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 于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陆小凤身后那个少女身上。乌发雪肤,容颜绝色,按照陆小凤那个风流的性子, 这件事……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江湖中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 可是流传最广的, 莫过于男女之间的事。

  你若是要寻陆小凤,便要去寻最好的酒楼, 最好的青楼, 因为他就喜欢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认识最美的姑娘。

  可是现在, 你若要找陆小凤,就只能往最好的医馆去寻。现在的他, 已经不爱好酒, 不爱美食, 只爱美人。而且那美人,还是位病美人。

  陆小凤已经半个月没喝酒了, 他现在都快忘了酒是什么味道。他扇着火,看着咕噜咕噜作响的药罐子,觉得自己浑身也是苦味。

  “哈哈哈哈, 没想到呀没想到, 名满天下的陆小凤, 也有给老夫当烧火童的一天。”孙常山捋着胡子, 得意地笑道。

  陆小凤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火,耷拉着眼不咸不淡地道:“唉,谁让我拐了别人的未婚妻,在江湖混不下去了, 只能到你这小药铺来混口饭吃。”

  孙常山笑容更盛,那胡子翘得老高,脸上的幸灾乐祸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老夫早就说过,这女人呀,是祸根,是夺命药,你偏不听,看吧,现在知道她们的厉害了?”

  陆小凤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无情无爱的怪老头哪知道佳人相伴的美妙,你呀,就和你的医书过一辈子吧!”

  “哼,你这种俗人又哪知道医书的美妙,俗,大俗!”孙常山撇了撇嘴,摇头晃脑地走了。

  阮如苏躺在软榻上,被秋日的阳光照得微醺。房间里有一股药材的味道,苦涩的中透着清香,也不知这孙大夫配的是什么药,味道竟然如此特别。

  砰砰砰,三下不轻不重地敲门声传来,如此有节奏的扣门,令阮如苏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孙大夫打开门,就见外头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人,前头八个是侍女打扮,后头十几人全是侍卫。

  敲门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衣着考究举止有礼,嘴上那两撇山羊胡打理得整整齐齐,显然是个精明又细致的人。

  “你们找谁?”孙常山眉毛一皱,有些奇怪地道。

  “孙大夫,我们是来接我家小姐的。劳烦你通传一声。”杨总管眼睛一弯,和和气气地道。

  “你找你家小姐,怎么找到老头子的医馆来了,我们这哪有什么……”他刚想说这里没有他们家小姐,突然就想起了一人,陆小凤带来的那个姑娘,可不就像个大家闺秀吗。

  孙常山的医馆后院其实是个秀丽清雅的园林,正厅极大,那二十来人一齐进来,竟然也不显拥挤。他坐在正中间,饶有兴致地看着互相对视的两人。

  “陆大侠真是好本事。”先开口的是杨总管的,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却并非多和善。孙常山在心里偷笑,能把人家的闺阁小姐带跑了,可不是好本事吗。

  “我陆小凤除了惹麻烦的本事不错,其他本事却不见得多好。”陆小凤面上虽在笑,可心中却忍不住打鼓,他已经猜到来人定是南王派来的。

  她是要走了吗?走了也好,她身子虚弱,在王府中静养总好过跟着他这个浪子。虽是这样想,陆小凤却忍不住在心头酸涩起来,自然也没了与杨总管说话的心思。

  这大厅又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等阮如苏出来。好在,阮如苏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没一会儿就整理好衣着,出来见杨总管。

  “小姐。”杨总管一见她,立刻激动地起身行礼,仿佛是见着了绑匪地人质一般。

  阮如苏的态度却很冷淡,绕开他在陆小凤身旁坐下了。直到他脸上的激动快挂不住时,阮如苏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杨总管当真是消息灵通,我才回来没多久,你就找上门来了。想来你们当初在南海附近布了不少探子吧。”

  杨总管知道她的脾气并不如外表那般和气,当下忙解释道:“小姐误会了,自从知道小姐去了白云城,王爷就担心得不行,这才吩咐了几个人在岸边候着,就怕小姐受了委屈。”

  这话说得,连孙常山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老头都觉得牙酸,更别说是阮如苏这个清楚他们心思的人。

  当下,她也懒得再与他兜圈子,直接道:“朱佑昭已经死在白云城了,他还想要我这个女儿回去?”

  提起这事,杨总管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随后就像个无事人一般,假笑道:“正是因为公子出了事,所以老爷才更需要小姐的陪伴,您还是跟我回去吧。”

  哪怕心里恨得要死,可是为了利益,他们永远可以笑脸迎人。阮如苏觉得这般的人真是无趣又讨厌,不由得冷了脸色。

  “我同叶孤城的婚事已经解除,你让他重新选个人吧。至于你,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吧。”

  见在她这行不通,杨总管便打起了陆小凤的主意。他清了清嗓子,朝着陆小凤笑道:“陆大侠可否帮我劝劝我家小姐?毕竟,她从小长在家中,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就连用的脂粉都是皇宫才有的。只怕……这……”

  说着他打量了一眼孙大夫的屋子,委婉地道:“只怕这,她住不惯呀。”

  陆小凤看出来了,这人是变着法的说他穷,给不起阮如苏好的生活条件。这还真是人生头一遭,他被人说过是酒鬼,是色鬼,却第一次被人说是个穷鬼。

  连孙常山也笑了。

  他笑得比陆小凤还夸张,若不是那椅子有扶手,阮如苏都担心他会不会掉下地去。杨总管被他二人笑得有些恼怒,冷着脸道:“不知二位因何发笑?”

  “我笑你,居然说陆小凤穷,这真是太好笑了。”孙常山捂着肚子,花白的长须抖得像风中的杨柳,随即,他又指着陆小凤道,“早让你注意些自己的穿着打扮,别一天到晚和个酒鬼一样,看吧,被人家瞧不起了吧!哈哈哈!”

  阮如苏忍不住好奇地看陆小凤,她虽知道对方不差钱,却不知他到底有多少钱。听孙大夫这意思,他似乎家底还颇丰。

  陆小凤也没让她好奇太久,从怀里掏出了一卷银票拿在手中,抽出一张放在桌上。

  杨总管抬眼去看,是大通钱庄的银票,一千两的。陆小凤又抽出一张,仍然是一千两,再抽,还是一千两。

  一连抽了十几张,杨总管都懒得去数了,要知道,这么多银票,王府不是拿不出,可是却不会像他那般,随意踹在怀里。

  显然,自己方才讽刺他没钱的话不过是一个笑话。阮如苏见陆小凤冲自己挑眉,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杨总管,劳你转告他一句话。”阮如苏的声音淡淡地,却让杨总管一激灵。

  “什么话?”

  阮如苏看着他,突然弯了弯嘴角,一字一句道:“李代桃僵。”

  杨总管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随即便隐于眼中。他终于收起了那副虚伪的恭敬,变得深沉而危险:“小姐莫要乱说话,小心哪天连累了身边人。”

  “你们如果能从我眼前消失,那便谁都不会连累。”

  杨总管走了,来之前他有多胸有成竹,走的时候就有多愤懑。偏偏最大的把柄被人拿住,他还不得不投鼠忌器。

  夜里,星辰密布,月如银钩。阮如苏坐在假山的一角发呆,其实脑子里却是在和系统说话。突然,一张毯子从天而降,将她围了个严实。

  动了动手,发现自己被裹得太紧,连手都抬不起来,阮如苏不由得失笑地看着来人:“陆小凤,你是要把我包成粽子吗?”

  陆小凤在她身边坐下,无奈道:“粽子都比你听话,起码它们不会自己跑出锅。”他这是在怪她不注意自己身体。

  阮如苏也不反驳,反而好奇地问他:“你怎会带那么多银票在身上?”

  “你看看。”陆小凤神秘一笑,将那叠银票递给她。阮如苏下意识地想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抬不起手,不由得哪眼睛瞪他。

  扑哧!陆小凤没忍住笑出声来,慢慢的,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开怀,整个人都几乎仰倒在假山上。

  直到见阮如苏的脸上有了薄怒,他才收了笑,将银票一张一张在他面前展开。原来这银票,竟只有面前的十几张是真的,后面都是空白的。

  “你就不怕他发现?”阮如苏忍不住问道。

  “他料定我没有银子,所以我拿出第一张银票时,他一定会认真看。可是当我接二连三的拿出银票时,他就只剩羞恼了,又哪会注意到我手里的是真是假。”

  陆小凤能在江湖上如鱼得水,除了他讲义气武功高,聪明的头脑也绝对是重要原因。阮如苏看着他,忍不住跟着笑了,夸赞道:“没想到陆小凤不仅是个大财主,还是个大聪明人。”

  “不不不,我虽不缺钱,却不是大财主,这些银票的主人……”陆小凤扬了扬手里的银票,心情大好地道,“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杨总管:穷小子就别想吃天鹅肉。

  陆小凤:花满楼,快,拿钱砸他!司空摘星,快,把他家小金库搬了!西门吹雪,快,把他家……等……等一下,人还是不能杀的。

  杨总管(冷汗直冒):这些都不是你自己的本事……

  陆小凤:谁让我交朋友很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