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从来不近女色,到现在还是童男子呢!”◎

  这间卧室的面积很大, 四方端正,窗明几净,清一色的实木家具,所有生活用品都归纳得整整齐齐, 光线还十分明亮, 令人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够产生一股放松的舒适感, 仿若倦鸟归林,彻底告别了繁华大都市的喧嚣与吵闹。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雅佛系的熏香味。

  靠内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中式的实木双人床, 上面铺着干净柔软的青灰色亚麻布四件套床品。

  顾晚风直接将司徒朝暮放到了床边,然后朝着对面靠窗的实木衣柜走了过去,打开柜门, 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双崭新的男士袜子。

  司徒朝暮原本是想盘着腿坐床上的, 鞋都脱了, 才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家, 又赶紧把脚放下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挨着床边坐, 绝不逾越半步。

  顾晚风回来之后,迟疑了片刻,然后半蹲在了司徒朝暮的面前,抬眸瞧着她, 轻声询问:“是我帮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司徒朝暮一愣, 怪不好意思的, 一边急切摆手一边摇头:“不用你,不用你!我自己穿就行!”说着, 就把自己的右腿翘到了左腿膝盖上, 然后朝着顾晚风伸出了手, 问他要袜子。

  顾晚风沉默片刻:“不是腿麻了么?一点都不能动了?”

  司徒朝暮:“……”啊,这、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编一个谎话,就必须用一百个谎言去圆。

  为了证明自己绝对不是为了占他便宜所以才装腿麻的女流氓,司徒朝暮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右腿,然后扭扭捏捏地回了句:“哎呀,你说的对,我都忘了,腿还麻着呢。”

  顾晚风:“……”事实向他证明,千万不要好奇地去探究女流氓的底线,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底线。

  顾晚风叹息一笑,低下了头,开始帮她穿袜子。

  这时司徒朝暮才问了一句:“刚才那个戴眼镜儿的大胡子大叔是谁呀?看起来好眼熟呀。”

  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顾晚风一边低头给她穿袜子一边回答:“李平生,一个导演。”

  “李平生?真的是李平生?”司徒朝暮都惊呆了,“你竟然还认识李平生?”

  那可是电影圈里面举足轻重的大导演啊,不计其数的演员哪怕挤破脑袋也想去参演他导的片子!

  对了,《刀影》这部片的导演就是李平生。

  虽然男主角的演技一般,但李平生的业务能力是真的强,七十分的演技也能让他给调教出一百分的效果,外加这部戏的剧本是真的硬核,打戏部分更是精彩跌宕气势十足,看得人欲罢不能,所以正片上映后票房回馈出奇的好,一跃成为了国产武侠片的经典之作,连带着一众主演们都跟着升咖了。

  然而思及至此,司徒朝暮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询问:“等等,你刚才说你刚到钱塘的时候为了赚钱所以去影视城当群演了,该不会是去《刀影》剧组给男主当替身了吧?”

  顾晚风一怔,诧异抬头:“你怎么知道?”多年以来,除了当初那个剧组里面的人,再无其他人知晓这件事了。

  司徒朝暮不好意思回答说是因为她觉得男主角的背影和他像,所以翻来覆去地把那部片子看了一百遍,于是便聪明地采取了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回答方式:“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先回答我片尾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

  顾晚风也不傻,瞬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却没有说破,免得她脸上挂不住,只是按照她的要求回答问题:“换钱了。”他既没有遮掩自己当初的潦倒与窘境,也没有美化自己对钱的需求,坦率又坦然地回答,“一个名字,两万,足够我和毛三在钱塘生活数个月,我觉得很值。”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司徒朝暮的鼻尖猛然一酸,心又开始疼了起来。

  那年的他只有十八、九岁,却要日日夜夜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碌,又人微言轻,在利欲熏心的名利场中,连个名字都留不下。

  区区两万块钱,就能买断他所有的功劳与付出,彻底抹消他的身影与存在。

  “真看不出来呀,成典辞还挺精的。”

  成典辞就是《刀影》的男主角。

  司徒朝暮对他的评价中充满了愤愤不平和阴阳怪气:“生怕身边人抢了他的风头,连替身演员都要防。”

  “正常。”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八年,顾晚风对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了,“在那个圈子里待着,不自私些根本混不下去。”

  司徒朝暮思绪一动,盯着顾晚风瞧了一会儿,说了句:“你好像很了解娱乐圈嘛!”

  顾晚风笑了一下,实话实说:“不了解娱乐圈,只是时常会去剧组当武指,所以见的人比较多。”

  司徒朝暮一边儿总结信息一边儿说:“所以,因为《刀影》这部电影,你结识了李平生导演,然后慢慢接触了这个行业,后来就开始当武指了?”

  顾晚风:“嗯。”

  司徒朝暮也不奇怪,毕竟他有着一身本事,怎么着都能够混口饭吃,而且这年头儿会武术的人本就不多,像顾晚风这种自幼习武的练家子更是少之又少,更何况他打起架来的身姿和动作还特别好看,出手敏捷干练,很适合去设计和指导演员的打戏,去剧组当武指毫不奇怪。

  换言之,技多不压身。

  “所以,你现在是一边当刀匠,一边去剧组当武指?”司徒朝暮由衷而发,“感觉好忙呀。”

  顾晚风言简意赅:“还好,能赚钱。”

  司徒朝暮:“……”我竟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曾经的那个拧巴少年现在真是越来越务实了。

  是好事儿。

  总比不谙世事,以心自缚强。

  “那刚才跟在李导身边的那个老大爷呢?他是谁?”司徒朝暮又问。

  顾晚风徐徐告知:“李导引荐来的一位顾客,好像是一位大学教授,酷爱收藏古兵器,成痴成瘾那种,两月前花大价钱拍下了一把仪刀,但锈蚀残损严重,就来找我看看,还能不能修复。”

  “哦。”司徒朝暮大概明白了始末缘由,却又开始好奇了,“那你现在除了搞修复之外,还搞什么业务?”

  顾晚风:“鉴定、锻造,都可以。”

  司徒朝暮:“顾客多么?”

  “还行。”顾晚风实话实说,“刀剑锻造虽然依旧是个小众行业,但是现在的宣传力度比之前大得多,再加上一些小说、影视和纪录片的热播效应,年轻人对传统文化的接受能力在不断提高,喜爱古兵器的人越来越多,所以刀匠的生存环境比十年前好了不少。”

  司徒朝暮不禁猜测:所以,你当初也是因为想要提高传统锻刀行业的知名度,所以才会考虑投身武侠剧组?因为看中了电影的热度?

  不过话说回来,《刀影》这部片子确实带火了环首刀。

  又或者说,他在这八年以来,还做出过其他宣传传统文化的努力?对了,某站上最近还新上线了一部纪录片,叫《金戈铁马天涯客》,一期介绍几种中华传统兵器和其锻造的真实人生故事。

  不知道这部纪录片和他有没有关系?

  或许,是有的吧?不然他这么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干嘛要坚持投身影视圈那种名利场?

  但司徒朝暮却没有问顾晚风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因为这世上有千千万万如他一般的手艺人,皆是虽九死其犹未悔,没有这个顾晚风,也会有那个顾晚风。

  所以答案根本不重要了。

  她只知晓,他在这八年间从未放弃过他家的那把刀,从未放弃过自己的人生。

  坚守传统文化行业这条路道阻且长,刀剑锻造更是一条狭窄又曲折的路,遍地充满了荒漠与荆棘,但他却一步一个脚印,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

  能从那座山中走出已是勇气可嘉。

  走出之后,又在泥潭中开出了花,更是令人敬畏。

  司徒朝暮是真的很佩服他,果断拍了个马屁:“哇哇哇,顾师父你真的好厉害呀!”

  顾晚风根本不敢相信女流氓的那张嘴,淡淡地回了句:“没那么厉害,赚钱谋生而已。”

  谁知,司徒朝暮却叹了口气,满含感慨地说了句:“看来,您是真的下凡了呀,身兼数职就算了,还张口闭口都是赚钱,都要掉进钱眼儿里了。”

  顾晚风一直没起身,单膝蹲在她面前,抬眸瞧着她,认真又正经地反问:“不赚钱怎么娶老婆?”

  司徒朝暮:“……”好有道理,令我再度陷入了沉默。

  但是吧——

  “你就没想过走捷径?反正你都是半个混影视圈的人了,还年轻气盛的,就没遇见过几个想包养你的富婆?”

  “……”

  真是一如既往地会气人。

  顾晚风脸色一沉,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哪知,司徒朝暮却还不高兴了,小嘴一嘟,双臂往胸前一抱,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什么态度嘛,竟然把人家自己丢下了!

  即将走出卧室时,顾晚风在门前停驻了脚步,回身看着司徒朝暮,轻叹口气:“等我一会儿,招待完客人就回来。”

  司徒朝暮心说:那我就不是高贵的客人了?我不是第一次来么?

  但是看在他的语气诚恳,态度温和的份上,她决定暂时不和他计较那么多了,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随你便,反正我是在这里等我哥的,我哥一来接我就跟他走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顾晚风不置可否:“我让毛三和吕四带着你四处转转。”

  司徒朝暮还是那个态度:“随便。”

  顾晚风无奈一笑,没再多言,起步离开了。

  宽敞又明亮的卧室内仅剩下了司徒朝暮一人。

  想要四处转转看看的好奇心蠢蠢欲动。

  反正,他也没说不让她随便走动。

  司徒朝暮从床边站了起来。

  双脚上套着的那双男士袜子有点儿大,还晃晃荡荡的。

  明明是一双低帮袜子,却神奇地被她穿出了高帮袜子的效果。

  司徒朝暮不得不弯腰伸手,把两只袜子往脚踝上提一提,然后才气定神闲地踩着拖鞋在屋子里面溜达了起来。

  先溜达的就是卧室。

  从室内的整洁度来看,顾晚风绝对是个生活习惯非常良好的男人,因为他的房间真的很干净,不是那种如同酒店房间一样统一规整、一丝不苟的干净,而是如同林间别院一般淡雅闲适的干净。

  他还很有生活品味。

  双层实木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盏木艺与布艺相结合的方形中式台灯;衣柜前的柜门不是实木板,而是白色的亚麻布;正对着床尾的墙壁前摆放着一排结实的实木打造的落地式矮书柜,双层书格里面整齐有序地收纳着各种与传统锻造工艺有关的读物,平整的柜面上只放了一盏鎏金博山铜香炉。

  墙壁是简洁的纯白色。

  天花板正中央悬挂着一盏竹编的吊灯。

  每一样家什的造型设计都不复杂,却处处流露着优雅与静谧的高级感。

  纵身其中,仿佛置身竹海,聆听风涛。

  卫生间在入门右手处。

  司徒朝暮不想去厕所,但却想去卫生间里面看看,或者说,去侦查一下情况。

  白色的方形洗手台上悬挂着一方镜柜,司徒朝暮打开了柜门,三层的架子上只摆放着一些简单的男士用品,比如牙膏牙刷和递须刀。

  没有女性用品。

  再往里面的淋浴间走,悬挂在墙角的置物架上只放着一块儿香皂和一瓶洗发水……估计呀,要不是因为头发太长,他可能连洗发水儿都不会用。

  但凡有个女人在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且卧室里面也没有女人留下的痕迹,比如毛绒玩具和化妆品。

  确认了,单身无疑!

  司徒朝暮的唇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愉快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卫生间,出门后左转,直接去了客厅。

  客厅的装修风格和卧室一样,都是自然雅致的中式风,沙发套组和茶几皆由纯实木打造,造型简洁大气。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沙发的座椅上铺着几张正方形的藤垫子。

  沙发对面的墙壁上开了一扇窗户,窗框下方摆着一张长条形的实木电视柜,然而电视柜上却没摆电视,窗框上方悬挂着一张被卷起来的投屏幕布,沙发里侧的置物架上摆着一台家用投影仪。

  司徒朝暮坐在了正对着窗户的那张长沙发的正中央的位置,正欲感受一下观影舒适度的时候,毛三突然从正门跑了进来,热情洋溢地喊了声:“司徒姐姐。”

  司徒朝暮赶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坐你坐!”毛三道,“就是师父怕你无聊,让我来陪着你。”

  司徒朝暮:“只有你自己来了,吕四呢?”

  毛三:“他外婆刚才给他打电话了,说他妈回来了,他就先回家了。”

  “哦。”当事人不在,司徒朝暮才方便询问,“吕四是哪里人呀?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毛三:“他就是这个村子的人,是师父来到东辅之后没多久收的徒弟。”

  司徒朝暮好奇不已:“他主动拜得师?”

  “那必然不是。”毛三讲述道,“他原来是这个村的村霸,年纪轻轻不学好,一天到晚跟着一帮社会青年瞎混,□□烧无恶不作,村里一大祸害,家家户户看见他之后隔老远都要关院门,别说村长了,就连他妈都管不了他,后来我师父来了,才刚刚在这个村子里面落脚没多久,吕四就带着人上门闹事了,威胁我师父交保护费,还要让我师父拜他的山头,不然就让我师父在这个村子里面混不下去。”

  这不是找揍么?

  司徒朝暮直接笑出声了:“哈哈哈哈,他当时才多大啊,就敢这么狂?”

  “和我一样大,十五岁,但是我师父可不惯他的臭毛病。”毛三幸灾乐祸地说,“他当时带了七八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地痞流氓来闹事,还嚣张地砸坏了我师父刚刚做好的一张凳子,我师父直接把院门一关就开始揍人,揍得他们一个个哭爹喊娘地嚎救命还逃不出去。”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但司徒朝暮还是笑得不行:“事后吕四是不是特别后悔?”

  “他当然后悔了!”毛三也乐得不行,“他自己亲口说的,当时都要被吓死了,因为在他来闹事之前师父一直在做家具,院子里刚好扔着两把锯子,而且师父那人还总是冷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冷冰冰的……哈哈哈,最搞笑的地方到了,我师父把吕四和他带来的那些小混混们挨个打了一顿之后就把院门打开了,大手一挥放其他几个小流氓们走了,唯独把吕四给留下来了,所以吕四就以为我师父要单独报复他,害怕得要死,更搞笑的是我师父当时还真的从地上把锯子给捡了起来,吓得吕四直接跪地上开始求饶。”

  “哈哈哈哈哈。”司徒朝暮都要笑死了,“看来吕四的胆子也不是很大嘛。”

  “他就是欺软怕硬!”毛三道,“但是我师父肯定不会跟他一般见识,把吕四留下来只是为了让吕四弥补过错,给他当下手,重新打一张凳子。”

  司徒朝暮:“吕四他家里人什么态度?”

  毛三:“他妈不在家,他外婆接到消息之后先跑过来了,慌慌张张地来到这里一看才发现吕四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树下锯木头呢,然后他外婆就走了,什么都没说,到了第二天,又和吕四他妈一起来了,还带了好多东西,一起央求着我师父收吕四为徒。”

  司徒朝暮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吕四他爸呢?”

  “出轨了,小三怀孕了,然后就和他妈离婚了。”毛三同情地叹了口气,“其实吕四变成村霸也情有可原,他自己说的,在他的记忆里,爸妈感情挺好,家庭幸福美满,所以心里很有力量,结果突然有一天,小三就上门了,还挺着大肚子,他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再也幸福不起来的感觉,然后就开始自暴自弃了,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不起他。”

  司徒朝暮的呼吸猛然一滞,眼眶一酸,顿时就明白了顾晚风为什么会收吕四为徒:他在吕四的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宋青山虽然没有出轨,顾与堤也没有背弃誓言,但是他们两个还是分开了,自此天隔一方,妻离子散,家庭破裂。

  更何况,他还失去了他的双胞胎弟弟。

  双生分离,无异于以刀剔肉。

  与此同时,他也被永恒地困在了那座深山内。

  这种变故与打击绝对不是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能够承受得了了,所以,当年的顾晚风也如同现在的吕四一样,开始自暴自弃,以一种愤愤不平的姿态去报复身边所有人,报复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毛三继续说道:“吕四他爸是开零食厂的,家里条件还不错——去看看他家的小楼就知道了,到现在还是全村最豪华的一栋——所以他妈原来一直没上班,后来他爸找小三了,俩人就离婚了,他妈这人也特别倔,就想争口气,连离婚官司都没打,一分钱都没多拿,用分到的那点钱买全了吕四和他外婆的所有保险之后,她直接出去打工了,先从在路边开水果摊子干起的,然后开水果店,现在又搞起了水果批发,厂子发展越来越好,特别厉害的一个阿姨,就是平时太忙了,起早贪黑的,根本没时间管吕四,然后吕四外婆年纪也不少了,根本管不住他,所以吕四就发展成了一村之霸,直到遇见我师父。”

  就像是年少时的顾晚风,在最迷茫困顿的时期遇到了他师父一样。

  赵老救赎了他,他长大后,又充当了赵老的角色,救赎了吕四。

  从被救赎者到救赎者之间的转变,是长达近二十年的坚持与历练。

  也是一场生生不息的薪火相传。

  司徒朝暮满心都是感慨,情不自禁地询问道:“吕四现在怎么样了?内心有没有平和一些?”

  毛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我觉得是有的,反正我认识刚他的时候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原来是个村霸,人还挺好的。有一次我们俩一起出门,遇到了村长,村长还夸吕四了呢,说他现在越来越有学生样了,吕四都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了。”

  司徒朝暮欣然一笑:“这样就很好。”

  “是啊,其实他堕落的并不深,师父及时拉了他一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了。”紧接着,毛三又说了句,“其实我的人生也是被师父改变了。当初我外婆死了之后,我就成孤儿了,真的害怕极了,特别无助,每天晚上都躲在家里面抱着腿哭,而且那个时候顾阿姨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就以为师父再也不会回来了,谁知道他竟然又回来了,还把我也带走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挨过饿。”

  司徒朝暮的眼眶再度一酸,猛然咬紧了牙关,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今天也真是不争气,动不动就想哭。

  一句简简单单的“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挨过饿”也能让她满心酸楚。

  至今为止,她还清楚地记得,在他们第一次去碧屿村那年,毛三就已经处于半流浪状态了,身体瘦弱的像是一只发育不良的小猴子,后来在村口分别时,毛三几乎哭成了泪人,原因无他,只是害怕,怕外婆死后自己会饿死,会无家可归,会再也见不到他的好朋友了。

  那年的他也才七八岁而已,还在喊顾晚风小风哥哥。

  多年过去,七八岁的可怜小孩变成了帅气俊朗的灿灿少年,小风哥哥则变成了他敬爱的师父。

  在这期间改变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唯一不变的,是顾晚风这个人。

  他明明也是身陷泥潭中的苦命人,却坚韧不拔地开出了最绚烂最洁白的花,无论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六岁,都愿意不遗余力地去救赎他人。

  他一直都是那个外冷内热、温柔又强大的小风哥哥。

  司徒朝暮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心疼地问了声:“你师父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么?”

  其实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这八年间有没有人出手帮过他?如果有的话,她会欣慰不少。

  但毕竟毛三年纪小,只能理解表面意思:“怎么可能呢?”像是谁污蔑了他师父一样,毛三急切又斩钉截铁地做出严肃澄清,“我师父从来不近女色,到现在还是童男子呢!”

  哈?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你既然提到这儿了,咱们也不是不能好好聊聊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