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修仙后遗症[穿书]【完结番外】>第47章 情客(三)

  ◎她是重生而来的◎

  那一瞬间的怒火, 几乎让手掌箍紧,折断那细弱脖颈。

  然而混乱视线中女人眼尾的红仿若直视太阳般灼目,神经似乎在某一刻波动, 与掌下人连接, 感知到那磅礴如海的心痛与疲惫。

  大浪顷刻褪去,耳边长鸣嗡吟, 江炎玉深深喘息着,用力揉了揉额角。

  疯了, 真的是疯了。

  就算想让她痛苦, 也决不能就这样杀了她。

  她不能死。

  烛火发出细微的噼啪爆鸣声,被无数哀嚎惨叫充斥的喜乐宴, 却有一处角落异常宁静。

  没有其他声响,却并非温柔的安乐乡, 而是浸泡着比所有刑具之上饱受折磨的罪人所叠加起来还要复杂的情.爱与怨憎。

  江炎玉撤开手, 冷冷看着椅子上的人。

  随着呼吸畅通, 云烬雪也渐渐清醒过来。

  药物作用在渐渐消退,仿佛从身体内抽离细密的神经, 只留下空洞闷痛。

  她低着头, 看着自己膝上染湿的衣料, 与身前人鲜红的衣衫下摆。

  能感受到那股低气压,让云烬雪瑟瑟发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还要继续吗?这种痛苦还要继续吗?

  她惊恐万分的思考着。

  高估了自己对疼痛的承受能力, 还以为这种事情也许只要坚持一下就会很快结束, 死去就万事解脱了,但好像不是这样。

  她对刑罚所造成的伤害想象力实在匮乏, 这种疼痛也超出了她的认知能力。

  之前那个放大话说愿意承受一切的自己瞬间破灭, 她现在清晰意识到一点, 她受不了。

  但她同时发现,江炎玉并不打算轻易杀了她,这意味着刑罚还远未结束。

  恐惧情绪瞬间从脚底爬起,冷汗蜿蜒而下,已经被体温捂热的铁椅似乎又变成一块冷冰,寒气森森。

  她在恐惧中近乎头脑发白,只固执盯着那鲜红衣摆,被一点风吹草动吓的胆寒。

  极端情绪下察觉不到时间流逝,云烬雪看着那块红,直到眼睛因为长久没眨而涩痛,却也丝毫不敢错目。

  良久,衣摆下的腿迈动,向前走了一步。

  云烬雪瞬间后撤身体,重重撞在椅背上,咚的一声巨响。

  她努力把自己往后缩,话语凌乱破碎:“对不起...我错了,暂时...暂时先不谈好不好....我们之后再谈,之后再谈,对不起...”

  江炎玉脚步顿了顿,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笑飘来。

  云烬雪头皮发麻,死死闭上眼。

  江炎玉继续靠近,将距离缩小到最短,一双冰凉的手再次来到她走上游走,剥开衣带。

  云烬雪抖如筛糠,差点神经绷断,察觉到这并不是一轮新的折磨,而是熟悉的温度攀升。

  她眼睛已经很痛了,却还是有泪水漫溉出来,脸颊已经湿润过一层又一层,灯影摇曳。

  在惨叫声中,那低微的喘息几乎不可闻。

  一切结束之后,江炎玉帮她穿好衣服,解开四肢上的皮带,将人慢慢扶起来。

  “能走吗?”

  云烬雪颤颤巍巍的抓紧她衣带,头脑胀痛,两腿酸软,本想说自己好像走不动。

  但此刻,喜乐宴内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大,已经让她抬不起头了,更不敢违逆身前人,便只是轻声道:“可以。”

  嗓音像盖了层磨砂玻璃,沙哑至极。

  江炎玉缓缓勾起唇角,点头:“嗯,那走吧。”

  她转身向前去,云烬雪抓着她衣带跟着后面,行路实在有些困难,她偷偷看了眼前方的鲜红背影,自己捂着小腹,一瘸一拐的跟着。

  走出喜乐宴,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终于消散了,心头大石也被移走。

  云烬雪忍住泪意,说不清那是不是疼过头产生的委屈,还是后怕在累积。

  她忽然想到从前小反派给自己腰上的伤口抹药,虽然也很痛,但她还会抱着安慰自己。

  可现如今,分明方才还做过亲密无间的事,转眼间就冷漠抽身,完全不顾她浑身不适,只自顾自的往前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简直就像是...情客一般。

  云烬雪用袖口擦擦眼泪,才发现袖子也是湿的。

  她身上的衣服早在喝药时就被汗水打湿了一遍,现在稍微干了一些,但还是又冷又难受。

  身上疼痛越发鲜明,云烬雪攥紧那根衣带,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默默想着:也许她会回头看看我呢,也许会愿意帮帮我,从这困苦中拯救出来呢。

  可直到一路走回了听风殿,她都没有回头。

  被按在床上时,云烬雪神思恍惚,身体发冷,似乎看到自己衣裙上有鲜血晕染。

  流血了,怪不得那么疼。

  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她意识消弭。

  .

  云烬雪是被雷声惊醒的。

  此处是观云亭,并非昏迷前的听风殿,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睁眼与睡着时所处的位置不同,是以并没有很奇怪。

  她撑着身子坐起,下意识咬唇,看见矮桌上铺开一张画卷,江炎玉正坐在桌前,执笔吸饱砚台内的丹红墨色,在纸上绘出一笔笔线条,似乎想要将红镜山画出来。

  亭外雷声滚滚,大雨倾盆,雨水冲击在亭顶的唰唰声几乎震耳。

  分明还是白日,却光线稀薄,仿佛已至傍晚,每当雷落时天地明暗一瞬,将亭内映照的仿若鬼境。

  江炎玉盘腿坐在软塌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纵笔在纸上狂舞,试图描绘出那瑰丽奇壮的千里红山。

  她看起来颇为懒散随意,但云烬雪不敢去招惹她,只是沉默的缩在一边。

  身体难受的厉害,这次她似乎没有帮自己处理伤势,昏睡一觉后更加肿痛,体温似乎也在渐渐升高。

  衣服被换过了,是一件毫无杂质的纯白色衣袍。在所有颜色都浓烈厚重的红镜山,大概是唯一一件白衣吧。

  云烬雪用手背试了试自己脸颊温度,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温度,好像起烧了。

  灵力依然不能运作,只能忍耐着不适继续酝酿,仅仅是这么坐了会,已经有些难以支撑。

  她再次趴下来,缩起身,望着亭外的深重雨幕。

  如果现在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死吧。

  死去之后,她可以回到家,和父母团聚,可以将自己十几年来经历的一切包装成奇妙梦境和他们讲述。

  他们大概会讶异,会惊慌,会心疼,会抱着她,安慰她说都是虚假的,梦是相反的。

  云烬雪眨眨眼,忍着酸涩蔓延。

  爸爸妈妈如果知道她杀过人,会怎样想呢?

  言语有多苍白无力她早就知道了,安慰话语只能解一时困扰,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不会有那么真实的梦境,她真的在这里牺牲掉许多感情。

  就算回去了,她往后的人生里,也会不断回想这段经历。

  无法休止。

  画纸被揉成一团,砸在亭中地板上,似乎又抽出来一张,铺上桌面。

  而后继续着笔尖扫动纸张的唰唰声。

  云烬雪阖上眼睛,雨幕红山被黑暗覆盖。

  早就知道这一趟行程不会容易,但出发之前最糟糕的猜测结果,似乎都比现状要好。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江炎玉固守着现在的躯壳不愿脱去,若是在从前还好,可现在心境早已变化,随之狂暴的天灾之力只会越发难以控制,连带着让她的状态越来越差。

  症结很明显,也明白故事是怎么一步步推进到现在的,云烬雪也是系下那个金铃的人,此刻却不知道该怎么解。

  不...不对...

  她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个系铃人。

  这些嬉笑怒骂与痛苦原本和她都没关系,她只是一个周末陪朋友爬山的过路人,偶尔在山洞里看到面壁画,听到朋友两句调侃,就被拉入这世界。

  一步步向前走,她也惶恐痛苦过,就算知道结局,也曾尝试做过改变,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她挣扎过,只是失败了。

  疼痛越发难以承受,云烬雪抱住头,缩成一团,在心中茫然呼唤。

  为什么我要经受这些呢?

  接下来要怎么办,这是死局吗?

  到底要怎样做才行?

  没能想到答案,她渐渐又昏睡过去。

  又是一阵惊雷,把云烬雪从沉沉睡意中震醒。

  心脏加速跳动,震的胸腔都有些痛,她哼吟两声,费力抬头看向矮桌,却发现江炎玉不在。

  困意顿时消散,她轻皱眉头,撑着软塌跪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去,挂在窄瘦的腰间。

  整间观云亭空空如也,只有地板上几团揉皱撕碎的纸,从折角处透出腥狂红色。

  雷光闪过,亭内一明一灭,接着是震耳轰隆声,云烬雪瑟缩一下,轻叫道:“风风。”

  无人回应。

  她去哪了?

  为什么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云烬雪想起身,素白的脚踩在深色兽毛毯上,刚直起身便又摔下去,膝盖撞上软塌,很快浮红一片。

  她没有力气,站不起来。

  按着酸疼的腰,云烬雪眼眶又潮湿起来。

  她还想再叫两声,却又忽然意识到,风风不在,这里只有自己的话,从这里跳下去,也许就能成功死掉了。

  云烬雪微微发怔,看向亭外雨幕。

  要现在去吗?

  要丢下这烂摊子一跃而下,把所有理不清的杂乱事项与情绪都抛到脑后,就这样回去吗?

  她其实不想那么早,也那么突然的回去,但她今天真的疼怕了。

  她察觉继续这样待下去,下一个疯魔的人会是自己。

  云烬雪双手撑地,慢慢向亭外爬去,目光直直盯着那片雨幕,直到手碰到一团纸才回神。

  她呼吸急促,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视线震颤。

  她就这么走了,风风呢?

  她回来之后看到自己的尸体,会是怎样的心情?

  会像原著所描写的那样,化为一场千年大雪,融化后便了然无痕吗?

  已经坚持到现在,虽然没能得到什么成果,但就这么放弃的话,前面受的苦岂不是也毫无意义了?

  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啊?

  云烬雪捂住脸,颤抖起来。

  到底要怎么办啊......

  耳边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云烬雪一惊,又咬牙爬回软塌,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看向亭外。

  一个清脆少年嗓音响起:“堂主,我们回来了,有个事要......”

  当看清亭内坐着谁,少年一愣,半天才问道:“您是哪位?”

  这少年脸色柔白,面容清秀,带着顶高高的黑帽,一身黑红相间的长袍,腰间挂着两把长刀,看起来颇为年轻。

  虽然衣服穿得好好的,云烬雪还是下意识裹紧自己:“你又是谁?”

  约摸着能出现在这里的,差不多也是堂主身边的某位重要人物,少年没有犹豫,行礼道:“在下参见。”

  云烬雪怔了怔,反应过来这是谁。

  心魔参见,以及玉掌璀错,都是后期反派的左膀右臂。他正是其一。

  这个少年被称一句心魔,倒不是他和魔有什么关系,而是他有着一双利眼,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发现对手心理和武力上的破绽,从而一招制敌,被江湖猜测是不是能够察觉人心,又因为能力过强而被妖化为心魔,江炎玉觉得好玩,便也以这名字称呼他,这称号就流传下来了。

  但所谓察心,不过是从小时候的一场遗憾所催生出来的能力。

  参见出生在一处极其清贫的村落,他还小时,家里勉强能供上饭,后面某一年碰上各种天灾人祸,村子彻底败落,每家每户都穷的响叮当,掏不出一粒粮食。

  饥火燎心的村民,啃光草根树皮,就要向孩子下手了。

  在某个心惊胆战的午夜,参见带上一柄火钳,零碎行李,逃离家乡。

  他走了很远,很久,许多次都撑不下去,但最终还是活着来到一处还算繁华的城市。

  这里也缺粮,但可比家乡那边要好多了,至少勤快一些就不会饿死。

  他在这里住下,没有身份信息,有许多查核严格但酬劳较高的活计做不了,只能做黑工,每天都累的半死,却拿不到几个钱,住不起房间,只能去那些无人看管的小巷子凑合,虽然艰难,但好歹是活了下来。

  参见是个能吃苦的人,酒楼里繁重的活计压不垮他瘦弱的脊背,只用一点食物就能撑着继续走下去。他每日啃着干馒头,坐在二楼栏杆后往下看,本以为一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

  直到,他看见那个叫元霜的女孩。

  看着也不像特别富贵的人家,但干净整洁,活泼开朗,跨门槛是跳过来的,亮晶晶的眼来回探看,在某一个瞬间与自己对视。

  参见手中的干馒头掉了。

  两人就这样莫名搭上线,成了好朋友。

  在之后,他们常常一起出游。也不去很远的地方,就只在城镇周遭走一走,聊聊天,吃吃美食,不算波澜壮阔,胜在平稳温馨。

  就这样过了许多年,元霜被城中一位官员选中,要给自己的病儿子当冲喜媳妇。

  参见听着,去打听了那官员家世背景,也偷偷去看过,宅院墙壁高高,门脸贵气,是个富硕人家,元霜进了这门,应该会过的很幸福。

  那自己呢?

  这问题冒出的莫名其妙。

  出嫁那天,参见站在酒楼二层,扒着窗户往下看,红河从街道上流过,穿上新嫁衣的元霜坐在轿子中里,忽然掀了车帘往这边看来。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红河逐渐远去,参加回想着她的表情,总觉得她是再向自己传达什么,可他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天,他照常坐在酒楼吃馒头,眼看着元霜的侍女哭着进来,差点在门槛摔个跟头,又直冲自己而来。

  “元小姐没了!”

  那干馒头,又咕噜一声掉在地上,滚远了。

  侍女说元霜本就不想嫁,是被家人逼着走到那一步的。侍女又说,元小姐是烈性子,直到最后也不想妥协,便一头撞在柱上,当场就没气了。

  侍女说,元霜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想和参见双宿双飞,但女孩子家,不好意思主动说喜欢。

  她也没有勇气逃离家。

  参见未曾想到那折磨了自己一晚上的表情,居然是永别。

  为什么我如此木讷,愚蠢,麻木,以至于看不懂你的无奈与渴求?

  是我害死你的吗?

  他在日复一日的后悔与苦痛中反省,一遍遍回想着那幕场景,想着她的所有细微表情。像个疯子一样跑上街,试图猜出别人的心事,直到所有人隐秘的心思在他面前都难以遁形。

  他徒劳的想重回过去挽救一切,就用这种可笑的理由,居然练成了让所有人都害怕的猜心能力。

  心魔参见到底为何如此厉害,江湖中一直有着颇多猜测,但估计谁也不会想到,原因如此简单。

  “请问堂主在这里吗?”参见又出声道:“还是说在其他地方?”

  云烬雪回神:“她大概待会就回来。”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防备,参见也错开视线,拱手道:“哦,知道了,感谢您,那我去下面等等。”

  他这边转身要下去,就见另一位青年上来:“你汇报怎么花那么长时间。”

  来人肤色黝黑,人瘦而高,肌肉结实,穿着身皂黑衣袍。虽然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但云烬雪还是能一眼认出来,这是璀错。

  他也看见亭内是谁,微微吃惊道:“大师姐?”

  参见一怔,道:“你认识?”

  璀错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轻声确认道:“您是道韵仙君吗?”

  说实话,在这里和他碰见,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曾经都是第一仙门神极宗的弟子,但此刻都和传闻中臭名昭著的邪修堂有关系,有种各自叛变后在敌党内见面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气氛,并且对面青年显然有同样的感觉,所以问得小心翼翼。

  云烬雪有些无奈,她倒是能料想到璀错在此处,但这个青年恐怕会很恐慌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吧。

  她道:“是我...我来找师妹。”

  璀错脸上的疑惑瞬间被打破。是了,道韵仙君是堂主的师姐来着!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不过,这下轮到他尴尬解释了:“堂主...对我有恩,所以我来报答她。”

  云烬雪嗯了声,这是原著中早就明确写好的事情,她并不觉得奇怪或意外。

  不过紧接着,她发现不对之处。

  原书中璀错在拜师大典上出手凶狠,所以最终在神极宗内的待遇并不算很好,加之其性格执拗,且喜好打抱不平,所以后来因为不小心对同门出手过重而被赶出神极宗,流浪在外。

  彼时已经成为堂主的江炎玉见他确实是个人才,且身世可怜,愿意培养他成为自己手边的刀,后来他屡次建功,江炎玉便重用了他。

  璀错是个实心人,为了感谢江堂主,并为当年拜师大典上的行为道歉,给自己狠狠插了一刀,养了许久才养好。

  这事之后,两人之间恩怨一笔勾销,璀错成为她身边最重要的手下之一。

  可今生以来,璀错一开始的人生似乎就完全不同了,他并并没有在拜师大典上打败反派,也没有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赶出宗门,却还是出现在颠红堂。

  为什么?

  云烬雪正迷惘间,又有一位红衣女人走上来。

  女人背负斗笠,长衣暗红,腰带与腕带为纯黑,脱下来的面罩在脖间堆叠,正是最典型的颠红堂门徒衣饰。

  她刚上来,便两手各勾住一个人,大笑道:“你们好慢啊!干什么呢!蜗牛都渡河回家了!”

  璀错快速扫了云烬雪一眼,道:“元霜别闹,大师姐在那里。”

  元霜看过来,立刻收手立正,鞠躬行礼:“哦您好,我是元霜,请问您是谁?”

  参见拽拽她袖子:“这是咱们堂主的师姐。”

  元霜道:“啊,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道韵仙君,果然漂亮!不过...您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差?”

  云烬雪已经完全僵住了。

  元霜,那不是导致参见成为心魔的人物吗?

  她居然还活着?

  如果是原书中主要角色的行为出现偏移,云烬雪还能理解,为什么以出场时间而言不算很重要的小角色,也会出现命运颠倒?

  并且,元霜如果还活着的话,参见不可能成为心魔啊。

  这不合常理!

  一个不安猜想在她心中升起,渐渐不可控制,云烬雪听到自己的嗓音在颤抖:“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堂主的?”

  元霜心直口快,稍微回忆下便道:“这得有十几年了吧,就是仙历...多少来着?”

  参见补充道:“仙历524年。”

  云烬雪如遭雷击。

  这个时间,正是江炎玉所参加的那届拜师大典之前。

  她心脏跳的快奔逃出去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将她摄住,她听到自己问:“仙历524年...她就成为颠红堂堂主了?”

  眼看着已经瞒不住,璀错道:“是。”

  云烬雪攥紧被子的手下意识松开,锦被滑下,挂在她臂弯。

  怪不得元霜会活着,怪不得璀错与参见在人生经历完全不同的情况下依然在为江炎玉做事,怪不得在同样的年龄下女主完全不是她的对手,怪不得她此生种种行为和性格与原书大相径庭。

  那个曾经出现过许多次,又被自己否认过许多次的猜测,现在得到了证实。

  江炎玉是重生的。

  江家覆灭,云开业惨死,潘波魂下台,这都不是意外或他人在搞鬼,而根本就是江炎玉在提前复仇。

  可那为什么...自己还活了那么久?

  云烬雪心乱如麻,脸色惨白。

  元霜有些无措的扣扣手,看了身后两人一眼,又问道:“那个,堂主的师姐,您没事吧,您脸色真的好差。”

  雷电直插大地,响彻云霄,而后骤然止息,光电将亭内四人各异的神情刷上道白漆,晃了几个瞬息后,又沉暗下来。

  唰唰雨声中,突兀的出现了咚咚声响。

  云烬雪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咚咚。

  雨幕被破开,亮红的火烧进亭内。

  江炎玉一手负后,另一手轻轻摇晃着拨浪鼓,在亭门站定。

  环顾四周,她道:“挺热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参见行礼道:“就在刚刚。”

  江炎玉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拨浪鼓鼓面:“有事要汇报?”

  瞥见桌后女人惨白恐惧的神情,她微微挑眉,一手按住元霜将要汇报的嘴,将她推到一边:“等等再说,你们现在出去,一个时辰之后再来。”

  元霜躲开她手,大叫道:“超级重要的事情啊堂主!”

  江炎玉道:“没关系,现在这里更有趣。”

  元霜不服,被参见从后面捂住嘴,往外拖:“那我们一个时辰之后再来。”

  三人离开后,江炎玉来到矮桌后,坐在女人身边,将拨浪鼓在她面前敲了敲。

  “这个被我藏的太深了,找好久才找到呢。”

  她眸光暗红,五官立体,视线落在拨浪鼓上,眉目间邪气四溢,衬着一身鲜红,美如神铸。

  这嗓音也柔御婉转,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压在清雅女人心脏之上。

  咚咚。

  拨浪鼓木杆上的手修长白皙,骨节温润,与她整个人一样,没有一丝不漂亮精致,却让云烬雪仿佛看见什么恶鬼,面上只有恐惧之色。

  发现她神色很不对,江炎玉将拨浪鼓放在桌上,捧起女人的脸,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亲了亲。

  “师姐这是怎么了?”

  近在迟尺的暗红眸色仿佛两把利剑,刺中云烬雪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又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

  江炎玉见她不回答,轻轻啧了声,伸手准备剥她衣服,被女人猛地攥住。

  她挑挑眉:“怎么?”

  云烬雪喉咙不停滚动着,攒起为数不多的勇气,尽量柔声问道:“风风,你在参加拜师大典之前,离开的那三个月,是去哪里了?”

  若她真是重生了,那三个月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去民间找来参见与璀错两人一起去颠红堂夺位,而后自己隐身,把大众的目光集中在那两个不知身份的少年身上。

  江炎玉听到这一问,略略惊讶,看向亭子入口,恍然大悟道:“他们不小心告诉你了吧,唉,得罚钱了。”

  这便是承认了,云烬雪脸上血色霎时褪去,头晕目眩,快要软倒。

  江炎玉将人搂住,脸颊贴在她额头,蹭了蹭:“不要胡乱猜测了师姐,我直接告诉你吧,不过你可能不太相信,其实我来自前世喔。”

  怀中人身体一僵。

  江炎玉手指绕着她发丝,继续道:“这种人生,我早已经历过一遍了,是不是觉得匪夷所思?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两人的心跳声近乎重合,震耳欲聋,云烬雪听在耳中,头脑一片空白。

  她现在才真正看清,这是一团缠成什么样的死结。

  江炎玉依然在细细碎碎说起前世,关于她与此生完全不同,但结局一致的前世。

  原著中的文字经历被她口述出来,分毫不差,这才是云烬雪与系统都本以为她会走的路,却因为重生而截然不同。

  她说完之后,两人都沉默许久。

  云烬雪用了好久才找回自己说话的气力:“风风,你是不是把你前世师姐做的那些事,也算在我身上了?”

  江炎玉似乎在思考:“唔,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云烬雪瞬间焦急起来:“万一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呢?”

  她只想弥补自己带给她的伤害,并不想把前世师姐的罪孽也扛在自己身上!

  江炎玉闻言,笑了,揉揉她脸颊:“师姐在开什么玩笑?”

  云烬雪从她怀中挣出,手掌撑着她膝盖,恳切道:“就是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江炎玉道:“什么可能?你是想说这一世的你,和前世不是同一个对吗?你们性格虽然相差确实有点大,但既然我能重生,你有些变化又有什么奇怪呢?”

  云烬雪不知该怎么解释,语无伦次道:“我们之间相处了那么久,你与你前世的师姐也相处那么久,一定能感受到我们的差距根本不是一星半点吧?从你的描述里看,我不认为那是我!”

  除了她想逃但没能逃掉的放弃情节,她对自己的种种所作所为都已经问心无愧了。

  虽然她笨,又弱小,但所有事情都有尽力,她没有任何一瞬间是真心想要去害谁,她违抗本心,那么疲惫煎熬的生活,只是想回家啊。

  江炎玉点点头,似乎在赞同:“嗯,那假设你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你是谁呢?”

  云烬雪哑然。

  我是谁呢?

  很想将自己的来处直接告诉她,可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能感受到曾经带来打断她脊椎一般剧痛的棍子抵在背上。

  即使系统已经休眠,这个世界对她的限制依然存在。

  江炎玉显然误解了她的沉默,笑道:“这一世除你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没什么变化,只有我最恨的人里面换了芯子,这可能吗?”

  她凑近女人,又温柔吻了吻那唇:“师姐,你能说服你自己吗?还想用来说服我?”

  云烬雪眼中泛起泪花,颤声道:“可是...可是本来就...”

  江炎玉道:“本来就什么?我给了你那么长时间,师姐还没有想好理由吗?”

  云烬雪擦擦眼角,身上还很痛,这无从辩解的委屈席卷而来,将她淹没,却说不出话来。

  江炎玉搂紧她后腰,额头与她相抵,轻声道:“师姐不要骗我,我讨厌你骗我,你不能那样伤害我之后还不承认,是欺负我重来一世,拿不出前世的证据吗。”

  凑到耳边,热气流淌:“还是说,那个人坏到,你自己都不想承认那是你了?”

  云烬雪攥紧她臂弯的衣料,呼吸急促,心急如焚,慌乱之下脱口而出:“其实我是夺舍的!”

  江炎玉眯起眼:“夺舍?”

  云烬雪一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江炎玉阖上眼,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行,师姐说自己是夺舍的,那就让咱们来检查一下。”

  她卷起云烬雪的袖子,五指与她相扣,另一只手握住她手腕,运转着灵力。

  云烬雪背上出了层冷汗,想抽手出来:“对不起,我乱说的,不用检查了。”

  江炎玉加大力道将人握住,笑道:“别啊,既然师姐提到了这种可能,那我就必须确认一下,免得冤枉你了是不是?”

  云烬雪颤抖道:“不用了,真不用了,对不起。”

  检查夺舍的方式很简单,用灵力探入需要确认之人的身体,游走一圈,来摸清魂魄的样子,与躯壳是否相同,就可以简单辨认。

  若大师姐是一位和她完全不同的人,那么这个理由很好用,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个角色不仅与她名字相同,居然连相貌都大差不差。

  若不是她确定不认识作者,都要怀疑那人是不是以她为原型创造出大师姐这个角色。

  所以,这种检查方式,只能佐证云烬雪连人带魂,依然是原原本本的大师姐,在这种时刻简直是火上浇油!

  云烬雪气自己着急之下的口不择言,已经能感受到身前人的灵力在体内流转,寒冷如冰,仿佛一只凉冰冰的手在体内顺着血管摸上去,极为不适。

  她弯腰下去,额头抵在江炎玉肩头,痛哼出声,颤抖不休:“对不起,我真的是随口说的,不要这样了。”

  江炎玉充耳不闻,纵着灵力将人完全游走一圈,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才叹气道:“你的魂魄,和你的躯壳完全一致。”

  将人从自己肩头推起来,江炎玉微微歪头,对上她视线。

  “师姐,告诉我,你是不是云鼎那老头的私生女,要不然怎么解释,夺舍后也和这具壳子一模一样?”

  已经得到了结果,那灵力依然在游走,在五脏六腑边缘触碰着,若即若离,让痛感也时而强烈时而微弱。

  云烬雪想推开她的手,却纹丝不动,只得哭腔道:“呜呜呜不是...”

  江炎玉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眼中的暗红逐渐鲜亮。

  “你这是被我弄怕了,什么谎言都说的出口了?还是在你眼里,我本来就是可以这样随意敷衍的?”

  云烬雪泪眼模糊,用力摇头,这一天内身心都受过太过磨折,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亭外雷声越发密集,大雨似乎快要将这天地灌满。

  江炎玉仰头,平复着呼吸,眸中的红色也随之一明一灭,直到无法控制的扩散开来,侵染一切。

  这人真的不知死活是不是?真的想要把她逼疯是不是?

  她死死握住女人肩膀,低下头,一字一句咬牙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骗我,云烬雪,谁给你的胆子啊?”

  手指松松搭在她胳膊上,云烬雪被紧紧箍住,只能摇头,又因为那明显咬进憎恨的名字而瑟瑟发抖。

  转移话题吧,先谈谈别的,在这样下去,她真的要不行了...

  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她转头过去,发现是桌上那枚拨浪鼓,扎在鼓面旁边的铜钉反射着雷光。

  对...可以先说说那个...

  云烬雪尽力微笑出来,颤抖的手伸向桌上:“风风,我们先....”

  眼前红影一闪,她听见一声极沉闷的噗嗤。

  难以置信的剧痛传来,云烬雪睁大眼睛,颤巍巍的转头过去,看见自己的手被一根笔杆刺透,笔的尾端甚至从矮桌下面冒出。

  云烬雪瞳孔颤动,惨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江炎玉温柔抚摸着她的后颈,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碰这个东西?”

  云烬雪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只会跪在软榻上惨叫着,疼到身体小范围抽搐起来。

  江炎玉道:“就算我不计较师姐前世所做所为,你今生把我丢给应峙那个邪修,我若不是重生了,下场和前世又有什么不同?嗯?”

  女人抖的如断线风筝,那惨叫很快变成声嘶力竭的痛哭。她弯下腰去,额头抵在桌沿,汗水打湿衣物,瘦弱的脊线在衣衫下微微突出,如同地震下的山峰。

  一道道惊雷劈下,时而将亭内照的惨白一片,江炎玉的两点红眸却格外鲜明。

  她听着雨声与哭叫混合,拿起另一只笔,蘸了蘸流满小半张矮桌,又顺着桌腿滑下去的鲜血,在纸上重新绘画着。

  一笔,又一笔,比丹砂还要艳丽的红,逐渐在纸上铺出巍峨壮丽的千里红山。

  直到那哭声停了好一会,画作才完成,江炎玉拿起纸卷,满意道:“不错,这个颜色才对。”

  她转头道:“师姐要不要看看,简直是完美啊。”

  云烬雪脸颊贴在桌面上,双目发直,脸色苍白如纸,潮汗打湿了发丝和衣服,贴在身上,整个人都在细细发抖着。

  伤处已经不再流血了,纸上的画作也逐渐变色。

  江炎玉有些可惜道:“就是不能保存,不过,美好的东西存在时间一般都比较短暂,也正常。”

  亭外传来脚步声,那三人又再次上来,元霜道:“我们可以来汇报...”

  没说完,又顿住,三人都看到桌上的惨状。

  璀错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大师姐,又看看面色如常的江炎玉:“这...”

  参见也愣了:“堂主,道韵仙君她这是怎么了?”

  发愣之下的问话显得有些傻,这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位被残害成这样,总不能是自己做的吧。

  参见问完也意识到这事,不再说话了,心有不忍,错开视线到别处。

  璀错脸色变了几变。

  他对这位大师姐最清晰的记忆,便是拜师大典上她从自己面前抱走燕归星那幕,身法灵动,仙姿飘逸,说话铿锵有力,为弟子出头的模样,也不知道迷住了多少人。

  可现如今,却被困在这里随意作弄,还受了这么惨痛的伤。

  他知道自己不该忤逆堂主,但还是忍不住道:“堂主,她是您的师姐,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江炎玉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在女人发丝间穿梭,像是安抚:“我做什么了?”

  璀错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算您对她有恨,也不应该这样,给她一个痛快不行吗?”

  江炎玉似乎在认真考虑,而后摇头:“不行。”

  璀错还要说什么,被参见拦住:“行了,堂主做事自有分寸。”

  璀错向来是直性子,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推开参见道:“在宗门里的时候,大师姐对您好是有目共睹的。我在弟子之间,经常能听到其他弟子对您的羡慕话语,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您难道不稍微顾及一下曾经的情谊吗?”

  参见脸都白了,忐忑等待着她的反应。

  指尖在脸颊一侧轻点着,江炎玉沉默良久,才轻声重复着:“羡慕我?”

  璀错道:“是。”

  抚摸着女人后颈,江炎玉垂眸看她。

  云烬雪闭着眼,长睫潮湿,眼泪在桌上汇聚出一小滩湖泊,已经昏迷过去了。

  用指背揉揉女人脸颊,江炎玉道:“我也羡慕之前的我。”

  雨水冲刷着亭檐,这场大雨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元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这话题得赶紧引开,不然璀错这小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受罚。

  她道:“堂主,真有大事发生了!”

  江炎玉似乎疲惫至极,转头过来,低低嗯了声。

  元霜道:“神极宗遭袭,要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第二卷 我写的也很煎熬,好想快点甜啊啊啊啊啊我的师姐和疯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