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修仙后遗症[穿书]【完结番外】>第69章 飞升(一)

  ◎我能理解你◎

  黑山表面滚动着, 如沸腾粥碗,时不时闪出一道雷电,让天地都变色。

  狂风吹拂, 衣袍翻卷。云烬雪站在心萤上, 俯瞰宗门旧址。

  焦土之上,时而卷起灰尘海洋, 凝聚为神极宗一角,又转瞬间溃散, 如潮起潮落。

  黑山边缘之下, 茶阳最长最宽的主街道上,横倒着数条极长金属柱。数名弟子缓缓移动, 一起搬运拼接着。站在高处去看,如细细密密的蚂蚁一般。

  放远目光往前, 上是黑山, 下是黑土, 入目之景内,几乎没有其他颜色, 比之地狱还要残破黑暗。

  这种地方, 真的可以重建神极宗吗?

  江炎玉站在她身后, 挥挥手,用灵力屏障挡去大部分狂风,下方景色也朦胧许多。她问道:“现在下去吗?”

  云烬雪收回目光, 点点头。

  江炎玉操纵着心萤, 稳稳降落在街道上,收刀入鞘。掌心压在刀柄上, 警惕着雷电涌动的方向。

  云烬雪走在大道边缘, 与忙碌的弟子不断擦肩而过。周围三排房屋已经被拆卸, 地上铺满杂色木屑,被风卷走。

  从上方看时,分开放置的长细金属柱仿佛竹竿般,一折就断。到了下方才发现,随便一根躺下都比人要高,堪称庞然大物。

  光线被遮挡,并不强烈。能在金属柱表面倒映出扭曲人像。时不时有雷劈下,轰隆巨响,仿佛从它表面划过。众人微微压低身体,在雷声结束后继续动作。

  茶阳镇最远离黑山云的边缘处,设立起临时据点。云烬雪掀开帘子走进去,风再次而止,屋里是细细碎碎的交谈声,不断有人经过,神情紧张。

  径直走到最里面,这家人原本是个收藏家,走时约莫是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墙上还挂满各种绘画,此刻都被摘下来,好好卷起堆在墙角,又重新贴上宗门旧址完整的俯瞰图。图上涌红点表示着即将部署引雷针的地方。

  已进入夏季,为避免风吹走重要资料,门窗都紧闭着。温度攀升,让屋里闷热异常,不少走动多的弟子已经汗流浃背,用手扇风。

  燕归星正在喝茶,将手里纸张放下,给身前弟子交代几句话,让他先退下。

  那弟子听命,动作极重的走出去。云烬雪恰好经过他,见他表情忿忿,隐有怒火,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燕归星道:“师姐来坐。”

  说完才注意到对面椅子上放满了这家原主人的东西,时间太紧急都还没来得及收拾。于是准备起身去挪动一下,被云烬雪抢先了:“我自己来就好。”

  燕归星又倒了两盏茶,已经冲泡过许多遍的茶叶暗淡肥大,茶水也几乎没了颜色。她有些发怔,揉着太阳穴道:“师姐等等,我换一壶去。”

  云烬雪将人拉住,按回座位:“不用,你给我老实坐着。我过来不是要给你添麻烦的,只是来看看你的近况,不要太顾及我。”

  沉默须臾,燕归星笑道:“好吧。”

  江炎玉跟在后面进来,抱着双臂,心萤插在臂弯。

  她靠在门边墙壁上,抬眸打量着满墙贴着的纸张。

  放松劲坐回去,燕归星整整袖子,顺手拉住女人手腕,沉吟道:“师姐最近身体好了许多,看来在有乖乖调养。”

  云烬雪道:“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就是这样啦,店里事挺忙的,我也没时间想些其他乱七八糟。”

  指尖规规矩矩的并拢在一起,检查完之后,燕归星收回手,将茶盏推过来:“那就好。”

  云烬雪端起茶盏抿了口,问道:“方才那弟子为何如此生气?”

  提到这个,燕归星的神情也严肃一些:“我前段时间,派了几名弟子去劈山门打探情况,想找找朗星在何处,以及揪出那三个人是谁。但并不顺利。”

  云烬雪就知道她根本没放弃,现在已经那么忙碌,还要分心去处理这件事,羞愧道:“归星,这个事情你不要投入精力了,就让它过去吧。”

  “师姐不必多说。”燕归星道:“不过,这件事的重点确实不在这里。”

  云烬雪:“哦?”

  燕归星道:“上次我找到门前去理论,那劈山掌门都拒不承认。我已知道,让谁去交涉都无用。”

  “所以,我此次派去的弟子,全部脱去神极宗服饰,伪装成劈山门弟子,混入人群中,与他们同吃同住,以此来探听消息。”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并没听得朗星相关,但却意外得知了另一件事。”

  “那日廖元龙开喜宴,席上与人喝酒,不小心喝的多了,开始肆意喧谈起来,说出了很多对其他宗门的不敬话话。有些被说的宗门长老甚至就在场,脸色发僵,气的甩袖离去。弟子担心坏事,宴会中途就将廖元龙带走,送回屋中休息。那时,我们的弟子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趁着他酒醉不清醒,逼问一下抢东西的究竟是谁。”

  顿了下,燕归星眸光稍冷,郑重道:“这一问之下,居然意外得知。劈山门曾经给覆灭神极宗的那些人提供过银钱支持,并且是相当大的钱数。”

  云烬雪吃了一惊:“劈山门?就算平日廖元龙的确看不惯神极宗,也不该有那么大的仇怨吧。”

  燕归星道:“他当时醉醺醺的,说他也不知道那帮人要钱是做什么,只知道是给神极宗找不痛快,加上有由头,所以就给了。”

  云烬雪也难掩气愤:“原来如此,这家伙...”

  那几家人痛失儿子,又找不到发泄门路,基本都是越来越疯狂,想了各种方法是对付神极宗,多厚的家底都会败光。

  所以,找到劈山门要钱饷,恰好廖元龙也看神极宗不顺眼已久,最终完成了这件疯狂事。

  燕归星继续道:“那帮犯人目前还关在劈山门,这么长时间过去都没提审,惩罚也一拖再拖,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云烬雪蹙眉道:“出事后第一个要求开大会的人也是他,抓人的也是他,真怪不得事事都如此积极。”

  屋中静默片刻,燕归星道:“师姐不用操心这件事,我只是和您知会一下。具体接下来要怎么做,我心中有数。”

  云烬雪抬眸看,对面女人眼下已经晕出青黑,略显憔悴,显然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心中的石块松来松去,掉下细渣。云烬雪道:“你也注意身体,还有其他事情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燕归星笑道:“师姐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就好了。”

  从茶阳回去后,店里货架已经落了层灰。

  每次出去,都会把店关上一段时间,还给员工们放假,紧闭大门,是以并没有人清扫,看起来像褪了色。

  将门打开抵上,云烬雪伸了个懒腰,放松筋骨后。去找抹布和扫帚,准备清理一下。

  这边刚迈出脚,那边红影一闪,江炎玉已经利索的提水桶过来,拧抹布开始擦桌子。

  云烬雪看着她忙碌背影,红色闪来闪去。脑子一时没转过弯,还以为是回到了剑之巅。

  熟悉称呼差点脱口而出,闻着满室沉香,她又立刻反应过来,早已不是了。

  左右看看,云烬雪将拿过扫帚,先扫扫接近门口的地面,纯正金黄色让地砖如金。

  忍不住顿住脚,抬头望去,漫天晚霞红如火烧。远处能听到小商贩的叫卖,是晚饭时间了。

  神极宗那边忙碌如同战场,这里依然安静祥和,简直就如两个世界,让人做梦一般。

  云烬雪闭上眼,等到最后一丝阳光消逝,这才进屋。

  所有货架和桌面柜面都已经擦干净,散发着新鲜潮气。江炎玉将脏水桶提走,又折返回来那她手里的扫把:“我来吧,你去休息会。”

  云烬雪确实有些累,也就没有拒绝,松了手给她扫帚。

  她身体现在好多了,但依然不适合奔波,坐久马车后总是困顿的恨不得倒头睡个三两天。

  走上楼时,云烬雪向楼下道:“好好干,给你加月钱。”

  江炎玉笑而不语,将扫把转的飞起,差点甩到天花板上,又赶紧接住了,好好扫地。

  云烬雪进了门,倒床上便睡着了。完全无梦的深眠许久,她闻见菜香,迷迷瞪瞪醒来,发现床头已经放好了早饭。

  精致喷香,营养丰富,让人肚子立刻咕噜噜叫起来。

  翻身又在床上躺了会,云烬雪先去旁边洗漱,而后回来用饭。

  吃饱喝足神清气爽,下楼时见店里所有货品已经上好了。琳琅满目,还贴着价格和气味标签。

  走到近前,发现全是按照自己习惯来的,云烬雪心道:怪不得这死小孩能做堂主,确实心细又厉害。

  沿着货架走了几圈,云烬雪又闻了遍所有味道,查看账本,发现除了花香偏好,每一种香水都卖的差不多。

  轻叹口气,云烬雪忽然发现,店里缺一种极具特色,只属于喜乐宴的味道。

  缺什么呢?

  这边正思考着,那边奇巧上门,举着之前给王二做假肢剩下的那枚灵力盒子,叽叽喳喳着要给云烬雪装上。

  费劲听懂了她的话语,云烬雪挑起眉头,转身就跑:“我不要!”

  奇巧在身后紧追不舍:“给你安装上之后,你的心脏运作状况会好很多!”

  一步三个台阶跨上楼,云烬雪道:“我觉得已经够好了。”

  奇巧追上来:“还可以更好的!”

  云烬雪脚步不停,从另一边楼梯下去:“不需要啦。”

  奇巧深知她在怕什么,强调道:“你放心,不会很疼的!相信我!”

  云烬雪才不相信,跑的着急,脚下一滑,心脏瞬间提起来。

  就要面接大地时,腰间紧了紧,生生止住摔倒趋势。

  压抑着后怕产生的擂鼓心跳,云烬雪抬头,闯入一双焦急眼眸。女人问道:“没事吧?”

  云烬雪站直:“没事。”

  江炎玉迅速抽手回来,柔声道:“你小心些,早上我又拖了遍地,还有些滑。”

  云烬雪道:“辛苦了。”

  身后脚步声跟上,云烬雪提起裙子,又飞快溜走。

  江炎玉看着她背影,不明所以,将准备路过的奇巧拦截,抱在臂弯:“做什么呢这是?”

  奇巧还在挥动双腿,可惜已经凌空,跑不动了。她只得喊道:“如果装上的话,也许你可以再次使用灵力呢!”

  云烬雪顿住脚步,回眸看来:“我的经脉都断了,这也能用?”

  奇巧扑腾着小腿:“万一能呢?”

  江炎玉看见那小盒子,有些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但依然没将人放下,只是看向那晨光的女人。等待她反应。

  云烬雪站定不动,有些犹豫。

  让心脏更健康什么的,没必要因为这种目的去再承受开胸之疼,她也确实受不了那疼。

  但能够再次使用灵力这点,让她有些心动了。

  若说有什么回家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复现的经历,那就是修仙。就算不修,操纵灵力也是件有趣事情,之前就因为身体废了而黯然神伤过,如今有这个机会,有些不想错过。

  就算装上这灵力盒子,也肯定强不到哪里去,但是日常生活绝对会方便许多。

  打定主意,云烬雪僵硬的走过来:“那好吧,你给我装上试试。”

  江炎玉把人放下来。奇巧宛如推销大商,小脸堆笑:“好好好,一定不会后悔的!”

  云烬雪掌心出了层薄汗:“在那之前,能不能把我打晕?等到你弄完之后再....”

  话还没说完,她意识消失,身体软下去,又被女人接住。

  江炎玉把她抱起来,垂眸向奇巧道:“走吧。”

  这次睡的格外久,醒来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身体麻涨涨的,视线晕了半天才定住,窗外居然黑漆漆的。

  体内似有潮汐奔涌,心脏的存在感比之前强了许多。胸腔鼓涨,耳边能听到清晰心跳声。血液游走极快,让她浑身滚烫又粉红。

  云烬雪想要撑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在床上挣扎半天,房门被拉开。

  江炎玉捧着水盆进来,见她醒了,双目一亮,赶忙过来蹲下:“你感觉怎么样?”

  云烬雪卸了力,跌回枕被间,晕晕乎乎:“还成...那个东西放进去了?”

  江炎玉将柔软毛巾泡在水中,揉揉搓搓,又拎起来拧干:“放进去了,疼吗?”

  云烬雪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疼倒是不怎么疼,奇巧巧说的确实没错。

  她摇摇头。

  把毛巾叠成四方块,江炎玉靠近些:“我帮你擦擦汗好不好?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出汗。”

  云烬雪撑开眼,仿佛置身于桑拿房中,热的她困意又要上来:“为什么每次适应这心脏,都那么热。”

  血液流速过快,并且温度还高,体内似乎无数辆热气腾腾的火车来回移动,让她浑身湿透。

  发现她还举着毛巾,云烬雪轻轻摇头:“不用了,我待会去洗澡。”

  估计被子也湿乎乎的,待会起来还得换,她迷迷糊糊想着。

  江炎玉还蹲在床边,放下毛巾,端来水杯:“那喝点水吧。”

  本来没什么感觉,一听这话,喉咙立刻焦渴起来。

  云烬雪嗯了声,想要起来,又因为没力气倒下去,呼吸沉重而炽热,思绪被煮泡的完全丢散了。

  江炎玉坐在床头,想要抱她,又顿住手,小心问道:“我可以...抱你起来吗?”

  云烬雪抬手,一巴掌打在女人大腿上,给她惊的差点把水杯打翻。

  撑着那条骨肉停匀又凉乎乎的腿,云烬雪自己爬起来,冷笑道:“你小瞧我?你以为我靠自己起不来?”

  “没没没.....”

  腿上那只手简直烫如烙铁,用力压着,再偏几分就是绝对受不了的位置。江炎玉想动又不敢动,也出了身汗,颤颤巍巍双手捧着,把水杯递给她。

  “我怎么敢小瞧师姐,你喝水,喝水。”

  云烬雪没有用手接,而是直接低下头,咬住杯沿。

  江炎玉一怔,瞬间满面通红,脑袋也跟着晕了。

  云烬雪微微仰头,想要喝水,却发现杯子没动,非常不满的蹙眉,扭了扭掌下软肉。

  江炎玉一个激灵醒过来,热的脸上快要冒蒸汽。赶紧慢慢倾杯,在那水面刚刚没过那红唇时停下,而后时刻注意着水位下降,与她喉咙有没有滚动。

  就这样煎熬又幸福的喂了她大半杯,江炎玉见她松开杯沿,轻声问道:“还要喝吗?”

  云烬雪舔了舔唇,摇头,倾身倒进女人怀里,嘀咕道:“开开空调。”

  温香暖玉入怀,江炎玉直接懵了,僵了半天不敢动,又听见女人道:“开空调,16度。”

  “那...那是什么诶!师姐!”

  怀中女人没等到想要的,又捏人撒气。

  江炎玉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本是能忍疼的性子,但这种位置过于刁钻。若现在掀开衣服去看,大腿内侧差不多已青紫一片。

  双臂悬着,不敢放下去,害怕事后追责,江炎玉只能嗓音颤抖道:“我不知道那个是什么,师姐提示一下行不行。”

  云烬雪没有说话,只是呼吸频率加快,似乎热的有些受不了。

  江炎玉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归应该是可以降温的东西吧。

  她催动着灵力,在周身游走,在呼吸间降低自己着的体温,直到停在一个别人抱起来会舒适的温度。

  云烬雪有所感受,在她怀中动动身子,双手紧紧将人抱住,脸下意识埋入格外柔软的两处。

  江炎玉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炽热呼吸在身上喷洒,让她下意识想要蜷缩手脚,又因为身上压着人而动弹不得。

  香气扑面而来,让她头晕目眩。

  云烬雪被热浪驱动,抱的更加用力,蹭到身下人脖颈间。江炎玉痒的浑身一抖,后脑勺磕上墙壁,疼的脑袋发麻。

  颈间的痒很奇怪,让江炎玉微微眯起眼,眼角微红,喘息不定。

  这简直不知道是折磨还是幸福了。

  朦朦胧胧间,云烬雪还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家,正抱着冰丝凉枕睡午觉。

  脑子里乱七八糟东西滚来滚去,最后停在店里白花花的银子上。

  她小声嘀咕着:“钱没带回家...好可惜啊...那么多钱。”

  江炎玉微怔,垂眸下来,看着女人的乌黑长发。指尖下意识陷入她发中,来回轻梳着。

  “好多钱...发财了...”

  香气盈神,江炎玉咬唇,有些忍耐不住,悄悄收拢双臂,将人抱在怀中。

  良久,她轻声问道:“师姐想带钱回去吗?”

  云烬雪软了身体,唔了声。

  江炎玉眼眶微湿,悄悄问:“那风风呢...你想带风风回去吗?”

  没得到回应,她低头一看。女人又睡着了,呼吸匀长。

  江炎玉再次将人搂紧,亲了亲她发顶,声音闷成一团:“能不能带风风也回去。”

  可她有什么资格跟着一起回去呢?

  人人五脏那老太婆的灵魂也许还在哪个地方享乐。她有什么资格再说出这种话呢。

  眼泪坠入女人发中,江炎玉脸颊贴在她前额,哽咽道:“我怎么办啊。”

  烛火燃尽而熄灭,屋内陷入黑暗。一片安静中,只剩下一声声持续不断的低泣。

  再次醒来时,所有不适消退,舒服的好像换了具身体。

  云烬雪坐起身,查看周边,的确还是喜乐宴的房间没错。昨晚迷蒙间以为回家了,看来是梦境。

  从床上下来,活动活动关节,出房间往一楼走。

  身体状态相当好,所有藏在犄角旮旯让人猜不透摸不着的疼都消失了,让云烬雪满血复活,感觉去跑八百米都没问题。

  到楼下站定,店员们齐齐喊老板好,其中一人道:“您今天气色真好啊!”

  云烬雪笑道:“是吗?大概是因为睡的比较好。”

  填入心脏的灵力盒果然如奇巧所说,异常舒适。不过难道,灵力也可以使用了吗?

  她尝试着按照之前的经验调动灵力,却发现,可以将之从心脏中引出来,但因为经脉坏了,没有轨道给它们运转。所以在破体前会四处打转,直到在其他地方消耗殆尽而消失。

  好像并不能使用,有些可惜,但一扫而空的不适还是让人神清气爽。

  和几位老顾客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后,云烬雪巡店一圈,那种感觉再次浮现。

  缺一种味道。

  若放在之前,她恐怕会为这种味道苦恼许久。不知如何下手,不懂想要借此表达什么,又在最后达到何种效果。

  但此刻,完全退去所有不适后仿佛重新活过来的此刻,让她意识到缺乏的究竟是什么。

  准确来说,是一种感觉,甚至感情,而非具体的味道。

  拿上布条与帷帽,来到她常常去逛的那条街上。提前和江炎玉叮嘱她不要靠近自己后,将眼睛蒙好,又戴上帽子。

  黑暗降临,声音却还在。曾经有一段时间已经习惯这种感觉,所以身体并不陌生。很快捡起那时的习惯,摸了长棍用来探路。

  她长吁口气,在棍子敲击地砖的哒哒声响中,从街头慢慢向前走。

  曾经,她刚到那个小镇上时,因为不习惯眼盲生活,还必须要出去,所以在路上摔了不少次。每次都是自己爬起来,已经习惯了。

  是摔习惯了,也是爬起来习惯了。不会委屈,不会气愤,而是一遍遍安慰自己,选择麻木的接受一切。

  某一天,她再次摔倒。

  因为那群孩子在周边扰乱她判断,所以这次摔的格外惨。膝盖应当是破了,还嵌进小石子。掌心火辣辣的疼,额头也撞到石头,伸手一摸,热腾腾的血。

  孩子们被血吓跑,脚步声远去。

  云烬雪在地上跪了半天,才忍住摔到脑袋带来的眩晕感。等好一些了,也没有站起来,因为刚刚没吃饭,没有力气,便没动弹。

  就这么跪坐一会,她想要攒口气爬起来,却失败了,碎碎念道:“起来吧,不然晚上要睡在外面了,好危险啊。”

  这么说着,却还是没能起来。如此尝试多次,最终还是瘫在原地。

  缺失关键零件,还千疮百孔们的身体真是不好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云烬雪揉着腿,呆坐在原地。从摔倒后始终平静,连一丝丝被愚耍的愤怒都没有,仿佛情绪盒子已经被挖空了。

  而就在这时,有个人站在她身前:“你起不来吗?”

  是个女人声音,年纪应该挺大的。她又道:“我扶你起来吧。”

  云烬雪反应了好一会,才有些不知所措道:“嗯...好,谢谢你。”

  “小事。”

  被那人搀着站起来时,她突然很想哭。

  几乎是抑制不住的心情,来势汹汹。如同平静湖水被人砸了大石头下来,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波澜涌起。

  那人想要送她回去,云烬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没有家,便只是说,会有人来接自己。

  那人说好,又关心了两句后,转身离开。

  看不见相貌,但是味道却留了下来。

  并不特殊,甚至过于平平无奇,以至于在香水中闻惯之后,云烬雪逐渐忘却那味道代表着什么了。

  但始终记得站起来那瞬间,让她忍不住鼻尖酸涩的触动。

  她想要再次找到那种感觉。

  之前为了开店做准备,没少在这条街上走动,从来没有觉得陌生或费力过,此刻却有些寸步难行。

  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踩在哪里,害怕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子。所有声音都放大许多倍在耳边杂糅,分不清远近。

  云烬雪似乎踩着自己的心跳声一步步往前,脊背上蜿蜒着冷汗,小心翼翼,步履维艰。仿佛再次回到刚眼盲那会,精神逐渐绷紧。

  已经足够缓慢小心,但还是很快,她踩到一颗石子,登时身体失重,摔倒在地。

  江炎玉始终跟在远处,见状,立刻想冲过去。但又想起她方才的叮嘱,只得忍住了,双手握紧。

  云烬雪忍下疼,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平日里半个时辰能逛完所有店铺的街道,今日花了两个时辰才勉强走完,还摔了许多次,身上青青紫紫好几处,甚至还有擦伤见了血。

  准备回去时,钻进小巷子。摘去眼罩和帽子,眼前顿现清晰世界。让她没忍住笑起来,如获新生。

  江炎玉跟着走进来,眼眶红热,悲伤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云烬雪往回走:“这你就不懂了,是艺术。”

  吃完晚饭打算休息,这边刚坐上床,那边门打开。红衣女人走进来,不由分说的在她身前蹲下,为她注入灵力修养着身体。

  云烬雪想说不用这样,都是小伤。然而看见她紧抿的唇,又没说出口。

  算了,由她去吧。

  这之后几天都是如此,在街上走来走去。偶尔能听到别人说这里多了个盲女,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但她并没有放弃,反而更加热衷于其中,但没过多久,又因为一场大雨而暂时止歇。

  在雨停后,云烬雪再次出去,戴好伪装后往街道里走。

  大雨之后,所有味道都像是被洗过一遍,清新好闻,空气中浮动着泥土与青草香气,略微潮湿。

  木棍敲在石砖上的声音变了调,云烬雪听在耳中,一步步往前走。

  也许因为地面湿滑,今日走的格外磕磕绊绊,速度慢上许多,还摔了很多次。

  她数度扑上地板,闻见和站起来时截然不同的味道,污水,灰尘,剩饭苦酒,甚至蠕动着的虫子的臭气。

  挣扎着爬起来,云烬雪继续走着,没行多远,踩空一半砖石,再次失控跌倒。

  这次摔的有些严重,骨骼都响了几声。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像是淋上滚烫姜水,疼的她忍不住倒抽凉气。

  没能第一时间站起来,半边身子还在雨水泥洼里,已经能想象到现在是个什么狼狈情态,云烬雪忍不住笑了笑。

  坐着休息一会,刚准备爬起,忽然听到靠近的脚步声。

  有人走近,而后站在她身前,问道:“需要帮忙吗?”

  云烬雪心头一跳。

  说话的是位大娘,和曾经扶起过她的人声音很像。恍惚间,还以为是时空重合,那人再次向自己伸出手一般。

  大娘俯身握住她手腕:“姑娘能站起来不,来,大娘给你撑着。”

  云烬雪压着心头激动:“谢谢您。”

  大娘道:“客气啥呀,来来来,你扶着我手。”

  攥住那双手,那双几乎粗糙到分不清男女的手,而后顺着她力道缓缓起身。

  掌心擦过大娘手背,摸到一处横贯整条手背的旧伤疤。接着,云烬雪闻到一股味道。

  大概是刚刚烧完火,她手上纵横的苍老纹路间,藏着浓郁的炭火气味。

  云烬雪眼前骤然拉开一副画面,火球降临人间,把所有一切燃烧殆尽,岩浆爆裂。而她坐在那焦土废墟中,论如何都爬不出去,于是放弃。

  本以为从此以后都要生活在地狱里,可就在此时,在那最为灼烧窒息的苦痛中,感受到有人探来的一只手。

  她战栗起来,心腔酸涩至极。

  大娘道:“你身上都湿了,怎么办?有没有换洗衣服?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云烬雪摇摇头:“谢谢,不用了,真的很感谢。”

  大娘道:“没事,那你下面小心点啊。”

  云烬雪笑道:“好。”

  炭火气味飘走,随着她站起身后,雨后清新的泥土与青草香又一起扑来,让那灰烬中出现了一抹翠绿。

  云烬雪明白自己想找的味道是什么了。

  厚重温暖的炭火,以及破灰烬而出的新芽之香。

  生命从余烬中生出,所以这香气的名字,就叫做...

  烬生。

  .

  给最后一箱钱打上封条,云烬雪招呼车队上路。

  出乎意料的,本以为会是小众冷门的调香烬生,居然卖的超级火热,让她又发了笔大财。

  给店员们分了些钱,让她们各自出去玩。云烬雪把剩下的封装起来,打算全部运到神极宗去。

  一路不停来到微生镇,云烬雪径直去往小憩府邸,托弟子帮忙把钱安顿起来。

  弟子听命,引她去休息,并告诉她燕掌门和南师姐晚上会回来。

  云烬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目送弟子远去。

  盘腿坐于凉亭内,她头顶着婆娑树影,手上把玩着路上买来的小型鲁班锁。

  试了好几次都玩不开,云烬雪果断放弃,将之抛到一边。

  抬头看向江炎玉,她正喝着茶,腰间还挂着那只拨浪鼓,似乎每天都有擦拭,铜钉干干净净,反射着亮光。

  云烬雪收回目光,仰面在软席上躺下:“等会吃饭了叫我。”

  江炎玉道:“好。”

  想要睡觉,没睡着,躺了会又自己爬起来。

  江炎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热?”

  进了夏日,的确容易烦躁,但此刻有树荫,倒是还好。云烬雪摇摇头,下了软席,往自己房间走去。

  神极宗弟子现今大多数在忙碌,所以宅子空了许多。云烬雪一路走过来,只听见蝉鸣,那一声声大师姐是暂时听不到了。

  溜达着回到自己宅内,修长手指拦在唇前,小小打了个哈欠,泪花模糊的余光中,似乎看到谁站在对面走廊上。

  揉揉眼睛,云烬雪看过去。

  待发现那是谁,立刻惊叫一声:“啊!”

  江炎玉迅速来到她身边:“怎么了?”

  顺着她视线看去,江炎玉也怔住了。

  云烬雪抬起手指,难以置信道:“那...那那不是宴鹤长老吗?”

  对面宅子前,一身薄衣的温和女子站在走廊中,似有些茫然,被惊叫声吸引着看过来,辨认片刻后,笑道:“道韵。”

  正是宴鹤!

  夜幕降临,几队人马进入小憩府邸,分为几波后各自回去休息。

  燕归星揉着脖颈,略疲惫道:“今天遗漏的那些事我待会回去确定,其他的...”

  南鸢无奈道:“你休息休息吧,时间足够的。”

  燕归星道:“没有必...”

  话语顿住,忽然发现云烬雪站在走廊尽头。燕归星一怔,笑道:“师姐什么时候来的?”

  云烬雪忍耐着将要喷发的激动心情,抬起两手向下压,尽量冷静道:“你们等会,会见到一个非常惊喜的人。”

  燕归星道:“见到师姐就很惊喜。”

  云烬雪道:“不是这种,是难以想象的惊喜...”

  南鸢笑道:“能有多难以想象,师姐还神神秘秘的。”

  云烬雪道:“尤其是你,南师妹。现在还笑,等会你会哭。”

  南鸢道:“不瞒师姐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不管来者是谁,都不可能有这种能力喔。”

  云烬雪道:“没有来者。”

  南鸢:“嗯?”

  云烬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睛极亮。

  南鸢意识到什么,笑容渐渐变深。

  没有来者,那就是说,将要见到的那个人,原本就在这宅子内。

  南鸢迅速抬头,直接翻越走廊,撞倒几盆盆栽后,冲向住所宅院。

  她这一路风驰电掣,飞奔到门前才刹闸,浑身是汗,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着往里看。

  屋内,女人站在一片烛火中,笑容温和。

  南鸢睁大眼,呼吸停滞。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总觉得又是梦境。

  眼睛已经酸涩不堪,不敢眨动。喜悦沉甸甸的,害怕随时会坠落摔碎。

  可眼前场景如此真实,真的是幻觉吗?

  宴鹤轻声叫道:“南鸢。”

  眼泪瞬间决堤,南鸢猛冲过去,扑入她怀中,放声大哭:“师尊!”

  宴鹤被撞的后退两步才站稳,记忆中刚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已经和她一般高了,双臂紧紧箍着她,微微发疼。

  她忍住了,轻轻笑道:“好久不见。”

  等南鸢冷静下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几人都在屋中,云烬雪给她拿纸,调笑道:“我刚刚怎么说来着。”

  南鸢接过纸张,还在抽噎。手紧紧抓住宴鹤衣摆,不敢松开。眼睛哭的红肿不堪,却还要死死看着人,丝毫不挪开视线。

  云烬雪在桌对面坐下,和燕归星相视一笑。

  宴鹤始终微笑着,帮她理理发丝,嗓音柔和:“那么大了还哭鼻子。”

  这熟悉嗓音让南鸢耳朵都酥软了,又要掉眼泪,赶紧忍住,又叫道:“师尊。”

  宴鹤:“嗯。”

  空置十几年的呼唤,终于有了回应。

  苦水再次翻涌而起,南鸢哽咽道:“这么长时间,你是怎么了?”

  宴鹤笑着揉揉她脖颈,眸中含着细碎零散的光点:“我的魂魄,被迫飘去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南鸢问道:“神奇?”

  宴鹤回忆道:“是的。那里处处都与这里截然不同,没有人修仙,但依然可以在天上飞。很多人不会骑马,但日行千里并不困难...”

  她洋洋洒洒说了许多,从科技发展到历史文化,从国家变动到家长里短,从先进医学到各种奇怪疾病。在她口中,那个地方包罗万象,无奇不有。让人实在难以想象。

  云烬雪意识到,她穿越的那本小说,应该和现代社会差不多背景。

  燕归星问道:“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地方...您可知具体在何处?”

  宴鹤肯定道:“那是另一个世界。”

  南鸢不解,还沉浸在:“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毫无预兆的就不见了?”

  燕归星道:“是啊,而且这一离开,就是十几年。”

  南鸢擦擦眼泪:“我记得很清楚,是六千零一十五天。”

  宴鹤轻笑道:“对不起,师尊也是身不由已。”

  南鸢道:“我知道,我没怪您,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交叠双腿,掌心在膝盖轻揉,宴鹤道:“一开始,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很快有个人告诉我,这是穿书了,需要完成任务才能回去。”

  任务是扮演某个缺失角色,按照原书剧情去走完角色的人生道路。按要求去爱,去恨,去接近,去抛弃,最终死亡。

  在场几人皆是啧啧称奇,唯有云烬雪湿了眼眶。

  而倚靠着墙壁的江炎玉,则怔愣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燕归星沉默良久,叹道:“这种事,若不是宴长Ⓘ₦老亲身经历过,实在难以想象。”

  南鸢问道:“师尊在那里受委屈了吗?”

  宴鹤轻轻摇头:“没,我那几十年生活都比较平稳,见识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很有趣,不用担心我。”

  南鸢揉揉眼睛:“那我就放心了。”

  屋中安静下来,烛火摇动着,江炎玉突然问道:“您在异世界里,是不是一直很想回来?是不是很孤独?”

  宴鹤道:“是。那个世界的确很好,但终究不是家园。没有人和我同样来处,我也不属于那里,没有归属感,的确容易孤独。”

  江炎玉握紧心萤,颤声问道:“被催着做任务,应该很痛苦吧。”

  云烬雪没有回头,但总觉她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

  宴鹤轻笑道:“这大概就是我最苦恼的地方了。要去亲近并不想亲近的人,去伤害不想伤害的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若不是心里有回家的奔头,大概坚持不下来吧。”

  手指用力到骨节苍白,又骤然放松,江炎玉喃喃道:“我知道了...”

  她不再说话,屋中再次沉静下来。

  想起白日里与云烬雪的谈话,宴鹤面上笑容收起,叹道:“神极宗...”

  她只是轻喃这三个字,在场所有人胸中都陡生悲苦。对她而言,这次离开所错过的东西,失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云烬雪忽然有些庆幸,至少自己穿越进来后,现实世界的时间是停止流动的。否则让她白白缺失十几年人生,回去面对必然会伤心至极的父母,与可能物是人非的家园,她承受不了。

  几人又零零碎碎聊了许多,直到夜色深沉才散去,打算休息一晚再继续。

  刚刚醒来,精神还有些不济,宴鹤暂且和她们告别后,和南鸢一道离开。

  将她们送出去,燕归星又折返回来,问道:“师姐晚上吃过饭了吗?”

  云烬雪道:“吃了,你呢?”

  燕归星道:“我现在去吃,那师姐早些休息吧。”

  云烬雪道:“嗯,你也是。”

  目送她离开,云烬雪按耐不住兴奋,笑了起来。

  宴鹤的回归对她而言,意义太大了。

  自从切断和系统的联系,云烬雪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她再也回不去了,或者她原本就诞生在这个世界,现代社会的二十几年才是一场幻梦。

  而宴鹤醒来,说着与她相似至极的经历。让云烬雪结结实实吃下颗定心丸,果然她没有记错!

  心头大石块卸下,前所未有的轻松。云烬雪伸了个拦腰,正准备回去休息,忽然听到身后人叫道:“师姐。”

  云烬雪回眸瞪她一眼:“不是说了不准叫。”

  江炎玉冲她笑笑,走过来,跪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又端端正正的叫了声:“师姐。”

  云烬雪意识到她有话要说,问道:“怎么了?”

  江炎玉仰头望着她,笑容有些苍白:“师姐可以把手给我一下吗?”

  云烬雪伸出右手,略带怀疑的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江炎玉握住那只手,额头递上她手背,开始传输着灵力。

  心脏灵力盒耗尽后,江炎玉经常会帮她充上,不过往往是夜间,是以云烬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此刻回过味来,便由着她去了。

  可渐渐的,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次传递过来的灵力,较之平常要更加沉重些,似乎含有着其他什么力量。并且,没有向心脏游去,而是慢慢包裹住损伤的经脉。

  云烬雪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问道:“你在做什么?”

  江炎玉没有回话,咽下涌到喉头的血,抑制住经脉剥离的剧痛,将所有灵力平稳输送到身前人体内。

  已经沉寂在身体中将近两年的经脉,在灵力作用下,逐渐弥合生新,相互连接。云烬雪微微睁大眼,未曾想到损坏成这样的经脉居然还可以修复。

  大概一炷香后,江炎玉撤开手,已是浑身冷汗,却依然笑着:“师姐试试?”

  体内依然没有金丹,但充满灵力的心脏顶替这一功能,在鼓动着灵力游走在崭新经脉中,如江如涛,汹涌至极。

  云烬雪感受着这股力量,愣了会,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体力流失严重,江炎玉有些撑不住,提着一口气道:“师姐还记得醒窍吗?”

  云烬雪道:“记得,当时想去拿,但是没有拿到。”

  江炎玉撑着地板,认真道:“对不起,没有告诉你。其实当时瘟疫给我送来了,并且我也已经吃下了。”

  这回答没让云烬雪意外,感受着体内汹涌灵力:“所以...是醒窍之力?”

  江炎玉闭上眼,又睁开:“是,醒窍重塑我的经脉。我现在将这份力量还给你,之后..咳咳咳...你虽然没有金丹,但至少可以正常使用灵力。”

  这绝对是件好事,但云烬雪没开心多久,便发现跪在地上的女人脸色极差,苍白如纸,似乎受到重创。

  她问道:“那你呢?你的身体呢?”

  江炎玉缓慢摇头:“我用不到了。”

  云烬雪问道:“为什么?”

  江炎玉抽出心萤,将雪亮长刃的刀柄放在她掌心,轻声道:“师姐,杀了我吧。”

  愣了好一会,云烬雪才反应过来,笑道:“为什么突然又这样。”

  江炎玉仰头望着她,扯起毫无血色的唇:“我没有资格留师姐在这里,我把欠你的所有东西都还你。接下来,什么时候回去,由你来决定。”

  云烬雪动动喉咙,沉默须臾,道:“我还要亲眼看着神极宗发扬光大,现在肯定不走,也就没必要杀你。”

  江炎玉帮她握紧刀柄,笑道:“我知道,但就算你现在不走,我的存在对你而言,也是枷锁。我没资格以这样的方式留住你,本来就是我做错在先。所以没关系的,师姐,杀了我吧,你早该这样做了。”

  云烬雪开玩笑道:“不是很喜欢这具躯壳的吗?现在不要啦?”

  眼眶红湿,江炎玉柔声道:“不要了。”

  胸中酸涩起来,云烬雪松开手,哭笑不得:“算了吧,我真是后悔送你这刀,要么用来砍我要么用来砍你,真是的.....”

  江炎玉双手握住刀柄,忽然问道:“宴鹤长老的回答,也是你的回答吗?”

  方才她询问宴鹤的那两个问题,也恰恰是想要问云烬雪,但始终没有勇气去问的。

  云烬雪没有吭声。

  其实方才,面对宴鹤诉说的那些内容,那些身处异乡的孤寂。她很想说,我能理解你。

  我非常理解你,并且我依然身处其中。

  没等到回答,江炎玉已经明白了,低下头,眼泪砸在刀刃上。

  深夜寂静,风穿堂而过。她横平刀身,将锋刃贴在脖颈间。

  云烬雪蹙眉,面色复杂,下意识伸手搭在她握刀的手上。

  江炎玉动作一滞,微微侧首,将脸颊贴在女人手背上,感受着身前人的体温。

  而后,她咬着唇,直起身来,两掌掀开,把云烬雪的那只手包在刀柄上。

  云烬雪:“你....”

  深深吸了口气,带着那只手一起,江炎玉挪动刀刃,锋刃划过脖颈,留下一条血线,又很快被眼泪冲出一朵朵白花。

  江炎玉依然跪着,身躯却如雪花一样纷飞着散开。

  银色长发如瀑,破雪而出,飘飞后缓缓落地,铺成满地银光,如蜿蜒月色。

  屋内瞬间冷了许多,甚至有细小雪花落下。

  跪在身前,容貌精致的冰雪精灵缓缓抬起头。

  云烬雪视线颤动,与那双浅金色眸子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