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纪守秋选了香槟玫瑰作为婚礼的装饰,他们邀请的人很少,基本都到齐了。

  纪守秋今早起来有些头疼,前几天产检,医生说他有些轻微的贫血,霍渠连忙让他坐下,轻柔地为他揉着太阳穴。

  对方早已换好了一身黑色西装,胸口别有一朵玫瑰,细碎的额发梳朝后,露出英俊的眉眼。

  纪守秋透过镜子打量他,不由得笑了笑。

  霍渠注意到纪守秋的目光,朝镜子弯了弯嘴角。

  纪守秋原本打算穿白色的西服,可他肚子五个多月了,换上后纪守秋觉得不好看,于是请人设计了宽松的衬衫。

  两人在镜子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头还晕吗?”

  “不晕了。”

  霍渠看了一眼时钟,“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门一开,庭院已然变成一片乐园,地上铺了红地毯,宾客们站在两边,小枣手里提着花篮,见纪守秋和霍渠一出来,立马站在了两人中间。

  他穿着特制的儿童黑色礼服,气派又精神,他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畏惧了。

  三人站在一起,呈现出其乐融融的样子。

  音乐声响起,小枣将篮子中的花瓣高高扬起,风卷起花瓣,落在纪守秋的肩上。

  宾客们注视着二人走过红毯,此时此刻,只有纪守秋真心实意地感到幸福。

  两人说了誓言,交换了戒指,舒缓的英文歌突然让纪守秋感到悲伤。

  他故意忽视了内心的不安,和霍渠接吻。

  向芒希推过来一个蛋糕,专门为二人制作的。

  霍渠宽厚的手握住他的手,一同切开蛋糕。

  向芒希拿过来一瓶红酒,是他比赛获得的奖品。

  大家共同举杯,纷纷诉说着祝福。

  纪守秋举起酒杯,轻轻将酒杯晃了晃,他看了看霍渠,又看了看小枣。

  杯子刚贴近嘴唇,纪守秋的心猛的一跳,耳边只留下了那首英文歌的声音。

  Little did we know at the time

  We had so much of us still to find

  With our young and innocent minds

  So beautifully blind

  It’s a pretty rare happiness,that we know

  And a pretty cold sadness,if it goes

  The fear of falling too far away

  So out of reach,that you can’t catch me one day

  All this glitter and dust

  Flying round the words in our mouths

  Can’t stay,let it out,you let it out

  Everything and even nothing

  I feel your tears in my eyes

  Looking out,waiting for a chance

  To break,let it out,you let it out

  Everything and even nothing

  纪守秋愣愣地看着霍渠,对方注意到他的反常,好像握住了他的手。

  神色变得焦急起来,霍渠好像在说着什么,可纪守秋听不清,他只是笑着看着对方。

  突然间,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包括那悲伤的音乐。

  他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回忆从救起阿焕开始,到霍渠,再到失忆。而现在,他一切都想起来了。

  宾客们窃窃私语,向芒希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来到两人面前。

  纪守秋的笑容一扫而空,将自己的手从霍渠手中抽回。

  霍渠明白,纪守秋恢复记忆了。

  “守秋......”

  “小秋......”向芒希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红了眼眶。

  “别跟过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说完,纪守秋离开了庭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他想起了一切,当然也想起了自己失忆这段时光,是怎么拥有了一个孩子,又怎么要求霍渠举办婚礼。

  纪守秋知道,他是失忆了没错,但这两件事都是他要求的,他该怎么办。

  他感觉很累,没有力气去大喊大叫,纪守秋躺了快一天,从天亮到天黑。

  他动了动似乎麻木的手指,缓缓移到自己的肚子上。

  这个孩子很乖,他几乎没有任何不适。

  纪守秋无声地落下一滴泪,轻声说:“对不起。”

  他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微微动了动,纪守秋突然传来一阵饥饿感,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霍渠一直坐在外面等纪守秋,门一响,立马局促地站起来,小声喊了句:“守秋。”

  纪守秋没应声,一个眼神也没给霍渠,径自抱住了小枣,开始不停地落泪。

  失忆的时候,接到的那通电话,阴差阳错地让他带小枣做了亲子鉴定。

  他就知道,他的孩子一定是幸运的。

  霍渠看着拥抱的两人,递给纪守秋一份资料袋。

  “你失忆的时候,我查到了一些线索,都整理好放在里面了,你记得看。”

  霍渠又递过来一张纸,纪守秋接过,是小枣的领养证明。

  “从前是我不对,手续已经办好了,都是以你的名义办的,只是上户口需要一个更为正式的名字,我擅自给小枣改名为纪守晨,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可以让他们改。”

  纪守秋擦掉眼泪,冷冷地说:“我知道了。”

  霍渠以为纪守秋会一直沉默,突然开口说话让他一喜,结结巴巴道:“你饿不饿?厨房里有吃的,我给你端过来。”

  纪守秋本想拒绝,但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小枣也拉拉他的手,摸摸肚子。

  纪守秋点点头。

  饭桌上,霍渠一直献殷勤,但纪守秋只把他当空气。

  “守秋,怀孕和婚礼的事我很抱歉,我当时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别说了。”

  “还有那个孩子,我会继续找下去。”

  “够了!”

  纪守秋搁下碗筷,小枣吓了一跳,霍渠连忙拍着孩子的背安抚。

  纪守秋已经下定决心,阿焕是霍渠,还有小枣就是当年的孩子这两件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霍渠。

  “对不起。”

  纪守秋冷着脸不出声。

  “你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你不想抚养的话,你可以把孩子给我,我来负责养育这个孩子。”

  纪守秋扯了纸巾擦拭嘴角,“霍先生,孩子我会打掉,小枣我会带走,从今以后,我俩再无瓜葛。”

  说完,纪守秋带着小枣回屋收拾行李,只留霍渠孤独地坐在客厅。

  纪守秋很快将东西收拾好,霍渠站在他面前,问:“我让司机送你。”

  “走开。”

  霍渠默默地将身体移开。

  在黑暗即将吞噬两人的时候,霍渠叫住了他:“纪守秋,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没有了。”

  霍渠不甘心,但他心里明白,这条路是时候走到终点了。

  “这把钥匙你拿着。”霍渠将房子的钥匙塞到纪守秋手里,“这里永远欢迎你,你随时可以回来。”

  纪守秋坐在出租车上,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钥匙,他原本应该扔掉的,可一犹豫的功夫,钥匙就留在了自己手上。

  纪守秋将钥匙随意地放进包里,向司机说了租住公寓的位置。

  他很久没回来了,已经做好公寓很脏的准备,但打开门,室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还添了一些东西。

  纪守秋原本以为是向芒希做的,但向芒希否认了。

  纪守秋脸上的笑容消失,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扔到了楼下垃圾桶。

  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几天,在他把最后一袋垃圾送到楼下时,他遇见了池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见纪守秋,大学生脸上都是震惊。

  “刚过来不久。”

  “你的身体......”

  “已经好了。”

  “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纪守秋点点头:“不算太差。”

  大学生迟疑了一会儿,突然下定决心,“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纪守秋把他的话堵了下去:“池歆,我没有时间考虑那些。”

  “没关系,我可以等.......”

  纪守秋笑着摇头。

  大学生露出苦笑,他被拒绝了。

  纪守秋回了家,发现小枣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个小球。

  那个小球是霍渠买的。

  “宝贝怎么还不睡?”纪守秋一边问,一边想把小枣手上的小球拿开。

  但小枣紧紧拿着,不肯放手。

  纪守秋只能作罢。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小枣自从回来后,不知道是不是在霍家待了一段时间的缘故,纪守秋总觉得孩子很不安。

  他轻轻抚摸孩子的头,直到把小枣哄睡了,才把小球从孩子的小手中拿了下来。

  纪守秋眉头紧紧皱着,犹豫再三,将球扔进了垃圾桶。

  这一扔,差点出了事。

  小枣第二天找不到球,差点哭得抽过去,纪守秋吓坏了,连忙把球从垃圾桶里翻出来,认真清洗后还给小枣。

  小枣手里拿着球,才止住哭去康复学校。

  纪守秋约了向芒希。

  “霍渠给了我一叠资料,里面详细写了孩子被拐卖的事情。”

  纪守秋将资料递给向芒希,接着说道:“失忆时,我接到了福利院的电话,因为霍渠一直告诉我,小枣就是我生的,一听电话说领养,我当时就带着小枣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呢?”向芒希心里有了预感。

  “没想到,小枣真的是我的孩子。”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两人双双红了眼。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霍渠,还有霍渠是阿焕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他。”

  “嗯嗯,你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也不配知道。”

  “我前两天打电话问了福利院,捡到小枣的是一对大学生情侣摄影师,小枣当时就在箱子里,手里捏了一颗枣。”

  向芒希看完了资料,差点气得说不出话来:“一群畜生。”

  纪守秋接着说:“我要了那对大学生的联系方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当面谢谢他们。”

  “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过在这之前,”纪守秋为难地低下头,他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颤声说,“我得先去把孩子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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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是Let it out,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