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也不是个会同别人解释的性子, 既然对方此时要杀他,他也不会留手。见这两人竟然又有了拼命的架势,洪七不得不先将欧阳锋制住, 道:“我们来是为了阮姑娘的,不是为了你的这东西。”

  他其实早就看出那东西是当日被阮如苏分成两份的《九阴真经》, 此时说这话一是为了安抚欧阳锋, 二则是为了提醒黄药师。

  果然, 听到洪七的话,黄药师终于停手, 欧阳锋也冷冷地盯着黄药师, 到底是没再动手。

  “把那东西还我, 我就告诉你那个女人的下落。”欧阳锋这句话无疑说中了黄药师的心事, 让他五福拒绝。黄药师拿着册子的手向欧阳锋的方向一扬,东西又回了欧阳锋的手中。

  他翻开检查,见果然是这几天自己在研究的那本,遂放下心来。冷哼道:“你如果想找她, 就往城里最好的酒楼找, 我看那个姓莫的对她不错, 吃穿用度都是上呈。”

  这话无异于将阮如射莫天之的关系说得更令人浮想联翩, 无论是黄药师还是洪七都面色一沉。

  黄药师看了眼对方得意洋洋的神情,忽然笑道:“你那本视若珍宝的秘籍,我十岁就读过了, 没想到你一个外族人竟然对它也感兴趣, 真是难得, 难得!”

  这话不仅让欧阳锋变了颜色,连洪七都诧异地望着他。这本《九阴真经》明明是最近才忽然出现在江湖,黄兄怎会十岁就看过。难道, 这书是他们师门流传出来的不成?

  还不等两人发问,黄药师便轻轻一笑道:“王叔和的《脉经》,想来在中原有不少人看过吧,没想到在西域竟然是宝贝,真是有趣……”

  说完,他还不待欧阳锋反应过来,就转身离开了。欧阳锋面色狰狞地翻开‘九阴真经’看着上面他读来始终觉得违和的语句,心中的怀疑和愤怒几乎达到了顶峰。

  洪七见他这模样,也赶紧溜了。心中却开始思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本《九阴真经》到底是在谁的手里被换了?其中最有嫌隙的两个人,莫天之和阮如苏刚好又都在一起。

  只怕,江湖很快又会不太平了……

  要找阮如苏和莫天之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难,实在是这两人太过显眼。一个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偏偏这两人非好酒好菜不吃,行事无所顾忌,一到绍兴,就被人惦记上了。

  入夜,两人宿在绍兴最好的客栈。阮如苏的房里还燃着香料,床单被褥也全是上好的绸缎。这样的一间房,住一个晚上就要用掉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而看上去不会什么武功的莫天之和阮如苏自然就是那些人心中的肥羊,还是不用花大力气的那种。

  窗户上忽然伸出一个洞来,一只细细的管子从那洞中伸出,吐出淡淡的白烟。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外头那人确定白烟已经在屋中弥漫,这才小心地推门进来。

  进来的是两个有些矮小的身影,一个走到床边查看床上的人是否真被迷晕过去。一个则是走向他们的包袱,在里头开始翻找值钱的东西。

  去床头那人伸手在阮如苏面上晃了晃,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顿时放下心来。只是他越瞧就越觉得这女子真是生得动人,让他不想错开眼。

  “老三,没有!”那翻包袱的人终于还是将所有东西都翻找了一遍,别说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连普通女子的首饰都没有多少。这不禁让人咋舌,这两人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竟然比街上的乞丐还穷。

  乞丐好歹还有一文两文,这两个是真一穷二白。他们又哪里知道,有天道在,阮如苏根本无需带任何东西,只要莫天之手掌一翻,很多东西都会自然而然出现。

  “可能是在那个男的手里!”老三低声的猜测道。心中甚至还升起了一点怜惜,看来那个男的待她一点都不好,连点银子都不给她。

  老二一眼就看出自己兄弟对这个女人动了心思。他又何尝没有心思,可是他们要求财,不该动的还是别碰为好。

  “老三,只要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别给我起那不该有的心思。若是坏了大事,看老大不收拾你!”

  一听对方提起大哥,老三瞬间就蔫了,起身就想跟着自己二哥出去。没想到,老二刚把门打开,就见外头站着个人,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竟然是隔壁的那个公子哥!

  他们四兄弟分成两拨,大哥和四弟去隔壁,自己喝老三在这边。现在隔壁的那个公子哥竟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自己的两个兄弟岂不是……

  想到这,他几乎是本能地就将手里的小刀砍了过去。没成想,他也不知是绊到了门坎还是什么东西,竟然连人带刀摔了出去。

  别说杀了眼前人给自己兄弟报仇了,他此刻连直起身子都有些困难。他心中又惊又怕,口中便开始求饶。

  “小人兄弟四哥只是求财,还望公子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他伏在地上,呜呜哭出声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看上去好不可怜。

  莫天之就这样看着,仿佛在看蝼蚁一般,没多久就从他的身边走过,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一样。进了屋,突然听到一声带着颤抖地大叫。

  “别……别过来!否则我就杀……杀了她!”原来老三见情况不对,立马奔回床边,将匕首抵在阮如苏的咽喉上。那不停抖动的小刀,似乎下一刻就要划破美人的脖颈。

  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可是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看上去就像风流公子般的男人,莫名让他觉得极有压迫感。

  “你最好拿稳你的刀,但凡伤了她一点,你们四个就算拿命都不够赔。”莫天之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可是那笑容在老三看来就像地狱中的恶鬼。

  老三不禁打了个寒颤,咬牙道:“你先将我大哥和四弟放了。”

  此时,门外趴着的老二忍不住骂道:“蠢货,他小情人在你手里,你还不叫他把所有的钱财一起给我们。”

  老三忙跟着二哥道:“就照我二哥说的做。”莫天之挑眉,看了那把抵在阮如苏咽喉上的小刀一眼,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啪地扔在地上。

  竟然是一块金子,看样子大约有二两重。莫天之并没有停,陆续又从袖中掏出十几块金子。老三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狂喜,后来又变成了惊恐。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方才这人进门时,袖子里根本不可能装这么多东西。他此刻就像见了鬼一样张大嘴,连拿刀的手都不稳了。

  莫天之对他展颜一笑,接着问:“还要吗,够不够,不够我还有。”那张本来英俊的脸似乎都扭曲起来,老三终于还是没有能够支撑住,惊恐地朝着门口跑去。

  “妖妖妖……”人还未到门口,就踩到了方才丢在地面的金子上,那张惊恐的嘴在摔下去时,正好卡在一块金子上,没多久,老三就彻底没了声响。

  莫天之淡淡地看着他的尸体,平静地道:“爱金者死于金,倒也是一件幸事。”而老二一只手趴着,根本看不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老三已经死了。

  他又恨又怕,咬牙切齿道:“你……你竟然杀了我兄弟,你可知我们是什么来历……”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哐嘡一声,头顶悬着的那根柱子不知是朽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正好砸在他脑袋上,本来还叫嚣着的老二,瞬间也没了声响。

  莫天之根本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他坐到床边轻轻晃了晃阮如苏,发现她睡得很沉,半点没有醒的意思。

  难道是那药力太强了?莫天之虽然知道这世上所有事,却唯独对于阮如苏的许多事不太清楚,此时见她一直不醒,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他瞧了一眼那两人的死状,深深觉得自己还是太宽容了些。可也不可能让这两人重新死一遍,便只好算了。

  第二日,店里的客人逐渐起身,忽然发现在天字一号房门口竟然躺着一个人,那人的脑袋已经血肉模糊,看上去已经死了许久。

  掌柜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上楼来,要知道,住在天字号房的客人可都是非富即贵,若是在他这店里出了事,只怕他无法交代。

  等他到时,却发现一位中年男子已经在那翻整老二的尸体。掌柜皱眉靠过去,有些不太痛快地道:“这位大侠可发现了什么?”

  他注意到那人手里拿着剑,原本的呵斥硬生生吞了下去,改为客气的询问。

  “怪,实在是怪得很。”那人站起身,让掌柜看地上的尸体,他自己则是抬头望着顶上的梁柱。

  掌柜一低头,猝不及防就见着了老二的脑浆子,还有旁边断成几节的木头。他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恶心,忙跟着那人抬头看上面的梁柱,见果然是自家的房梁掉下来砸死了人,不由得有些忧愁。

  “这两间住的是什么人?”那个中年男子指着旁边的两间屋子,好奇道。掌柜的瞧了一眼,立刻回答道,“这边住的是位姑娘,那边的是位年轻公子。”

  听到这回答,那人略一沉吟,道:“那就怪了……”

  “大侠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掌柜莫名觉得这人有种令人信服的气度,此时颇有种等他拿主意的意思。

  那人显然也被掌柜的听话给弄得哭笑不得,只能指着里面道:“那里头还有个死人,却也是男的,被金子噎住窒息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掌柜地忙进去查看,这一进去,立刻就被一地的金子给惊呆了,连那倒在金子中的尸体都无法吸走他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金子……”

  “对了,不止这两个,隔壁的房间也死了两个,一个是头磕在床边死掉的。另一个是头栽在水盆里淹死的。”

  那中年人跟着进来,看着眼前这副诡异的场景,淡淡地给掌柜地说着隔壁的情况。掌柜的觉得这辈子的荒唐事加起来某没有今日的多。

  他将地上的金子捡起来咬了口,发现竟然是真的。心中所有的恐惧忽然又如潮水般退去,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惊恐而变得扭曲。

  他忽然转过身,紧紧盯着那中年人道:“大侠辛苦了,这几桩命案发生在我们客栈,小人真是心中恐慌。这样的大事还是交给官府吧,这是您的辛苦钱,您收好。”

  说着,他竟然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两锭银子递给对方,显然有息事宁人的意思。那人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金子,轻轻摇了摇头,道:“有些东西不该你拿的,最好还是莫要沾染的好。”

  掌柜的脸色一沉,以为他是嫌这些不够,咬牙从地上捡起一块金子强塞到他手里,冷冷道:“大侠须知贪得无厌最是要不得,您还是收着吧。”

  那人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反手将那块金子往墙上一掷。原本块状的金子竟然像是一滩水样,在墙上四散开,变成薄薄一片嵌在墙中。

  掌柜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半晌讲不出话来。那人袖袍一挥,长叹道:“言尽于此,望自珍重。”

  见那人走了,掌柜好半晌才挪动了步子。他额上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滑进衣领。方才他有那么一瞬,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还好,那人到底是没有动手。

  他命店伙计将门口看热闹的人赶走,一个人开始收地上的金子。在金钱面前,哪怕胆小去掌柜这般,也似有了无限的勇气。他甚至还扳开老三的嘴,想看看他嘴里的金子能不能取出来。

  可惜,他瞧了半晌也没见着他嘴里的那块。于是只能骂骂咧咧地直起身,去抠墙上已经变成金饼子的那块。等他将所有金子收集完,这才命人去报官。

  连着三日,官府的人都打着查案的名义来这客栈晃上两圈,掌柜自然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直到第四日,他们从掌柜这里拿到一袋散碎银子,才满意地对外声称那四人都是劫匪,分赃不均斗殴而亡。

  客栈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夜里,掌柜悄悄起身点了灯,从地砖里掏出一包东西在灯下看。他夫人被亮光晃了眼,迷迷糊糊地醒来,没好气地道:“大半夜不睡觉,又做什么幺蛾子!”

  掌柜也不恼,笑嘻嘻地将一枚冰凉的东西往她皮肤上一放,冷得他夫人一个激灵坐起,啪地一声打在他手上。

  “哎哟,我的金子!”那黄澄澄的东西方才被打掉在被窝里,掌柜忙拿手去摸。他本就在桌边坐了许久,手凉得像外头水缸里的水,冰得他夫人没好气地道,“起开,我来摸。就你这模样,哪里会有金……”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手里的东西给惊着了!一块大约二两重的金子。

  “你……你哪来的?”她心中已经开始猜测自己这位枕边人是不是干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

  多年夫妻,掌柜的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意思,便将那一堆金子全部抱到床上,得意地将这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那……这些都是我们的了?”他夫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当然是我们的!这可是我费劲心思得来的,有了这个,儿子的婚事不成问题了。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做个老封君了。”

  想到未来的日子,这两口子的眼睛都散发着夺人的光彩,似乎已经见到自己仆俾成群时的模样。

  忽然,一个声音讥讽地道:“那死人的东西,只怕不变成死人就享受不了。”

  两口子猛地转身,见一个死人一般的脸正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掌柜将金子往被子里一塞,强作镇定地道:“你……你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