林嘉玲无奈摇头，转而对贺凌道：“你愿不愿意和肖允乐同桌？”
“我无所谓。”贺凌淡声道：“但是沈小燕是女孩子，她不一定想跟王聪同桌。”
林嘉玲沉默两秒，“……我知道了，不许再吵架，都回去上课。”
王聪先走出办公室，走到老师看不见的地方回头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快步回教室。
肖允乐转头看向贺凌，“王聪小肚鸡肠，你这样帮我，他一定会找机会报复你，你不该站出来帮我的。”
贺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回教室的路上，江越和他同学正迎面走来。
看到贺凌和那个新来的转校生走在一起江越眼底划过一抹惊讶，很快他就注意到贺凌的视线落到他们的脚上，好像在看他们的鞋子。
找到目标红色球鞋，贺凌视线便往上一挪，去看那人长什么样。
薛子豪注意到贺凌在看他登时一头雾水，不过贺凌一和他对视就马上转开视线，从他们身边走过。
江越一直在看贺凌，自然注意到了他是先找到红鞋再去看薛子豪的，唇角止不住流露一点笑意，只有薛子豪摸不着头脑。
贺凌他们从办公室回到教室后，没多久班主任就来了。
今天上午二班的第一节是她的课，她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没有说要调换座位。
等上完课，下课铃响了，她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耽误大家两分钟，我调一下座位。”
大家一听真要换座位了都很好奇班主任要怎么换，他们以为应该只是换肖允乐的位置，没想到班上大部分同学的座位都被调了。
最后肖允乐和贺凌成了同桌，沈小燕则是和蒋琪琪一起坐在他们前面。
这次座位调动大家都很满意，尤其是王聪，他看自己和肖允乐之间隔了大半个教室，心里十分得意，觉得班主任明显更喜欢他。
晚自习放学后，贺凌在自己房间写作业预习，江越带着作业翻窗过来，坐在贺凌旁边。
过了一会儿江越还是没忍住，转过脸看他，轻声问：“薛子豪说今天在走廊上你看他了？”
“谁是薛子豪？”
“就是穿红色球鞋的那个。”
“哦。”贺凌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道：“之前你说的时候我没想起来他长什么样，今天遇见了就看一眼。”
说起今天的事，也有一件江越没办法不去在意的。
“我看到你和那个转校生走在一起。”
“嗯。”贺凌不打算多解释，“因为一起去办公室了，回来就一起走。”
江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肖允乐的传闻在衡景一中的各个群里传播，刚开始大家都抱着吃瓜的心理去讨论，有个别极端的发表不当言论后，又有人意识到这样很不妥，又自发出来帮肖允乐说话。
大小群聊沸沸扬扬吵了几次后，突然所有人都觉得没意思，高中时间宝贵，他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身上？
有这种想法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大家好像都淡忘了肖允乐的性取向，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即将到来的国庆节上。
这天周三，二班有体育课。
体育委员带两个同学去领器材，推来了装满排球的球筐，两人一组去领。
肖允乐自然是和贺凌一组了，他主动提出去领排球，贺凌乐得轻松站在原地等。
王聪和另一个男同学先领到排球，两人丢来传去正闹着玩，看见独自站在跑道上走神的贺凌，王聪又一次接到排球却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再丢回去，而是抛到空中，双脚离地起跳，将排球用力拍向贺凌，大喊：“贺凌！接住！”
贺凌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地回头，一颗排球就以惊人的速度由小迅速放大，精准砸到他脸上。
沈小燕她们听到奇怪的闷哼声回头，就看到贺凌坐在地上，眼镜掉了，正用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
“啊——贺凌流血了！！”
肖允乐反应最快，马上丢下刚拿到手的排球朝贺凌冲去，也没嫌弃贺凌涌出指缝的鲜血，冷静地扶着他的手说：“微微低头，别仰着。”
体育老师一看有学生受伤了脸一下就黑了，沉声问：“谁干的？”
王聪不敢站出来，他没有想到这会把贺凌砸出那么多鼻血，他原本想着是排球砸中贺凌脑袋，没想到自己准头这么好，砸人脸上了。
肖允乐看贺凌捂着鼻子血还不停地流，马上把他扶起来，还不忘捡起他掉在地上，碎了镜片和断了“腿”的眼镜。
“老师，我先带贺凌去医务室止血。”
“快去快去。”
肖允乐把贺凌的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能走吗？走不动我背你。”
“能。”
贺凌近视度数很深，两只眼睛都有五百多度，没了眼镜他视野一切都是非常模糊的，也让他很不舒服，肖允乐这样扶着他走他能好受点，看不清东西他心里糟心，干脆闭上眼睛。
到了医务室，值班室的老师帮贺凌处理止血，顺带检查了一下他的鼻梁骨，好在没什么事。
贺凌校服胸口让鲜血染红了一片，但更糟糕的是他眼镜坏了，接下来的课都不知道该怎么上。
贺凌坐在医务室的小床上听老师的话先观察看看还会不会再出血，郁闷自己好像除了马上请假去配一副新眼镜外没有别的办法。
肖允乐在一边陪他，看他那张没了眼镜意外很可爱的一张脸，脸型小小的，杏眼圆圆的，五官没有多精致，但是合在他脸上却意外清秀耐看。
“要不要我帮你跟他说一声？”
贺凌一顿，“……谁？”
“就那谁。”
贺凌微微眯起“半瞎”的杏眼，“你说江越？”
“嗯，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受伤了得和他说一声吧。”
贺凌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荒唐得他想笑的话，荒唐到他气笑了。
“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
肖允乐比他还惊讶，“不是吗？他不是你男朋友那他为什么要给你买吃的偷偷放在你桌兜里？而且他还老是偷偷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