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直播间观众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来问题。
这样的回答, 他们还是头回见到。片刻的安静以后，无数弹幕涌现在屏幕上：【沃日！刚才是不是我听错了？】
【有没有人告诉我刚才鹿大师说了啥？】
【卧槽，看来大家都这么问……鹿大师是真说了不算？】
【啊啊啊啊？为什么啊？】
【emmmm我有个猜测, 会不会是这对父母有什么问题？】
【会不会是孩子出事了？】
【晕，反正鹿大师说不算还是头回吧？】
【的确是头回, 太特么离谱了吧？】
这样的答复显然超出了这对夫妇的预期。
他们表情没控制住，震惊、愤怒且难以置信地看着鹿鸣微。妇人更是下意识抬高声音，满眼绝望地看着鹿鸣微：“为什么？为什么？”
绝望的眼神让人震撼。
一时间，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少了许多。
妇人双膝缓缓跪在地上。
她泪流满面，乞求地看着鹿鸣微：“鹿大师……求求您, 求求您！当年送走孩子是我们两个的错，也许, 也许孩子不一定愿意见咱们……可是, 可是我们夫妻早就后悔了啊！”
悲伤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
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 哭得是哀哀戚戚：“我丈夫得了癌症, 医生说他活不过几年了……如今，如今咱们最后的想法就是想见一见女儿……”
【……听着有点可怜】
【啊……已经得了癌症？】
【心情有点儿复杂了。】
【前面的真的很好骗哎？】
【你们看鹿大师表情，看戏吧啊？别傻了】
几个感动得泪眼汪汪的观众愣了愣。
他们抬眸看向鹿大师，却发现鹿鸣微神色冷漠, 甚至还有点不耐烦。
鹿鸣微是真不耐烦。
她的指节在桌面轻轻敲击, 直接打断妇人的哭诉：“你想见哪一个女儿？”
【？？？？？】
【哪一个女儿？】
【这意思是不止送走的女儿？】
【这就有点离谱了吧？】
【哈哈果然里面有问题。】
中年夫妇的表情瞬间凝固。
妇人抹着眼泪，目光略有些漂移：“我们想见的是……是, 是……”
妇人下意识看向丈夫。
打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的男人看了看鹿鸣微，他搓了搓手：“我想见我二女儿, 或者三女儿也行。”
【啧啧, 起码三个女儿】
【不要告诉我还有儿子哈：）】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说出我心声】
【农村里送走孩子很正常啊, 现在爸爸生病了想见其余孩子, 也是正常的事】
【啊……不会是想要钱吧？】
【？？？？细思极恐啊……】
【没得癌症不找女儿，得了癌症就找女儿了】
【毕竟是亲生父母，见一见也应该】
【都送走了还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妇人眼角余光扫到屏幕。
她连连摆手：“咱们不要钱，就想见见人。”
【前面的看到没，别瞎猜。】
【emmmmmm我持保留意见。】
妇人抹着眼泪，巴巴地看着鹿鸣微。
她满脸渴求：“咱们只想和孩子见见面，真的只想和孩子见见面。”
鹿鸣微嘴角弧度微微上扬：“真的？”
她声音里带着怜惜：“不如我帮你们一个忙，让你们先见见你们的大女儿和四女儿吧？她们一直都很想你们。”
妇人的乞求声戛然而止。
她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目光游移间带着点惊慌。
直播间观众：“！！！”
所有人都发现了问题，屏住呼吸听着鹿鸣微说话。
鹿鸣微冲着妇人笑了笑：“您觉得呢？”
妇人努力想笑，又挤不出笑容。半响她才小心翼翼的回复：“鹿大师不要开玩笑了……这两孩子命苦，早早都去世了。”
直播间观众：“？？？”
有人倒抽口凉气：【死了两个还想见剩下两个？】
【哇……】
【有可能因病去世，或者出事故了啊】
【不用把人想得那么脏吧？】
【看女人的表情就很心虚吧……】
鹿鸣微笑了笑：“我没开玩笑啊。”
她盯着夫妇两人：“你们从别人聊天时得知直播间的存在，却没有细细查过我的事情，对吗？”
妇人眼神晃动，满满震惊。
男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鹿鸣微幽幽道：“既然你已病入膏肓，也应该让你和两个死去的孩子见见面，怎么样？这个服务免费哦。”
夫妇两人下意识开口：“不要！”
他们紧张又恐惧的模样瞬间让直播间观众醒过神来：【我就说有问题了】
【呵呵呵呵呵】
【不会是孩子死也和他们有关系吧？不然为什么会这么抵触？】
【……妈耶】
【不敢想象，要是真的话他们还算人吗？】
男人看着弹幕上的限量，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脑门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他忍了没几分钟就彻底爆发，扯着大嗓门怒吼：“你们知道个屁！”
妇人连连伸手拉住丈夫：“老公……”
男人却对她一点都不客气，他飞起一脚直直踹在女人的身上。
一下还不够，男人连连踢了好几脚。
男人破口大骂：“要不是你肚子的问题，我儿子能得病？”
直播间观众：“？？？”
男人的动作还没停：“还敢咒我生病？你这臭娘们，一天不打就想造反是不是？”
妇人被打得惨叫连连。
惊人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愤怒到极致。
【？？？？？】
【什么男人啊？】
【艹当着直播间就家暴，什么垃圾】
【哈哈哈听到没，果然是为了儿子】
【yue这样的爹还有这样的兄弟，怪不得两姑娘会死了，不会是被逼死的吧？】
最让观众觉得离谱的是被打倒在地的妇人。
看到弹幕的她居然挣扎着爬起来：“不是，不是……我老公就是性子急，我儿子是无辜的啊！”
【……兄弟们，我人麻了】
【这女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斯什么什么症？】
【那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直播间观众看着脸上带血，还在努力笑着求救的妇人，没有半点同情却是通体恶寒。
妇人还在不断哭诉乞求。
她拿出病例单来，巴巴地送到屏幕前：“我儿子病了，是真的病了，医生说他必须要肝脏移植……鹿大师求你行行好，帮我们算一算，让我们一家人有条活路吧！”
【给你儿子活路，让你女儿去死？】
【都这么对孩子了，这么有脸说出口的啊？】
【谁被这家人找到，谁就得倒大霉吧？】
【怪不得鹿大师不愿帮忙，都是什么人啊】
刚刚冷静下来的男人，看着弹幕再次怒火中烧。他突然咧嘴一笑：“你不肯算？”
男人走到屏幕前，直接送了个超级火箭。
他洋洋得意地看着鹿鸣微：“我早就打听过，你们算命的有那什么因果在，我已经交了算命钱，那你总得给我算了吧？我要知道那两个贱蹄子在哪里！快点说！”
【？？？？？】
【他这是在威胁？？？】
【这男人还敢威胁鹿大师？】
【见过找死的，哈哈我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鹿鸣微也被气笑了。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男人脸上片刻，气极反笑：“……行啊，我帮你算，不过老规矩算命得从过往开始说，你说对不对啊？”
鹿鸣微的目光像淬了冰一般异常寒冷。
对上视线的男人心里直打怵，一股冷意顺着背脊直直爬上天灵盖，惊疑不定的同时他莫名升起一丝后悔的情绪。
不，不，不，不，不……
他怎么会后悔呢？男人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鹿鸣微，落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握紧。
鹿鸣微面无表情的盯着男人：“你出身于贫苦山区，十三岁没了爹，十五岁你偷偷将自己妹妹卖到山里，十七岁你将卖妹妹得来的钱挥霍一空，而后又将你的母亲也卖去了山沟沟。”
【？？？？？？】
【这特么还是人吗？】
【卖了自己妹妹，又卖了自己亲妈？】
男人的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忽紫。
妇人表情凝固，惊恐地看向身侧的丈夫。
鹿鸣微又往下道：“靠着那笔钱你娶了现在的媳妇。”
“结婚头年你生了个女儿，次年又生了个女儿，你埋怨妻子的肚子不争气，将妻子打了一顿又将女儿卖给了过路人。”
“过了两年你妻子又生了个女儿，你原本想再卖掉却发现那孩子有病，便随手丢在医院外的垃圾桶里。”
“第四个女儿和你的儿子是双胞胎，你就留下养了。”鹿鸣微沉声说着，“问题是你们夫妇重男轻女，你们的四女儿渐渐染上抑郁症。”
“等亲眼目睹你将大女儿以十万块的价格卖给一个孤寡老头后，她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随着你们大女儿出嫁，怨恨至极的她从六楼楼顶一跃而下，跳楼自杀，直到被送进火葬场时都没闭上双眼。”
男人眼神漂移，冷汗直冒。
他骂骂咧咧：“她天天偷钱，我能怎么办？只不过骂了几句，打了两巴掌，她就寻死觅活的——”
鹿鸣微打断男人反驳的话语。
她冷漠的指出：“你明明知道钱是你儿子拿走的，你打骂她的时候却说是她没看管好弟弟，又或者说是她的哥哥——”
男人的面色煞白，冷汗滚滚而下。
鹿鸣微轻声道：“自打女孩去世以后，你儿子便神思不属，夜不能寐，而后更是查出胆道闭锁，急需肝脏移植。”
“你和你妻子配型失败。”
“你寻到大女儿家，才得知你大女儿竟是不堪殴打，嫁过去三个月便上吊自杀，你没能找到女儿还被村里人索要回彩礼，只能把目标转向早年被你卖掉以及丢弃的两个女儿。”
【啧啧啧啧啧】
【报应啊报应！】
【看到别的人得重病我还会同情下，看到这家人我就两个字：活该】
【小孩也是无辜的啊……】
【无辜个屁？前面鹿大师不是说了，这孩子偷父母的钱还冤枉是女孩偷的！】
【一丘之貉】
【这样的人家能养出正常人就怪了】
小刘负责的工作之一便是屏蔽辱骂他人的观众，不过此刻他却是眯着眼睛，权装作自己没看见，任由观众骂了个畅。
妇人惨白着脸：“大妮没了？”
她忽然扯住男人的衣领：“你不是说给大妮找了户好人家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不耐烦地推开妇人。
他脸红脖子粗，怒瞪着弹幕：“要不是能赚点钱，我把她养那么大干嘛！”
“那是我的种，我卖了又怎么样？”
“我可是他们的亲生父母，拿点钱贴补贴补又如何？”
【哪里来的狗汪汪吠叫啊？】
【别把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比作狗好不好？狗可比它有人性多了！】
【对，狗比他好多了！】
【我现在打电话举报了，全程录像了哈哈，自己承认自己丢孩子还想掐死孩子：）】
到此，男人已是不管不顾。
他红着眼睛瞪着鹿鸣微：“快说啊！那两个贱蹄子在哪里？我儿子还等着呢！”
鹿鸣微好奇询问：“你有钱做手术嘛？”
男人嗤笑一声：“这用得着你管……老子我有钱！”
鹿鸣微：“如果你们和你儿子三选一呢？”
男人猛地一愣：“什，什么意思？”
鹿鸣微静静地盯着男人：“意思是就和你妻子说得一样，你已经患上癌症，时日不多了。”
男人的笑脸猛地凝固。
妇人尖叫出声：“不，不可能！”
男人目光颤抖，一把推开妻子。
他破口大骂：“还不是你在那乌鸦嘴惹的祸，老子我就该打死你！”
说完，男人一脚踹了上去。
鹿鸣微话还没说完，她看着被踢到在地的妇人：“对了，你也是。”
妇人的身体僵在原地。
她顾不得男人的叫骂和踢踹，呆滞地看着鹿鸣微。妇人面无表情：“我，我，我也得了癌症？”
鹿鸣微托着脸颊：“嗯。”
她好奇地看着面前这对夫妻：“你们打算救谁？”
男人毫不犹豫：“当然是我！”
妇人浑身一激灵，尖叫着：“你说要救孩子的——”
男人唾了一口：“他这毛病治好了以后也要花好多好多钱，要是没有我，他哪里还有钱治病？当然是救我——呜哇！”
妇人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面目狰狞地扑上前去，愤怒地和男人撕扯在一起：“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夫妇俩彻底红了眼。
看着他们扭打成一团的景象，直播间观众吃瓜之余还有点紧张：【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哈哈哈这的是渣男渣女】
【这爹够自私自利，恶心死了】
【把亲妈、妹妹还有孩子都卖了，能是正常人吗？】
【呜哇……都是血了？】
【再下去会出事的吧？】
正当直播间观众看得毛骨悚然时，门外传来阵阵的敲门声：“你好，有人在吗？”
“我们是警察！”
“有人报警称你们在打架，麻烦开一下门！”
【咦，鹿大师没打电话吧？】
【嘿嘿，是我打的。】标红的管理员——小刘得意洋洋的回复道。
听见叫骂声和惨叫声的民警破门而入。
他们七手八脚的摁住扭打成一团的中年夫妇，厉声喝道：“住手，住手！”
鹿鸣微喝了口茶，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等民警将夫妇分开，她慢悠悠地又将火上浇了把油：“对了，你们也不用找剩下的两个孩子了。”
鹿鸣微垂下眼帘，喟叹一声：“她们都没有活过生下来的那个冬天。”
中年夫妇毫不在意，神情冷漠。
他们忙着怒视着对方，瞧着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哪里顾得上两个从未见面过的女儿。
唯有鹿鸣微能看到两个鬼婴紧紧抱着他们的腿，还有两个目光呆滞的女鬼正死死扯着他们的身体，嘴巴开开合合：“……一起走……一起走……”
“全家人，要一直在一起……”
“弟弟快来了……爸爸妈妈……也要早点来……”
一缕缕黑气飘向夫妇的身体，让两者脸上的死气越发浓重。
鹿鸣微伸手挂断连线。
趁着观众还在讨论之际，她站起身来。鹿鸣微走到院子里，随即拨通了郭警官的电话，她简单说明这对夫妇的情况：“……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会养出恶鬼来，建议现在就可以将它们收走或者超度。”
“这对夫妇？”
“就算将鬼婴和怨鬼带走，他们的身体也已经废了。”鹿鸣微冷酷无情的回答，“要我说不如让他们见一见四个孩子，然后在剩下的时间里慢慢绝望吧。”
鹿鸣微交代完事情，又重新回到房间内。
直播间观众话题一转，纷纷好奇起鹿鸣微离开的原因：【难道还有什么内情？】
【emmmmmm……我想到了】
【？？？？？不是吧？又开始当谜语人？】
【不是，你们忘记了？鹿大师刚刚说，她可以让那对夫妇见见剩下的两个孩子。】
【！！！】
【不会吧？】
【难道两个孩子的鬼魂就在父母身边？】
【想一想，会不会四个孩子的鬼魂都在父母身边？】
【……害怕了，家人们】
【别害怕，咱们又不做这种事】
【啊，鹿大师回来了？】
【鹿大师，您快说说，那些孩子的亡魂是不是还在？】
鹿鸣微扫了眼弹幕，没回答。
她直接连线第三位算命人——几乎刚刚点击，对方就接通了视频。
一名看着十三四岁的女孩出现在屏幕中。
她皮肤白皙，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一场。女孩抽抽噎噎：“鹿，鹿大师，呜呜呜呜救救我！救救我，我，我，我被鬼，我被鬼缠上了！”
直播间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