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玻璃 ◇

  ◎破碎的碗◎

  消息如落水的炸弹, 将所有人都搞得猝不及防,无数人都盯着李墨安的账号,注意到它简短却有力的认证上。

  ——连娱老总。

  就四个字, 即便算上标点符号也不过五个, 却让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什么家伙, 连城娱乐有老总吗?】

  【我还以为连城娱乐的控股都是那群老头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之前没有听到过一丁点消息?】

  【网上也查不到有关他的东西。】

  造成这场混乱的李墨安发下一句后便不再管,目光重新落回台上的青年。

  就算导演没有对动作做过多要求,丁玉还是想尽力做到位,所以到后半段他的汗水已经将白纱打湿。

  收回落在丁玉身上的视线, 李墨安起身将毛毯放在椅子上,他跟前来报信的保镖悄无声息出去。

  只是他步伐匆忙甚至来不及跟丁玉打招呼,自然也没有看到青年注意到他离开后,眼底不经意间出现的一丝迷茫。

  上车时李墨安又扫了一眼手机,发现先前推文下已经盖起高楼, 评论全是对他身份质疑, 以及想找到他真实情况的八卦。

  “现在人都那么闲吗?”

  就算先前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李墨安处于这场风波中心时,他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

  平常人生气都还会让人退避三舍, 李墨安生气那压根就不敢让人靠近。

  身为柯安经纪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从粉丝第一时间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便请人极力往下压。

  谁知越压消息反弹越快,几乎到最后一刷新便看到丁玉成了热搜第一。

  哪能不知道那位神秘股东已经回国,他急得抓耳挠腮,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再拿柯安开刀。

  他本是想找柯安问问人心底想法再做决定,却没想到对方又连夜写了好几首歌, 现在还在房间里补觉叫也叫不醒。

  经纪人拿起桌上的乐谱, 发现无论是歌词还是名字, 每个字都指向这全都写给丁玉。

  现在公司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过于寂静的手机让经纪人心生不安。

  有时候人对于灾难的预知是极其准确的,经纪人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动静,他还以为是柯安苏醒,来不及走到门口兜里手机震动,有人打进来今天第一个电话。

  等注意到来电显示上的人名时,经纪人已经想好如果被辞退,他该去哪个小山村里颐养天年了。

  来电的并不是旁人,而是他从未单独接触过权利最高的高管,只有这人能单独与那些股东对接。

  即便经纪人反应再迟钝,也会知道背后是谁要见柯安。

  沉睡中的柯安并没有看手机消息,压根不知道丁玉因为他粉丝,平白无故扣上了这么大一个冤帽。

  直到激烈的拍门声将他吵醒。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动静。”

  怪不得柯安脾气有些不好,熬夜再加还没睡足的感觉让他快成炸药桶。经纪人眼下却顾不得安抚他,赶忙将衣服丢到柯安身上,让他赶紧跟自己去公司。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那个丁玉远一点远一点,可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惹出事来了吧?”

  经纪人开口就如绿豆射手转世,恨不得打开柯安那个脑瓜子,看看里面都在想什么东西。

  “我就不能跟我弟弟亲近一点吗?”

  虽然话这么说,柯安还是坐起身子慢吞吞往身上套衣服。

  无法想象他在这个时间,还能慢悠悠的做这些,经纪人恨不得立马变成柯安的手。

  “快一点吧祖宗,要是让那位股东等急了,以后你未来还指不定什么样子。”

  房间没有暖气,看着经纪人脑门上的汗珠,在对方恨不得将他生吃的表情里,柯安总算开口回应焦头烂额的经纪人。

  “如果股东名字里面带墨的话,我见过他。”

  万万没有想到柯安竟然会说这句,经纪人原本布满额头的汗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意思?”

  柯安像是毫无反应那般,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围巾一圈圈缠在脖子。

  见他对自己未来如此不上心,经纪人恨不得把这个浑浑噩噩的家伙打醒。

  在人离开前,柯安转身看了眼插腰气喘吁吁的经纪人开口:“你难道不记得,先前我们去木可家外景拍摄时,见到的那个男生吗?”

  未曾料想有人的记忆竟然如此之差,柯安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看来你是忘记被十七岁少年支配的恐惧了。”

  没有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直到现在的提示,经纪人这才意识过来,传说中的股东竟与这个少年有关。

  “并不是有关哦?”

  男人漫不经心伸手将靴子拉链拉到最高,直起身子看向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状况的经纪人。

  他将围巾在脖子缠绕三圈后系紧打了个蝴蝶结,就像小时候对丁玉做的那样。

  “那个总是待在丁玉身边的少年,他就是今天要见我的那位股东。”

  即便经纪人在短时间里考虑过无数少年跟股东的关系,从父子到兄弟已经猜了个遍,却想不到李墨安是这位股东本身。

  “他不也才......”

  经纪人快速回忆李墨安当时的年纪,猜测对方现在满打满算估计也不过刚成年,顿时对这个世界萌生了一种幻灭的恍惚感。

  柯安并没有想对经纪人解释,他转身按下门把手的瞬间,下拉的嘴角掩住心中难失落与苦涩。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陪伴丁玉的资格,可还是克制不住委屈。可惜又没有办法,谁让丁玉已经把他忘了呢。

  对于李墨安接下里的安排,丁玉一概不知。

  他刚结束一组镜头的拍摄,就剩将脚底玻璃碗尽数踢翻,根据导演要求越乱越好,这让丁玉都不知道该如何下脚。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都摔不坏,只是看上去为玻璃而已。”

  还以为是丁玉生怕打坏道具,导演上前顺手拿起来一个往地上扔。

  晶莹剔透的玻璃碗从高空摔下来,接触地面时啪啦砸成碎片,里面液体流到满地。

  这下不只是丁玉,就连导演也愣在原地,没想到道具组竟然换成真正的玻璃。

  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赶忙手忙脚乱上前将一地残骸收拾干净,并低声跟导演说:“开始确实都摔不坏的,主办方发现玻璃在镜头呈现感更好,所以才临时换了这些。”

  导演目光落在站在台子上的丁玉身上,又看向碎成渣的玻璃碗,想追求效果此刻也犹豫不决。

  万一将人伤到,李墨安岂不是能扒了他层皮。

  只可惜方才那幕镜头震撼,工作人员觉得如果不这样做可能会少很多关注点,但还是顾及丁玉安全为第一要素。

  就当他们在寻找其他解决方案时,突然从高台上传来的踢踏声吸引所有人目光。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青年弯腰抱起了放在地面上的玻璃。

  “是要求将这些东西都打烂吗?”

  台上的聚光灯照射过于刺眼,台下人并不能看到丁玉表情,他的身影被笼罩在朦胧光线里,可弯起来的眼睛却让人注意到他的笑容。

  “是,但你受伤又很麻烦。”

  至于怎么个麻烦法,导演倒也没有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顾忌方才坐在台下的李墨安。

  青年却没有收到他的信号,五指松开轻飘飘将玻璃扔在脚边,飞溅起来的水滴落在他的裤腿和腰线,在光线的照射下又折射出无限蓝色光斑。

  就算获得摄影大赛金奖的导演,被这幕也震撼到下意识睁大眼睛。

  碎他脚边的声音仿佛号角,丁玉看了下地面的碎片,视线又落在台下神情各异的众人脸上。

  他像是找到宣泄的口子,脸上也不自觉勾起笑容,脚尖轻轻往旁边一滑,踢球那般将玻璃勾到脚背。

  继而转身一跳,碗在他身边滑落出道优美弧线,最后落在先前的碎片旁边。

  声音如落在瓦房屋顶的雨滴,噼里啪啦让人下意识不敢大声呼吸。

  导演目不转睛地盯着丁玉,低声同身边人开口:“快快快,将所有摄像头都对对准他。”

  在玻璃碎下的第一声开始,丁玉注意力就没有从方才李墨安坐过的地方移开。

  就算他再小心碎片,终究是抵不过无数飞溅起来的细小玻璃渣子,在他脚背留有些许红痕。

  丁玉像没有感觉到这些疼痛,他大脑里尘封的记忆似乎产生了松动,移动间让人回想起曾经与李墨安相处时的画面。

  尽管模糊,可又是真实存在。

  头顶的光从他身上落下,最后实在没有了力气,他顺势坐在舞台地面,喘着气望向不知何时对他竖起大拇指的导演。

  不知是导演,就连工作人员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就跟失魂般盯住这边。

  等到丁玉筋疲力竭从台上下去,导演握住他的手。

  “谢谢您。”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跟他道谢,丁玉虽疑惑却没说话。

  他视线落在凳子上,那里还摆放着小毛毯,坐在上面的男人已不知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