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 房间的墙板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右面墙板竟然被人卸下来一块,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窜进屋子, 径直往床的方向走去。

  “怎么没人?”其中一个人惊讶低呼, 忙招呼身旁的那人过来瞧瞧。他二人将床上被褥翻了一遍, 竟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不可能呀, 她明明将那饭菜吃了。”另一人皱眉,一双小眼睛不停地向四周搜寻。忽然,他目光落在桌边的地上, 停住了。

  他几乎可以说是惊喜交加地指着地上的人道:“在那。”原来地上竟然躺着个蓝衣少女,和阮如苏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看来你的药下得太重了, 她都没能够走到床边就昏倒了。”小眼睛数落了一句同伴, 轻手轻脚地将少女的双腿往麻袋中套。

  另一人此时也跟过来帮忙,两人没多会儿就将人彻底装进了麻袋,悄无声息地抬出了房间。右面的墙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半点看不出刚才的大洞。

  房间一片寂静, 只剩凄冷的月光照在地面。那张被翻得凌乱的床铺忽然又动了动, 探出一个人头来。

  那人四下望了望,见到地上的人已经被带走, 不由得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看来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很成功。想到这, 他便将床板又盖了回去, 整个屋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在这床板之下是间小小的暗室, 大约能容纳六七个人的模样。此时,这暗室里有三个人,一个身着白色中衣的年轻公子,一个着灰衣灰裤的年轻男子, 还有就是睡得人事不知的阮如苏。

  这样奇怪的组合,在这样诡秘的暗室中,无不透露出一种不寻常来。灰衣人刚将床板放好,就顺着□□灵巧地跃到地面。

  他用手推了推阮如苏,发现果然如那两人说的一般是中了迷药,怎么叫都叫不醒。另一个人躺在暗室的地板上,轻轻笑了:“她中的应该是春海棠,这种迷药要不了多久就会醒的。那些达官贵人也不喜欢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木头美人。”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火光,显然是对那些人的龌龊手段分外厌恶。他忍不住抬头看着地上的那个年轻公子,怒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

  原来这两人竟然不是一伙的,听口气,这个只穿了中衣的年轻公子竟然是被抓到这里的。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作为阶下囚的恐惧慌张,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得像天上的星辰。

  这样的人,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和金人勾结,将一批兵器运往北边用来攻打自己的国土。想到这,那灰衣人的面色更沉,恨不得将地上那人揪起来狠狠打一顿。

  “助纣为虐?”那人轻笑一声,充满了无限的讥讽,他盯着灰衣人的眼睛,冷冷地问道,“金是纣,宋可是周?想来你也是见过这皇帝治下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觉得如何?”

  灰衣人一时语塞,因为他知道,这人所说并不全是胡话,如今的大宋,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百姓又怎么可能过安生日子。

  可是,就算日子再苦,也并不能成为作恶的理由。他目光炯炯地回望那年轻公子,沉声道:“如今的宋确实千疮百孔,需要有人慢慢将他伤口上的腐肉掘去,一点点治愈。可是这个治伤之人只能是宋人!”

  他抬头忘了一眼颜氏兄弟住的方向,继续道:“只有宋人才只自己的苦,动手是才能尽量保全他的子民。而异族之人,从不在乎你大宋的生死,他们不仅会掘去你的腐肉,却是连新肉都不会一同掘去。你们张家所做的,就是一件天大的错事,也莫用时世艰难做借口。”

  原来那个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张家的公子张余安。他此刻正捂住胸口轻轻地咳了起来,半晌,才虚弱地道:“是,我张家做的确实并非好事,只因我张家不仅要养活一家人,还要养活平岭半数人家。若我也像丐帮的好汉一样无亲无故,想来也是要同你一样痛痛快快地和金人干上一场。”

  这人到了此时,还是执迷不悟,灰衣人也不想再与他多费唇舌。将阮如苏扶在墙边靠好,就转身出了这暗室。

  另一头,那两个神秘人果然将麻袋扛上了二楼,送进了颜熙的房间。不,或许不该叫他颜熙,而是完颜洪熙,金国的四王子。

  他望着被放在床上的麻袋,露出一个肆意地笑来。之前的几日,他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就是知道自己那个六弟和姓黄的怪人在一直盯着自己,如今快到建康,那两人最容易放松警惕,也是他下手的好时机。

  他挥手将那两个人斥退,隔着袋子轻轻地摸了一把里面那人,一触之下发现这个小美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纤细一些。

  于是,这个肖想阮如苏许久的家伙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上的绳结,将袋子往下一拉。还不待他看清袋中那人的模样,敲门声就响了,他六弟完颜洪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四哥,我有些事要找你谈,你方便吗?”

  他很想说自己不方便,可是却也知道这个六弟的脾气,别看很好说话,内里却精明得很。若是让他此时不开门,他日回到父王跟前,他指不定怎么说。

  于是,完颜洪熙用被褥将那麻袋盖好,将床幔一放,便起身开门去了。他没发现,待他一离开,那麻袋竟然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个眼珠子滴溜溜转的男孩。

  他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清秀纤细,也难怪会被那两人误认成阮如苏。他眼睛一眯,狡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撒在床上……

  张余安静静地躺着,若不是时不时的咳嗽声,真让人觉得他已经是个死人。其实他就算现在还活着,很快也会成为一个死人了。

  等丐帮的人将那两个金人捉住,把藏着的兵器找到,他也就离死不远了。他怕死吗?应该是怕的吧,否则那么多可怕的药物,他又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可是他却又很平静,好像这一天早就应该来了,如今迟了那么多年,对他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忽然,他们头顶的床板再次被人打开,一丝光亮从外头照了进来。他忍不住迷了眼,想要看清楚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