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特有引力>第105章 困局

  急诊室外,龚巧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她的父母已经赶到了,此时陪伴在她身侧。

  走廊尽头,几个警|察正在向医生询问情况。

  “巧巧啊,巧巧.”龚叔刚才由于着急扭了脚,一瘸一拐地朝龚巧跑过去。

  看见龚叔来了,龚巧才愣愣地眨了眨眼,两行眼泪从眼眶里失控地砸了下来:“外公.”

  宣兆同样心急如焚,他为了不让自己的腿疾看起来那么明显,走路一直很慢,此刻他一瘸一拐地大步走上去,看了眼角落的警|察,喘着气问:“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警|察合上录音笔,转身对龚巧说:“小姑娘,具体情况等医院这边的检验结果出来,你先做身体检查,之后会传唤你到警局做进一步调查。”

  龚巧擦了擦眼泪,挺直身体问:“那个人呢?你们去抓了吗?”

  “现在情况还未经核实,我们也无法确定你说的是否属实,”警|察为难地说,“酒店那边也有同事去取证调监控了,你放心,如果你真的遭到了侵害,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宣兆从这段简单的对话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他缓缓蹲下|身,看着龚巧问:“巧巧,是谁,你告诉哥。”

  龚巧眼里迅速蓄起眼泪,她深深垂下头,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龚叔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爸!”龚巧父亲立即冲上去搀扶他,“爸你别激动.”

  “哥?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哥!”龚巧的妈妈哭的双眼通红,她控制不住情绪,猛然在宣兆肩上推了一下,“要不是因为你,巧巧会遇到这个事情吗?都是你害的!你害了我们巧巧一辈子啊!”

  宣兆跌坐在地,目光有些呆滞。

  因为我?我害了巧巧?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

  冷静,一定要冷静。

  宣兆咬住舌尖,停摆的大脑重新恢复思考,很快,一股火渐渐在胸膛里熊熊烧了起来,宣兆目光沉沉:“岑情?是她干的?”

  听见这个名字,龚巧忽然一个激灵,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巧巧,别怕,哥在呢,”宣兆喉头一阵阵地发紧,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对龚巧说,“谁动了你一下,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你知道哥很厉害的,别怕。”

  龚巧忽然“哇”一声哭了起来。

  小姑娘出事后显出了超乎寻常的镇定,她带着内衣裤第一时间到医院做鉴定,然后报|警告知警|察她被强|暴了,接着通知家人来医院。

  在等待的时间里,往来的人中总有窃窃私语,小声讨论着就是这小姑娘说自己被强|奸了,好好一个小女孩,看着这么乖,好可怜啊。

  龚巧紧紧攥着拳头,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是受害者,我不羞耻,我要勇敢。

  到了此刻,龚巧终于崩溃了,她一头扎进宣兆的怀里,眼泪迅速打湿了宣兆的上衣。

  “哥,原来公主裙是送给她的.是她,卓非凡和她.”

  龚巧嚎啕大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宣兆抱着龚巧,看见小姑娘脖子上都是淤青,耳根上也有伤痕。

  他哽咽了一下,仰起头把眼眶里的酸意憋了回去。

  龚巧生日前夕,卓非凡下单购买了一条她夸赞过的裙子,然而这条公主裙最后没有到她手中。这件事像一根刺扎进了龚巧的心里,于是一切都开始变得有迹可循,比如卓非法频繁地说自己要随队去外地做研究,比如他换了锁屏密码的手机,比如他在二人相处时频频开的小差。

  龚巧告诉自己不能有疑心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怎么能怀疑她的非凡哥呢?

  可那根刺在她心里越扎越深,那条公主裙究竟去了谁的手里?

  半个月前,岑情忽然加了她的微信,说要和龚巧一起想办法,撮合宣兆和岑柏言。

  宣兆和龚叔从不让龚巧知道那些肮脏的事情,龚巧不了解岑情的为人,自然喜出望外,她知道宣兆常对着手机里柏言哥的照片发呆,两个哥哥如果能够重新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她和岑情往来的很密切,她无意中告诉岑情自己酒量很不好,连那种果酒都不能喝。

  昨天晚上,岑情声称生日,邀请龚巧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龚巧不疑有他,欣然赴宴。

  后面发生的事情,龚巧已经和警|察复述过了,她被灌了酒,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个男人在搂她,她想反抗又没有力气,再醒来时是在酒店的床上,她一丝不挂、浑身上下都是狼狈的痕迹。

  直到那个时候,龚巧都没有怀疑过岑情。

  龚巧记得大学第一天,辅导员就说过很多人对艺术生存在误解,给学艺术的女生贴上“廉价”、“放荡”的标签,不少同学会因此受到侵害。万一遇到不好的事情,不要慌张,一定要保存证据,第一时间去医院验伤。

  龚巧浑身颤抖,连澡都不敢洗,哆嗦着捡起地上的内衣裤,裹上衣物,踉跄着出门。

  岑情从她的隔壁房间出来,穿着那件华丽的公主裙,对龚巧行了一个优雅的宫廷礼,脆生生地问她要去哪里。

  再接着,龚巧透过敞开的门,看到了房间里赤裸上身的卓非凡。

  “小情,我要走了,龚巧早上叫我陪她去看画展,已经迟——”卓非凡的上衣套到一半,看见门外浑身狼藉的龚巧,顿时僵在了原地,“巧巧?”

  岑情捂着鼻子:“你怎么浑身都是男人的味道,真恶心。”

  连龚巧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当时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而是转身就走。

  卓非凡和岑情纠缠一番后追了下来,龚巧坐上出租车,口袋里塞着用作证物的贴身衣裤,用颤抖的声音说:“师傅,去医院。”

  路上,岑情给她发消息,让她要怪就去怪宣兆那个贱|人,你倒霉就倒霉在有宣兆那样的哥哥。

  “要不是你逼我,我都懒得弄你妹,很没劲。”

  警局的等候区,宣兆看着这条短信,喝下了今天在这里的第四杯速溶咖啡。

  “谈谈。”宣兆敲下这两个字,按下了发送键。

  这是他第三次陪龚巧来接受询问。

  验伤报告和监控对龚巧很不利,她身上并没有撕裂伤和拉伤,由于事出突然且缺乏两性方面的经验,她离开前忘了酒店垃圾桶,没有携带用过的安全套;酒店监控也看不出她是被胁迫发生关系,目击者表示她当时并没有失去意识,和那个男人搂在一起进的房间.

  龚巧百口莫辩,她的控诉和眼泪显得尤为苍白。

  岑情也接受了询问,她承认了自己确实和龚巧男朋友发展出了不道德的感情,她可以为此认错,但并没有直接证据显示是她设局陷害了龚巧。

  龚巧的母亲现在视宣兆为洪水猛兽,她认为要不是宣兆,巧巧怎么会被扯到这趟浑水里。

  宣兆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从询问室出来,龚巧脸色惨白,她讷讷地看着宣兆,声若蚊蝇:“哥。”

  “回家了,”宣兆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他拄着拐棍,上前揽住龚巧的肩膀,“车在外面。”

  宣兆送龚巧回了家,卓非凡等在大门口,他满脸胡茬,神色憔悴,和龚巧说对不起,我鬼迷心窍了,巧巧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一心一意地对你好。

  龚巧抬手,重重给了他一耳光,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将面如土灰的卓非凡关在了门外。

  宣兆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明他是笑着的,语气也很温和,卓非凡却觉得不寒而栗。

  “怕什么?”宣兆嗤了一声,“我就是个残废,夸张点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我没力气打你。”

  “去年过年。”卓非凡垂头说。

  去年过年?过年前岑情来海港找岑柏言,住在那间小屋里,遇见了上门的卓非凡和岑情。

  宣兆嘲弄地笑了笑:“那不就相当于你们第一次见面就搞上了,瞒了这么久,好手段。”

  卓非凡沉默不语,半晌,他说:“我会对巧巧负责的。”

  “你是该负责。”宣兆赞同。

  “你帮我劝劝巧巧,”卓非凡见宣兆的态度似乎不那么强硬,他像是看到了突破口一般,立即说,“我不嫌弃她被那个男人碰过,我会——”

  “你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宣兆厉声打断,“你和岑情确实般配,脏到一处了。”

  卓非凡神情突变。

  “我说的负责,不是指这个,”宣兆垂眸笑了笑,“你爸爸前年搞融资,卖了四间铺子都不够还钱,你们家一共五间中医铺,龚叔为了保住你们家最后一家产业,出钱给你爸爸填了坑。”

  卓非凡浑身僵硬:“你想做什么?!”

  “你爸爸没有告诉你吧,那笔钱其实是我出的,借条都在我这里保管着。”宣兆整了整衣领,又优雅地看了看腕表,温和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哦对了,这个点要债的人应该已经到你铺子和家里了,你爸爸心脏不好,希望别受什么惊吓。”

  卓非凡咬着牙:“宣兆,你是真的无耻——”

  “这也是岑情告诉你的吧?”宣兆缓缓收起笑容,冷冷地说,“让她不要着急,马上就轮到她了。”

  宣兆约了岑情要“谈谈”,但他没有想到,岑柏言也会来。

  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岑柏言最近专心忙着换学分和转学的事情,这边学校也有一些必修课程需要参加期末考试,别人是复习,他是预习加自学,忙得一个头两个大,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岑情找到了他宿舍里,和他说宣兆要找她单独聊聊,宣兆那么恨她,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她很害怕,想让岑柏言一起去。

  宣兆单独找岑情?

  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有些奇怪,于是岑柏言没有拒绝,便跟着一起来了。

  “什么事?你妹妹没有告诉你吗?”

  宣兆一改平时待人的温和有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他双腿交叠,双手搭在膝头,神情冰冷且阴沉。

  岑情下意识站到了岑柏言背后。

  “到底出了什么事,”岑柏言因为宣兆的眼神心头一痛,沉声说,“好好说话。”

  “你妈妈干了什么事,”宣兆拿起拐棍一指,“你妹妹就干了什么事。”

  岑柏言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他迅速转头问:“你和卓非凡?”

  “那又怎么样,”岑情理直气壮地说,“你能把严明的事情弄得全校皆知,让我在学校里待不下去,我就不能对付你了?”

  宣兆垂头轻轻一笑。

  严明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曝光的,而是王太保,他找岑情要钱未果,一气之下把严明那件事捅了出去。

  相反,宣兆为了保护严明母子,反而一直找人在压这件事,论坛上相关的帖子出现一个他就删一个。

  “岑情,你还要不要脸?”岑柏言满脸不可置信,“我真是小瞧你的手段了。”

  “别的话不说了,解决方法就一个,”宣兆反手敲了敲桌面,对岑情微微一笑,“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认错,然后——看见对面那个酒吧了吗?”

  宣兆对着敞开的窗户抬了抬下巴,岑柏言循着看过去,宣兆今天挑选的是个老城区,对面是个一看就知道非法经营的老酒吧,不断有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搂着包臀裙的小姐从里面出来,转而去了隔壁的宾馆。

  “然后脱光衣服躺在门口,”宣兆嘴唇上下开合,表情和说出口的话一样残忍,“身上挂着这个牌子,让从里面出来的男人挨个上你,也不用多,上满十个就够了。”

  桌上倒扣着一个木牌,宣兆将牌子翻到了正面,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我是荡|妇。

  岑情发出一声尖叫,岑柏言也因为这样的污言秽语而眉心紧蹙,呵斥道:“够了!宣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岑柏言,”宣兆双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

  “岑情是做错了,她该和巧巧道歉,巧巧要骂她要打她我绝对不拦一下,”岑柏言上身前倾,直视宣兆的眼睛,“但这不是你这么羞辱她的理由,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行为在宣兆看来就是一种袒护。

  岑柏言护着他自己的妹妹,那我呢?我的妹妹呢?就该任她被欺负被折辱吗?

  如果说龚巧出事后,宣兆就像是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那么岑柏言就成为了爆发的引线。饶是宣兆再理智、再冷静,此刻也完全陷入了失控当中,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怎么合眼了,双目赤红地盯着岑柏言,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我想干什么?我要你妈妈和你妹妹付出代价,我就算死也要拉着她们一起!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龚巧,她不是喜欢男人吗?我要她这辈子都被男人玩弄,让她做最下等的娼|妓——”

  “你他妈疯了!”岑柏言也红着眼,他狠狠瞪着宣兆,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宣兆,你的理智呢,让狗吃了么!”

  岑柏言第一次见到如此暴怒的宣兆,即使在沉香厅那次,宣兆也是克制的,他骂人都骂的比一般人优雅,一个脏字没有。

  在岑柏言看来,宣兆说出这种话,不仅是在作贱岑静香和岑情,更是在作贱他自己。

  宣兆由于激动而胸膛剧烈起伏,他对岑柏言冷冷一笑:“不关你的事,你让开。”

  “让开?我让开,然后呢?”岑柏言寸步不让。

  “你说我勾|引男人,”岑情在岑柏言身后叫嚣,“那你呢?你不也是个勾|引男人的货色!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岑柏言头也不回地厉声喊道:“你闭嘴!”

  宣兆胸膛里那团火已经彻底让他烧红了眼,他太阳穴一阵闷痛,耳朵里嗡嗡作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岑柏言啊岑柏言,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对,她说得对,我和她一路货色,我们才是亲兄妹。可惜龚巧不是你的妹妹,你看着自己妹妹每个晚上都做噩梦、甚至出现自残倾向,你是什么心情?”

  “巧巧她——”岑柏言呼吸一滞,他没想到龚巧的情况会这么严重。

  他只以为岑情耍手段抢走了卓非凡,想必巧巧心思细腻、多愁善感,更容易被情绪左右。

  “不就是被一个男的睡了吗,”岑情哼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死要活吓唬谁呢!”

  脑子里有根弦“噔”一声撕裂了。

  岑柏言缓缓收紧十指:“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宣兆重重闭了闭眼,“你的好妹妹找人侵犯了巧巧,这个意思够清楚了吗?够明白了吗?”

  岑柏言如遭雷击,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了。

  “是你先不放过我,”岑情说,“那个卓非凡也够蠢的,龚巧也是个蠢货。”

  岑柏言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僵硬且缓慢地转过头:“是你干的吗?”

  “不是啊,”岑情理直气壮地说,“警|察都找我问过话了,关我什么事啊,要是我有罪,我现在还能在这里?”

  她很欣赏宣兆此刻疯了的样子,有种报复成功的诡异快感。

  岑柏言忽然一阵眩晕,想要给岑情一耳光,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震惊、失望、愤怒、悲哀这些情绪一窝蜂涌了上来,岑柏言咬了咬嘴唇,抓住岑情的手:“去警察局自首,把话说清楚。”

  “我不!关我什么事!”岑情挣脱开岑柏言,操起桌上那个木板,狠狠朝宣兆砸了过去,“都是这个贱|人的错!他把我们家害成什么样了!”

  宣兆没来得及躲,木牌砸到他胸前,一角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他被砸的一个踉跄,重重跌落在椅子上。

  岑柏言心急如焚,冲上去问:“怎么样?没事吧?”

  宣兆抬手打断他的动作:“你走。”

  岑柏言一愣。

  宣兆双目通红,疼痛令他的理智稍稍回笼:“带着你妹妹,马上走。”

  岑柏言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待在这里显然是不明智的,只会让宣兆的情绪更加激烈。

  于是岑柏言给龚叔发了条信息,让龚叔来接宣兆,而后拽着岑情离开。

  宣兆胸膛起伏,口中粗喘着气,忽然间有些后怕。

  他应该谢谢岑柏言拉住了他,如果今天岑柏言没有来,他不知道会对岑情做出什么事。带来的两个保镖就在楼下随时待命,他是抱着和岑情鱼死网破的想法来的。

  不可以,不能,宣兆告诫自己,为了个岑情把自己搭进去,太不值得。

  龚叔赶来,将宣兆送到医院,医生为他做了简单包扎。

  龚巧也来了,她看着宣兆狼狈的样子,低声说:“哥,是因为我吗?”

  宣兆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瞎操什么心。”

  “刚才柏言哥给我打电话了,”龚巧低下头,“我知道和他没关系,他不用给我道歉。”

  “是我不好。”宣兆说。

  龚巧垂着头:“我也很没有用。”

  她现在有些畏光,或者说是害怕人多的地方,她整天整天的把自己关在家里的雕塑间里,指腹被刀子磨破了也不停,常常一双手被弄得血淋淋的。

  宣兆垂头看着她缠满绷带的十指:“傻巧巧。”

  风波稍稍平息后,龚巧回到了学校,她比任何人想象的要来得更坚强。

  岑柏言去看过龚巧,小姑娘一如既往的乖巧,她知道错不在岑柏言,和岑柏言一点干系都没有。

  然而她越是懂事,岑柏言就越难受。他知道自己的妈妈是坏人,犯下了滔天大错,可那毕竟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岑柏言那时候还很小,什么也不懂,都是这两年从旁人口中知道的真相,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实感。

  然而这次,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他身边,他的妹妹为了报复宣兆而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岑静香甚至不觉得这件事做错了,她觉得岑情有心计有手段,干得很漂亮。

  岑柏言有些恍惚,一口气堵在心口怎么也上不来,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极其真实的感受——原来我的亲生母亲和亲妹妹是这种人,原来她们是这么不堪。

  他几次拿出宣谕给他的那本《悉达多》,想要翻开又没有勇气,就连面对一本书,他都觉得抬不起头。

  所谓的“血缘”到底给了我什么?是她们绑架了我,还是我自己绑架了我自己?

  岑柏言不止一次地思考这个问题。

  而宣兆则对万千山开始了更猛烈的扑咬,他不惜一切代价和万千山抢人抢资源,并且直截了当地告诉万千山,他本来不想做得这么绝,都是因为你女儿犯了不可原谅的错,你才要承受现在这些。

  他不让万千山好过,万千山便把气撒在岑家母女身上。

  终于,宣兆收集齐了万千山这么多年非法转移资产的材料,这些东西至少够万千山坐十年大牢。他向万千山下了最后通牒——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他能让岑家那对母女公开认错,他就放万千山一马。万千山慌不择路,甚至对岑静香大打出手,逼她们向宣兆求和。

  事实上,宣兆根本没有想要放了万千山的意思,他只是想在万千山进去之前,享受他们这家人狗咬狗的样子。

  次日,宣兆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是个匿名邮箱。

  他点击一看,瞳孔骤然收紧——

  里面赫然是事发当晚龚巧和那个男人在酒店的照片!

  照片的视角是男人拍摄的,龚巧一丝不挂,被摆弄成各种姿势。

  这套照片同时也被发到了龚叔和龚巧的父母那里,岑情警告宣兆,要把这些照片打印出来贴在龚巧学校的布告栏上,让龚巧的同学们都欣赏到她的胴体。

  龚巧受到了刺激,在期末考试前夕,再度休了长假,龚叔干脆为她办了休学。

  “都是因为你,”岑情给宣兆发的消息里是这么写的,“你害了我哥还不够,还害了你妹妹,你说你是不是该死?你外公、你妈妈、你妹妹、我哥哥,爱你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你就是个害人精!”

  宣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打颤,他觉得鼻头发热,然后鲜血哗一下从鼻腔里冒了出来。

  宣兆耳朵嗡嗡作响,有那么持续的五分钟,他什么都听不到。

  ——我要他们死。

  宣兆抽了几张纸巾,却堵不住汩汩往外流的鼻血,他起身想要去洗手间清理一番,左腿却像没有了知觉,整个人跌倒在地。

  当天晚上,龚叔亲自开车送他回家。

  “少爷,你还学过车,你记得吗?”龚叔说。

  “记得,怎么不记得。”宣兆笑了笑。

  有一阵子他为了克服自己对车的恐惧,去考了驾照。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拿一本证自然不成问题。

  但龚叔从来不敢让他自己开车上路,龚叔操心的多,可以说这辈子的心都操在宣兆身上了。

  “少爷,”龚叔浑浊的双眼泛起一层朦胧的水光,“叔就送你到这儿了,叔老了,开不动了,往后你自己上路,千万要小心。”

  龚巧的事情发生后,龚叔迅速苍老了。

  他是个身强体健的老人,每天都坚持晨跑锻炼,现在却瘦小得多,身形也有了几分佝偻。

  宣兆当然知道龚叔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眼眶酸涩,但还是笑着说:“叔,你又在瞎操心了。”

  “我上半辈子陪着你外公,下半辈子陪着你,我啊,这辈子值了!”龚叔转过头,抬手抹了抹眼角,“你以前总要我早点回家早点回家,多陪陪家里人,多陪陪巧巧,我也没当一回事。往后叔就陪家里人去了,就是不放心你哟。我嘴上管你叫少爷,实际上你就和我的亲孙子一样,你这孩子想得多,别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

  “知道的,叔。”宣兆低声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龚叔离开后,宣兆一个人坐在车里,他愣愣地看着车窗外,霓虹灯闪啊闪的,闪得他眼睛疼。

  他像一只没有人要的小兽,孤零零地被困在这辆车里,怎么都逃不脱,也没有人领他回家。

  还要怎么做.

  岑柏言、宣谕、龚巧、龚叔,每一个他在乎的人都在被折磨。

  宣兆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他要怎么做才能解开这个困局。

  龚巧主动约了岑情见面。

  岑情欣然赴约,龚巧对于她来说,就是见证她胜利的成果,她很乐意见到龚巧痛苦的样子。

  龚巧问:“你还和卓非凡在一起吗?”

  岑情撅着嘴:“他全家都成老赖了,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啊?想什么呢!”

  龚巧点点头,又说:“你别再折腾我哥了,我已经这样了,我妈妈每天都在哭,因为我而被说闲话,我爸爸在单位都抬不起头来。”

  “别搞错了,我可不是因为你才折腾你哥,”岑情手里把玩着自己的辫子,俏皮地说,“你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哥,其实咱们两个是一伙的,你哥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说对不对?”

  “不是,”龚巧语调平淡,“我和你不是一伙的。”

  “嘁——”岑情说,“你真死心眼,一点都不好玩。”

  “那里有好玩的。”龚巧忽然看向岑情身后。

  岑情下意识转头望去:“什么好玩——啊!”

  尖锐的叫声打破咖啡馆的静谧,龚巧将滚烫的咖啡泼在了岑情脸上,岑情花着脸骂道:“你这个贱|婊|子,我要杀了你!你就不怕我公开那些照片!”

  龚巧波澜不惊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些微情绪,她咬着牙,颤抖着从口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雕塑刀,抬手朝岑情脸上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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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8000字,连着上一章一共1w+字数,我好牛!

  剧情太重,下章一定车祸

  抱歉抱歉这章还没有写到,我先眯一会儿,醒了继续,保证让大家这个周末结束前看到车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