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哥 ◇

  ◎  开始调查◎

  诊所环境清幽, 茂密灌木丛隔绝来往车辆的喧嚣,下车后柯安不经意往旁边一扫,注意到下面似乎还有层像地下室的房间。

  正当他想靠近一探究竟, 差点被先打开的玻璃门撞到头。

  “柯先生?”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规整的西装三件套, 再死板老土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有种奇怪的古朴。

  来人正是云修然, 见柯安注意力从地下室移开,他微微一笑:“久等了。”

  自从当年被汤亚发现他藏住丁玉的地方,负一层便被改造成小型的藏书仓库。林立的铁架遮去墙上象征罪恶的痕迹,连水泥地都变成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

  身为靠不正常手段发家的心理医生, 云修然有的是手段洗去身上的罪名。

  眼下,拥有一头浅棕色卷发的柯安漫不经心看向站在门口的云修然,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伪善。

  对,伪善。

  他看人一向很准,特别是面对拥有奇怪属性的人时更甚, 以至于不懂的隐藏心中不屑得罪不少人。要不是看在他每年能给公司带来的利润是九位数往上, 上面根本不会派人保他。

  “云医生。”

  虽然他不喜欢云修然,但不得不承认他医术确实是比其他心理医生好上那么一点。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收敛心中好奇,横跨八音的手指懒洋洋抬起, 声调带了无视人的傲慢:“连诊所都有地下室, 那不成家里还有吗?”

  面前人戴了墨镜, 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云修然压下心中厌恶,脸上笑容更大了些:“柯先生说笑了,总不能将杂物放在前台。”

  柯安一声不吭踏进诊所,目光再次落在隐秘在绿植背后的暗门上——没有人的地下室会用当下安全性最高的瞳孔检测当门锁,除非这个心理医生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柯先生, ”见人视线还停留在对面, 饶是擅长伪装的云修然也收起脸上笑容, “对别人私事拥有过多的好奇,这可不是好现象。”

  前台小姑娘认出云修然口中的柯先生,就是当下最火的全能型艺人,当下激动到满脸通红眼睛发光。

  没有人想跟自己的医生起争执,但柯安例外,他已经气走不下五个心理医生,再加一个云修然也无所谓。

  通往二楼资料室的房门已经打开,柯安率先走在站在楼梯上人的前面:“今天又要讲什么荒唐故事?”

  柯安情况特殊,他不愿别人走进内心。

  既然收了钱就要办事,云修然不再乎别人怎么想他:“一个关于无法救赎的事情。”

  敏感捕捉话中意思,柯安抬头,眼底难得闪过些许兴趣。

  紧闭的大门自两边向内打开,露出云修然特意布置的场所。原本一整扇落地窗改成了与学校相似的半人高窗台,淡色窗帘束起摆在一边,旁边是一排憨态可掬的小型盆栽。

  就连椅子,也是学生独有的四腿黄色木头椅子。

  “你要回忆青春不要找我。”柯安对学生时代并不感兴趣,他不喜欢这种酸溜溜的气氛,反倒是更喜欢充满蛊惑力的夜店酒吧。

  想到这里,他思绪不自觉飘到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身上。

  目光一转,柯安竟然觉得这里很适合他的大宝贝。能完美融合单纯与诱惑的人不多,就算在娱乐圈云集的现在,也很难找到比得过大宝贝气质的人。

  说不起来,他还不知道大宝贝叫什么来着。

  柯安视线移到桌面玻璃板下的照片上,时间久远有些都发了黄,还有一些因为被水浸湿掉了色。唯独放在最低端的照片格外扎眼,干干净净的跟周围截然不同。

  想不到心理医生复刻场景还能细微到这种地步,柯安带着怀疑上前,视线落在照片上人的脸。

  他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拍摄的照片,而是从高中学生证上撕下来的照片,边边角角还带了些毛乎乎的卷边,看起来格外潦草与破旧。

  就算照片里的人眼神有些躲闪害羞,柯安还是一眼认出来上面的人就是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宝贝。

  随后跟来的云修然注意到他视线落在丁玉照片上,嘴角一扯上扬:“很好看吧?”

  柯安没吭声,注视不知为何一脸骄傲与欣喜的云修然。

  单手解开一颗扣子坐下,云修然看到摆在正前面的相框,对上少年安静看书的侧脸后开口:“说起来,他也是我曾经的病人。”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柯安注意。

  “只不过,他比我治疗过的病人都要特殊,也更加令我费心思。”云修然边说边注意柯安的神情,见勾起他兴趣后微笑。

  没有人能拒绝丁玉,就像没有人能停止呼吸一样。

  那种将漂亮瓷器狠狠摔下去,亲眼看着他在水泥地上破碎,从每一寸骨头缝里散发的快/感令人无法忘怀。

  云修然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止他一人这么想。

  住在这片居民区的老年人较多,所以刚过八点整座小区便陷入酣眠般的安静。所以一举一动在这寂静里会无限放大,甚至连屋顶猫咪拉长的叫声都一清二楚。

  房间拉上了窗帘,屋内摆设在光线下变得影影绰绰,轮廓昏暗不清。原本放在床上的伯恩山玩偶被人送到了地板上,鼻子委屈巴巴抵住床沿看躺在上面的两人。

  面朝里的人身形消瘦,环抱住肩膀缩在墙角里不吭声,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与之相反的,盘腿坐在他身边的少年支着下巴,手指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青年的背部,轻柔又无声的节奏像是在安慰受惊了的人。

  “哥哥。”

  不想让丁玉这么放任自己沉沦在过去,李墨安想尽办法也要将他从糟糕的情绪中拉出来:“明天早上附近好像有早市,哥哥一起去逛逛吗?”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关于自己对早市这种东西的猜测,全然忘记原本人设是个家境贫寒的流浪画家。李墨安说有些困倦,眼睛中也泛起了泪花。

  “哥哥,别不理安墨嘛。”

  当他提着气说话时,声音与变声期前没什么两样,更何况李墨安那张脸极具有欺骗性,以可怜兮兮的目光注视时没有人能拒绝他任何请求。只是除了丁玉,李墨安从未用这种眼神看待任何人和事。

  可陷入深沉绝望中的丁玉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他木然看着一处小小掉了墙皮的凹陷,大脑里的轰鸣简直跟狂风骇浪般将他吞噬。

  身边李墨安在说什么他全然不知,记忆一遍又一遍回放被关在地下室时的场景,背后的绝望快要将丁玉吞噬。

  就算躲在被子里,周身冷意令丁玉不断地打哆嗦,手脚像是永远感受不到暖意那样冰凉,他控制不住想要干呕的心情。

  “哥哥——”

  就算是李墨安也不想这么被丁玉忽视,落在丁玉背上的手指渐渐下移,最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青年整个抱在怀里。呼吸间都是丁玉身上浅浅的沐浴露香气,他迫不及待想闻到青年浑身沾满冷木香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少年人过热的体温给了丁玉无限慰藉,他僵硬的右腿终于慢慢伸开。像是试探什么东西似的,丁玉晃了晃脚踝。感受到依旧存在的力量后松了口气。

  不想在这个时候全盘托出自己的过去,丁玉选择沉默回抱住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少年,试图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他存在的感激与信任。

  轻轻握住放在他小腹上的手指,丁玉头抵在李墨安的胸膛,跟随着那里稳健又绵长的心跳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显然,李墨安猜到他的意思,鼻尖擦过丁玉耳朵,算不上亲吻的吻落在青年发梢处。

  “不舒服的话我陪哥哥睡觉吧,”只字不提丁玉方才堪称过激的反应,李墨安将身体更贴近他的,“哥哥身上好凉哦。”

  这次,他总算得到了青年的回应,即便只是食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滑动。

  像是取得了不得的默许,李墨安十指张开紧紧握住丁玉的手指,被手心传来的凉意吓了一跳,赶紧交叉摩擦取暖:“哥哥。”

  就在他将丁玉手指暖热时,身前人的呼吸不知何时渐渐变缓,最后依靠在他臂弯沉沉睡去。

  从未料想这样就能让丁玉放下警惕,李墨安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蛮诚实放软身子,好让丁玉睡起来更舒服一点。

  窗帘半拉,偶尔会有晚归的人开车寻找停车位,灯光会照在房顶一闪而过,正好晃过丁玉还带有些许泪痕的眼角。

  猜测丁玉反映这么大完全是那两张照片的缘故,方才李墨安只顾着跟他亲昵没有看清照片上的内容,此刻承载了信息的手机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处理掉的信息通知又开始接二连三地从浮窗口弹出,幸好提前将通知打到静音模式,李墨安缓慢抽出抱住丁玉的胳膊,将人放到更舒服的位置后悄悄下床,顺便拉上数据线去了客厅。

  房门关上,留下一室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