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将至,霍渠为了陪纪守秋回河村,特意把工作往前推,整整加班一周,终于在某个周末一同前往河村。

  当霍渠忍不住打下第五个哈欠时,纪守秋担忧地开了口:“阿焕很困吧?”

  “我一点也不困。”霍渠不在意地笑笑。

  “其实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那怎么行?”

  回河村不是纪守秋临时起意,他想看看爷爷,同时,那里也有许多他和阿焕的回忆。

  车沿着崎岖的山路行驶,河村变化很大,这几年,原来的村名已经搬出去,现在说是荒山也不为过。

  纪守秋兴致勃勃地下了车,对方像秋游的孩子一般,牵起霍渠的手往记忆深处走。

  曾经的学校已经废弃,纪守秋带着他来到仅剩一面红旗的学校里。

  “还记得我们在这儿发生了什么吗?”纪守秋看着随风飘扬的红旗,突然问。

  霍渠沉默一会儿,选择了保险的答案。

  “我来接你。”

  当笑意盈满纪守秋的嘴角,他知道他交上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霍渠伸手将纪守秋被风吹起的头发别到耳后,青年凝视远方,显然已经陷入回忆。

  “高考完那天,你来接我回去。”

  “雨很大,我等了好久,”纪守秋拉住霍渠的手,缓缓靠近自己的脸颊,“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为什么?”霍渠脱口而出,当即感到后悔。

  好在纪守秋没有追问下去。

  “还不是你闹别扭。”

  纪守秋拉着他的手,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去,嘴里一直在回忆过往。

  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第一次表白的地方。

  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路上可以经过的,纪守秋就带着霍渠去看,边看边把当时的情景说给霍渠听。

  他沉浸在甜蜜的过往中,丝毫没有注意霍渠的不对劲。

  起初,霍渠还能当一个安静的聆听者,不时应付几句,可纪守秋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刺痛了他。

  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他就是阿焕本人。

  霍渠心里苦笑,他只是二人爱情的旁观者。

  两人很快来到了纪守秋曾经的家,房子已经被拆除,再往后走,便是纪守春的墓地。

  看着墓碑上头发花白,不苟言笑的老人,纪守秋慢慢蹲下身,用手擦去了照片上的一丝尘土。

  “爷爷,我来看你了。”

  霍渠弯腰,放上了来时准备的花,纪守秋不像刚才那样兴高采烈,霍渠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

  他想,纪守秋应该有话要和爷爷说,起身后叮嘱道:“好好看看爷爷吧,我在那边等你。”

  纪守秋微微点头。

  霍渠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找了个能看见纪守秋的角落。

  青年的久久跪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只有风吹树叶的唰唰声。

  一会儿,霍渠注意到纪守秋低下头,肩膀下垂,微微颤抖着,他心里一慌,快步走到纪守秋面前。

  “怎么了?”霍渠抹去纪守秋脸上的泪水。

  “被沙迷了眼。”

  他双眼通红,断了线般的泪珠还在不断往下落,这话委实让人难以信服。

  霍渠也不拆穿他,扶着人站起来,替他扫清衣服上沾的灰尘。

  “原本....还想带你去看看......捡到你的地方......”纪守秋还没缓过来,一句话说得短短续续。

  “但刚刚......看了一眼.......路好像被封住了.......”

  “既然封住了,那就不去了,”对方说得含糊,霍渠也没在意,拿出纸巾替他擦去糊了一脸的泪水,“天色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纪守秋点点头,正欲往前走,霍渠抢先一步蹲在了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纪守秋看着面前坚实宽厚的背部,明知顾问。

  “上来,我背你。”

  “我不要,我可以自己走。”

  “守秋,以前我不也背过你吗?快上来!”

  纪守秋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也是阿焕蹲在自己身前,不同的是,那天下着雨,阿焕还没有接受他,而现在阳光正好,他和阿焕真正在一起了。

  霍渠将对方牢牢背在背上,两人慢慢下山。

  距离车的所在位置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天气炎热,纪守秋近来嗜睡,又奔波了一天,霍渠只能背着他走一段。

  走到山下,已是傍晚,一天最炎热的时辰过去,饶是霍渠也觉得有些累。

  “阿焕,你看那边。”

  霍渠转头望去,一个老奶奶正推着冰淇淋车,估计是要往家赶。

  “想尝尝?”

  纪守秋点点头。

  他出了一身汗,脸也因热气变得通红,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那辆冰淇淋小推车。

  “等着,我去买。”

  霍渠付了钱,很快将雪糕买回来,纪守秋接过去,问:“怎么只买了一只。”

  “怕你贪凉,吃多了闹肚子。”

  “那你的呢?”

  “你吃就行了,我不吃。”

  纪守秋看着霍渠,狐疑地咬了松软的雪糕一口,入口即化,丝丝凉意沁人心脾,连劳累都仿佛驱散了。

  纪守秋小口地吃着,趁霍渠不备,将雪糕送到了霍渠嘴里。

  “尝一口!”

  霍渠无奈,就着纪守秋的手咬了一口。

  “好吃吧?”

  霍渠应了一声。

  纪守秋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喜滋滋要继续吃雪糕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变得通红,与此同时,车里突然出现一股似有似无的西柚味。

  霍渠心下一紧,这是纪守秋信息素的味道。

  不等他开口,就注意到纪守秋的脸红得不正常。

  “守秋,你发情期到了吗?”

  “没有啊,”纪守秋举着冰淇淋,雪白的膏体在高温的作用下开始融化,顺着他的手指开始往下,“我有好好吃药的。”

  霍渠仔细闻了闻,发现西柚味很淡,跟发热期时的气味不一样,而纪守秋也没有失控的迹象。

  纪守秋的发情周期比别的Omega要长,大概半年一次,霍渠推算一下时间,此刻不是纪守秋发情期。

  扫视的目光让纪守秋身子僵了一瞬,但很快故作镇定。

  霍渠忽略了纪守秋莫名的紧张,转而问道:“那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纪守秋看着男人黢黑的眼睛,刚刚消下去一些的红色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猛地低下头,小声说:“我们刚才间接接吻了。”

  一番话说得霍渠心痒难耐,同时又哭笑不得。

  冰淇淋化了,已经彻底不能吃了。

  霍渠拿了纸巾,替纪守秋擦好手,直到车开出去许久,纪守秋都睡着了,脸上的热度才慢慢消去。

  霍渠看着Omega熟睡的脸庞,不知道自己还能扮演“阿焕”多久。

  几天后,霍渠收到了尹特助的消息,该是见一面的时候了。

  纪守秋从河村回来后,更加贪睡了,脸也圆了一小圈。

  霍渠打点好一切,告诉纪守秋,自己要出差。

  他本以为纪守秋会闹别扭舍不得自己,相反,纪守秋不仅愉快地答应了,甚至还有点催促霍渠的意味。

  两人约定好每晚通话的时间后,霍渠坐上了飞机,决定去见见第二户买了孩子的人家。

  尹特助送来的资料显示,第二户人家目前共四口人,男的叫李大海,女的叫张丽香,两人有一个女儿,这些年又生了个小儿子。

  因为城市规划,他们一家从原来的地方搬进了新的商品房,面积虽小,但比起原来的房子已经大了很多。

  李家住二楼,几人来到楼下就听到尖锐的女声。

  “要死啊,叫你快点过来听到没有!”

  “一天到晚看看看,迟早看死你!”

  咒骂声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霍渠眉头紧紧皱起,越靠近二楼,女声的声音越大,辱骂的词汇也越来越刺耳。

  尹特助敲门后,一名男性打开了门。

  对方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西服,内里却是洗得发旧的衬衫。

  他歪斜着眼睛看了看霍渠几人,嚷嚷着把人往外赶。

  尹特助先对方一步,用脚抵住门,一把将男人退了回去。

  男人顺势倒在沙发上,看出来者不善,心思一转,装模作样地开始哭了起来。

  “欺负人了!欺负人了!你们擅闯民宅!我要叫警察把你们都给抓起来!”

  霍渠的眼睛危险的眯起,身后进来的几人立马进屋锁门,像拎垃圾一样,将李大海拎到了地上。

  李大海哀嚎了一声,对上霍渠充满寒意的目光,哭丧的声音吓得咽了回去。

  厨房处,一名妇人拉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妇人顶着一头凌乱的卷发,涂着鲜红的口红,霍渠注意到,妇人的指甲油已经斑驳,此刻牢牢抓紧男孩的手臂,许是太多用力,指甲陷进男孩肥厚的手臂上,两人双双发抖,妇人是被吓的,男孩则是疼的。

  “你,你想干什么?”妇人哆哆嗦嗦地说道。

  她意识到面前的人们穿着得体,之前也从未见过,应该不是要债的。

  霍渠没理她,径自在房间里转动起来,他这才发现,厨房的洗手池旁,还有一个女孩。

  女孩靠在池边,头发枯黄,身体和外面的男孩比起来,瘦弱的要命,霍渠推测,在楼下听到的咒骂声,就是针对面前的女孩。

  至于为什么?一定是为了那个男孩儿。

  霍渠转身回了客厅,李大海,张丽香都被人牢牢控制住,而两人胖胖的男孩,则是呆呆站在一边。

  霍渠点点头,尹特助递过来一个箱子,一打开,夫妻俩看清里面红色的钞票,顿时喜笑颜开。

  “我们霍总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们二位,如果你们配合的话,”尹特助的手指在箱子上一滑,“里面的东西都归你们。”

  “好好好,你们想知道什么?”

  霍渠嘲讽地笑了笑,心想果然和资料上写的一样,都是贪财之人。

  “你们曾经是否买过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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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事总是把活推给我,我真的太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