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 你的生日是哪天啊？”
“……问这个做什么？”
“我说了要给你办烟花晚宴啊。这个是要提前准备的，如果当天知情，那就来不及啦。”说到这里, 艾薇忍不住叹气，“本来这种事情不该问你的，我是想让你觉得我忘了这件事, 然后当天突然给你个surprise……可队长说，你档案里并没有登记自己的生日, 老师也不知道答案，我只能来问你这个主人公了。”
郁闷过后, 艾薇又振奋起来。
“不过我保证。”她举手发誓道, “就算你知情了, 我举办的烟花晚宴还是会让你感到惊喜的！”
“……”
“这个条件怎么样？告诉我吧，莉莉, 拜托，你就告诉我吧~。”
艾薇软磨硬缠。
莉莉凝视着她,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似乎闪烁过很多复杂的光芒。
“我的生日毫无意义。”
最后, 她缓慢地说着，语气平静得有些异样，“你不需要知道它。”
“啊？可是——”
“你该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 好吧。”
大概是莉莉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艾薇悻悻闭嘴, 只是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同僚。
【你都问不出来，你觉得我们能行吗？】
【她这个态度, 大概是这背后有什么她讨厌的故事吧，你就别问了。】
战友们也用眼神回复她。
于是艾薇露出了郁闷的表情。
*
*
*
虽然不再提起生日的话题，但艾薇并没有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相反, 她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从莉莉口中“骗”出答案。
——办烟花晚宴，还是选择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才好，不是吗？
艾薇摩拳擦掌，列了至少二十条计划。
……
她当然没有想到，自己会从别人的口中，得到莉莉的生日。
……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
*
*
*
整个基地的系统都被病毒入侵，所有的高科技设备全部停摆——不，不是停摆，而是反过来，用枪口指着防卫军。
短路造成了火星的溅落，地板被染成温暖的橘红。
可艾薇只觉得手脚冰凉。
大模大样闯进基地的外星人站在莉莉面前，露出温和的笑容，莉莉的身体却在不自觉地颤抖，瞳孔也紧缩。
“一年前的今天，我创造出了你，S05。”这个外星人说话也是彬彬有礼的，语气是纯粹的好奇，“我给你的命令是，消灭奈克瑟斯奥特曼，摧毁防卫军的基地。你能告诉我，这一年的时间，你都在做些什么吗？你为什么还没有完成任务？”
“我——”
这是艾薇第一次听到莉莉的声音在发抖。
少女咬牙。
她想要冲到莉莉身边，可更多道激光顿时笼罩在她身边。即使她躲避及时，还是有一条擦过了她的腰部，制服顿时被灼烧出明显的焦痕。
那个外星人看向艾薇。
“你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动，奈克瑟斯奥特曼。”他微笑着说，“除非你不想死在我们的手里，而是被这些激光杀死——当然，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我也可以尊重你的想法。毕竟你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你拥有特权。”
“谁想要这样的特权啊。”
哪怕情况如此紧急，艾薇还是没绷住，她低声吐槽了一句。
莉莉也看着她。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居然真的会出现恐惧的情绪，还有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哀求……她在求什么呢？她又在害怕什么呢？
艾薇不知道答案。
“你真是让我失望，S05。”
外星人重新看向莉莉，叹息着说，“boss很生气，让我摧毁你。不过我毕竟是你的创作者，作为‘父亲’，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
“一年的时间，足够你掌控这个基地的所有设备了吧？哦，我好像没必要问这个问题，我就是通过操控你，才得到了基地的控制权。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笑着笑着，外星人突然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现在，将这里引爆，S05。”他冷酷道，“我就允许你回到我们的行列。你甚至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名字。我想，这对你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我已经足够仁慈了。”
“莉莉！别听他的！他就是在pua你！”
“我从不对女性动手，这也是我创造出S05的原因之一。这位小姐，请适可而止，不要逼我破坏我的原则。”
外星人这么说着，艾薇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她只盯着莉莉看。
……
莉莉是那么害怕对上艾薇的眼睛。可现在，她突然发现，即使知道了真相，艾薇看她的眼神里依旧没有被背叛的憎恨。她的目光中只有担忧，担忧她被“造物主”欺骗，担忧她走上错误的道路。
那是怎样温柔的目光啊。
莉莉所有的惶恐突然都消失了。
“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定得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不这么做。”
男人看她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莉莉却挺直后背，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需要你们居高临下的恩赏。我已经有名字了。”她一字一顿道，“我叫莉莉。”
那个外星人居然笑出了声。
“哦？”他说，“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因为你根本不会在乎。我也没必要跟你说。”
“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S05？”
“你不是我父亲。”
“……”
“就算是，我也不能再听你的了。”
空气一时间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吧。”最后，这个外星人喃喃道，“孩子总是会有叛逆的时候，我确实很惊讶，但没必要生气。我永远体谅你。”
“我不需要你的……！”
莉莉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她眼睛里的光突然熄灭了。
纤细的少女向前栽倒，被外星人扶住。
“莉莉！”
艾薇惊呼出声。
外星人再次看向她。
“我想，奈克瑟斯应该不会死在普通的爆炸里吧？”他耸耸肩膀，“那么，再见了，我期待着你和我最完美的作品战斗的那一刻。”
“等下！莉莉——”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天崩地裂，无数石块尖啸着砸下来。
下一秒，外星人和莉莉的身影都消失在原地。
而她丝毫没有阻拦的办法。
“……”
艾薇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
*
*
那个外星人是真的把莉莉当成是女儿吗？
开什么星际玩笑。
他没有直接摧毁莉莉，只是因为莉莉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他需要莉莉帮他们杀死所有的敌人，帮他们占领地球、成为这里的统治者。
莉莉不想帮忙，他就只保留了莉莉的核心代码，抹掉“多余”的一切，然后将她导入机械怪兽中，植入指令“杀死奈克瑟斯奥特曼”。
莉莉赢了，那当然是皆大欢喜；莉莉输了，他也能打击奈克瑟斯的心理防线。
怎么算他都不亏本。
……
他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艾薇居然能从机械怪兽的某些战斗本能里，察觉到莉莉的存在。
他也没有想到，莉莉会把情感模块，藏在自己的核心代码里。
被唤醒的莉莉不想伤害艾薇，不想伤害地球。在“父亲”又一次发出指令，逼她动手的时候，她引爆了机械怪兽，和创造者同归于尽。
当艾薇意识到莉莉的想法时，已经来不及了。
爆炸的风浪终止在奈克瑟斯面前，连飞灰都没能触碰到他的身体——这就像是莉莉能留给她的，最后的温柔。
……
……
……
奥特战士再次成功地保护了地球。
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
救援队在搬开巨大的石块、寻找被波及的无辜人，防卫军则是在废墟之上寻找怪兽可能留下的残骸。
在这种气氛里，幽魂一样的艾薇，看起来真是格格不入。
她好像是在寻觅着什么，又似乎是找不到归处的孩子，眼底流淌着浓厚的悲哀、还有难言的迷惘。
夕阳的余韵几乎是惨红的，却没法给少女苍白的面孔染上丝毫血色。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艾薇凝视着他，良久，嘴唇轻轻颤抖起来。
“莉莉，她，她……”
委屈似乎终于有了倾诉的地方。女孩子这么说着，可拼出几个音节后，喉咙里就只剩下破碎的哽咽。
艾薇强忍着，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一些。
无幻魔人发出一声叹息。
他将手掌摊开在少女的面前。
艾薇怔住了。
“……这是什么？”
“是芯片，装着莉莉的核心模块。”伽古拉平静地说，“我可是很努力，才能做到这一点的，你不说些称赞我的话吗？”
躺在那里的，是一块黑色的、指甲大小的东西，看起来毫不起眼，可艾薇的眼睛却一点点亮起来。莹润的水光盛在她眼底，折射出璀璨的光辉。
三秒钟后，她扑进了恋人的怀里，手臂牢牢环着他的肩膀。
水雾洇湿了无幻魔人的衣服。
“好了。”
男人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语气甚至称得上是脉脉温情，“科研方面，我没办法帮助你。但，有这个在，你能把她带回来的，对吧？”
“当然，我能，我一定能。”
抹了一把脸，艾薇的语气坚定到执拗。
伽古拉无声地笑了一下。
“啊，我知道。”
他温声附和。
*
*
*
带莉莉回来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还好，她真的做到了。
莉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流光溢彩。烟花悬挂在夜空之上，亮了又灭，如同流淌的星河。
但这里明明是实验室。
……
很快，莉莉就判断出来，夜空只是投影，烟花则是叠出来的五角星串连成线，悬挂在屋顶。艾薇应该是用了特殊材料的纸，才能让它们亮亮灭灭，如同真正的星辰。
“欢迎回来，莉莉。”
艾薇这么说着，眼底似乎有水汽一闪而过，转眼间却只剩下灿烂的笑容。
“我说过，我会给你办烟花晚宴的，我说到做到。当然，现在这个可能简陋了一点，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短暂的停顿之后，莉莉居然露出了微笑。
……这是艾薇第一次看到莉莉的笑容。
“不，我很喜欢。”
莉莉这么说道，“我会永远记得这个生日的，我的，第一个生日。”
艾薇愣了一下，却没有否认她的说法。
星河还在天花板上流淌闪烁。
从此，这一天就是莉莉的生日。
——而且是只代表着美好和快乐的纪念日。
这是莉莉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