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玻璃蝴蝶>第20章

  电影一开头,就介绍了故事背景,为接下来的情节发展做铺垫。主人公巴克——一只顽皮贪玩的小狗出场时,凌初年的眼睛被荧光映得雪亮,像初霁后的融雪,折射着暖阳的和煦。

  电影播到一半,陈誊抽空往旁边看了一眼,凌初年环着抱枕,脑袋挨着沙发边,压着软而黑的头发,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下暗影丛丛,嘴唇红润微张,吐出来的气息轻微而绵长,宽大的领口被蹭歪了,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

  恬静而美好,像一幅夏眠美人图,不堪惊扰。

  陈誊动作轻巧地将他的衣服扯好,用遥控器调小了音量。

  随着剧情的推进,场景切换自如,屏幕上光影变幻莫测,在小小的屋子里虚构了一个斑驳陆离的异空间。

  结束时,凌初年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陈誊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快十二点了。

  他拍了拍凌初年,喊了几声。

  凌初年睡得有些沉,睁开眼时,瞌睡虫没跑光,迷迷瞪瞪的,一时忘了自己在哪里。

  陈誊说:“回房间睡。”

  凌初年反应迟钝地“哦”了声,又颇为孩子气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他的腿被枕麻了,一站起来马上就软了下去,被陈誊拦腰一把抱住。

  凌初年看着陈誊,说:“腿麻了。”

  “缓一缓。”

  “手拿开。”

  “又摔了怎么办?”

  凌初年出奇的没倔强,虚虚地靠着陈誊醒神。

  不知道是不是omega天生的体质问题,凌初年的腰也很细。

  陈誊突然惊觉凌初年是个货真价实的omega,圈着那一截细腰的手臂像烙着热铁,炙烤着皮肤,他不由自主地握了拳。

  他总不记得凌初年是omega,对他也没有避嫌的意识。

  比如现在有点暧昧的姿势,比如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比如他逗凌初年时的口出狂言,比如他对凌初年释放信息素,种种逾矩行为,没有保持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应有的距离。

  但他却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是为什么呢?

  把凌初年送回房间,陈誊出去又折返,拎着凌初年的药。

  “我自己来。”

  陈誊质疑地问:“你左手能行吗?”

  凌初年斩钉截铁道:“可以,我又不是残废了。”

  陈誊没再坚持,放下药就出去了,还替他关上了门。

  凌初年立即从床上蹦起来,耳朵贴着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把门反锁了,并在底下的门缝严严实实地垫了一层纸。

  确定没有疏漏的地方后,才挪到梳妆台的镜子前,谨小慎微地揭开了腺体上的纱布。

  他率先闭上了眼睛,睫毛震颤着,把纱布全部拆完,看到了敷着一层白色药膏的腺体。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凌初年无比讨厌自己的腺体,打心底的仇恨,不仅信息素难闻,还丑陋难看。

  他曾愤世嫉俗地想,他为什么要长出这样的腺体?还不如当个beta,至少不会受人制约,毫无反击之力。

  摘除腺体的想法,从他分化以来,就一直盘桓在他的心头。

  但他现在只能忍受着恶心给自己上药。腺体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一天没摘除它,他就必须把它照顾好。

  换好药,把用过的纱布棉签丢进垃圾桶里,收拾好桌子后,凌初年躺在床上,眼皮正要沉沉盖下时,他猛地惊醒。

  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

  他就像个要赶在十二点前逃离城堡的灰姑娘,踩着拖鞋,着急忙慌地寻找南瓜马车。

  陈誊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一开门就看到了凌初年的脸,顿时火冒三丈:“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想干嘛?”

  “你有硬币吗?”凌初年问。

  “没有。”陈誊抓着门要关上,被凌初年挡了一下。

  他语气委婉:“你能不能去楼下便利店帮我换两枚?”

  “不、能。”陈誊一字一顿地说,薄薄的眼皮耷拉着,折出不耐烦的弧度。

  上午精力高度集中的打辩论,下午和晚上为凌初年的事忙活,刚才一沾枕就睡过去了,被打扰了就很恼火、暴躁和不爽。

  然而,凌初年跟条棍子似的杵在这里,大有你不帮我,我就不走的气势。

  陈誊顺了几口气,平心静气地和他商量:“明天再去换,好不好?现在这么晚了,便利店早关门了。”

  凌初年仍不为所动。

  陈誊捋了把头发,也不关门了,转身往里走,倒在床上。

  凌初年看着一秒进入睡眠状态的陈誊,咬咬牙,自己出了门。

  楼下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凌初年从店员手里接过硬币时,忽然想起他没带钥匙出门,而陈誊睡得正熟,可能听不到他敲门。

  凌初年心里打着鼓,已经做好了在外面过夜的准备,出了店门,头一转,就看见了双手抱臂,弓背抵着墙的陈誊。

  他低垂着脑袋,前额垂下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好像睡着了。

  感觉到有人靠近,陈誊吃力地撑开了困得显出三眼皮的眼睛,被便利店外的挂灯刺到又闭上,适应了好一会儿,目光才聚焦到凌初年身上。

  喉咙好像被东西堵住了,良久,凌初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情绪敏感而失控,抱着微弱的期待,希望他是为自己而来。

  最深的夜里,在一颗贫瘠荒芜的星球上,坚硬的土地裂缝钻出了花芽。

  陈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直起身,揉了下酸了的后颈,漫不经心地说:“怕你丢了。”

  他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嘴里咕哝着:“出门也不带钥匙。真是惯的。”

  陈誊穿着坎肩运动背心,小臂肌肉紧实而劲韧,凌初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眼眶湿润,像是久逢甘露,逐渐模糊了视线。

  这一刻,孤独上涌,他却得到了一丝陌生的抚慰,久违的安全感将他包裹成蚕蛹,四面八方地保护起来。

  “快跟上。困死了,明天还要上课的。”陈誊停下,眼皮耷拉着,朝正在发呆的凌初年喊。

  凌初年快速擦了下眼睛,应声走到了他身边。

  ***

  窗外灰蒙蒙的,水雾朦胧了街灯的光辉,雨打在玻璃上,淅淅沥沥留下无数道痕迹。

  陈誊的生物钟准时苏醒,充足睡眠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他洗漱时,凌初年还没起床,于是独自下楼买早餐去了。

  由于下雨,出摊的人比较少,陈誊看着被尼龙斗篷遮在锅里的油条,想起某位少爷挑剔的嘴巴,只好撑着伞,去远一点的店铺,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就多了。

  凌初年坐在沙发上沉思,他没找到陈誊,敲门又没人应,要么他还没起床,更糟糕的情况就是他被抛下了。

  凌初年紧盯着纹丝不动的房门,决定再等十分钟,要是陈誊没有出现,他就进去看一看。

  “你在干什么?”

  陈誊的声音突然出现。

  凌初年心一惊,拧着把手的手立马放下,转身看到陈誊手里的豆浆和粥时,有点做贼心虚。

  他先发制人:“我以为你去上学了。”

  陈誊把早餐搁到桌上,哂笑:“虽然我们互看不顺眼,但我也不至于坏到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谁知道呢?”凌初年小声嘟囔。

  囫囵应付完早餐,出门时才发现家里找不出第二把雨伞,只能两人共用一把。

  为防凌初年的右手沾到水,陈誊走在他的左边,但凌初年却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陈誊看着凌初年被打湿的左肩膀,长臂一伸,强行把人拽了回来。

  “感冒了别指望我会照顾你。”

  肩头被死死箍住,凌初年挣脱不开,别扭地跟着陈誊的步伐走,刚走没几步,一脚踩进了水洼里,脏水飞溅。

  陈誊停下脚步,低头看到自己裤腿上的水渍,语气危险:“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凌初年木着脸,懵了。

  这顶帽子扣得很大,冤死他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

  “而且我的鞋子也脏了。”

  凌初年穿的是白鞋,脏得更明显,以他这种吹毛求疵偶尔洁癖爆发的性格,确实不会干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陈誊审视了他一会儿,姑且相信他一回。

  凌初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这得归功于你,得时时防备着。”

  陈誊时而有种自己养了一只猫的错觉,心情好或者需要用到他这个铲屎官时,就会变得温顺一点,赐予他撸猫的权利,纡尊降贵地低下脑袋,让他rua一rua。但大多数时候,是在暗地里舔着爪子虎视眈眈,稍有不甚,他就会被挠了又挠。

  下雨天,在车站等车的人特别多,一朵朵蘑菇紧凑着,水帘洞天,拥挤得喘不过气来。

  出租车乘客爆满,一直搭不上。

  一辆班车滋着水刹车到站,里面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和站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陈誊还想再等一等,实在没办法就迟到一次,但凌初年却一反常态,拽着他挤了上去。

  陈誊怕凌初年的手被撞到,急急忙忙地刷卡,环顾一周,没有位置了。

  还有人不断的从前面上车,司机叫嚷着大家再往里走一走。

  陈誊拉着扶手,得益于身高优势,硬生生地划出了一小块地盘,将凌初年圈在他的庇护之下。

  凌初年的手不方便,只能抓着陈誊的衣服。

  两人离得很近,凌初年无法忽略陈誊身上的气息,他们用的是同款沐浴露,融合在一起,浓重得足以抵挡车内的闷热潮湿。

  有女生不断瞟向他们这边,笑得不怀好意,细细碎碎的聊天传进了凌初年的耳朵里。

  “他们穿情侣装诶,是情侣吧。”

  “这也太大胆了吧。”

  “这身高差我爱了。”

  “那个高一点的男生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是律和的陈誊吗?”

  “好像是。”

  “学神谈恋爱就是与众不同,好刺激呀。”

  “那旁边的人的谁?”

  “不知道,没见过。”

  “……”

  凌初年抿紧唇,不想听,却不可阻止。他知道年级里疯传他和陈誊是一对,这种谣言明明不堪一击,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坚持那么久,还传播甚远。

  而且,陈誊应该喜欢温柔贤惠型的,和他扯不上半点关系,那群人肯定眼盲心瞎到了极点。

  凌初年突然想看一看陈誊,刚抬头,公交车一个急刹,他没站稳,随着摇晃了一下,一头栽向陈誊,鼻尖撞到了他的肩膀。

  陈誊空出来的手下意识揽住了他。

  一句“我去,他们抱在一起了”让凌初年垂死病中坐起,脸颊发烫,像是被一团烈火烘着,他自暴自弃地抵着陈誊不肯抬起。

  打死也不能让别人看见他脸红的样子。

  陈誊低头看了一眼像只鹌鹑似的某人,凌初年没有换洗的衣服,穿的是他的,上身是浅色蓝白条纹衬衫,略长的衣摆扎进阔腿牛仔裤里,没有找到腰带,用温澜云留下的一条景泰蓝丝巾穿进裤腰侧面的两个孔,随便系了个小结。

  莫名的好心情。陈誊的唇角翘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不容易熬到下车,又被校门口检查校服的学生会成员堵住了,那男生见陈誊破天荒穿了常服,得意忘形地调侃道:“你也有这一天。”

  陈誊笑着回:“校服洗了,没干。”

  男生点了点头,又看向凌初年:“那你呢?”

  “新来的,没校服。”

  男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登记好他们的班级和姓名,在陈誊进去前,又将他拦下,凑近他小声说:“你们也太猖狂了吧,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穿情侣装。”

  陈誊不厌其烦地纠正:“我们不是情侣。”

  男生扑哧一笑:“骗谁呢?都发朋友圈了,而且群里也已经证实了。”

  陈誊一头雾水:“什么群?”

  男生正要说,忽然眼尖地瞅见一个人企图混在人群中蒙混过关,骤雨疾风般追了过去。

  “站住,你哪个班的?”

  那人听见喊声,心里紧张,拔腿就跑。

  “不准跑!再跑就扣你操行分!”

  漫天雨幕下,两道身影你追我赶地踩踏着水,穿梭于移动的伞群中,在宽敞的校道上演激情生死时速。

  最后没穿校服的人被逮住了,老老实实地上报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