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然拉着对方聊了好一会儿,刚刚才让司机把纪守秋送走。

  他其实也觉得奇怪,第一次喝了南瓜粥,就萌发了想见见做粥人的想法。

  在观月楼看见纪守秋,对方和他一样都是Omega,微短的黑发,削瘦的身体,白皙的皮肤,清澈干净的眼神,应然几乎是立刻决定,想和纪守秋做朋友。

  他父母从商,家底殷实,爷爷辈都是音乐家,自己也承袭了长辈的意愿,成为了一名钢琴家。

  但是因为自幼身体不好,朋友少得可怜。

  在应然的印象里,自己经常生病吃药,上学时时常在家养病,久而久之,和班上的同学也疏远了,休息的时间,他用来练琴,也因此他一直没什么朋友。

  他直觉纪守秋人很不错。

  向李管事打听后,无意得知纪守秋在驻风打工的事。

  应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由此推测出,纪守秋家境不太好。

  他决定帮纪守秋一把,正好家里的园艺师离职回家了,他除了弹琴,也没别的爱好,把纪守秋叫来帮帮忙,正可以解决这两个问题。

  但是应然也拿不准纪守秋对于驻风的态度,刚刚把想法一说,虽然纪守秋起初有些推脱,不过终究答应了下来。

  应然收拾好东西,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刚进门的何芝。

  应然被吓了一跳:“妈,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何芝放下手里的东西:“突然想过来看看你。”

  她从桌子上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喝了起来。

  “然然,过来,妈有话跟你说。”

  她朝应然招招手,让应然坐到她身边来。

  应然坐到何芝身边,疑惑地问:“怎么了妈?”

  “然然,妈妈问你,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应然愣了愣,笑着说:“妈,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何芝拉过儿子的手,心疼道:“你结婚也好几年了,要不是你的身体,也不会一直没有孩子。”

  何芝难过地低下头,她就应然这一个儿子,自幼身体不好,一直小心翼翼地养着,虽然家里不缺钱,儿子也结婚了,但因为身体的缘故,应然的身体无法生育,这始终是一个疙瘩。

  应然反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没孩子也没关系,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

  何芝看向自己的儿子,对方朝她笑了笑。

  她叹了口气,“没个孩子,我始终不放心。”

  应然明白母亲心中的顾虑,其实婚姻和孩子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不过看着母亲曾经为自己花了那么多心血,他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安排,走入婚姻的殿堂。

  “然然,妈妈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想要个孩子吗?”

  应然笑着说道:“都可以,我听您的。”

  “你这孩子。”

  应然轻轻靠在了何芝肩上,何芝握着他的手,说道:“咱们家家底稍微弱了些,没个孩子,总感觉矮人家一截。”

  “我们家不是挺好吗?怎么就矮一截了呢?”

  “傻孩子,还不是为了你以后好过一些,万一以后吵起架来,肯定拿这事说我们。”

  应然小声嘀咕了句:“我不能生育,他们不是一直知道吗?”

  “然然,人都是会变的,”何芝说,“现在不介意,不代表以后不介意。”

  不等应然反驳,何芝接着道:“你放心,我也只是随口先问问。”

  “您早就想好了吧?”

  何芝避而不答,转而问起了应然的身体,话题就被这样带走了,应然只当她是临时起意,自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辞去驻风的工作很顺利,纪守秋猜想,应该是找到了人的缘故。

  刘经理什么也没说,干净利落地结了工资。

  已经正式入秋,今日的气温却升高了几度,纪守秋从驻风出来,额头上是细密的汗,他随意地把头发拨朝脑后,想要风吹散热气。

  回到家,纪守秋才卸了力般躺在床上。

  他把去应然家打理庭院的事告诉向芒希,对方吃了一惊,但也赞同纪守秋辞掉驻风的工作。

  理由和应然给出的一样。

  纪守秋没有太大的想法,他之所以一直待在驻风,也是为了攒钱,现在辞了也好。

  话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想起霍渠了。

  自从上次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后,对方也没再联系他。

  ——只是想玩玩。

  话语突然浮现在耳边,引来心脏的一阵刺痛。

  纪守秋坐起身,想把不愉快的回忆清除出去。

  他拉开床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相框。

  上面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精神抖擞,面对镜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照片,纪守秋小声唤道:“爷爷。”

  每当心情不好时,他总会把爷爷的照片拿出来看一看。

  爷爷已经走了好几年,纪守秋孤身一人地挺到了现在。

  此刻,纪守秋忽然有些想哭。

  他抱紧手里的相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恍惚中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村落,绵延的山脉,一望无际的蓝天,老人正站在房子旁边,微笑地看着自己。

  纪守秋高兴地跑过去,却发现眼前的一切离他越来越远。

  紧接着,所有东西开始变得扭曲,他大声喊着“爷爷——”,耳朵里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焦急起来,越努力却隔得越远。

  ——追不上了。

  脚下突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纪守秋一脚踩空,落入无边的黑暗。

  他在这时醒了过来,拿起旁边的闹钟一看,已经快凌晨了。

  纪守秋伸手往一旁摸了摸,没有摸到手机。

  把相框放回抽屉,纪守秋来到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屏幕正一闪一闪地跳动着,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纪守秋拿过手机,上面正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过来?

  纪守秋奇怪地按下接听键:“喂?”

  “您好是纪先生吗?”手机的一头传来一个低哑的男声。

  “对,请问您是?”

  “纪先生,您原定领养孤儿小枣的事情现在出了些状况,有时间的话,请您到儿童福利院来一趟。”

  对方的话让纪守秋慌乱起来。

  领养?出现状况?到底怎么回事?

  “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领养怎么会出问题呢?不是都说好了吗?”纪守秋语无伦次起来,拿着手机的手也开始颤抖。

  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显然不打算多说,冷冰冰地打马虎眼:“具体的情况等您到福利院就知道了。”

  说完,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纪守秋几乎是瘫坐在地上,手机也从手里滑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不能领养小枣了吗?

  纪守秋感到胸口一阵钝痛,像是喘不过气来。

  他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否定了刚才的猜想:不可能的,好好的,怎么会出问题,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其中一定有猫腻,对方也不一定是福利院的人。

  说不定,是骗人的呢?

  纪守秋支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缓缓坐到沙发上。

  他想找人说说话,可夜已深,他不愿打扰向芒希。于是在沙发上不安地坐了一夜。

  天刚亮,他打电话向观月楼请了假,然后马上朝儿童福利院奔去。

  保安认识纪守秋,看他一来就开了门,纪守秋感谢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走向了院长室。

  纪守秋敲了敲门,没等对方应声,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

  办公桌的后面,端正地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头发已经完全变白,脸上有皱纹,戴着老花镜,正在写着什么。

  对方看了纪守秋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写东西:“您是纪先生?”

  话音一出,纪守秋立马听出这是昨晚手机里的声音,院长就是打电话的人。

  “院长,昨晚您的话是什么意思?”纪守秋着急地问。

  对方头也不抬地说:“领养的手续一直是小舒在办,领养小枣的事情,她向我争取了很久,我也同意了。”

  老人合上笔,“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小枣恐怕不能让您领养了,发生这种事我们也很抱歉。”

  “你们怎么能这样?”纪守秋激动的说道。

  对方的话无疑是一把利刃,直直插进纪守秋的心窝,他身体晃了晃,靠抓着桌子的边缘的才没倒下。

  “你们怎么能反悔呢?”纪守秋喃喃道。

  “院长,小枣的领养出什么问题了?”就在这时,舒云婉也赶了过来,她看到面无血色的纪守秋,只能无力地递给他一个抱歉的眼神。

  “小舒你先出去,我跟纪先生谈谈。”

  舒云婉顿了顿,把嘴里的话都咽了回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纪先生,为什么您现在不能领养小枣,原因是出现了比您更适合的领养人。”院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不能领养的原因。

  纪守秋颤声道:“是什么样的领养人呢?”

  “抱歉恕我无可奉告。”

  纪守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还有机会,如果能够联系对方的话,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下。

  “能不能给我一下,对方的联系方式?”

  院长看着面前的Omega,看着对方哀求却坚毅的眼神,最终同意了纪守秋的请求。

  “我帮您问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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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