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陆续离开，凌博衍松了松领带，微微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面露疲倦。
面前的长桌布置精美，即便用餐过后也整洁如初，佣人默默地收拾着，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声响，担心惊扰了先生。
“先生，礼品是按照往年惯例，全都搬去仓库吗？”管家清点完礼品数量和对完送礼人名单后过来问。
“白家的留下，其它都放仓库。”凌博衍睁开眼，起身边走边解扣子，脱下了西装，“明天回礼的名单上再多加三个人，送去溯州，陈津渡、白启年和唐家的唐寂青。”
“好的。”
夜色阑珊，凌博衍从浴室出来，把房间的灯关了，熟稔地打开投影。
一张和凌初年极其相似的脸出现，灵动似小精灵，随之而来的是清悦的声音。
“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和大家的时间，今天召开这个记者发布会，是为了宣布我要退圈的事情，因为我要结婚了。”白颜在媒体镜头前大大方方地展示她手指上戴着的戒指，笑得甜蜜。
尽管看了无数遍，凌博衍还是不禁跟着她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去溯州看过他，他过得很好，应该还交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生是温澜云的儿子，叫陈誊，S级alpha，你应该会很高兴吧。”
他之前去溯州办事的时候，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车停在律和门口，等待放学。
可是放学铃声还没响，凌初年就和一个男生手牵着手从学校里跑了出来，看样子，似乎在逃课。
他让司机跟了上去，一路到了海边。
他看见他们一起在海边散步，捡贝壳，坐在礁石上看日落，又去逛夜市。
“他笑起来，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记者会切换成电视剧，白颜饰演的角色经历着喜怒哀乐，光影变幻在凌博衍脸上映出深浅不一的痕迹，他的声音也低落下来，含着微弱的自责:“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因妻子的离世而陷入巨大的悲痛中，一度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敢踏进这个家，不敢接触和妻子有关联的人，不敢直视那张和妻子相似的脸，因此他把白启年赶出了凌家，因此他忽视了凌初年的成长，以至于这么久才发现凌城对凌初年做的那些事。
他亲自动手把凌城打得半死，如果不是因为凌城还有用，他绝对会要了凌城的命，他以为有了这次教训，凌城不敢再动歪心思，而凌城在他面前确实表现如此。
可没想到凌城把他教给他的那一套用在了他的身上。
凌初年的一通求助电话，让他知道了他其实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
白颜去世前有两个遗愿，一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二是希望他们的孩子不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
自私自利，冷漠，没有人情味，利益至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自由，心理和精神扭曲，被权势侵蚀了身心。
他明白白颜的意思，所以伪造了凌初年的信息素等级，凌初年并不是b级omega，而是a级omega，世界上仅有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对于他们家族来说，b级omega是最没用的，只要不做出毁坏家族声誉的事，没人关心他们的去向。
他还找了一个旁支的私生子，替代了凌初年的位置。
他让凌初年离开京都，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我本来想食言去找你的，可现在没办法，我还得再撑一段时间。”凌博衍神情落寞。
凌城失去了价值，他又得重新物色新的继承人。
在认识白颜前，他每天活跃在各种会议和聚会中，像机器人一样工作，戴着一张能够变换出各种表情的面具，说着客套的场面话，做出恰到好处的行为举止，每一个步骤似乎都有一道程序，他从没出错。
白颜是唯一的变数。
拥有白颜再失去后，他对生活感到麻木，世间万物仿佛都是灰白色的，没有事物能扰乱他的情绪。
“颜颜，再等等我。”他喃喃道。
第二天除夕，凌博衍意外地收到了凌初年的短信，手一抖，差点把咖啡倒了。
【父亲，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