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如果突然有一天，变成了别人面对贺言只能说真话。
“贺言。”有人在叫他。
贺言猛一下惊醒，腿不自觉地蹬了一下地板，被叫醒的那一刹那，他正在梦里摔下，气流从脸边像刀子一样划过。
原来是吹风机开了，正在吹他的头发。
“化妆的时候不要睡着哦，下巴抬一下，我给你补点阴影。”
化妆师一边化着，一边不易被人察觉地皱了皱眉。
贺言注意到了，他刚想问问化妆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就听到化妆师说：“真怀念你以前当爱豆的时候，娘炮归娘炮，但美啊!现在黑眼圈好重，这就是色衰爱弛，难怪你粉丝都跑了。”
贺言“……”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秒之后，贺言说：“我熬了几天大夜。”
每天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当然黑眼圈重，嘴唇都干得起皮。这才刚杀青，就坐着红眼航班飞过来参加活动，怎么可能不憔悴。
化妆师却很是惊恐地看着他，像是被吓傻了。醒过来，赶紧解释，语气里都带着哭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般都是在心里说说的。”
她闭嘴了。
“没关系的。”贺言真没觉得有什么，更是隐隐猜到了化妆师这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狡辩一下的，不然你们这些明星这么小气，我工作肯定要丢了”化妆师却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开口，又是一些真情流露。
贺言嘴角抽搐了几下，平心静气对化妆师次强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你最好休息几天，免得对别人也这样。”
说完，他也顾不上化妆师信还是不信，便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有很多记者在等着。
之所以这么忙还要赶过来，是因为这次的电影节，专门设置了一个环节，放映何羽鞍的经典电影。
映前还有直播环节，何导在直播连线的大屏幕上出现，看起来又消瘦了一些，这是他宣布息影以后的第一次亮相。
主持人问他，对这次电影节选映的几部片有什么看法。
何羽鞍先是等了几秒，网络延时过去，听清了问题，何导说：“他们应该就是看我快死了，选了几部知名度高的蹭个热度吧。”
主持人也是个久经沙场的，反应极快，马上打哈哈：“何导真是幽默，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挺过这一关的!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呢!”
何羽鞍也十分诧异，自言自语：“怎么回事，我说出来干什么?”
明明他今天状态挺好的，刚刚一看直播镜头里，贺坐在主持人背后的观影席位置上，甚至有几分欣慰。
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样，贺言也是惊呆了。
主持人与何羽鞍却还在试图维持正常局面：“那何导对这次电影节参选的影片有什么期待呢?看好谁拿最佳演员?”
“没什么期待。”何羽鞍说，“上线以后我在美国都看了，全是烂片，还有一部是抄国外的。这些评委品味堪忧。”
主持人舌头都打结了：“可、可里面还有你在综艺里的爱徒呢。”
贺言的电影还没上映，自然是说的另一位了。
何羽鞍也明显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试图关掉设备，可是在轮椅上十分操作不便，还没完成，就忍不住继续说了起来。
“你说崔远洵?”何羽鞍说，“首先他那部是参加节目前拍的，其次他还行，操，这个怎么退出?继续说，他还行但是电影本身质量怎么样，故弄玄虚的矫情，没办法，没名气的时候只能演这种级别的东西，肯定没戏……”
贺言终于不能沉默了，他也不再顾及形象，大声说：“快点切掉!”
处于呆滞之中的工作人员，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切掉了信号。
贺言看着台上的主持人痛苦地捂住脸，一副社死的表情，既有些感同身受，也有点刺激。
不过真是奇怪，为什么何羽鞍远在海外开始发神经，主持人倒是没事呢？
难道是他自作多情了，这场事故跟他没关系?
所有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开始继续看电影，主持人悄悄走下来，半蹲着跟贺言轻声说谢谢。
他眼含热泪地跟贺言说：“我刚刚真是吓得半死，主要我以为何导这么发疯是什么回光返照，很怕他下一刻就暴毙了!”
这话没法接，贺言只能保持沉默地看着主持人。
主持人看起来像是要从吓得半死进化到吓全死了，也开始：“我艹我怎么会说出来，我是不是该回去选墓碑了。
贺言只能无力地安慰着他：“没事，你快去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贺言决定再实验一下。
他坐的这一排基本上都是有知名度的明星，照来说不会乱说话。贺言选择了自己左边的一位年近不惑的男演员，平时都是硬汉形象。
贺言不顾看电影不能交谈的规矩，侧过脸，敲了敲对方的肩膀，等那人转过头来，贺言便低声问他：“你看到昨天那个朝阳区警抓到刘一琦嫖娼的新闻吗?”
这是他选择过的新闻，因为这位新闻里嫖客跟旁边的人有过合作，似乎关系还挺好。
对方马上说：“当然看了。哎，以前我们都是去国外嫖的，就算现在出不去，他也不能这么不小心啊！”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把贺言当外人。贺言立刻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看向大屏幕，不再交谈。边上那人却还在低声自语：“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这种事情……”
贺言心想，等看完这个电影，就不参加剩下活动了，红毯跟晚会也不要去了，趁早走吧。
不然再待下去，自己可能要被迫听到很多人心声，甚至别人远在千里之外，视频里跟他对视一眼都会变成这样。
不过……这样直接爽约走人，又有可能被骂耍大牌，得罪一干业内，而且还解释不清。
而且，等会儿的红毯上，还有崔远洵。他跟崔远洵都好久没见了。
为了崔远洵，有可能会让那么多人社死，这样真的值得吗?
邪恶的大魔王贺言决定冷酷地试一试。
毕竟，自己当初社死的时候，大家也都看热闹看得挺开心的。
崔远洵走在红毯上，不停有人叫他的名字，让他看镜头。
还有人拉住他，问：“这是你第三次来XX电影节了，有什么新的感受吗?”
“前几次没跟你说过话。”崔远洵说。
他现在已经学会了不会说后半句，比如不会说，那个时候，工作人员会让崔远洵赶快走不要在红毯上逗留，人家只想拍有名的。
“说说你的新电影吧，这次入围了最佳男主角，觉得自己表现怎么样?”主持人又问这个问题挺好答，崔远洵马上说：“肯定没戏。”
主持人反应倒快，虽然尬住了，但马上又问：“那你看好谁?”
崔远洵想了想，说了他觉得比较好的一部电影，主持人接话：“贺言也在微博上说这部电影好看，等下我也问问他。”
崔远洵心想，不用问了，他们之前一起看的时候就讨论过了，这部算是今年质量勉强过关的，肯定能横扫很多奖。不过这种场合，他当然什么都没说，接受完提问就往前走，还没离开红毯，就听到后面的尖叫声，是贺言跟着剧组来了。
贺言极力躲着，却还是没避过红毯主持人的热情，硬把拉了过来，举着话筒微笑提问“贺言，这次电影节你最看好哪部电影?”
这个问题简单，贺言松一口气，看来红毯主持没出事，他赶紧回答了一部他较为喜欢的电影名。
主持人笑眯眯地：“刚刚崔远洵也说了这部电影，我都要怀疑你们商量好了卖腐呢。”贺言：“……”
他看到主持人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却还在试图制住局面：“我怎么说真心话了让我赶快转移一下话题。贺言，你怎么第一次演电影就选了反派呢?是不是打算到时候票房差就推锅给主角，票房好就揽功夸自己演技炸裂?
刚才的小型映前对话可以切掉，但现在是全网直播，不仅有摄像头，还有不知道多少手机在拍，似乎暂停也没用了。
贺言转头不去看主持人，一边说：“姐，你是不是太冷了，要注意身体啊。”
脱离了贺言的视线范围，主持人立马理智过来：“哈哈哈哈是啊太冷了开个玩笑，你不会介意吧?”
她现在需要一个当事人的肯定，免得回头被贺言的粉丝骂得妈不认虽然这事无法避免。
“当然不会。”贺言觉得自己脖子都要抽筋了，又把头转过去，赶紧往前走，整个剧组都被他带着，非常匆忙地离开了红毯。
“贺言，”导演看贺言都被气得闭上眼睛了，赶紧安慰他，“别听那个人胡说八道，你表现挺好的。”
“是啊，”男主也跟着帮腔，“我也很喜欢你。”
贺言走了几步，发现还是不行，再走下去就要摔了，只能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男主一脸担心地看着他，继续在说：“虽然我真的很他妈嫉妒你一个新人，人气又高，角色人设还好，导演是不是潜规则你了?”
导演震惊无比：“我没有!”
贺言听不下去了，迅速走到了最前面，像个领头人一样，把整个剧组甩在后面。
他很快找到了崔远洵。
崔远洵看贺言走得有点急，看出来不对，问：“怎么了?”
贺言说：“你能不能找找关系，把我们在颁奖晚会的位置调到一起?
“你不跟你的剧组一起坐吗?”崔远洵不解。
“太危险了。”贺言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现在跟谁坐一起都不安全，也就跟你好一点。”
毕竟崔远洵这个家伙，本来就说话直白，大家都习惯了。
崔远洵打了个电话，跟贺言说：“我经纪人同意，骂我太恋爱脑了，这种时候还想坐到一块。”
贺言将手伸过去：“把你手机给我。”
他拨通了视频通话。
崔远洵的经纪人杜别舟很快接通了，气急败地开骂：“崔远洵你这个…贺言?”
“嗯，是我。”贺言看着屏幕里的人，很淡定，“杜哥你先别急，我问你个问题你就明白了。”
杜别舟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贺言想了想，准备问个清淡一点的：“你给的艺人偷税漏税了多少万?”
“没多少，我很讲规矩的，也就够我买一层楼吧，我草!”
贺言“啧”了一声：“你居然克扣下来自己去买楼。”
他看向崔远洵：“他的楼里说不定有你一个卫生间。”
“拉倒吧，就他赚的那点钱，我都不屑去………靠!”杜别舟挂掉了视频。
贺言继续发着文字：所以可以帮我们安排一下座位了吗?
杜别舟：OK
遇到这种事，谁都不能不震惊。
崔远洵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我刚刚听他们说电影节出了什么事故。”
贺言现在也有了几分后悔：“早知道我就该马上走的，现在都上红毯了，也走不了了。”
“你以前也这样过。”崔远洵想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贺言也很不解：“我还在想你是不是最近又许了什么愿望呢，没有吗?”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以前自己是因为崔远的那个愿望有了变化，那现在也很大可能是样的原因，但是，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崔远洵摇头否认了。
杜别舟发来消息，告诉他们，位置的事情已经搞定了。
崔远洵给他回了一句“嗯”,又补充：“记得去补交税款，第一次补不用坐牢的。”
贺言觉得杜别舟一定是打了字又删掉，才会最后又发来一个简洁的“OK”,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悲痛。
贺言不无同情地对崔远洵说：“他大概觉得如果不补，你会去举报他。”
“现在他要去补了。”崔远洵不再设想这种可能性，“不过可以拿来威胁他，别老是催着让我们分手。”
“崔远洵，”贺言震惊，“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嗯。”崔远洵低头笑了笑，还挺不好意思在贺言耳边轻声说，“跟你学的。”
说完，他又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脸红了?”
贺言沉重地叹气：“早知道让化妆师给我上十层粉底，我宁愿被他说娘炮!”
等到晚会开始，贺言哪怕低着头，都能感觉到周围一片诧异的目光。
“贺言，”崔远洵在提醒他，“有镜头在拍，别低着头。”
这要是传出去，说不定明天就会被人在网上造谣说贺言在电影节还玩手机了。
贺言只能抬起头来，眼睛却仍然盯着前面的座椅靠背。
崔远洵坐在他的右边，非常安静，偏偏左边却不能再复制粘贴出来一个崔远洵，还非要跟贺言搭话。
“贺言你怎么没跟你的剧组一起坐啊?”左边的是个年轻的综艺咖，但最近也演了些电影，所以能来参加。
“不知道，主办方安排的。”贺言撒着谎推锅。
这人却揪着不放：“但我刚刚看别人拍的图，本来这里不是你啊。”
贺言深吸一口气，只能使出让对方自动败退的招数，把头扭过去，看着人：“那我就不知道了。”
对方说：“本来你们几个月没同框，我还以为解绑了。结果你还这样，能不能不要再让崔远洵吸血了，你知道你这么久没出来营业粉丝已经跑了很多吗?”
贺言脸上的笑僵住了。
怎么还有这种操作?这也能碰上唯粉?
他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你现在会不会有点想去洗手间?”
这人也惊恐地跳了起来，说着要去洗手间，跑得没影了。
贺言终于松一口气，都没了坐像，靠在椅子上，精神有些不济。
崔远洵因为注意着动静，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再看开场表演，反而盯着他看。
贺言小声说：“你别看我了，人家说的对，现在不知道多少个人正在上面拍我们复婚场面呢。”
“好像真的给你造成了很多影响，”崔远洵说，“怎么办?”
很多问题，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带给贺言的，可是要远离，却也真的做不到。
贺言烦恼地揉了揉眉头：“你别信他的，我现在事业转型期，一部分粉丝接受不了而已。光是最近出来的造型都被骂过很多次了，说非要扮糙什么的……这种事情，本来最后就是拿成果来定，并不是全听粉丝的话就是真的尊重他们。“”
而别人也不会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崔远洵为他做了多少。
前些天，崔远洵告诉他，那个他一辈子不想再见到的人，已经死在了ICU里。
“他前些天晕倒，社工送去医院，发现已经肝癌晚期了。”崔远洵语气里带着歉意，“但我托人还是捐了钱给那个组织，让他们做好临终关怀。”
贺言一时间都不知道作何反应，好在是崔远洵，也不需要他给予什么回应。电话那头崔远洵说：“没关系的，贺言。”
好像对着这个人，只能直面自己所有的阴暗跟软弱，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无数次预感到危机，想要逃开，想要自我麻醉，假装讨厌这个人。
却也只有崔远洵，能让贺言真正地变得柔软。他知道贺言没有办法真的忘记，却也不能去面对，帮贺言做了那个块择。
许久以后，终于要开始颁奖了。
前面都是一些最佳特效、最佳动作设计等奖项，贺言原本以为不会出什么岔子，结果上去的第一个嘉宾，就是之前在节目里被贺言说抄袭的那位导师。
他还颇为厚颜，开场白就是：“今天我又看到了很多熟人，咦，贺言也来了，老师很想你啊。”
贺言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垂着眼不看他。
他却还在开着不好笑的玩笑：“怎么不看我呢，说起来上次节目，我作为导师，也收获。”
贺言听不下去，转过脸跟崔远洵低语：“他那个组拍的东西明明最烂。”
说话的时候，贺言没忍住，瞥了台上的人一眼。
目光交汇的瞬间，贺言就听到台上的人说：“比如我的新戏抄得更加杂糅了，大家绝对看不出来。”
现场一片死寂，听着台上的人拼命圆场，贺言也挺痛苦：“要不然我还是耍大牌走了吧。”
“不行，”崔远洵却按住贺言的腿，说，“我想起来了，是我的问题。”
似乎就是昨天，崔远洵点开自己微博时，又看到营销号瞎剪的视频被无良的渣浪推送过来。
是贺言之前在节目里的失误发言合集，又被找出来炒冷饭赚流量。评论里果然火药味十足，少数几个为贺言辩驳说他讲的也不过是实话，却又被人追着骂，说只有贺言会这么心理阴暗。
崔远洵如今也学会了开小号，没忍住留言：“不如试试哪天所有人都像贺言一样讲真心话，你就会明白他有多清白。”
对方这么回的来着：“你这地图炮开得，所有人也太多了，起码我能随便数出一百个人比贺言清清白白。”
他又回复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一百个人。”崔远洵说，“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需要达到这个数字才行。
“你他妈这是什么开了光的嘴。”贺言悲痛无比，“那我现在岂不是要一个个扫射过去。”
“反正今天这个电影节已经这样了，”崔远洵也变成了法外狂徒，“你拖得越久，就越麻烦。”
这一届的XX电影节，原本被人预测黯淡无光，没什么影响力。
却因为某些小小的意外，成了载入史册的一届。至于结束之后，抓走了多少人，又道歉了多少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甚至连原本会引起热度的贺言跟崔远洵换位疑云，以及粉丝因为他们再见的激动，都变成了没泛起浪花的小插曲。
不过那天晚上，崔远洵却主动问了贺言一个问题。
“你怎么今天见到我那么放心?”崔远沟说，“万一我也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呢?”
贺言觉得好笑：“你能有什么事情?
“有的。”崔远洵将贺言翻过身来，平静地望向那双眼睛，在他自己赋予的诅咒之下说出一些真心的话，“我今天看你穿那身西服，我想，很好看，很适合被我脱下来。”
贺言的确不适应崔远洵说这种话，听崔远洵说完，胳膊遮住了眼睛和大半张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真是……不是让你说这种事情!”
崔远洵也跟着躺下来，安静的夜，两个导致一片大乱的罪魁祸首，把世界抛在脑后。
“当然还有别的事。”崔远洵说。
“第一次见你，在机场，我没拿身份证，你叫我的名字。”
“我看到你的时候，想，这个男孩长得真漂亮。不知道为什么，想知道他叫什么。”
贺言依旧捂着眼睛，没有答话。
又仿佛过了很久，崔远洵看到贺言直起身来，月光落在他的背上。
在月亮的沐浴里，在唇齿之间，崔远洵得到了一个吻。
时间的河流里，这是他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