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种情形这下,他能活着回来,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但是,当奇迹发生在暮江寒的身上,又觉得是那么的正常。

  仿佛他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奇迹。

  逃亡之路艰难,伤口也肯定只是采了点草药简单敷上,救治不及时,留疤是必然,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我轻轻的来回抚摸那条伤口,那惨烈的一幕不断在眼前闪现,眼泪开闸的水一样流个不停。

  “对不起,都是为了我,对不起,疼死了吧,对不起。”我趴在他的后背上,哭到不能自已。

  他的背部肌肤微凉,可能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原因,我的脸颊贴上去,感觉到他的不安和颤栗。

  半晌,他转过身,把我揽在怀里,用力的环住,他用下颌抵住我的发心,柔声的安慰着我,哄着我。

  “不哭了,多少年前的事情,早就不疼了。把眼泪收一收,要是让大家知道堂堂七号也会哭鼻子,多丢人。行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回来的,你告诉我我就不哭了。”

  我伏在他胸前,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太想知道答案,连自己的声音中夹带了许多的娇嗔都没有发现。

  “真是个倔丫头,就这么点事也值当你哭鼻子?看看,我看看,是不是变成小花猫了。”

  我挣开他想要把我从怀里薅出来的手,固执的说,“你告诉我,我就要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直升机起飞十几分钟后,当地政府的援军到了。那些人虽说作恶多端,一贯的嚣张跋扈,却也不想和政府军结下梁子,见弄死我无望,没有和政府军当面硬刚,而是选择了撤退。”

  “他们没带着你一起撤?”

  他把我带回床边坐好,自己坐在对面的小沙发上,和我面对着面,一边整理衬衫一边和我说话。

  “他们没那么蠢,政府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援救我,他们带着我,就意味着让政府军继续对他们穷追不舍,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不会不知道。”

  或许是做叶扶苏做的太久,以至于从前的机警和灵透好像离家出走了,如此简单的道理居然也要问。

  但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后来呢?”

  “后来政府军找到我,给我治伤,再后来我好了,就这样。”他耸耸肩膀,摊摊手,表示一切就是这么简单,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离开了差不多八年,杳无音信,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一无所知。

  然而,这个疑问我不能问。

  因为组织纪律里最严格的一条,就是不得彼此间交流任务内容,否则将会受到特别严格的惩处,甚至会被革职。

  “苏苏,记得我说的那句话吗?”

  我一愣,他说过那么多的话,指的是哪一句话?

  正绞尽脑汁的想,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分别前的那一幕。

  满身是伤,满脸是血的暮江寒说,“苏苏,我爱你。”

  他说他爱我!

  那是二十二岁的暮江寒给十八岁的白紫苏的承诺。

  我相信,人在绝境之中说过的每个字,都是最真实的。

  然而,八年过去。

  我嫁给周时予,把日子过的鸡飞狗跳,如今孤身一人带着肚子里的娃。

  暮江寒失踪多年,一朝回归,也不再是当初的犹如少年模样。

  所有的一切,物不是,人也非。

  八年,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轨迹,让不可能发生,让可能变成遗憾。

  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

  我不知所措的乱了章法,眼睛也不知朝哪看才好。

  明明不久前还是我调侃他,山水轮流转,现在到了他欣赏我的窘迫模样。

  他爱我!

  是啊,他爱我的。

  我想起二十二岁之前的暮江寒,如何的宠我纵容我,也想起十八岁前的白紫苏如何的喜欢和依赖暮江寒。

  她早就把他当成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如果没有那杯果汁,我们都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会不顾一切的重回缅北,结局有两个,一个是找到暮江寒,了却心中牵挂,一个是找到暮江寒的尸骨,将他魂归故里。

  不论哪个结局,我都要让那个名叫绝善堂的组织在地球上消亡。

  可惜,没有如果。

  事实是我忘记所有一切,绝善堂也还没有被消灭。

  “怎么,忘了?还是想要装作不记得蒙混过关?”他骤然向前俯身,离得我的脸只有一拳的距离,属于他的温热呼吸扑在我脸上,让我心谎加剧。

  没有忘,也没有想要蒙混过关,只是,已嫁作他人妇的我,不知以何面目去面对当年说过爱我、而我当年也深深依恋想要和他一辈子的人。

  我不得不微向后仰,避开他的气息和温度,强做镇定的说,“什么话,说的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句?”

  “不知道你脸红什么,嗯?”他似乎又向前了一点,眸中映满星辉。

  看着那只要稍动一下就会碰到的脸,我是脸红心跳耳朵里嗞嗞儿的响。

  “哟,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该暂避一下呀。”

  扶澜公子,哦,不,应该是白仲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倚在门上看戏,嘴上说着暂避,脚下却纹丝不动,象焊住了一样,看热闹看的开心。

  我只觉轰的一声,满头满脸仿佛着了火,热的要命。

  被亲哥哥看到这么暧昧的一面,我这脸往哪放!

  暮江寒好心情的又看了我一眼,大手放在我脑后把我向后仰的身体扳回来坐好,“知道就赶紧出去。”

  “出去可不成,爷爷要你们下去呢。我叫不到人,可不敢一个人出去。”

  什么,还要下去?

  那岂不是全家人都要欣赏我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似的模样

  “我累了,要睡一会儿,腰酸。”说完,我忙不迭的爬回床上,猫在被子里,企图蒙混过关。

  “我就说你刚恢复记忆得好好休息几天,怎么说也得接受一下吧。爷爷非说还有好多事情要和你说,一定让你醒了就下楼。好吧,你睡,我去告诉爷爷一声。哦,对了,爷爷说奶奶的生日快到了,想要出门给奶奶满天下的找礼物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