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是打屁股!◎
那眸中星亮格外灼人, 头发衣襟都还潮湿着,腰带随意系上,衣袍微乱, 一看就是着急过来随意擦洗了事。
云烬雪看出她的跃跃欲试, 泡在热水中洗毛巾的手莫名一抖。
对于凡人而言,算是神话天庭般华丽的神极宗, 小反派看看就算。杀机四伏的雾城春渡,也没见她有多慌张。
那么淡定的小姑娘, 此刻却露出这种表情。
她真是猜不透这孩子的兴趣点在哪里了。
云烬雪犹豫道:“嗯...好, 等我去把水倒掉...”
“我来!”药膏往怀里一塞,江炎玉三两步跳过来, 抄起水盆就往外走。
双手还湿淋淋,没来得及擦拭的云烬雪:“......”
“师姐去床上等我就好!”
眼见她风一般的消失, 云烬雪无法, 只好先去床边坐着, 见光线明亮,琢磨着要不要熄灯。
抹药需要看得见, 还是算了。
能听见少女狂奔在木地板上的咚咚脚步声, 一路跑远, 水泼进院子,丢了盆又跑近,层次丰富的仿佛能亲眼看到。
其实也没什么事, 但小反派这火急火燎的着急态度, 让云烬雪莫名羞耻起来。
终于再次进屋,江炎玉反手落了锁, 背靠门扇, 笑道:“我来了。”
云烬雪道:“你头发还湿着, 不擦擦吗?”
江炎玉咬着发带,随意拢起长发扎好:“不碍事。”
随着她走近,云烬雪紧张起来:“是...是擦药吧。”
江炎玉端起桌上的灯盏,手掌笼着烛火:“是啊,不然还是什么?师姐快快脱衣服躺好。”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忍着那点奇怪,云烬雪脱去靴袜,靠坐在床头,慢慢揭开一件件衣服。
手指勾住最后一件里衣的系带时,觉得抹药也不需要全脱完,便只是掀开一小片,露出小腹。
江炎玉将灯盏放在床头,融融暖光洒在床上,让这片空间内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云烬雪忽然觉得自己脱得太多了,有点冷。
正想拉被子来盖,手被按住,江炎玉脱鞋上来,双膝跪床,利索的跨坐在她腿上:“师姐别动。”
她一手按着人,另一手从怀里摸出两罐药膏,笑容天真无邪。
“师姐,我这里有两种药。一种效果很好,就是抹上去可能比较疼。另一种呢,效果差一些,但没那么疼,你想用哪个?”
那两罐药膏都没有封皮,一个红瓷罐,一个白瓷,不知道从哪里扒拉来的。
云烬雪轻声道:“我觉得我可以明天去医馆...”
江炎玉两条眉毛立刻耷拉下来:“师姐不信任我吗,这是我今天特意去给你找来的,费了好大劲呢。”
真的吗?我不信。
云烬雪很想问你是不是去医馆偷东西了,不然从哪里变出这两罐,转而又想到什么,笑道:“不是说去抓鸡抓馒头了吗?”
按着她的那只手滑下去,落在小腹上,隔着绷带轻轻下压。
江炎玉眼眸亮晶晶的,撒娇道:“哎呀,我这不是担心师姐吗?所以去找朋友弄来的药。”
她头发潮湿,动作间,有水滴顺着脸颊与脖颈划下。
云烬雪看着那几处蜿蜒,心道:这要是被风吹着,容易生病。
于是她抬起手,陷入小反派发丝中,指尖催动着灵力,慢慢烘烤。
距离过近,灵力走向十分小心,免得烫伤她皮肤。
云烬雪问道:“在宗门里交朋友了吗?”
江炎玉顺势把头靠在女人手腕上,轻嗅着隐隐约约的香:“是的,他叫张青若,在后厨做杂役弟子。”
果真去后厨了,所以说那两只鸡和馒头也是从那里顺来的吧。
不过,原著中的前期小反派性格孤僻,并没有交朋友的能力,甚至还被聚众欺凌。
如今这样,应该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变数吧。
只是,按照这个轨迹长大的小反派,最终依然能成为书中那位疯美邪修吗?
就算重要剧情点不变...
“嘶啊...”痛感让云烬雪回神,手指蜷缩。
垂眸望去,江炎玉已经拆去她小腹上的绷带。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刚擦洗完的肌肤还散发着潮意,光嫩白皙。
当初留下这道伤口的长刀足够锋利,所以切口平齐,细而长,几乎横跨整个腰部,在微微突出的两条马甲线上更为深刻。
腰线漂亮,就算有伤口也丝毫不损精致。
江炎玉的目光似乎热烫起来,兀自看了会,突然弯腰凑近那处伤,呼吸与肌肤相触。
云烬雪惊道:“诶...风风!”
江炎玉抬头笑道:“师姐的血很香啊。”
这姿势实在尴尬,云烬雪脸颊爆红,揉着眉心道:“血的味道都差不多,你快点起来。”
有些可惜的多看两眼,江炎玉慢悠悠起身,道:“那师姐选好了吗?要用哪个?”
云烬雪很想说这药来历不明,她哪个都不选。
但小反派心思敏感,特意给她找来的东西,不用的话,一定会很失望吧。
唉,算了,可能会药效不好,但总不会害她,用就用。
“我用...”
想选不痛的那个,江炎玉忽然打断她道:“这伤口那么久没愈合,拖不得了。我觉得,要么还是用效果更好的这罐吧。”
作为一个修者而言,这种程度的伤,本应不算什么,那么长时间还没愈合,确实有点问题。
但没办法,这具身体着实奇怪,触觉敏感就算了,若是有个伤痛之处,也会被迫拖长恢复时间,比别人慢的多。
大师姐本人应该也知道这点吧,于修行而言,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江炎玉又问一遍:“可以吗师姐?”
云烬雪还想问问她说的比较疼,是哪种疼,在接受范围之内吗?
可对着那双眼睛,又不好意思问出口,只得点点头:“好...”
笑容瞬间绽开,江炎玉收起白色那罐,扭开红色的,露出朱砂般的浓红,满满一罐。
云烬雪心道:这包装看着真像辣椒瓶,里面内容物像辣椒油...
你这药,该不会也是从后厨拿出来的吧?
治什么的?治羊肉串?
“等...”云烬雪还想挣扎,可江炎玉已挖出一大块,按在她腰间伤口上。
“啊...”
本想咬住声音,可痛吟遮拦不住。在极端刺痛之下,云烬雪瞬间红了眼眶,视线模糊。
江炎玉依然靠着她手腕,柔声问道:“师姐感觉如何?”
全身力气被抽空,云烬雪仰头靠上床板,喘息不定,陷在小反派发间的手抽出来,灵力断断续续,纵着短促的呼吸一起滑下去。
玉节般的指刮过少女耳朵,下颌线,肩膀,最后落回床面,又被刺痛激的下意识抓向江炎玉手腕,虚虚搭着。
“风风...”她忍不住呢喃出声。
原以为在春渡被那兔唇少女喷的一下,已经自己的极限了,原来还有比那个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疼痛。
“嗯,师姐。”
江炎玉应了声,被她攥着手腕,也没拨开,反而带着一起,均匀抹开那药液。
“啊...风风...”
“嗯。”
瞥见女人眼角泪光闪闪,江炎玉轻笑一声,食指指节勾在她长睫,沾下一片潮湿。
垂眸看了眼,拇指揉开那片湿迹,江炎玉柔声道:“师姐忍忍喔,这个效果真的不错,明天你的伤就会好很多。”
云烬雪听不清她说什么,泪珠一滴滴滚落,在里衣上晕开,贴在肌肤上。
她浑身颤抖不已,想离开,却被死死压住,没力气推开给她带来剧痛的人。
江炎玉居高临下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眸中跃动着烛火,唇角勾起,显然心情很不错。
这种疼,仿佛一缕缕火从伤口钻入身体,把整个人都置身在火炉中由内到外的炙烤。
她一阵阵耳鸣,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内脏被烤到焦脆时移动的声响。
“呜...”
她挣扎着向下看,朦胧中想要确认是不是真的有火在钻入自己身体。
然而那伤口上,仅有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在缓缓揉开艳红的药液。
“怎么这样...”
她想翻身脱离那只手,却又被人按住。她听见年轻少女的诱哄:“师姐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身上出了层细密潮汗,她牙关紧咬,紧抓枕头,实在有些受不了,嗓音颤抖道:“风...风风,我不行了...”
“很快,很快了。”
江炎玉嘴里哄着,动作依然没停,将药液推开,覆盖到整处伤口。
药涂完了,手却没离开,顺着她紧绷的肌肤一路向上,饶有兴趣的撩起里衣,但见人还留有一丝意识,担心她突然清醒,又将衣服放下。
不过,探索之心却越烧越旺。
江炎玉前倾身体,拉近与她的距离,由下而上的观察她表情,看着汗水染湿的发贴在她颈侧与脸颊边,看着那双无法聚焦的眼,波光潋滟。
江炎玉越发觉得留她一命简直太正确了。
她的好师姐,值得更有趣的死法。
不知在烹心烈火般的热中煎熬了多久,药效完全入体,疼痛稍稍减轻,云烬雪也清醒了一些。
耳鸣还未消散,她靠在床头轻喘着,唇色苍白,对方才犹如刑罚一般的剧痛仍然心有余悸。
浑身大汗,方才的擦洗真是浪费了,薄薄的里衣几乎失去遮蔽作用,紧紧贴在身上。
江炎玉问道:“师姐好些了吗?”
云烬雪低头看向腰间,那伤口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上好的金疮药也不一定有这种效果,居然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药。
但云烬雪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嗯,好些了。”
也许是因为疼过头有些委屈,云烬雪眼眶酸胀,很想躺下来蜷在一起,嗓音很轻:“现在休息吧。”
江炎玉听出她尾音里的哭腔,挑起一边眉,知道玩过了。
赶紧凑过去,低声问道:“对不起师姐,你是不是很难受?”
有时候就是这样,觉得自己能忍过去,可别人问起时,那委屈就倾泻而出,拦都拦不住。
眼泪滚下来时,云烬雪很想立刻躺下。
毕竟失去意识的时候哭,和清醒时当着小家伙哭,可是很不一样的。
江炎玉及时制止她躲闪的动作,将人搂在怀里,轻拍脊背:“对不起,我也是太着急了,师姐的伤老不好,我担心。”
云烬雪闷闷的应:“嗯。”
江炎玉又道:“我这可是独家秘方,别人想用都没有呢!多用几次的话,三天之内保证愈合。”
听到她说多用几次,云烬雪瑟缩一下,摇摇头:“不用了,已经好了。”
江炎玉道:“好,那就不用了。”
云烬雪抬眸,睫毛微颤,注意到她头发依然潮湿,便伸手去摸,只是没有力气,这么点动作都让她忍耐的蹙眉。
被热腾腾的小姑娘抱着,一声声轻哄,云烬雪闭上眼,指尖催动着灵力,困倦一阵阵涌上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太过疲惫,实在想不起来。
临到彻底睡着前,才终于从混沌思绪里劈出一道清明,拍拍女孩脊背,示意她先起来。
江炎玉退开身子:“怎么了师姐?”
身体恢复些力气,云烬雪从枕头下面摸出纸包,轻声笑道:“给。”
那纸包是她从后厨带来的,用来裹馒头,此刻似乎又装着其他东西。
江炎玉接过纸包,揭开来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只鸡腿。
抬眸望去,女人眉目柔和,声音有些虚弱:“给你留的,只给了你,没给归星。”
当做补下越州没给的那只。
江炎玉捧着鸡腿的手指抽动一下,又低下头,视线凝固在那只鸡腿的焦皮上。
头发散落下来,在方才的拥抱中,被云烬雪用灵力烘干,暖呼呼的。
江炎玉沉默片刻,将鸡腿重新包好,塞进枕头下面,而后从女人身上下来,躺在一边,道:“咱们早点休息吧师姐,你也累了。”
云烬雪嗯了声,掀被躺下,困意仿佛是夜晚伸出的大手,把她按在床上,顷刻间便陷入深眠。
江炎玉枕着自己胳膊,看着女人的侧颜,有些睡不着。
这女人倒不如和前世一样,对自己不闻不问,免得她那坏死差不多的良心还出来作祟,让她玩都玩不尽兴。
算了,以后注意点分寸,不要总是把人弄哭就好了。
江炎玉打了个哈欠,也搂着人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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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山间云雾缭绕,林叶苍翠欲滴,僻静小院内,只有风卷落叶的沙沙响动。
一位少女端坐在石桌前,等待着什么。
松树在树枝上跳跃,望着少女的背影出神,忽听得门扇推开的吱呀声响,又赶紧跳进树丛深处。
看着廊上长身玉立的女子,燕归星站起身问道:“仙君,今日伤口好些了吗?”
一被她提醒,云烬雪又想起昨晚要死不活的治伤体验,赶紧将那段记忆掐去:“好多了。”
燕归星道:“那就好。”
江炎玉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伸了个懒腰:“今天早上吃什么?”
云烬雪拍拍她后脑勺:“就知道吃,你俩都去洗漱,然后来院子里集合,等会我要和你们说一下最近的修行计划。”
总是纵容小孩子,那肯定是不行的,就算困难,云烬雪也得赶紧把她们的修行大业提上日程。
等她们都洗漱完,并排站在院子里时。云烬雪站在走廊上,瞧着她们,仿佛瞧见两根水灵灵的青葱。
都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等待着自己这位毫无怜悯之心的老农摧残。
“......”
挥散想象,云烬雪开口道:“两年之后,我会带你们下山历练,在这之前,你们每天都要按照我制定的计划来修行,明白吗?”
所谓的下山历练,其实是属于女主的重要剧情点。
在两年后的某一段时间,她们会去迁州平遥镇,碰见一只作乱的百年鱼妖。
宴鹤长老收服妖物后,直接把妖丹剖给女主吸收,成为女主结丹的直接催化剂。
而自己现在要充当宴鹤的角色,把那枚妖丹交给女主。
燕归星道:“好,我听师姐的。”
江炎玉问道:“那么我们要怎么修行呢?”
云烬雪道:“简单,你们再去爬山,一个来回。”
目送两根青葱下山时,米八幻化身形,学着她负手站在崖顶,道:“你能不能稍微弄点靠谱的修行方式,难道就让她们天天爬山吗?”
云烬雪道:“只是前期而已,我记得修行里本身就有淬体这一项吧,再说了,你那原书里面又没写怎么修仙的,我怎么知道具体操作。”
原著虽说主要描写女主的成长经历,但对于这种骨骼清奇,天赋异禀的人来说,根本无需详细描写修炼的进程,直接描写她强,更强,爆强就行了。
谁能晓得自己有一天还要去教导女主如何修行呢?
米八挠挠肉脸颊,仰头看:“那之后怎么办呢?要不然你去问问教习老师该怎么教人?”
云烬雪摇摇头:“我不去,怕被看出端倪。”
她再如何伪装,都无法和原本的大师姐做到一模一样,要是面对真正修为厉害的家伙,生怕自己会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
好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碰到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修仙强者,要么是自己的小辈,要么是青阳那种不入流的散修。
米八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云烬雪冲她笑笑:“不去找教习老师,但可以去找教习老师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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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鸟峰林下有处梦菇坡,是基本上所有内门弟子上早课的必经之路,云烬雪埋伏在这里,准备抓一位落单的弟子。
没想到首仗告捷,她只等了一会,便看见不远处坡下,拐来一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男孩。
他看着不过十一二岁,脸上还有婴儿肥,红彤彤的,怀里抱着上早课用的书卷,服饰穿的乱七八糟,帽子也带歪了,一看就是刚从床上挣扎起来。
等他走到近前,云烬雪才现身将人拦住:“等等。”
男孩没成想大师姐会突然出现,悚然一惊,眼睛都瞪大了:“哎呦。”
反应过来自己要行礼,他赶紧鞠躬,用力过猛,差点一百八十度下去,帽子被甩飞:“大师姐好!”
云烬雪眼疾手快的抓住他帽子,帮他戴回去:“不用这样,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磕磕巴巴道:“我叫王,叫王开济。”
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好像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云烬雪放心了,开始不干人事:“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把你拦下来?”
王开济憨厚的点点头:“好奇。”
云烬雪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抽查一下你的上课内容。”
王开济如遭晴天霹雳,手上松劲,书卷滚落在地:“我...”
米八蹲在一边大石头上,直叹气:“唉,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
是的,看书也怕看不出法门,又不敢直接去问教习老师,所以云烬雪出了个歪招,直接去弟子们上学必经之地,抓人抽查提问!
这样就可以避开和教习老师面对面,还能得到一手资料。
要是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她作为整个宗门的大师姐,本就有督查所有弟子课业的任务嘛!
王开济愁眉苦脸,站成一根梆硬的小笋,老老实实说出了入学以来所修的所有课程内容。
别看年纪小,脑瓜子倒是好用,提到理解一窍不通,但大部分内容都可以完全背诵出来。
若是能够融会贯通,倒真是一位非常好的苗子。
只可惜,再如何厉害都无用。
这个世界,注定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会最终响彻修仙正道,那就是燕归星。
听完了所有内容,云烬雪点点头,让男孩离开。
王开济如蒙大赦,抓紧时间连滚带爬的溜了。
如果他会写日记,大概会给今天写下一个非常莫名又恐怖的开头。
如此平常的一天,居然遇到大师姐在路边蹲点抽查背诵,简直太惊悚了好吗,是昨夜噩梦的延续吧。
云烬雪这边倒是心情舒畅,觉得自己真是够聪明的,居然能想到这么完美的方法。
去食堂领完餐饭,又回去整理了一下,日头西移时,两位少女都爬到了山巅。
“坐下休息吧,”云烬雪将饭盒摊开:“顺便来听听我给你们制定的详细计划。”
燕归星应了一声,来到桌前坐下。
她看着比昨日要好一些,最起码头发上没再插满草叶,恐怕那副狼狈样子,都是抓鸡造成的。
江炎玉则更加游刃有余,瞧着分外轻松,甚至连衣服都没怎么湿。
云烬雪对她们的体能做了一个简单评估,而后拿起制定好的计划单,长长的纸卷滚下来,垂到桌面上。
“从明天起,每日计划为,爬山,抓鸡,闭气,扎马步,倒立,负重跑步......”
仿佛报菜名,燕归星越听眼睛越圆,嚼东西的动作也慢下来。
江炎玉吃完一只饺子,蹙眉道:“真的假的,这是能够完成的吗?”
云烬雪收起纸卷,倚在臂弯,笑道:“必须要完成喔。”
于是从此之后,宁静许久的剑之巅,变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起来。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神极宗人虽多,但总体而言,还属于与世隔绝的清寂,更别提一年到头没几个人都上来的剑之巅。
站在山顶等两位少女上来,每天看云海月星,云烬雪未曾察觉到时间流逝,再反应过来,却已是两年之后了。
时间太快了啊。
而这期间内,云烬雪每隔一段都去梦菇坡抓人,来确认他们的修习进度,补充那两尊大佛的任务。
巧合的是,她每次看到的人里,都会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孩子。
要么是奇装异服,要么就浓妆艳抹,要么就畏畏缩缩,要么张扬嚣张,总之,非常引人注目。
正好,云烬雪每次都抓那位引人注目的,每次抓到的,也恰好都很厉害,提出的所有问题都能作答,于是就这么持续了两年多。
这天,云烬雪和往常一般,来到梦菇坡,准备再看看,有没有谁格外突出的。
一队队人走过,今天似乎都格外正常。
正想着要不然随便抓一个吧,恰好看到两位内门弟子并排走来,一位少女秀气可爱,一位少年眼下青灰,看起来备受磋磨。
云烬雪决定,就他们了。
谁知将人拦下来时,那位少年却突然大哭起来。
“诶...”云烬雪无措道:“我只是问一些问题,别哭别哭。”
旁边的少女大笑道:“哈哈哈哈!原来大师姐真的会在这里拦人背书哇!”
本来云烬雪觉得这种行为没什么问题,被她这么一提出来,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她道:“我是不是抓了太多人,在你们那里传开了?”
少女笑的更开心了:“不啊,大师姐,恰恰相反,你每次抓的都同一个人!”
云烬雪一怔,不是吧,难道每天都奇怪打扮的,是同一个人?
她这么一说,云烬雪忽然又觉得这大哭的少年有些眼熟,便不确定开口问道:“你是不是...”
“他叫王开济!”
少女热烈道:“我叫隋心!大师姐你不知道吧,他每次被你拦住提问,下次就会换一种装束,祈祷你看不见,去提问别人,可每次依然被抓。”
“他害怕打不出来问题,就每天背书到深夜,泪洒枕巾,太可怜啦哈哈哈!”
隋心说着可怜,却毫不留情的捧腹大笑,两根小辫在脑后抖来抖去,绑着几只欲飞的蝴蝶发带。
云烬雪有些发怔,真有那么巧的事情啊,每次都抓住同一个人。
但是少年,你要是真的不想被我发现,就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静默无声的过去,我肯定看不见。
为什么每次都把自己弄的那么奇怪?这是什么脑回路?
不过,也不怪她没第一眼认出这少年是谁。
这个年纪的小孩,简直一天一个模样啊,第一次见还没有自己腰高,现在就已经快到她胸前了。
王开济越哭越惨,看样子是真委屈到不行了。
每天背书到深夜,怪不得黑眼圈那么浓。
云烬雪觉得自己简直罪孽深重,想摸颗糖给他,往怀里一探,却只有一个馒头。
“...啊,”云烬雪抿抿唇,艰难开口道:“别哭了,师姐给你个好东西。”
王开济依然哭的凶残,被隋心捣了一肘子才慢慢停下来,眼珠子都哭红了。
云烬雪掏出那个馒头:“这个东西,可好了。”
隋心举手道:“大师姐!我认识这个,这个叫馒头。”
眼看男孩又要哭出来,云烬雪额头冷汗直下,补救道:“对对,是馒头,但不仅仅是馒头,这个与其他的都不一样。”
王开济有些好奇,抽噎道:“哪里...不一样?”
云烬雪正色道:“这是野生的。”
小反派啊,借一下你的借口。
隋心惊讶万分:“还有这种事!是新知识!记下来。”
说着,居然真的唰唰在纸上写起来,比起大拇指测量,眼看着还要给馒头作画。
云烬雪赶紧把馒头塞进王开济怀里,道:“就是这样的,野生馒头,比一般的人工馒头要更加厉害些,可以保好运,让你接下来的修行之路顺畅无比。”
王开济吸着鼻子,仰头问:“大师姐,真的吗?”
这句大师姐叫的云烬雪心都颤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相信我,你以后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修者!”
隋心挤过来道:“大师姐!我呢我呢!”
云烬雪摸摸她脑袋,笑道:“你也会的。”
这下,王开济终于不再流泪,捧着馒头笑出来。
还是傻小孩好哄啊!
云烬雪见不得这幅场景,推脱自己还要忙,便急匆匆抽身离开了。
回到山上时,云烬雪还在感慨这份巧合,就见小反派趴在缸边,头顶荷叶,问道:“师姐去哪里了?”
云烬雪给她们准备的闭气练习,是和环境适应在一起的。
修者经常需要出去抓妖,而水域又是妖物常常出没之地,所以需要适应长久待在水中的感觉,闭气也同理。
云烬雪给出的练习方法,是蹲在一米左右深度的水缸中,头顶一片荷叶,伪装成一株静立不动的水生植物。
燕归星此刻还老老实实的蹲在缸里,冒出一串泡泡当做和师姐打招呼。
云烬雪走近,敲了敲小反派额头:“怎么出来了。”
江炎玉咬着片碎荷叶:“在水里泡着很无聊。”
云烬雪道:“修行本就是无聊枯燥的事,重在坚持,你这样不在意可怎么行。”
江炎玉道:“我没有不在意,我只是练习的很有侧重点,比如我着重练了手和腰。”
云烬雪问道:“为什么要这样练?”
江炎玉笑起来,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动作一顿,似乎看见了谁,将荷叶顶在头上重新泡入水中。
云烬雪疑惑转头,却在院中树下看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苍白须发,瘦骨嶙峋,披着一件破烂灰袍,双眼黄浊,仿佛一把干瘦枯骨的老人。
他眼神分明含混不清,却又透出一种秃鹫般的锐利,如同一根尖刺扎进身体,让人非常不舒服。
云烬雪心悸不定,要不是小反派有所反应,她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过来。
刚想开口问问是谁,又意识到,万一这是原主认识的人,出口就露馅了。
赶紧求助系统:这是谁啊?
米八道:【什么谁,哎呦我*吓我一跳,这老东西谁啊?】
云烬雪:....你刚刚是不是在摸鱼。
两年来无事发生,大部分时间内系统也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了,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来人。
米八道:【我没有,咳咳,等等,我找一下...啊找到了,这个人是你爹啊。】
云烬雪:什么??
米八道:【是你爹,云鼎。】
云烬雪又看他一眼,有些吃惊。
云鼎不是神极宗掌门吗?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
感受到女儿的惊疑不定,云鼎也没有其他表示,只是沉沉开口道:“最近功法练的如何了?”
这声音仿佛不利索的锯子在据木头,干哑难听,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应该有一段时间没见,怎么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上来就查功课,太不人性化。
不过既然是老父亲,云烬雪心底多少放心一些,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就好。
“一直在稳步进行中。”
准确而言,只是在慢慢尝试着掌握大师姐原本就有的一些技能,更习惯这具身体罢了。
算是有长劲,但对云鼎而言恐怕不是这样。
只见原本还站在树下的人,转瞬间消失,只留一道残影,再次看到他,已近在眼前。
手腕被两根铁钳般的手指抓住,云烬雪心跳剧烈。
距离很近,能闻到他身上飘来的,长久泡在同一个地方养出的窒闷锈臭。
在讨伐战争魔物【越唐】失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宗门很多事物都落在了副门主和长老们手上。
长久压力难挺,又加上心病困扰,日夜痛苦不休,居然把自己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明明按照年龄算起来,应该还很年轻才对。
云鼎收回手,目光冷厉,明明没说什么,却已经表达出他的意思——对她现在功力的失望。
对视片刻,直到云烬雪受不了压力,垂下目光,云鼎才道:“你心中,有没有把除魔当做最重要的事。”
云烬雪心道:当然没有,我最重要的事是回家。
嘴上却是道:“女儿的毕生理念就是除魔。”
缸里冒上两串咕噜泡,小反派在笑。
云鼎眼风一扫,护在她身前:“什么人?”
云烬雪道:“我收的两位杂役弟子,我在训练她们。”
云鼎不满道:“你还有这种闲心?”
简直让人没法聊天,这是亲爹吗?生长在和睦家庭的云烬雪难以想象。
深深吸了口气,云烬雪道:“女儿知错了。”
面对不讲道理的父母,反正认错就对了呗!
云鼎似乎也意识到不妥,许久未见,不该是这种开场。
然而他避世已久,早已没有正常的交际,迟钝的思维也转不出稍微能温和气氛的话语。
只好搜肠刮肚,找出一件过来剑之巅时听到的新鲜事。
他沉默良久,画风一转道:“我方才听到有弟子在讨论你。”
大师姐可是热门风云人物,有人讨论不稀奇,无非是什么仙姿卓绝,光风霁月等等赞美话题。
云烬雪随意道:“讨论什么?”
云鼎犹豫一瞬,似乎不太相信自己要说出口的话,但还是道:“说大师姐偷课表。”
两只缸内都冒出水泡。
云烬雪:“?啊?”
什么偷课表?
她什么时候偷课表了?
她只不过是隔一段时间就去抓一个人来问询上课内容罢了!
哦,抓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这怎么就演变成偷课表了?
所以说传言这东西,真不可信啊!
云鼎也觉得不可能:“也许是有误会吧。”
云烬雪汗颜:“对,是误会。”
缸内持续冒泡,云烬雪心道:笑,还笑,等会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又沉默下来,云鼎似乎没什么话再说,沉思片刻,语重心长。
“你一定要专心修行,宗门早晚都是你的,你须得带领正道最终消灭天下魔物。”
云烬雪心道:你别操心了老父亲,宗门是右边缸里女主的,而我是左边缸里小反派监牢里的,这个世界的未来都在那两个缸里呢,已经安排好了。
嘴上依然恭敬道:“女儿知道了。”
云鼎闻言,转身面向石阶,大风吹来,鼓起他衣袖,猎猎作响。
良久后,他道:“身上的伤要好好休养。”
云烬雪正要回答,那鬼魅般突然出现的老人,也突然消失了。
江炎玉从缸里冒出头:“那位就是掌门吗?”
“是的。”
方才被父亲当着两缸训斥,还被戳穿了两年来偷偷摸摸做下的事,云烬雪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得赶紧找个由头来挽回大师姐的面子。
恰好最近正有一笔账要找她们,算在一起吧。
云烬雪走到院子角落的灌木前,掰下一根柔韧的枝条,打在掌心试了试力道,又走回来。
江炎玉看着她动作,不解道:“师姐这是做什么?”
云烬雪道:“你们两人,现在从缸里出来,我有一件事要罚你们。”
燕归星顶着荷叶从缸里爬出来,浑身往下滴水,看着可怜兮兮的。
江炎玉也爬出来,问道:“我们做错什么了?”
两年过去,小家伙们长开了不少,漂亮了不少,看这本就沉稳贵气的小女主,此刻越发清丽出尘,就算形容狼狈,那张脸与身条,也依然雅致不凡。
而小反派,依然长手长脚,个子高挑,似乎已经能从眉目间看到之后她作为天下第一邪修的嚣张气度了。
云烬雪弯折枝条,道:“我是不是要求你们每天杀两只山鸡?”
江炎玉道:“我杀够了。”
云烬雪道:“确实够了,但超出太多了,山上的鸡快被你杀绝了。”
转头面向另外一位:“以及归星,其实你每天都没能抓到鸡对不对?但是你每次都把鸡放跑,是与不是?”
燕归星低下头,细声道:“对不起,仙君。”
“所以,”云烬雪找回了大师姐的威严:“罚归星不愿杀鸡,罚炎玉杀太多鸡。”
江炎玉看着那根细枝条,想着抽人也没多疼,便道:“好呗,罚就罚了,要打哪里呢?”
云烬雪笑道:“打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逐渐给疯疯养成不太对的喜好了.....
俺来了,之后每天都是日更,时间在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字数少就七点,字数多就在这个范围内,感谢大家支持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