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修仙后遗症[穿书]【完结番外】>第37章 奇巧(二)

  ◎我想再荒唐一次◎

  潭底幽深, 耳中是混杂的水波杂音,可就在唇前相覆之后,耳膜上一切震动声响被瞬间压下, 只剩自己心窍里传来的, 那震耳欲聋的心跳。

  蓝珠子还在口中,可云烬雪却开始缺氧, 甚至头晕脑胀,分明置身于潭水之中, 却觉得口干舌燥, 浑身滚荡。

  她费力撑开眼,一线眸中倒映着光怪陆离的水底世界, 与女人近在咫尺的面容。

  云烬雪伸出手,在将要窒息的难受中, 抓住朦胧视线里的红色衣摆。另一手扶上身前人肩头, 没有力气, 只能虚虚搭上去,指尖颤抖着。

  江炎玉眼眸深邃, 视线始终停留在她眉眼间。

  她心中明白现在应该上去才对, 却又沉浸于此刻无法自拔, 难以脱身,只是越发加深对怀中人的掠夺。

  在混乱与热燥中,她的记忆被加热, 似乎也如这潭底的五光十色交融乱象般浑浊。

  她想起前世, 懵懵懂懂闯入人世间,受尽苦楚与委屈, 能够自己选定的结局却依然逃不过冷寂。

  漫天飘飞的大雪逐渐盖满千里红山, 就如她自己, 被不知不觉间覆盖整个世界的雪淹没。

  我两世都没能尝到甜,现在终于尝到了吗?

  在越发澎湃的心潮中用力,江炎玉的眸子里逐渐浮现出血红,烈火一般的欲烧起来,可她再如何沉迷,也终于在融成一团的意识中,发现师姐的眉头轻皱起来。

  察觉到怀中人的不适,江炎玉猛地回神,血红霎时消退。

  退开身体,将毫无力气软下来的人搂紧,知道她难受,想要告诉她呼吸,却见人面容潮.红着,只抓着她肩头,眼眶泛红,实在勾人。

  江炎玉微微发怔,她知道自己不是好人,至少在这种食髓知味的事情上,她似乎完全失去了自制力,只想不管不顾的接着来。之前也是,想看师姐哭,便故意给她用上最刺激伤口的药,哪管她疼不疼,难不难受。

  可现如今,她抱着人在怀,胸中有万千烈火等待发泄,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明知道她不适的情况下继续了。

  江炎玉舔舔唇,忍住了继续啄取的冲动,手掌覆在女人唇前,对她做着口型:“师姐,呼吸。”

  抵在唇齿间的力道消去,转而被温热掌心覆盖。

  云烬雪慢慢捡回意识,混乱视线中,是艳丽女人一开一合的唇,与海藻般飘动的长发,以及...

  “师姐,呼吸。”

  以及那双泛着水色柔波的眼眸。

  云烬雪与那双眼对视着,一呼一吸,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喘息频率。

  蓝珠子的效用估计快到了,江炎玉见她恢复的差不多,便带着人向上游去,直到破开水面,天光撒下来,把所有激荡情绪刺的微微缩起。

  奇巧坐在小板凳上,正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见状道:“拿到了?未免太久了吧,天泉水可比这东西难拿许多倍,你们行吗?”

  出乎意料的,那红衣女人居然没有呛声,而是小心翼翼将另一位女人扶上岸,低声问:“还好吗师姐?”

  云烬雪倚在她怀中,闷闷点头。

  江炎玉用灵力将两人身上都烘干,视线不经意扫过身前女人的脖颈,玉雪之上已经被粉色漫溉,连带着耳尖也红的不像话。

  心腔如火炉,烧起一锅开水,咕噜噜往外冒泡。江炎玉想忍住,却终究还是勾起了唇角。

  云烬雪不敢瞧她,整个人都躁得慌。

  到这会,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可在他人目光下靠在师妹怀中,有些不合适,便自己站直身,稍稍走开。

  蓝珠子本压在舌下,此刻被她推出唇齿,带着湿意落在手心,又用另一只手盖上。

  她捂着那颗蓝珠子,手背轻轻碰了碰嘴唇,还有些麻木刺痛,舌尖也不太舒服。

  眼眶依然红着,身上热的云烬雪没办法,只能垂眸瞧着地上丛丛花草,等待着一切奇异感觉从身心皆消退。

  江炎玉定定看着她背影,落落而立的清雅仙君,方才却被自己困于潭水中,尽情尝遍了。

  她动动喉咙,食指下意识缠起一缕长发,已然干燥,却仿佛依然在水下,那人潮湿的发流动在她指间。

  察觉到手里有什么东西在跳,江炎玉从她身上撕下目光,低头望去,却是一条疯狂甩头摆尾的鲤鱼。

  奇巧显然也瞧见了,有些无语道:“你为什么还要抓一条鱼上来?你要掐死他?”

  江炎玉也在发怔,方才她只顾着赶紧带人游上来,好像是拨开了几条挡路鱼,只是没想到还顺手抓上来了。

  并且,为了忍住那一阵阵越发强烈的躁动,手上用了不少力气来抑制,快将这鱼给捏嘎了。

  江炎玉干咳一声,装作无事,将鱼扔回去:“哦,奇小葱,不好意思。”

  奇巧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在骂人的时候礼貌,行不行?”

  没得到回应,这家伙又在发呆了。

  奇巧没好气的瞧瞧两人,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知道这水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把她们魂都勾跑了。

  拍拍手,奇巧又道:“你们为什么沉默?彩鳞呢?”

  云烬雪揉揉掌心,回眸看了眼,又转回去,脸上热度还没下来。

  江炎玉从怀中摸出彩鳞:“在这呢,给。”

  奇巧接过彩鳞,怀疑的目光扫来扫去:“你俩奇奇怪怪的...”

  江炎玉道:“咳咳,快刻誓约吧。”

  奇巧这具身体只有人类的几岁孩童大小,手掌自然也小小一个,放在江炎玉手中不过半个巴掌大的彩鳞,在她手里却是盖住整只手,仿佛小孩在玩玩具。

  挽起袖子,奇巧珍重抬起右手,指尖生长出几根柔嫩枝条,在彩鳞表面雕刻起来。

  脸上热度散的差不多了,云烬雪走到器阵前,将两把武器都收回,问道:“雨青如何?”

  盛雨青道:“我没事,仙君你们还好吗?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确实不对,不过她目前还没被感情污染的世界里,不能理解那两人间粘合又错开的视线,不能理解那两张被艳红色侵染的面容,与浸泡在气氛里的躁动不安。

  云烬雪手中执着心萤,垂眸看了眼,又移开视线,弱声道:“没什么。”

  自己养大的人,被她占占便宜也没什么。

  嗯,没什么。

  “好了。”奇巧一震广袖,将彩鳞展示出来:“我刻好了,誓言已成。”

  江炎玉随意扫了眼:“行。”

  奇巧:“......”你很忙吗?

  收好彩鳞,奇巧站起身:“我们现在出发吧,我把你们送出大延林。”

  沿着原路返回,泉海奇潭里的一幕幕奇景逐渐消融,几人又回到那阴沉沉而又潮湿的森林中。

  回到休憩处,将东西都拿上,几人分别牵着马妖往外走。

  这周遭的林子似乎都格外宠爱她,有奇巧在前方开道,路好走了许多。不时有小动物抱着吃的跳过来,交到奇巧手中,舔舔她手指,又蹦蹦跳跳离开。

  如此前行了一阵,江炎玉开口道:“天泉水这种东西,应该不止能从天涯海里获取吧,如果外面市场上有卖的,直接买一些过来就够用了。”

  身前恰好挡着一根树枝,云烬雪正要拂开,一只手斜刺伸来,将那树枝拨开。

  云烬雪微微发怔,抬眸看看她。

  江炎玉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发现她看过来,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下意识动作。

  目光波动,她柔声问:“怎么了?”

  “没...”云烬雪收回视线,唇角晕开一丝笑意:“可以,等我们出去后,先去看看市场上有没有贩卖的。”

  又是两厢沉默,不过逐渐有风吹来,似乎将林中窒气都一扫而空,显得清爽而悠远。

  又前行了段距离,路过一棵巨榕时,一抹白色忽然从天而降,轻巧落于地面。

  四人皆是一怔,稍稍后退,奇巧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背对着几人,迎风而立,巨榕垂落的枝条在她身边晃荡。

  她因为下落的动作而微微弯着腰,长发如瀑,白裙飞卷,边缘盛开出大片海棠花,色彩艳丽。

  她缓缓站直身,转过来。个子极高,一张脸莹白如玉,下巴微尖,五官深邃,眉毛尾端飞扬,颜色浓黑,眼眸居然是琉璃般的浅蓝。

  整体看去,是相当凌厉的女子,面如寒冰,生人勿近。

  她垂眸望过来,嗓音沉而稳:“你就是奇巧。”

  奇巧抬头盯着她,知道这恐怕是众多来猎杀自己的修者之一。

  她没有犹豫,立刻转身跑到云烬雪身边,揪住她袖子,冲白衣女子怒道:“就是我,怎么样!”

  江炎玉噗嗤一声笑出来,抱起胳膊调侃道:“奇小葱,别怂啊。”

  奇巧推了这讨厌至极的红衣女子一把,却没推动,悻悻收回手,仰头道:“我要是被抓走了,就没人能进入泉海奇潭,你也没法救那些人了。”

  云烬雪轻笑一声,摸摸她脑袋,向那白衣女子道:“阁下此番何意?”

  女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道:“你们需要天泉水?”

  江炎玉上下打量她,问道:“我瞧你这身行头,总觉得有些眼熟,你是不是妖鬼监察外头,悬赏名单上的那位雪狼颂仙?”

  被她这么一提醒,云烬雪也想起来了。悬赏令上排名第一的妖物,一身白衣,衣上绽开大片海棠花,难道就是这个人?

  那白衣女子很干脆的点头:“是我。”

  温香海棠,见血封喉,怪不得满身藏不住的杀气。

  回忆来明台后所做的一切,似乎没有和她接触过。云烬雪低头看了眼,奇巧的翠绿色发旋小巧可爱,双手都抓住自己袖子,要往她身后躲。

  所以是为了抢奇巧吗?

  颂仙的眼眸狭长,浅蓝眼珠只有下半截露出来,目光定在某处时,便刺出如狼眸一般锋利而冷凝的光,让人压迫感顿生。

  她道:“我知道最近的天泉水在何处,也能帮忙去找,只是我需要奇巧替我做一样东西。”

  倒是和想象中的强抢不同,虽是满身戾气,却难得很讲道理。

  云烬雪道:“是什么东西呢?”

  颂仙道:“心脏。”

  奇巧露半个脸蛋出来:“我做不出来,我只会机关术。”

  颂仙道:“就是机关术,我知道你们奇巧最善于此道,所以想请你来尝试做一枚机械心脏。”

  就算是什么千奇百怪东西都做过的奇巧,也被这提议惊到了。

  她视线停在颂仙胸前,犹豫问道:“你的心不见了吗?”

  怪不得她脸色白成这样,唇上也没什么血色,缺失了这么重要的器官,脸色当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颂仙顿了片刻,抬手抚上胸腔,而后道:“我的心脏此刻确实不在,因为用在了别处。但我想要请奇巧做的那个,是给一位凡人使用的,而非我。”

  奇巧道:“□□器官这种东西,和机关术所创造出来的成果完全不同。我没有做过,并且我觉得,这个大概是做不出来的。”

  颂仙道:“你可以尝试一下,就算失败了,我也会将天泉水奉上。”

  奇巧拿不定主意,仰头看看人。

  云烬雪道:“中州权家人也擅长机关术,你不妨找她们试试。”

  颂仙嗤道:“找过了,他们做不出来。”

  不用去遥远的洪州天涯海,肯定是件好事。沉默片刻,云烬雪问道:“你说的天泉水在何处?”

  颂仙道:“皇宫国库内。”

  思绪混乱了一瞬,云烬雪犹豫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皇宫里偷?”

  颂仙点头道:“正是如此。”

  皇宫国库内有天泉水这种东西,并不稀奇,甚至有更好的也正常。当今皇帝喜欢收集珍奇宝物这是天下共知的,是以皇帝虽为凡人,但与修习有关的宝贝进献可是从没停过。

  但...去皇宫里偷东西,这种事情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荒谬了。

  颂仙仿佛看穿她想法,冷笑道:“皇家那些宝贝也基本上都是抢来的,不过是几个小劫匪抢了一个大劫匪罢了,没必要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若你们是因为我杀人而害怕与我合作,这个不用担心,我只杀有罪之人。你们可以自己去问,那些被我杀掉的高官,都犯下过怎样的滔天罪孽。”

  话是这么说....

  颂仙转而向奇巧道:“我们都是妖,你可以信任我。”

  奇巧抿抿唇,问道:“可你是来自雪原的妖,我生在森林中,我们的信仰不同,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颂仙道:“树妖想要天泉水,应该是谁受伤了吧,千里迢迢去洪州取,会不会来不及?我想要心脏,也是为了救人,就凭这一点,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奇巧一怔,慢慢从云烬雪身后走出来,犹豫片刻后道:“好,我答应你尝试一下。”

  颂仙又道:“我需要你立刻就来帮我制造心脏,我也会在明天就入宫找天泉水,可以吗?”

  奇巧咬咬牙,哼道:“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们之间的约定也要刻上彩鳞,而且你们要始终保护我的安全。”

  颂仙道:“可以。”

  彩鳞背后,又加上了一道新的誓约。

  几人一起走出大延林,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明台城外。

  在进城之前,先找了块没有人烟的偏僻地方,云烬雪问道:“雨青,你父亲是不是为朝廷做工?”

  前几日在篝火前聊天,有谈到家庭,她似乎说过自己父亲盛长斌是为朝廷工作。

  盛雨青道:“是。”

  虽然只是芝麻大的小官,但也确实戴着顶乌纱帽。

  云烬雪道:“既如此,我们这趟入宫之行,就不方便带你了,万一东窗事发,只怕会对你家有所牵连。”

  这番话不假,但这一趟出来,盛雨青认为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此刻终于又能出出力,她不想放弃。

  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烬雪又道:“之后等我把一切都处理好,回到宗门之后,就会昭告天下,是我们一起找到了奇巧,所以你此刻回家,耐心等待就好。”

  盛雨青眼眶微红,低下头去:“仙君还是莫要提我名姓了,我什么也没做,还给您惹了麻烦。”

  云烬雪瞧着她,轻笑一声,道:“你叫我什么?”

  盛雨青犹豫道:“...大师姐。”

  云烬雪道:“嗯,不用多说了,听大师姐的话,好好回去休息。”

  盛雨青把缰绳递给她,抹抹眼睛,后退两步,道:“感谢大师姐,感谢炎玉仙君。”

  云烬雪回眸看了眼,将乘风的缰绳挑出来:“你坐这匹马回城,而后,就先将他养在你那里,可以吗?”

  盛雨青恭敬接过:“好。”

  她翻身上马,再次告别之后,驾马离开。

  江炎玉微微弯腰,握住奇巧的细手腕,带着她向盛雨青的背影挥了挥手:“来,战利品,向猎人告别。”

  奇巧怒道:“你真不是好人!”

  送走了雨青,准备同行进城者,还剩两妖两人,其中一个比一个要瞩目,为了不引起骚动,必须要做点伪装。

  颂仙作为资深罪犯,显然已经驾轻就熟,飞速套了层假制的人皮壳子在脸上,还换了衣服。

  她本就身量极高,换副男人相貌完全不违和,再加上身粗布麻衣,草鞋一蹬,仿佛就是一位来城里务工的普通凡人。

  至于奇巧,因为嫌弃皮囊不干净,会弄脏自己的衣服和长发,就是不愿意穿,非要她们想想其他办法。

  江炎玉环顾左右,从颂仙那里取了块灰布,将奇巧裹于其中,扛到了颂仙肩头。

  做到这些,她拍拍手后退:“不错,你不愿意装扮成凡人,那就扮成一捆柴火吧,你说行不行,奇干柴。”

  奇巧:“......”

  颂仙将她扛稳,挺直腰板,脸皮上推出几丝皱纹,倒还真有扛柴人那个感觉。

  在场几人,除了奇巧之外都很满意。

  云江两人对视一眼,戴好帷帽,四人进了城。

  一直在明台活动,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全身而退,除了精湛的装扮技术之外,还需要有一个可供休息与谋划的稳定落脚点。

  而颂仙的落脚点,在城中一处隐蔽的青楼。

  穿行于数条小巷,走过几道机关暗门,四人进入一栋破败小楼内。

  放下奇巧,抹去装饰,露出雪白干净的一张脸。颂仙道:“穿过后面那扇门就到了。”

  奇巧从布袋中挣扎出来,一根细绳恰好挂在她头顶的树枝上,本来就只剩几片叶子摇摇欲坠起来:“啊。”

  云烬雪蹲下.身,帮忙将那细绳小心取下,又搂住小孩,从那布堆中出来,放在一边,轻声问道:“没事了吧。”

  江炎玉笑着凑过来:“没事吧。”

  奇巧瞪了她一眼,躲到云烬雪身边,一只手化为梳子,整理着长发。

  破败小楼里安静异常,空荡荡的墙壁上有一道木门,看起来非常坚实。

  颂仙走过去,两手握住门把手,稍稍用力,将门向两边拉开。

  几人走过来,门后是向下的阶梯,大概一层楼的高度之后平缓起来,四周是向前延伸的光秃秃石壁。

  洞内并没有照明,走在里面,只能听到彼此之间的脚步声,好在并不算长,摸黑走了没一会,便来到一处幕帘前。

  隔着帘子,已经能听到后面的乐曲悠悠,夹杂着许多女子的欢笑声,间或爆发一阵阵喝彩,听起来颇为热闹。

  颂仙道:“帘后就是明台城中最繁华的青楼,鸳鸯帐暖。”

  这名字还真是够直接的。

  掀开帘子,那杂乱声响没了阻隔,立刻劈头盖脸而来。

  两根红柱立于帘后,从柱中看出去,巨大舞台之上,几位浓妆艳抹,穿着飘飘仙服的女子正在轻盈舞动,含羞带怯,身姿窈窕。

  台下坐满了宾客,均是锦衣华服,怀里搂着女人,眼里还要看着台上,大手上下其间,引的娇笑连连。

  厅内人物众多,男男女女,妖妖人人,玩什么的都有,生冷不忌。

  灯红而暧昧,薄纱被风吹动,香气混合杂糅,扑面而来,几乎叫人头晕目眩。

  颂仙似乎已经见惯了这场面,脸色不改,走在上方带路:“过来吧,我们去上面。”

  后面三人堪堪回神,随着一起走上楼梯,来到一处包间前。

  拉开纸门,此室还算安静典雅,没有多少家具,只有简单的几捧花草,从进门起延续到窗户的长席,放置茶盏的小几,和几个靠枕,一床被子。

  从窗外能看到大片明台城繁华景象,回眸过来,也能从上而下瞧见舞台上的靓丽春色,位置真是不错。

  当然,也得是能享受这些的人,才会如此觉得。

  盘腿坐于席上,因为那杂乱声响中夹杂的艳.辞浪.语,云烬雪脑海中又浮起潭水那幕,就发生在不久之前,记忆还清晰无比。

  唇上已经不再刺痛了,可此时心脏的跳动却比那时更剧烈。

  有人来奉茶,颂仙在席上铺开几卷纸张,让那倒茶的人先下去,而后道:“你便在此处画图纸吧,如果需要真实的心脏作参考,我去给你挖几个。”

  云烬雪看过来,颂仙补充道:“我去找死囚,或者死去之人的。”

  奇巧却像是没听到,赤脚踩在席子上,踮脚往舞台上看,似乎好奇万分。

  云烬雪有些好奇她在瞧什么,顺着看过去,却发现是台下两人正难舍难分的吻在一起,下面人的手甚至已经钻入衣服游走了。

  脸颊瞬间烧红,云烬雪将她拉回来,让她在席上坐好,问道:“你怎么能看这些,你今年多大了?”

  奇巧翠绿色的眼睛大而亮,充满清澈的无知:“我今年一百一十五岁。”

  云烬雪:“...”

  嚯,您老高寿。

  颂仙瞧过来,似笑非笑道:“你们需要吗?俊俏小哥,漂亮女人,甚至各种各样的妖怪,这里都有,不用那么客气,敬请享用。”

  奇巧摇摇头:“不用,我有我姐姐就够了。”

  云烬雪揉揉她脖颈:“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看向颂仙:“还是谈谈正事吧,我们要如何入宫?”

  去往洪州不易,但进入皇宫肯定也不简单。

  皇帝那里最不缺珍宝,修仙资源自然也无比丰富,自己虽用不上,但用来笼络人心,找其他修者来干活就非常方便。

  而为了保护自己,他曾招募了大量修者,专门养在宫中,日夜巡查,防妖防人防鬼,再配上精良的凡人军队,也可称得上是铜墙铁壁。

  颂仙拿出笔墨,递给奇巧,口中回她道:“这个你们不用操心,我有一位朋友是宫内高官,这青楼也是他的。我晚上会给他递一份书信,让他准备准备,明日我们直接出发就好。”

  云烬雪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对这个听起来荒唐的提议接受度很高,仔细想想原因,大概是她心底也认同颂仙所说的劫匪论点。

  毕竟从小学到大的史书里,这种被官员拿来讨好皇帝而进献的宝物,也不知道多少是贪腐收入囊中,又或者干脆是掠夺百姓而来的。

  但即使如此,做事还需小心,万一被人发现神极宗大师姐去宫内偷东西,那可真是老脸丢尽了。

  奇巧接过笔,戳进砚台里沾了墨水,小胳膊推开纸面,有模有样道:“你先说一下你要的心脏是什么尺寸,那个人的基础信息,年纪,男子女子,身高体重。”

  颂仙道:“17岁,女子,身高六尺五寸,体重45公斤。”

  奇巧哦了声,下意识舔舔笔尖,顺口问道:“名字也告诉我吧,一起写进来。”

  颂仙沉默一瞬,才轻轻吐出那个名字:“李望心。”

  此言一出,两道目光同时看过来。

  云烬雪心中惊讶,是为两件事。

  第一:这个名字,不是那个被颂仙杀死的太子殿下吗?

  第二:原来那太子是女人?

  奇巧又问了分别是哪三个字,而后写在信息的最上方,道:“你去帮我寻一枚新鲜心脏过来吧,我先照着画个样。”

  颂仙点点头,就要起身,云烬雪叫住她道:“你...”

  动了动喉咙,她继续道:“你是想复活太子?”

  颂仙垂下眸子,片刻后才道:“是...我做了错事,我想让她原谅我。”

  我想再让她看我一眼。

  那张总是凌厉冷漠的面容终于出现裂缝,流出浓厚的痛苦与悔意。

  紧紧闭上眼,又睁开,颂仙站起身,穿好靴袜,走下席子。

  “我不杀人,会用其他方法弄来心脏,你放心。在明天出发之前,你们都住在这里吧,若是想去哪里,随意,明天之前回来就行。”

  说完,她便离开。

  云烬雪久久才回神。

  方才颂仙说过的话还在她脑海回荡,做错了事,想让她原谅我。

  这几个字,突然戳中了她心中的隐痛,但也让她胸中雪亮,豁然开朗。

  她问道:米八,我走完所有剧情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不受限制,只做我自己了?

  米八道:【只要你不说出自己来自其他世界,随便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云烬雪双目放光,激动起来:也就是说,就算我注定要走背叛的剧情,我伤害了她,但我还有补救的机会。等我完成所有任务后恢复自由,就可以去找她解释了。

  米八犹豫道:【....解释?可是那个时候反派已经疯了,你和她解释有用吗?】

  后期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大反派,早已在痛苦磨折中黑透了心窍。

  虽然此生日子比前世好多了,但那个贱卖的剧情点,且接下来在颠红堂的几年疯狂折磨,依然可以在精神上完全摧毁一个人,把从前的一切推倒重来。

  云烬雪自然也想到了,她下意识攥紧膝头的衣料,看向身边人。

  江炎玉也看着她,正把玩着拨浪鼓,见她望过来,柔声笑道:“师姐在想什么?”

  云烬雪深深看着她,在心中道:在原著里,她没有立刻杀了我,那我还是有机会的。只要我编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相信她会愿意听。

  既然现实生活中的时间是停止流动的,那么也不是非要立刻回去。

  若是一切都发生过之后,她还愿意原谅自己,那么云烬雪可以补偿她,完全以自己原本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就算.....

  就算她真的气不过,要对自己撒气,只要在她承受范围内,都可以。

  预设了这样的未来,虽没能卸下负罪感的重担,但还是轻松了许多。

  见她还在等待回答,云烬雪轻笑道:“在想晚上吃什么。”

  江炎玉道:“都行,随师姐。”

  云烬雪道:“风风想吃什么呢?”

  江炎玉眼眸亮了亮,唇角抹开笑意,只是瞧着人,没有说话。

  云烬雪与她静静对视着,目光交融间,似有温柔的光点火花四溅。

  .

  晚上在鸳鸯帐暖随便吃了点,到了休息时间。

  颂仙给她们各自安排乐空房,这般体贴,倒是让许久没一个人睡的云烬雪有些不适应。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想要回忆过去,又总是觉得某处记忆过于滚烫,不敢去触碰。

  就这样干躺了一会,云烬雪摸摸肩头,意识到自己虽与大反派分开睡觉,但似乎那魔物造成的伤并没有复发。

  是因为分开的时间较为短暂吗?

  还是说....

  云烬雪瞧着天花板,眨眨眼,手原本搭在肩头,现在又顺势向上,停在唇前。

  还是说,因为昨天有更加深入的接触,才让那伤被压制的时间格外久吗?

  脑中又浮现出潭水下那混乱而燥热的场景,无可抑制,光怪陆离,但红唇依然温暖而清晰,恰好外头又传来他人的浪.语。

  到了晚上,这些声音比白天还要开放。云烬雪头脑发胀,脸颊一点点升温,直到整张脸都红起来。

  这下真是彻底睡不着了。

  她坐起身,叹了口气,打开窗户,看着一轮孤月藏于云间,散发着清辉冷色。

  既然没有睡意,倒不如去屋檐上看看月亮,也能远离这些声音。

  想到就去做,她从窗户翻出来,轻轻巧巧的跃上屋檐,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另一个人。

  江炎玉脸上落满冷辉,因为吃惊而微微睁大眼,红唇和记忆里一般勾人。

  她笑道:“师姐也睡不着?”

  云烬雪慢慢走过去:“是。”

  江炎玉拍拍自己身边:“过来坐。”

  云烬雪挨着她肩头坐下,似乎觉得太近了,刚想挪开些,腰被人搂住。

  江炎玉道:“晚上冷,就这样吧。”

  云烬雪没有说话,嗯了声。

  两人都仰头看着月亮,听着身下屋瓦内传来闷声笑语。

  云烬雪莫名想起她曾经和自己说的话。

  “我站在井前时,看到里面有一轮月亮,波光粼粼的,真漂亮。”

  小反派绝望之中,想要投井时,才看到那一抹清辉,从此深陷其中。

  这就是为什么,她那么喜欢月亮吗?

  云烬雪转头,看向身边人,却忽然被捉住手。

  江炎玉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师姐要不然带我温习一下轻功?”

  真是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提议,但云烬雪道:“好。”

  两人握着手,分明早已身怀不俗技艺,此刻却仿佛初学武功,沐浴着月色起起落落,飞跃在屋顶之间。

  凉风吹拂而过,卷起发丝衣袍,颇为潇洒写意。

  眼中是繁盛的明台城,灯火明彻,人来人往。

  在那些延绵不断的欢声笑语中,似乎所有事都能抛诸脑后,不去理会。

  她们分明没有喝醉,却眼热心煎,连风也吹不散。

  就这样飞了挺远,两人都微微出了汗,却没有松手,对视一眼,都轻笑起来。

  大半夜不好好睡觉,第一仙门的两位掌门弟子在这里跳房子,说出去真是让被人笑掉大牙了!

  为了避免传出这种有损宗门颜面的事,两人还是跳下小巷。

  这里没什么人,不过有一位喝得满脸涨红,东倒西歪的醉汉走在前面。

  听见声音,他茫然转头,身后却是空空如也。

  “什么玩意...”他含混的嘟囔两句,一头栽进草垛呼声震天起来。

  而一边的摊位后,两人蹲在其中。江炎玉抬头看了看:“睡着了。”

  云烬雪道:“不会生病吧,这样睡在外面。”

  江炎玉道:“没事,他睡在草里,很暖和的。”

  云烬雪轻笑道:“酒有那么好喝吗?连家都不回,要喝成这样。”

  正好瞧见她们后头有个酒窖,江炎玉道:“师姐要不要喝点?”

  云烬雪一怔:“我...就不要了吧,我们明天还有任务。”

  江炎玉将人轻轻拉起来:“没事,只喝一点,不会醉的。”

  将门上锁拧下,带人走进酒窖,江炎玉挨个木桶打开闻一闻,最后选择了其中一桶,又去翻找了两个杯子,舀了满满两大杯出来。

  云仅需检查着坏掉的锁,在门后留下些碎银,无奈道:“你若是想喝,我们去店里喝就好,为什么还要来偷人家的酒。”

  这下真是给偷这个行为先行演练了。

  江炎玉将杯子端来:“我现在不想看到其他任何人。”

  两人席地而坐,同是身姿如仙,气质出尘之人,坐在此处,与周遭有些破旧的酒窖完全不搭,却又莫名和谐。

  将酒递过去,江炎玉道:“干杯。”

  云烬雪抿唇轻笑,柔声道:“干杯。”

  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一杯接着一杯,不知道过了多久,满室酒香四溢,连衣袍上都染了些许。

  云烬雪脸颊微红,曲指揉揉额角,将空杯放在旁边:“我不喝了,风风,我要醉了。”

  这嗓音柔波似水,眼眸也含着粼粼光色。

  如玉仙君就坐于面前,伸手便可触及。

  江炎玉静静看着她,眸中渐渐又燃起盛烈的火。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师姐应该知道吧,喝醉之人,做下什么荒唐事都不稀奇。”

  云烬雪歪头靠在酒桶上,看过来,轻轻嗯了声。

  江炎玉喉头滚动,轻声呢喃:“所以,我也想再荒唐一次。”

  就在那小小的酒窖,她再次吻了月光。

  .

  把师姐带回去时,人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将她放在床上,江炎玉抱过被子,给她盖上,边边角角都掖好,而后坐在床边。

  师姐似乎不能喝太多酒,不过喝醉了也不闹事,只是安安静静任由人欺负。

  江炎玉可受不了她这样,将人抵在酒桶上又咬又吻,呼吸交融,躁动四起。

  如此这般天旋地转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是在没忍住,在那唇上留下痕迹,似乎将人弄疼了,才终于开始推人,只是也没什么力气罢了。

  双唇分开时,江炎玉平息了许久,呼吸才渐渐安定,而身下人已经累的快要睡着了。

  她大概是没喝过那么多酒。

  江炎玉抬手,轻轻拂过那唇,实在是亲了太久,都有些红肿了。

  明知道此刻该让她好好休息,江炎玉还是没忍住,俯身又想吻上去,但又怕她会疼,便停在她脸前。

  手指攥紧被单,她一点点压下心潮澎湃,最终,只是在那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离开房间后,江炎玉来到鸳鸯帐暖之外的某处小巷,一位穿着暗红衣袍的人站在阴影里,叫了声堂主。

  江炎玉点点头,随手扯了把椅子来坐,从这里可以看见房间窗户。

  她知道那个让自己此夜,甚至今后无数夜晚都心绪难平的女人就睡在那里。

  门徒道:“奸细已经揪出来一个,人在这里了。”

  其他几位门徒从阴影中走出,压着一位红袍青年。此刻那青年满身大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我错了,我错了堂主,对不起,饶了我吧。”

  江炎玉依然看着上方:“都说我们颠红堂要改头换面,做好人堂了,那些正道修者,怎么就不信呢?”

  一位门徒拔出长刀,雪亮银色抵在那奸细脖间:“要现在处理掉吗?”

  江炎玉见状,捂住腰间心萤:“去那边杀,别给我的刀溅上血了。”

  门徒道:“堂主,刀本来就是要沾血的,命运如此。”

  旁边亭子上挂着把干辣椒,江炎玉随手拽下来,揪了颗砸在那门徒脑门:“你懂个屁的命运。”

  那奸细两股战战,凄声叫道:“对不起呜呜呜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堂主!”

  江炎玉又揪了颗干辣椒,砸在他眉心:“小点声,别吵我师姐睡觉了。”

  那奸细骤然收声,浑身抖如筛糠。

  一位门徒道:“原来刚刚堂主抱的那个女人是道韵仙君。”

  江炎玉笑道:“是吧,她是不是很好看。”

  那门徒道:“好看,超好看,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江炎玉砸辣椒过去:“让你仰慕,没让你过度仰慕。”

  门徒抱头躲开。江炎玉叹了口气,向那奸细道:“这样吧,我今天心情好,只要你能为我做一件事,我就可以放过你。”

  门徒又道:“堂主,这人害死了我们一个兄弟,饶不了啊。”

  又是一颗丢过去:“废话真多,闭嘴。”

  奸细半天才反应过来,猝然睁大双目,眼泪哗哗留下,正要大声感谢,又想起什么,只是低声叫道:“多谢,多谢堂主,我愿意再为堂主出生入死,当牛做马!”

  江炎玉指指天上:“不用,你只需要帮我摘下月亮就好。”

  奸细一怔:“摘...摘月亮?”

  江炎玉道:“对,能做到吗?”

  奸细脸上茫然一瞬,而后暴怒而起:“你耍我是不是?酌月你耍我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摘下来!”

  这声音真是吵耳朵,江炎玉摆摆手,一位门徒瞬间上前将奸细嘴堵住,另一位则反握匕首,利索的割开他喉管。

  鲜血流动的咕噜声在安静夜色中响动着,江炎玉后靠着亭柱,仰望着那扇窗户。她知道自己不该心软,但她承认自己无可救药的沉溺其中,又在陌生的欲.望中七零八落。

  “你当然摘不下来。”她轻声呢喃:“因为月亮在我这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