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夏身上也冷, 江肆带她回到便利店,买了杯热饮让她暖手。
渐渐地,许宁夏体温回升, 刚才的梦境感也一点点回归现实。
她定定地看着江肆, 确定是他。
他来了。
“这两天休息是吗?”许宁夏问,“你这样太折腾了。”
江肆坐到和许宁夏并肩的靠墙位置。
这会儿店里人少,可以稍微亲近些, 他拨了拨许宁夏鬓边的碎发, 解释:“不是两天。”
早前, 高焰的导师看中江肆的能力, 想把他归到团队里,让他担任实验数据的组长。
但这位导师的选题, 江肆不太感冒,就婉拒了。
实验进行到了现在, 导师一直不满意, 隔三差五就对着学生们叨叨还得是谁谁的学生江肆来才行。
所以, 江肆算是顺水推舟,用帮导师完成实验数据这件事, 暂时回北城。
听了这话后, 许宁夏挑眉:“可你不是说等我回去吗?”
“……”
耳垂又有了泛红的趋势,江肆看着桌上的纸巾, 一本正经:“在教授手底下办事,给教授一个好印象,对于我留在三甲医院也是有益的。”
“所以,这也是为我自己的前途。”
许宁夏了然, 点点头:“那你怎么不早点儿为你自己呢?”
“……”
“这个实验要做多久?”
许宁夏又问,下巴垫在了男人肩上。
骨头硬邦邦的, 有些硌,她歪下脑袋调节。
看着这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睛,江肆移不开目光,说出的话也不再一板一眼,只得由着心:“看我想怎么完成。”
就知道。
许宁夏粲然一笑,娇俏灵动。
刚刚仿佛还满身的冰雪倏而就融化开了。
拨拨男人耳垂,许宁夏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那是不是到我能回九云就做完了?”
嗅着那股想了许久的山茶香,江肆手指微颤,手臂借由大衣掩盖,绕到那腰肢后面,搂住了人。
许宁夏看着他英气深邃的眉眼,也不再逗他,顺势靠进怀里。
不仅身体回暖,心也开始回暖。
他们静静地依靠着。
窗外是匆匆而走的行人,衬得他们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尤为安宁。
“你在北城有住处吗?”许宁夏问,“住学校宿舍?”
江肆摇头:“租的房子,在医学院附近。”
房主是江肆的直系学长,去英国深造了。
走前,以很实惠的价格把房子租给江肆,也算是委托他多多打理维护。
许宁夏手钻进男人的大衣口袋里,隔着衣服挠挠他,问:“能带我去吗?”
房子空了很久。
打开门,不管是灰尘,亦或是家具味、霉味、潮味,混合着,一股脑扑过来。
江肆挡在许宁夏身前,让她现在门口等等。
江肆进去打开了窗户,再来是掀开沙发上的盖布,见上面还没被灰尘浸透,这才让人进来。
“直接穿鞋就好。”江肆说,“地也很脏。”
许宁夏打开鞋柜看看,说:“那一会儿擦完地,我穿你的拖鞋。”
房子面积不大。
但比九云的宿舍强,起码是两间房,有江肆专门的书房。
“我们现在打扫一下。”许宁夏说,“有抹布和盆吗?”
江肆让她不用管,他来弄就好。
但许宁夏说两个人收拾快,还是动起了手。
他们分工合作,一忙忙到了将近傍晚,总算是收拾出来了个样子。
其实并也不乱,江肆近乎强迫症的习惯让屋子保持了很好的整齐度,就是清理这些灰尘,颇为费事。
“想吃什么?”江肆洗好手,问道。
想吃你做的饭,还要喝粥。
但时间太晚了,许宁夏也怕江肆累,就说:“叫外卖吧,不想出去吃。”
找了一家川菜馆,点了三菜一汤,两人解决了晚餐。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夜幕的降临让北城放缓了运转速度。
许宁夏没说要走,江肆就又叫卖外点了些水果零食。
洗好水果,江肆放在茶几上,问:“要看电视吗?”
“好啊。”
今天周末,恰好有综艺节目在播。
许宁夏吃着新鲜的樱桃,跟着节目里的明星们停停笑笑。
江肆坐在她旁边,陪着一起看。
一群人追逐打闹,一惊一乍,看不出是在干什么,但那种笑声确实感染人,会让人不由自主跟着。
许宁夏看到兴头上,咬樱桃时一不小心溅出果汁来,顺着嘴唇流到了下巴。
“给我抽张纸。”她托着下巴说。
江肆递过去,在看到那比平时更加红润潋滟的嘴唇时,他眸色渐深,稍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许宁夏又说口渴。
江肆去斟水,拿着两杯回来,一杯她的,一杯自己的,放在桌上。
许宁夏顾着看电视也没注意,随手摸到的那杯是冰水。
“这个是你的。”江肆帮她换过来,“温的。”
许宁夏盯着那杯冰水,抿抿唇,说:“今天这么冷,你还喝冰的?”
“……”
“没事。”
闻言,许宁夏看过去一眼,眼波在男人脸上轻轻流转一圈,又收回。
垂眸时,睫毛颤了颤,像停靠在花蜜上的蝴蝶,震了震翅。
江肆握着水杯的手收紧,尽可能把手心全部贴到杯壁上,以此来舒慰燥热不已的体温。
可惜,收效甚微。
他只得一个仰头,喝掉了所有冰水。
电视里的明星们还在咋咋呼呼地又吵又笑,想方设法地博观众们一笑。
许宁夏听不进去,抓着沙发边缘,紧了松,松了又紧的。
最后,问道:“你行李箱里的衣服有我能穿的吗?”
啪嗒。
江肆的神经仿佛绷的太紧的琴弦,被人拨了下,发出不和谐的音调。
“有。”他沉声说,“刚洗过的T恤,可以吗?”
许宁夏点头,又说:“我想去洗澡。”
“……好。”
抱着江肆给的衣物和毛巾,许宁夏进了浴室。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多少是有些懵的。
怎么就突然要住下来了呢?
是不是太不矜持?又或者说,太有别的暗示性?
但不巧,许宁夏这次很纯洁。
她就是不想一个人。
但这种不想一个人,仅局限于陪在身边的是江肆。
今天他的从天而降,让她觉得自己在快要掉下去的时候,被拉了一把。
江肆仿佛就是一道光,一出现,就把她之前纠结的那些悲伤通通驱散走了,只留下有他在的光明。
她甚至不禁想,要是当年江肆在家的话,是不是也会陪着自己?
如果他在,她肯定不会那么狼狈地离开。
看了看手里干净清爽的黑色T恤,上面还沾着淡淡的木质香。
许宁夏拧开水龙头,心想住就住,又不是小孩子。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江肆放下水杯,双臂撑在厨台上,呼了口气。
沉淀住了体内不安分的叫嚣,江肆打开手机,又叫了几件日用品。
刷到某些特卖时,他快速跳过。
随后,江肆去卧室铺床。
柜子里的被褥存放的时间长了,他拿出来一一展开,闻了闻上面的气味。
还好,是布料本身的味道。
他抱着它们到楼道里抖了抖,回来铺上,铺的一丝褶皱都没有。
这会儿工夫,外卖员也来了。
江肆拿到东西,在卧室点燃香薰,薰衣草味的。
超市里的香薰,质量不能有太高期望,但总归可以抵消些屋里这些日子累积下的味道。
等这些都做好,江肆额头上生出一层薄汗。
浴室里的水声也停了下来。
门打开,先是水汽和沐浴露的香气从缝隙里飘散出来。
再来便是浑身缭绕着湿热潮气的女人。
江肆正要把小夜灯放到卧室床头柜,站在走廊上,回头看去。
这一眼,很不好形容。
如果非要江肆这个理科生来比喻,他觉得此时的许宁夏像一块蒸屉里的牛奶馒头,雪白,软糯,冒着甜甜的气味。
只是这样的白,偏偏穿了一件他的黑。
两种极致的颜色在她身上碰撞,就像兼顾清纯和魅惑的双生花,矛盾又契合。
“有吹风机吗?”
许宁夏脚趾蜷缩了下,勾着那只大出自己脚几倍的拖鞋。
别开视线,江肆说:“有,我给你拿。”
他放下一双刚买的女士拖鞋,步伐稍快地进了书房,打转一圈,又稍显尴尬地出来。
吹风机在浴室。
江肆过来,许宁夏见状挪开位置,让他进去。
两人擦肩,江肆的目光无意而过。
就见女人露出的那一节白皙纤细的后颈,宛如伶仃在黑色荆棘上的一朵白花,洁白脆弱。
似乎只要稍稍一握,就可以采下,占为己有。
江肆不动声色地压下乱了的呼吸,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
许宁夏接过,犹疑片刻,问道:“我睡哪儿?”
“那边。”江肆指了指,“都收拾好了。”
许宁夏说好,转身过去,又停下脚步,嘱咐:“你也洗澡早休息吧。”
过了一会儿,听到浴室门关上的声响,许宁夏拍拍心口,松了口气。
卧室里有面穿衣镜,她去那边给吹风机插上插头。
镜子里映出女人小巧的身躯,又宽又长的T恤穿在她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滑稽里带着点儿可爱。
自然,在有的人眼里也是种诱惑。
男人洗澡速度都快。
许宁夏这边还没吹完头发,江肆就已经洗完出来。
听到声响,许宁夏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压着劲儿跑到了门口。
江肆也穿着黑色T恤。
裤子是灰色的,棉质,有柔软的垂度,裤脚堆出一小节,落在冷白的脚面上。
“头发吹干了吗?”
江肆说着,自己头上搭着的毛巾也在被他揉搓。
“头发要吹干。”他说,“不然容易头疼。”
许宁夏站在门框边,只露出脑袋和半个身子。
距离她不到两米的位置,男人又拿下毛巾,还有些潮湿的黑发,有几缕软趴趴的碎发贴着他额头。
乌发黑眼,少年感十足。
而唯一影响这份少年感的,大概就是他蓬勃成熟的身体带来的压迫感。
许宁夏抠了抠门边,咕哝:“你也没擦干。”
“我再擦。”
说着,江肆看了眼那未施粉黛的脸颊,晕着柔柔绯红,又将毛巾重新放回头上。
越来越多的水汽从浴室闯出来,搅得走廊上越发湿热闷气。
许宁夏不想这么待着,索性再问一句:“你睡哪儿?”
男人动作一顿,回道:“沙发。”
“哦。”许宁夏立刻应了声,“那,晚安。”
“晚安。”
十点才过,刚有了人气的房子又归于了寂静。
许宁夏躺在软软的床上,听到窗外有晚归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嬉笑而过。
还有一对情侣,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女生说着说着就哭了,而男生连句话也不说,最后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女朋友都哭了,怎么不哄呢?
就这还男朋友。
许宁夏噘噘嘴,心想自己要是哭了,也不知道江肆会是什么反应?
她胡乱地想着,越来越睡不着。
脑子里盘旋的既有许青浔今天说的那些话,也有突然见到了江肆的喜悦,还有自己鬼使神差选择留宿。
翻了个身,许宁夏半张脸陷进枕头里。
房间里弥漫着薰衣草的香味,不能说不好闻,但和有些味道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
许宁夏叹了口气,找出江肆之前发她的医学论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
再次苏醒,许宁夏是被热醒的。
江肆不知道给她铺了多少层被子。
刚睡时还好,很舒适,但睡久了,就像在蒸笼里一样。
许宁夏踢开被子,透了透气。
口渴得不行,她看了眼时间,刚凌晨一点半。
许宁夏轻手轻脚下了床,去斟水喝。
静的落针可闻的客厅里,江肆躺在沙发上。
许宁夏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小心翼翼进了厨房。
喝了水,人有了点儿精神,她出去时再看向沙发,又蹑手蹑脚地靠近过去。
要说这个子高也是有弊端的——睡不了沙发。
只见某人的两条腿无处安放,架空在沙发扶手上,伸出来好长一节。
这样睡一晚上很难受吧?
许宁夏想笑,但又有点儿后悔留宿——江肆从九云过来,旅途颠簸,该好好休息才对。
她弯下腰,为江肆拽了拽被子。
客厅里的窗帘很是遮光,但没有拉严,仅剩下的那条缝隙,让月光穿透了进来。
借着这抹微弱的月色,许宁夏注视着江肆的睡颜。
真是好看。
不管是眉毛眼睛,还是鼻子嘴唇,全长在她审美点上。
许宁夏笑了笑,很轻很轻地抚了下江肆鼻尖上的那颗浅小的痣。
这么黑,她其实也看不清具体位置,只是凭感觉点了那么一下。
“明天请你吃早餐。”
她小声说完,直起腰准备回去。
刚转身,手腕忽地一热。
下一秒,沙发上的人像是蛰伏已久的野兽,猛地坐起来,一把将她扯到了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