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偎在江肆怀里, 许宁夏内心渐渐安宁下来。
还想说些什么，江肆手机第三次响起，依旧是医院催他过去。
许宁夏松开人, 笑道：“你这算不算公私不分？有违职业操守。”
“可以处分我。”江肆握着她的手, “我也这样。”
许宁夏又是笑，让他快去吧。
可江肆不放手，想到什么, 皱了下眉：“你晚上吃什么？”
“下碗面好了。”许宁夏说, “你呢？”
江肆没所谓, 医院忙起来的时候, 一天不吃饭都有可能。
猜到有人可能是要图省事不吃了，许宁夏拉着这位去吧台, 把她之前买的小零食装进袋子里，递过去：“都是我严选的, 非常好吃。”
江肆眼中带笑, 接过去, 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嘴唇稍稍蠕动下, 说：“明天我休息, 来找你好吗？”
他凡事都要询问的小心翼翼让许宁夏有些想逗逗他。
毕竟这人的两副面孔真是做到了无缝衔接。
上一秒还把她按进沙发里激.吻，下一秒又正经地跟不懂人间俗情的男神仙一般。
特别是他的告白, 正式到不能再正式。
不过，人命关天，许宁夏不能再耽误他。
“嗯。”许宁夏点头，“明天见。”
闻言, 江肆浅浅地笑了。
“明天见。”
江肆走后，许宁夏也没立刻下面。
脑子里仿佛搅着软软黏黏的糖浆, 脚也似是踩在棉花上，她跌进沙发里，依稀还能闻到一些他身上的木质香味。
谈恋爱就是这种感觉吗？
许宁夏抓来抱枕，嘴角不受控上翘着。
心里其实也还隐隐有些不安和悲观，但此刻快乐更多些。
她深吸口气，正要去厨房那边，先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响。
找了好半天，许宁夏在沙发缝里找到失踪手机。
李多美在小群喊她，连带梁嵘也出来了。
多美多乐：[夏夏姐，我阿哥说你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走了，是有什么事吗？]
因为没有回应，梁嵘和李多美聊了几句，再来又是喊她。
许宁夏坐回沙发上，想到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打字时，手有点儿抖。
夏天不宁静：[我没事，你们放心]
嵘easy：[这么半天才回，你干嘛去了？]
夏天不宁静：[没干嘛啊]
嵘easy：[]
许宁夏：“……”
梁嵘这女人到底是缺心眼还是心眼太多？
多美多乐：[夏夏姐没事就好，你们现在方便吗？]
多美多乐：[我想和你们说个事情/害羞/]
李多美要说的，是她好像对他们的大一新生代表产生了好感。
一听是当代大学生的情感生活话题，梁嵘来劲儿了，一惊一乍的，发语音吼着让李多美咔咔就是上！
李多美的性格哪里好意思？
而且她也不知道人家是个什么想法。
嵘easy：[你知道一个人这一生能遇上多少人吗？]
嵘easy：[而在你遇上的这些人里，能有你喜欢的，你知道这概率有多低吗？]
嵘easy：[]
这话戳到许宁夏。
她不禁想自己刚拥有的这份感情的结局是中彩票的概率呢？还是大悲剧的概率呢？
正想着，手机又收到条微信。
江肆：[已经到医院，你吃面了吗？]
夏天不宁静：[马上吃，你呢？]
江肆发来一张照片，画面是撕开的零食。
许宁夏笑笑，回复：[是不是也挺好吃的？]
江肆：[还好]
这话说的，许宁夏好像已经看到某人面无表情咽下这些零食，一脸冷萌的样子了。
夏天不宁静：[江医生你就别藏着噎着了，私下辣条干脆面一样不落/机智/]
江肆：[你怎么知道？]
夏天不宁静：[你猜/斜眼笑/]
聊天界面上的“江肆”和“对方正在输入”又在不停切换。
许宁夏托着下巴等了会儿，挺想看看江肆能说出什么来，可想到江肆是回医院工作，便又敛了逗他的心思。
夏天不宁静：[你吃完快去忙吧，我马上也要去吃面了]
那边的江肆还在想她怎么知道他吃过这些的？
他都是偷着吃的，不该会被发现才对。
但这会儿医院确实忙，他吃东西都是争分夺秒，没时间再多聊。
手指扫了扫屏幕上的头像，江肆轻叹了一声。
江肆：[明天见]
又是明天见。
这不是才说过的吗？
江医生怕是忙糊涂了吧。
许宁夏也又是笑，跟吃了笑药似的：[明天见]
结束江肆这边的对话，李多美和梁嵘那边已经快聊到99+。
梁嵘撺掇李多美告白要趁早，李多美心里没谱儿，问许宁夏的意见。
许宁夏想了想，回道：[要不勇敢一次？]
这话发出去不过三秒，许宁夏就收到梁嵘的私信。
嵘easy：[你绝对有问题！]
许宁夏：“……”
这晚，不知是不是李多美说了许多学校里的事，许宁夏做了一个梦。
梦到高一新学期的开学典礼。
作为新生代表，江肆要在国旗下做发言。
而许宁夏因为形象气质好，负责在主席台附近做礼仪引导。
那天，阳光很好，风有些热。
操场上，红旗飘扬。
学生们按照班级排成一个个方阵，蓝裤白衣，立在绿油油的人工草坪上，像是一颗颗等着长大的树苗。
教导主任站在主席台上，说道：“下面有请高一新生代表江肆同学上台做新生发言。”
男生从台下走到台上，迈过一节节台阶。
站在话筒前，他调整了下支架，展开手中的稿子。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江肆。”
台下，掌声雷动。
许宁夏看向身边的梁嵘，梁嵘挤眉弄眼道：“江肆好受欢迎啊。”
嘁，冰雕也有人吹捧。
许宁夏心里腹诽，揉了揉肚子。
她早上和许青浔赌气，没吃早餐，这会儿有些头晕。
和梁嵘还有其他同学换了换位置，她站到下台出口的位置，乘着阴凉，舒服了些。
男生清冷低沉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
讲稿内容并不长，很快便说到了最后。
许宁夏踮起脚望过去，就见江肆收起稿子，面向所有同学，说——
“接下来的三年，将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也是我们最宝贵的青春。青春不该在象牙塔里，它在天高海阔的远方，等着我们亲自去印证。我希望我们可以永远怀着此时的热烈，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理想，终会实现。”
少年说完，台下的掌声不断，有的学生甚至在呐喊。
许宁夏看着少年的侧影。
清风吹动着他的发梢，他是那样生机勃勃，耀眼夺目，连初升旭日都化作了他的背景。
这样的江肆又有谁能拒绝呢？
清晨，小鸟落在窗台叽叽喳喳地欢叫。
许宁夏蒙上被子想继续睡，又隐约听到院子那边有压低的说话声。
她露出脑袋，再仔细听听，确定就是有人说话。
而且，不出意外还是江某。
许宁夏赶紧起床，抓上衣服披上。
一跑出去，惊起闲话的小鸟们噗啦一下四散开，她打开门，看到江肆正在挂电话。
“你……”许宁夏的状态还在开机中，“这才六点，你怎么就来了？”
江肆手里拎着一大袋新买的零食，抿抿唇，说：“醒得早，就来了。”
其实，江肆这一晚根本就没怎么睡。
兴奋，又惴惴不安。
总怕是一场梦。
许宁夏出来，想要拉人进去，江肆躲了下。
“手凉。”
许宁夏收回手。
两人相顾无言地站着。
明明昨晚是亲密的，关系也已经确定了，这才一晚的工夫，竟有些不知道从哪里续杯。
就像少男少女互通心意后的羞涩悸动一般。
牵手也不是，亲近不是，连个眼神的触碰也会激起心脏的强烈跳动。
傻站着，成了唯一方式。
可许宁夏都二十七了，不想这么扭捏。
既然手不让牵，她干脆抓着江肆的衣摆，把人拽进了屋子里。
室内的温暖很快驱散走清晨的潮寒。
许宁夏去吧台做热水，江肆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点点距离，眼睛却仿佛黏在她身上。
“大早上的，你这是紧迫盯人吗？”许宁夏咕哝，“沙发那里不能坐啊。”
江肆看了眼沙发，神经一跳，喉结滚动了下。
开口时，声音略带沙哑：“我可以要个早安吻吗？”
咣当。
许宁夏碰倒手边的杯子，亏得有人眼疾手快接住了。
借着放杯子，江肆拉近了距离。
他身上有一直都在的木质香气，还有被露水浸润过的清冽青草味，被他逐渐回温的身体一烘，暖融融的，闻着叫人安心。
“你多大了？”许宁夏仰起头，问道。
江肆愣了下，一本正经地回她：“二十八。”
这又轮到许宁夏一愣：“怎么是二十八？”
“我是一月中旬的生日。”
哦，对。
许宁夏差点忘了，他们同年，但生日差不多快一头一尾。
“那我比你年轻。”许宁夏笑笑。
她穿着浅蓝色的棉质睡裙，软软地贴在身上。
白皙无暇的脸透着刚睡醒后的淡淡粉红，略微凌乱的发丝耷拉在耳畔，有几根还翘着。
有些迷糊，有些慵懒，也俏生生得惹人怜。
江肆不由得握紧了手，背脊绷直，再次询问：“那……早安吻，可以吗？”
“……”
问他多大的意思还是不懂呗。
又不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昨晚他怎么吻她的，他是失忆了还是怎么？
干嘛现在忽然纯情的还要打报告？
弄得她……她也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又期待，又害羞的。
许宁夏咬咬唇，把心一横，想着自己直接亲上去好了，又不是没主动过？
可她刚抓住江肆的衣领就又缩了回去。
江肆都已经搂住了她的腰，见她忽然退缩，语气多了些紧张：“怎么了？”
许宁夏捂住嘴，把人推开，瓮声瓮气地说：“我没刷牙！”
说着，赶紧跑进了卫生间。
鼻尖还萦绕着她过去时发间散发着的山茶香。
江肆嘴角弯了弯，放下手，侧头时视线扫过沙发那边，转而接了一杯凉水喝下去。
许宁夏少有怼脸照镜子。
不是她自恋，是她的颜值确实不算低，从小到大，她没对自己的脸操过心。
可此刻，她看着自己眼尾糊着的眼屎，还有脑顶支起来的呆毛，她觉得她过去也是过于自信了。
也不知道江肆刚才靠那么近，有没有看到。
要是看到了……那恋爱的第一天就是从邋遢的尴尬中开始的。
许宁夏懊恼地抓抓头发，叹了口气，拿起牙刷，誓要待会儿再出去时惊艳江某。
这么一弄，用时稍微长些。
等许宁夏再出去，江肆不在吧台附近，而是去了落地窗那边。
男人双手插着口袋，宽肩窄腰，背影挺括。
逐渐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让他看起来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斯文绅士。
听到响动，江肆回过头。
许宁夏本还想甩甩秀发以展示自己无与伦比的素颜美，结果江肆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原本冰凉的手此刻已是滚烫炙热。
江肆双手捧起许宁夏的脸，弯腰吻了下去。
许宁夏没来得及闭眼，被阻挡的视线中只看到男人蹙起的眉头，在吻到她后，一点点舒展，直至放松。
相对于昨晚的吻，这个吻太轻，太柔。
许宁夏有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珍视着的感觉，闭上眼，情不自禁抱住了江肆的背。
这是一个柠檬味的早安吻。
在吧台热水壶水开的咕嘟声，以及院外小鸟飞过的鸣叫声中一点点交融开，再慢慢地不舍地分开。
“早。”
江肆捧着脸的手没有放下，额头轻抵了下许宁夏的。
许宁夏回了他一声早，问：“这次怎么不提前得到我允许了？”
江肆笑得有些腼腆，真就跟初次恋爱的单纯少年没什么差别。
“等不及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