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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死机制】
可以植入人类遗传因子中的一种攻击抑制机能。作用是使人在攻击该机能规定的“同类”时, 通过潜意识对咒力的操纵使身体的一部分机能停止,严重时可致人死亡。
“就是这个吗?”五条悟问道。
“谁知道呢,”变成少女模样的咒灵晃着腿, “也有可能是狱门疆, 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这样吗?这种价值的情报说了和没说也没差吧。”
“是啊,只是附送的嘛,毕竟这本来就是一场之后能不能合作的试探而已, 主要交易内容只是我们在行动的时候别干那么卖力,我可是承诺了不率先使用改造人, 剩下的是你自己需要努力的事啦, 如果你真的被封印了或者套上了狗链变成圣父什么的,我们也根本没必要和你们咒术师和平地谈什么东西了吧?”
“那我这边呢?你想要什么?”
“如果你对结果还比较满意的话,就给来观战的羂索大人一点教训吧?就算是没有知性的野兽,也不愿意被残酷无情地当作流浪狗来使唤呢。”
“咦, 你们居然会计较这个吗?我还以为咒灵无所谓呢。”
“……是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咒灵茫然地想着。
也许是被那位店长小姐同化的时候坏掉了, 或者是在孤身一人坐在寂静的夜晚中、在被咒术师打得稀烂,快要死掉的时候;又或者是在更早, 在诞生的那一刻,但如果要在记忆长河里仔细地寻找一个标点——
“应该是从感到迷茫的那一天开始吧。”
我们是生来就必须被消灭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东西是无缘无故诞生的, 出于对人类的憎恨而诞生的咒灵玩弄人类,然后死于人类, 这有意义吗?
咒灵到底是什么?咒灵想要怎么样活着?要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要走向怎样的未来?
也许这些疑问早就产生, 只是一直沉睡在他永不停歇的憎恨之源中,直到濒死的时候, 在那些美丽的绿色晶体之中,叫做真人的存在既不是人类, 也不是咒灵,他跳出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像个陌生的旁观者一般,然后曾经被他忘却的那些疑问在瞬息之间,再一次鲜明地涌上来。
当时这位咒术界的人间之神俯身低头来看着他,就像是透过他在看着那位店长:“不一定要明白答案,当你在思考的时候,你就在改变了。”
真人看着面前五条悟笑嘻嘻的脸,咒术师看起来内心对他充满杀意的样子,不像是会想这种问题的人,他大概是把平时研究店长小姐得来的结果用在咒灵这里了吧。
现在更是连自己从前好为人师,对咒灵教育过什么都完全忘在脑后了,啧啧。
穿着猫女仆裙子的真人对着五条悟,露出假模假样的道别微笑。
“思考也是咒灵终极的智慧嘛。”
什么也不做是不会得到答案的。真人行了个礼,遁入黑暗中。
漏瑚说这个世界应该是属于咒灵的,咒灵才应该是真正的人类,大地的主人,那么就来看看,到底哪里才是属于咒灵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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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之前兄弟拜托我的,就是这件事?”东堂葵在呜呜呼啸的夜风中落回地上。
伏黑惠没有把他的式神收起来,他站在旋转木马顶盖的尖角上,神情严肃地紧盯着中心的位置,仿佛是害怕下一秒那中间核弹爆炸似的。
“你们搞了什么?”一米九的大汉还在回味着嘴里杏仁豆腐的甜味,“为什么要把五条悟和宿傩换个位置?给我吃的这又是什么,我感觉我术式强度都加大了。”
【杏仁豆腐】是商店中可以增加攻击力的菜肴里相对很便宜的一道,由狗卷棘友情贡献,持续时间是五分钟,现在差不多才过去了一分钟,东堂葵觉得自己浑身有劲儿是正常的,伏黑惠没有再理会他的身体问题。
“有人要暗算五条悟,”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因为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效果,所以不能让他中招。”
“那就换成宿傩吗?”
这位来自京都的咒术师似乎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在交流会的时候还想杀了虎杖悠仁的事,皱起了眉头:“虎杖这是被彻底判了死刑吗?”
“不是。”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
“原本没有这个计划,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结界闪烁了两下,在夜幕中消失不见,而随着漏瑚的彻底死亡,大地的震颤也停了下来,具有知性的高级咒灵在飞快地撤退,被困住的普通人哗啦啦地四散逃跑。
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敌人在暗处,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他们来。
不管用来对付五条悟的是什么东西,核心都应该是“限制”或者“杀死”他,随着手指上限的增加,虎杖身体里的两面宿傩总有一天会失去控制,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确是最适合的那个人,如果宿傩真的受到了什么限制,说不定虎杖还能因此得救。
为了防止宿傩察觉,从头到尾虎杖都没参与过他们的讨论,只是顺平告诉他们,从第一次被真人的愧死机制捕获之后,虎杖就暗示了他这件事。
京都校的机械丸叛变在先,即使后来回归了正途,谁也不知道身边还藏着多少卧底,今晚行动的不仅是咒灵,还有数不清的诅咒师,有一些还是曾经夏油杰的旧部,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听说高层也有他们的内应。
作为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的最后一道保险,所有人能做的也只有随机应变,冥冥小姐仅存的一只乌鸦戴着商店里【越谷卓的眼镜】东躲西藏,东堂葵发动不义游戏的时候嘴里还嚼着甜点,谁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宿傩有那么容易中招吗?”他质疑道。
“虎杖手里有乙骨的命结石。”
难怪,乙骨忧太当初去参加交流会的时候脖子上就戴着那块石头,特级咒灵里香乖得像只小兔子,能压制宿傩也说得过去。
就是不知道效果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
鵺重新把他们两个吊起来,在灰尘弥漫的结界中央,男人的身影孤零零地站着,而就像是感觉到危险一样,以他为圆心,半径二十米的圆内都没有声音,也没有人敢过去。
“……很有趣嘛。”
两面宿傩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
曾经套在虎杖悠仁身上,以他死了一次为代价才消失的狗链,现在箍紧了他自己的脖子。
原本是应该没那么容易中招的,但在相隔甚远的异世界里,二十分之一的自己彻底湮灭的事实让他分心了一瞬,命结石的瞬间抑制再加上生得领域里恋雪的干扰,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出这个阴谋。
随着猗窝座身体里那根手指的消失,这个女人的幻影也彻底消散了。
虎杖悠仁像是死了一样一声不吭,这具身体里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两面宿傩看着远处趴在架子上的一只低级咒灵,他抬起一只手,感觉到心脏的收缩,他把视线投向更远处逃窜的中年男人,感觉没有丝毫变化。
这狗链升级加倍了。
“所以,我让你走了吗?”
他忍住痛苦,握紧的手背一瞬间青筋暴起,一个戴着画家帽子的少女被他从暗处抓出来,踉跄着倒在他面前。
糟糕,离得太近了。羂索冷静地想。
他表现得完全符合一个一级咒术师的反应——手中的画笔摸索着在白纸上一划,然后就地一滚,飞快地向后蹿了两米。
“是你这杂种干的吗?”粉发的魔神手上的血口飞快愈合,也许是因为愧死机制的约束,他此刻一动不动,羂索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完全锁定了,呼吸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和五条悟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压迫感。
这真是最坏的局面了,预想里针对五条悟的所有假设有一大半在两面宿傩这里完全不成立,千年前的诅咒之王没有伦理道德的束缚,做事全凭随心所欲,对别人和对自己都一样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画家帽少女谨慎地后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双手画笔在纸上无声掠过。
粉发男人笑了一下。
层叠的青筋和血管在一瞬间爬上他裸露的皮肤,宿傩在出手的同时痛得发出一声模糊的嘶声,与此同时,羂索的身体倒飞起来撞在摩天轮实心的中轴上,□□和金属剧烈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嵌入了大概三四厘米。
咒力的压迫如同磁吸一般将羂索钉在轴上,他斜上方头顶残破的座舱被齐齐削断,锋利的半截切面从上方呼啸而来。
这一下如果切实了将会把他拦腰劈成两半,羂索咬着牙结印,一个小型的结界在上方张开,宛如一张网一般兜头罩住了坠落的大块金属,这个一级咒术师的身体能够调用的咒力有限,他五脏六腑都被震出了血,滚了两滚从地上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诅咒之王踉跄着半跪在了地上,刚被调换过来时那种夹杂着玩味的烦躁已经彻底从他脸上褪去了,两面宿傩的脸色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很显然通过刚刚的测试,在血流经过耳膜的细小爆裂声中,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机制的可怕之处,如果没有反转术式,刚才那一下能够直接杀死他。
他甚至没有直接对那个咒术师执行“杀”这个动作。
羂索看着他,如同当时在地下水道面对坏掉的真人时那般,慢慢举起双手,一步步后退:“也许您要找的人并不是我,您变成这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哦是吗?”两面宿傩敷衍地回应道,杀意构成了他大部分时候的情绪,他现在每一秒钟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可是你看起来太悠闲了啊,是觉得我没办法杀你而得意起来了吗——?!!!!”
饱经锻炼的强健□□在骤然发力破空时带起炮弹一般的爆破尾音,诅咒之王极速逼近的脸上是一个宛如恶鬼般的疯狂笑容,羂索在这一刻惊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这并不是百分之百的诅咒之王,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死。
“救命,这是什么声音?”鹤丸遥望着远处那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觉得这东京是没有办法待下去了。
店长的义眼还在高功率运转,她确实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完完整整地看完了所有今晚发生的事情,然后鹤丸惊讶地发现她把神之义眼的运行停掉,开始加快了跑步速度。
“他们给两面宿傩植入了愧死机制,”店长的声音带着一股异常沉痛的意味,“我得快点走了。”
“嗯?”
太刀还没有弄懂她为什么要快点走,照理来说三日月宗近那家伙的料理手艺应该没有那么让人期待才对,不过他是一把对主君百依百顺的好刀,于是他一把把店长抄在怀里:“好哦!鹤丸快递,使命必达。”
他抱着他的珍贵快递在楼宇间飞奔,然而店长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轻松一些,始终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在他一口气跑到了近郊,模模糊糊快要看到回本丸最近的那道里世界大门的时候,店长长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把我放下,然后你自己回去吧。”
“?”
疑问还没来得及出口,太刀就陡然被贴到脸上的一张红脸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惨叫拽着店长退开了十几米远。
“这什么东——”
“终于见面了。”
远处模糊不清的一团在月光下显现出形状来,是咒术高专一年级生虎杖悠仁的脸。
脸还是他的脸,但整个身体,都已经看起来不再像是个人了,大片的深红从高专的校服上泅开,仿佛这个人是爆体而亡了之后又被重新强行地捏了起来一般,对方的呼吸相当急促,宛如一条被提到岸上的鱼。
“初次见面,两面宿傩先生。”店长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按照一般情况下,愧死机制的负反馈并不包括身体爆炸。”
“啊,这个。”
粉发的魔神一把扯下了沾满血迹的衣服,恶劣地笑了一下:“这不是我的血。”
店长无言地点点头。
太刀在夜里眼神并不好,鹤丸国永其实没太看清楚到底是谁,但这不妨碍他抽刀。
“该带着五虎退的。”他有点懊恼。
店长倒是觉得带着什么都一样,两面宿傩不愧是诅咒之王,他身体原本的主人虎杖悠仁当时只是强行对抗了一次入门级别的愧死机制,就直接死亡了,而他顶着基因抑制的最高等级,甚至还能摆出这副充满杀意的姿态。
但很显然,他也没能杀死任何一个人,光是让对方流了这么多血,看起来就让宿傩几乎死过一次了。
让满脑子杀和吃的两面宿傩不能杀人,也不能伤害咒灵,作为旁观者来看还是挺有意思的,但——
“人是同伴,咒灵也是同伴,”二十分之十五的诅咒之王宛如实质的目光落在店长身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家伙,既不是人,也不是咒灵吧?”
唉,还是让他想起来了。
鹤丸持刀的身影一跃而起,店长刚刚降温的神之义眼骤然亮起蓝光,然而迎面而来的咒力像是几丈高的海浪当头拍下,斩不开切不断,也不需要什么精准定位,只是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可能逃跑的每一个角度,一店长一刀被拍得滚出去老远,两口血整整齐齐地喷出来。
愧死机制的作用判定是认知上的,店长的人类身体在两面宿傩面前起不到一点作用,脆弱得像一张纸。
她默默地伸出手来,攥紧了鹤丸国永的手指,付丧神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迫变回了本体,落在她手上,店长把刀当作拐杖,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她把刀拔.出来挥了一下,发现太刀对她来说是真的又长又重。
她想了想,在刀上敲了两下,刀刃剧烈地闪烁了几秒钟,不甘心地熄灭了。
两面宿傩头也没回地撕碎了一只盘旋在天空中的乌鸦,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已经植入的愧死机制是没办法拿回来的。”她说。
对面那副安静友好又礼貌的外壳骤然消失了。
五分钟之后,店长失去了她的一条腿和一只胳膊,全身大概开了两百多道口子,最深的一条顺着血管的方向,仿佛是要把她整个人剖开,她咽下了一口血,嗓子眼里的触感黏腻湿滑,大概是一口粉碎的内脏,但奇迹般的是她居然还没死,看来宿傩从前没少做过这种事。
粉发男人掐着脖子把她从地上拎起来:“现在呢?”
“没有办法拿回来。”她再次给出了相同的回答。
这次是长达五分钟的沉默,然后她听到头顶的宿傩笑了一声。
“怪不得虎杖悠仁那小子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他语调冷漠地说,把店长和尸体差不多的破烂身体扔回了地上,“原来你是这种东西。”
哪怕是打了似乎有一整夜,此刻的天光依然黑得离奇,如果看一眼时间,也仅仅只是午夜时分而已,无人的旷野之上,男人毫无眷恋地撕碎了那一具少女身体,看向远方。
不远处是咒术师搜索小队的灯光,今晚残余的诅咒太多了,所有人几乎是在连轴转,派出来搜索残存咒灵的小队各自都由一位至少一级的咒术师带队,腥风掠过的时候几乎没人反应过来。
湛蓝与深红剧烈地相撞,树木、草丛,脚下的土地都在这种程度的对碰中化为乌有,两面宿傩掐着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濒死的吸气,笑声断断续续地顺着喉咙滚出来。
“来得有点晚啊五条悟。”他松开手,少女贴着万圣节小恶魔贴纸的半张脸滚落在地上。
“这狗链原本是你的吧?我替你戴上了,有什么谢礼吗?”
“给你留具全尸吧。”五条悟也笑了。
“嗯?那怎么能行。”二十分之十五的诅咒之王大笑着,胸口正中亮起刺眼的光芒。
“至少要把你心爱的学生一起带走啊——?!!”
“快走!”七海建人一把捞起还在发愣的顺平,头也不回地跑远。
黑发少年呆呆地望着昔日的好友所站着的地方,即使是套上了所谓的攻击抑制机能,名为两面宿傩的诅咒之王依旧是愉悦与杀意的混合体,这份邪恶的骄傲在他瞳孔放大呼吸停止的时候也并没有消失,刺目的红色在他身上燃烧,眨眼之间吞没了整片土地。
纯白的、深蓝的、殷红的光错杂交织,咒力的浪潮无声地扩开。
直到十几分钟过去,他们从地上踉跄地爬起来,耳鸣和晕眩逐渐消退到了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后,吉野顺平才像是突然从梦中醒来。
“悠仁呢?!悠仁还可能活着吗?!”他急切地抓住七海建人的袖子,金发的师长拍了拍他,轻柔地拂开了他的手。
七海建人在寂静的月色之下穿行,经过了坐在坑里,一动不动的五条悟,向更远的地方走。
直到他看到了还未被咒力的对抗所抹消的血迹,滴滴答答蜿蜿蜒蜒,像是月光下的花园里,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
他沿着这条路走,在它的尽头,一把白金色的太刀安静地躺在地上,上面盖着被削掉了半截,沾满血迹的万圣节巫女帽子。
在这把刀旁边,是橙色与粉色交织,宛如流动的温暖火焰一般的—— 一块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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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点评论看看嘛!我要寂寞死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