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中则也没想到, 当初那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并非正派人士。有些不赞同的看着令狐冲,道:“冲儿,我五岳剑派之所以能存世如此之久, 便是因我等行事光明磊落, 见不平之事便拔剑相助。江湖上慢慢积累起自己的声望, 若是你与邪魔外道为伍,哪怕我和你师父放、饶了你, 只怕这江湖也不会容你。”

  “师父,师娘。”令狐冲在他二人面前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道, “徒儿在江湖中,曾见那所谓正派人士大开杀戒, 也曾见邪魔外道锄强扶弱义字当头。可见,人的好坏不是出身就可直接断定的,好竹尚会出歹笋, 焉知坏人堆里就不会有好人。”

  “一派胡言!我看你真是被那妖女迷了心智, 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岳不群气得面色青紫, 将手中的剑抽出架在令狐冲的脖子上,怒道, “为师这就一剑杀了你,免得你将来为祸武林。。”

  “师哥!”宁中则大惊, 一把握住岳不群的手, 急道,“冲儿还小,我们可以慢慢教,万不可因此伤他性命啊!”

  令狐冲眼圈一红,看着他二人慢慢闭上眼, 一副任由师父师娘处置的样子。他也算是师父师娘养大的,如今他们要将这命要回去,也是理算当然。

  只是……阿苏,她可千万不要冲动跑出来,否则只怕他也护不住对方了。

  最终,岳不群到底顾念着十几年的师徒情分,只将他打了二十棍,便将他送回了思过崖。陆大有一边红着眼眶给令狐冲上药,一边嘴上不停抱怨。

  “师父未免也太偏心了,同样是和妖女私会,凭什么他林平之就可以躺在高床软枕上养着。而师兄你却要挨棍子,还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面壁,真是……”

  陆大有越想越替大师兄难过,眼泪就顺着脸颊下来了。令狐冲额头上全是冷汗,看着他那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爬起来踹他屁股一脚。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趴在石床上,虚弱地道:“师父如此决定,定有他的道理。你莫要在背后议论师父,小心被他听见狠狠教训你一顿。还有……她不是妖女,她是个好姑娘。”

  “她漂亮吗?”陆大有向来同这个大师兄玩得最好,性子也最像他。当下便抹了眼泪,好奇地问道。

  “可漂亮了!比天下间所有的女子都漂亮。”令狐冲想着,阮如苏大概早已趁师父带他回去受罚时下了山,夸起她来便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听他这样描述,陆大有更加好奇,随即又遗憾地道:“可惜我应该是见不着她了,师父这次可是下定决心不让外人外混进来,每日都派人守着上山的石梯呢!”

  令狐冲也是神情一黯,沉默着不再说话。也不知这次他们分别,再见又是何时,会不会,又是一个十年……

  陆大有自知说错话,给令狐冲上好药,盖好被子便离开了,思过崖上此时只剩下令狐冲孤单一人。

  也许是从前有阮如苏陪着,他尚不觉得思过崖寂寞,如今没了喜欢的人相伴,方觉得此处真是荒凉得可怕。

  半梦半醒之间,令狐冲觉得有人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一股凉意从伤口传来,那些裂开的皮肉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阿苏?”令狐冲惊讶地看着身后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没下山?”

  阮如苏摇摇头,继续给他的后背涂药。二十棍结结实实地落在背上,令狐冲的后背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的地方,全是深红的血痕,有些地方甚至皮开肉绽,可见下手之人多么心狠。

  “我若是走了,你这个傻瓜岂不是要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在这思过崖养伤。”阮如苏轻叹,她觉得这世间许多人真是难以琢磨,比如她眼前这个。

  明明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潇洒又狡猾,其实骨子里最是执拗。只要他认定的事,即使打死他也不会改。

  似乎不愿两人间的气氛太过沉重,令狐冲笑着道:“你今日是躲到哪里去了,竟然连我也找不着。”

  说到这,阮如苏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红,看向洞口的方向道:“今天,是风老……前辈帮了我一把。”

  令狐冲这才注意到,洞口站着个老者,白发长须仙风道骨,正是十余年前将匣子赠给阮如苏的风清扬。

  他看了令狐冲一眼,似笑非笑道:“没想到那姓岳的小子,竟然会有你这么有趣的徒弟。甚好,甚好!”

  令狐冲一愣,疑惑道:“前辈难道是风清扬风太师叔?”当年华山剑宗与气宗的恩怨,师父师娘从来不同他们说。不过年少时,他曾无意间听他二人讨论过当年之事。

  风清扬一愣,他当年因被气宗设计,害得剑宗的师兄弟们惨死。等气宗掌管华山派后,他便自逐出华山派,从此隐居华山的山林沟壑间,不再过问世事。

  如今乍听他唤自己太师叔,不由得百感交集,长长叹了口气,“你确实比你师父顺眼多了。”说完,便翩然而去,将这山洞让给了这对年轻人。

  待他走后,阮如苏才伏在他床边小声将今日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早上岳不群要进洞前,阮如苏已做好同他一场有场恶斗的准备。没想到这时,她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风清扬出现将她拉进了山洞一条狭窄的细缝中。

  那细缝刚好一人宽,进去后却是另一个狭长宽阔的洞穴,正是当年魔教十长老被围困在华山顶时的栖息之所。

  石壁上还绘有他们几人琢磨出的五岳剑派剑法的破解之道。当时她心中挂念令狐冲,也没有多看。

  令狐冲惊叹,只恨自己现在行动不便,否则定要去好好看看。阮如苏轻轻拍了他的手一下,气笑了:“你现在还伤着,养好了伤再想不迟。”

  “有你在,我明天就能好!”令狐冲眉眼带笑的看她,好像今日的二十棍不过是小伤。突然,他脸色一变,看着外头小声道:“你说风太师叔一直在这思过崖住着。难道……那天我俩在山洞……”

  他话没说完,阮如苏便猜到他的意思,顿时脸色一红。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道:“你给我闭嘴,不准再提这事。”

  令狐冲捂着胳膊,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待他睡过去,阮如苏便出了山洞,朝着站在崖边的风清扬走去。

  “风……我还是叫您前辈吧。”阮如苏淡淡笑着,一点没有在令狐冲面前的羞涩。

  “阮小友”风清扬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看她道,“你这是要下崖去?”

  “岳掌门既然扣着我的人,我又怎么能不去见见他。”阮如苏眼神一厉,冷冷地笑了。此时此刻,却是像极了她爹爹东方不败。

  华山派并没有牢笼,圆儿被岳不群用铁链锁住手脚,关在一间客房中,门口只有两名弟子看守。

  “什么人?”劳德诺抬起手上的剑,朝着西边喝道。

  “二师兄,是我。”岳灵珊提着一个食盒,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屋内,才对着两人道,“二师兄,四师兄,我想单独同她说会儿话,你们俩个可不可以回避一下。”

  之前在大殿中发生的事,让他二人也知晓了林师弟小师妹和这个妖女之间的感情纠葛,如今既然小师妹想见她,只怕是说这些。

  劳德诺有些迟疑,师父可是交待了要好好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岳灵珊看出他的想法,恳求道:“二师兄,我就和她说两句话,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最终,岳灵珊还是进去了。

  看到躺在地上,手脚都被铁链锁住的圆儿,岳灵珊神色复杂。她蹲在对方面前,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他在老地方等你。”

  说着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给她开锁。圆儿抬起头,不解地看她,“你为什么要放我,你不怕你爹罚你?”

  “小林……师弟求我的。”岳灵珊说起林平之,眼眶更红,眼泪就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你们以后离开华山,就再也不要回来,也不得做有伤我华山之事。”

  圆儿不是蠢人,她看得出眼前这个少女也喜欢林平之,可是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放了他们,不应该是盼着自己死掉才对吗?

  这样想着,她也就问了出来:“那你应该让你爹杀了我才是,这样你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了呀。”

  岳灵珊瞪了她一眼,气道:“若他也心悦我,我立刻就让爹爹把你杀了。可是……可是我见不得他难过自损,我宁可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也不愿如此……”

  “你比你那伪君子爹好太多了。”圆儿发自真心的感叹道。

  “我好心放你,你为何还要咒骂我爹爹,若不是为了小林子,我今日定要好好和你比一比。”

  劳德诺两人也不敢走远,只是站在离屋子有些距离的院中,紧紧盯着屋内,生怕出什么岔子。

  果然,不一会儿,岳灵珊便捂着脸哭着出来了,见着她两位师兄,也不过是一顿,连招呼都不打就跑走了。

  “二师兄,小师妹这没事吧,要不要去告诉师娘一声?”岳灵珊的四师兄小心翼翼地问道。

  劳德诺迟疑片刻,摇了摇头道:“师父命我俩守着此处,还是不要轻易离开的好。再说了,小师妹就在派中行走,哪会出什么事,莫要太担心了。”

  却说那小师妹哭着出来后,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一路出了华山派,向密林中去了。树叶丰茂,杂草丛生,行走之间偶尔有带刺的枝条划破了她的衣衫。

  可是‘岳灵珊’却恍若未见,自顾自地向里头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