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沪市飞虹机场。
韩政坤开车送阮今雨到。
“韩总,其实不需要你亲自来的。”阮今雨推着行李箱,对韩政坤说。
“你是我司旗下最赚钱的艺人, 我来送你是出于利益出发,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韩政坤微笑着看向阮今雨。
一个纯粹的商人面前, 绝对的经济利益大过一切。
“真的不需要为你请个助理吗?”韩政坤问,“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我看很多前辈进组也都是自己一个人, ”阮今雨说, “生活上的事,我自己都做得来, 也不想麻烦其他人。”
韩政坤摇了摇头:“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
公司里很多小艺人, 有了一点名气后,走路时几乎恨不得把下巴抬起来俯视别人的头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而已。”
两人说话间,听到旁边的路人看着机场里的巨幅海报议论。
“她不是丑闻缠身吗?怎么ES还没有跟她解约?”
“谁知道呢?”
“不过, 好看是真的好看。”
那两人走远了,议论声也渐渐消失。
韩政坤把墨镜摘下插在身前的口袋里, 抬头环顾着。
机场内高大空旷, 大概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张巨幅海报。
而这其中,衡澜的海报多得令人瞠目。
“前几天衡澜的事情你知道吗?”
阮今雨僵硬地摇头:“我跟她没有私底下的联系。”
“就在两天前, 小报记者拍到衡澜跟人发生冲突, 据说还动手了。”韩政坤不住地咋舌,“衡澜那么爱惜羽毛的一个人,我是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发昏。”
阮今雨抿着嘴唇, 在值机排队时, 终于打开手机查了下所谓的丑闻始末。
狗仔们拍摄了海量的照片, 即使经纪公司不断地删帖,可此类照片还是源源不断地传了出来。
照片里,衡澜风度和气质依旧,只是被狗仔围堵得很狼狈,虽然她极力把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可细心网友把照片放大后还是看到衡澜手上和面颊擦伤的痕迹。
关于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衡澜酒后打人】一事,衡澜本人还没有过任何回应。
所以大家对这件事的猜测也越演越烈了。
阮今雨看着照片里的衡澜,心底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那天她醉得很厉害,也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孔萱儿跟她说事情解决了,所以她就没有再去问过。
衡澜,衡老师。
我已经不是你的爱人。
你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令我的心有负累。
【你的伤怎么样了?】
阮今雨思忖再三,还是发了出去。
熟悉的头像,一片空白的聊天记录开始被画下第一页。
【没事。】衡澜回得很快,语气里尽是轻描淡写。
阮今雨本来想回复“好好休息”,可是,这四个字打出来,又被她一个个删掉了。
衡澜握着手机,看到页面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于是,她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握紧了手机。
可是,最终,再没有等来阮今雨的消息。
询问是礼貌,不再回复是克制。
她早该知道的。
可是,也许,万一,可能,阮阮还会给她发消息。
衡澜痴痴地等着,从黄昏到傍晚,直到天边最后一抹金色云霞变成紫色。
她打开微博,输入了“阮今雨”这三个字,看到阮今雨登机的照片。
阮今雨的背影单薄得让人心疼,薄如纸张,站在风中,长发吹起,越发显得她面容清瘦,不愧是演凤玲玉的第一人选。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衡澜打了很多字,又斟酌着删掉了,最后明知故问。
【你什么时候进组?】
从傍晚到天黑。
紫色的晚霞在夜色的包围下逐渐地消失不见。
窗外挂着一轮圆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家家户户的灯火亮起。
不知谁家的饭菜香味飘了进来。
衡澜开了全屋的灯,赤着脚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
她从前是很享受孤独的,一个画图的人总能耐得住寂寞。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上就产生了细小的裂隙。
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内激荡的回声就像魔鬼一样从四面八方钻了进去。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
可能是飞机终于落地了。
衡澜才收到阮今雨的回复。
【今天。】
她甚至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衡澜看着这两个字,揣摩着她冰冷疏离的语气,回想起阮今雨站在孔萱儿身侧时笑逐颜开的画面,心内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嫉妒,曾经,那是阮今雨对着她才会有的反应。
【一切顺利!】衡澜想了想,加了一句,【有机会的话,我去探班。】
消息发出去,衡澜把手机息屏。
她本来早已经过了为情爱一点一滴牵动心思的年纪,如今却因为自己这句略显越界的话而面颊发烫。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面颊微红,两只眼睛因为心底的火光而发亮。
【不用。】阮今雨的回复,一贯简短,【有这个时间,去陪你的新女友吧。】
一个错误的,愚蠢的,慌不择言的谎话,她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让她陷入了这样被动的局面。
一阵门铃声响起。
衡澜查看到来人是莫清清,于是开门让她进来了。
“清清,你怎么来了?师父她应该不会同意你这么晚出门的吧。”
衡澜看着莫清清,觉得她有些古怪。
两人在玄关处站定了。
莫清清扎了个丸子头,穿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一条深色的牛仔裤,她像是淋了一场雨,脸上全是水痕。
可今天,分明没有下过雨。
“清清,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衡澜看向她。
莫清清仰起头来,分明是不想让眼中的泪水滑落,她喉头滚动着,嘴唇轻颤。
终于,她一开口,泪水还是滚落下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衡澜看她的情绪很不对,轻声问:“清清,发生了什么?你说得清楚一点好吗?”
莫清清抿着嘴唇,呜咽把质问都吞进了肚子里,她拿出手中卷得皱皱巴巴的几张纸,递给衡澜,眼神中全是震惊和失望。
衡澜打开看,那几张纸全是一些水军群里发布的任务,包括但不限于攻击阮今雨离婚、金主传闻、背靠饮川抢资源……
“你就不用表现得那么惊讶了,这一切都是你授意的不是吗?”莫清清强忍着泪水看向面前的衡澜,曾经她最崇拜的师姐。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衡澜对于莫清清的话半点头绪没有,“我没有理由这样做。”
“师姐,上次在你家,我都听到了。”莫清清说,“我知道阮今雨的前妻是你!”
“是的,我们有过一段婚姻关系,我对她依旧……”
莫清清捂住耳朵,不想听衡澜的解释。
“阮今雨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衡澜的不是!”
衡澜被她的这句话也深深地刺痛了。
“从她回国以来,她承受了多少恶意的猜测?有多少八卦号在疯狂地诋毁她!她只要提上一句你衡澜是她的前妻!所有的揣测不攻自破!甚至还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关注!但是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她给你保留了多少的体面!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你从来没有令我感觉到这么……”
莫清清终究还是没能把那些不好的词说出来。
“师姐,你太令我失望了!”
说完,莫清清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衡澜仔细地看那几张纸,她脑海中隐约地有了一个不愿相信的猜测。
莫清清才走,门外就有人指纹解锁开了门。
唐娅提着一袋烧烤登门,刚到玄关,她看见衡澜就忍不住地皱眉。
“你看看你自己,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两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搞成这种样子,像话吗?你知道这两天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我干了多少事吗?你到底为什么会跑到那种地方,还跟人大打出手?毁了多少路人缘!”
唐娅一边絮絮地说,一边把烧烤放在餐桌上。
她转身还没脱掉外套,先看见衡澜面颊上结痂的伤痕,一脸紧张地过去,把衡澜拉到灯下细看。
“你这张脸有多重要你知道吗?怎么会伤得这么重的啦?还是先去看周医生,如果会留疤的话,得尽快做准备……”
衡澜一点点挣开唐娅的手。
唐娅看到她神情严肃,笑着坐下来,还满不在意地先开了一罐啤酒:“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你还是先说说你做的事情吧!”
衡澜那那几张纸甩在桌面上。
唐娅扫了一眼,确认是自己的手笔,但她很不以为意。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唐娅!”衡澜几乎是愤怒地高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没料到她会是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
唐娅这才坐起身来,把手边的啤酒放下,神色严肃起来:“是我干的,我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就是看不惯你追着她的样子!”唐娅站起身来,与衡澜对视,“她心里已经没有你了,你又何必自取其辱?你说说看,从她回来以后,你推掉了多少行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受伤吗?我都知道!你为了她!为了保护她!你做到这种程度!她在意你吗?”
“那是我的事情!”
“你的事情?”唐娅冷笑着,一把拿过衡澜的手机,翻出她跟阮今雨的聊天界面来,“我们是十多年的朋友了!我在意你关心你!不想看到你因为她变成这幅样子!你发她的消息,她过了多久才回!你看看她语气里的那种冷漠!你到底还要多久才会清醒?”
“我想要怎么做,我想要做什么!这都是我的事情!这不是你背着我去伤害她的理由!何况,当初我们离婚,责任全在我,你为什么要去中伤她?”衡澜愤怒地质问唐娅,“这是我的事情!你没资格干预!”
“对啊,你们都是好人,只有我十恶不赦是吗?”唐娅问衡澜。
“我爱她!你不明白!我在意她!我梦里也全都是她!我为她痴狂,为她着迷,这两年来我过得有多像行尸走肉你知道吗!从今天起!你不用来上班了!”
“我认识你多少年,她认识你几年?你要为了她跟我翻脸是吗?”唐娅有些哽咽了,转过身去,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是说,你休息两个月,以后我的事你不要插手。”衡澜说,“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有多痛苦。”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我最明白不过了!”唐娅突然像引燃的火药桶一样,疯狂地捶着茶几,泪水滚落下来,“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我知道!我都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让你继续深陷!现在,却是我的不是了!”
唐娅的手很快地被破碎的玻璃划破,鲜血流淌出来。
可是她似乎不知道疼痛,还在疯狂地发泄着。
衡澜看到唐娅眼中的泪,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触碰到唐娅心中的伤,所以,她的语气缓了下来。
“你冷静一下,之后我们再谈。”
“不必了!不用你的可怜和同情。我没有做错,我也不接受你停职的安排!我辞职!”唐娅仰头,把眼泪擦干,“以前的事,多谢你的照顾。以后,我就不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