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完结】>第136章

  飞天神龙莫名其妙就成了走地蛇, 听起来的确是龙娉了。

  龙娉为自己取这一个姓,必然是心有执念,想成龙想疯了。可世有鲤鱼跃龙门之说,却从未听说过, 蛇化身为龙一事, 且不说, 她这一举一动全是有损功德的,能成神便怪了。

  “是龙娉, 这写诗的说她是走地蛇,倒也说得没错。”引玉冷嗤, 继续翻看手里的诗簿, 摩挲纸上字迹。

  “她不是鸠占鹊巢, 而是给龙神‘换’了个巢穴,到不移山南段, 在界碑之外, 必定能找到她的巢穴。”莲升捏起页边,说:“再往后翻翻, 或许还有线索。”

  “她野心颇大,难怪就算死后到了枉死城,也要用那下三滥的手段,混了个城主当。”引玉分外不屑。

  莲升扫视诗簿,一边说:“是了,她心里清楚, 如果枉死鬼们清醒,一定是不服她的, 否则她哪里犯得着把冥石打成十二面骰。”

  “龙娉当真是心比天高, 说她胆大, 确实够大,但说她胆小么,又的确挺小。她此前做了那么多恶事也不见得怕,如今反倒因为十二面骰,像山鼠一样到处躲藏。”引玉语调百转千回,说得怪声怪气,说完一顿。

  她忽然觉得,还是不能和耳报神多待,相处久了,不免沾上一身阴阳怪气的毛病。

  莲升不看诗簿了,好整以暇地看她。

  引玉打趣:“怎么,想听我用这调子说你?”

  莲升淡笑,说:“以前在小荒渚时,你可没找戏弄我。”

  “不过是些小花招,想引鱼老板的注意。”太久没说起过这个称呼,引玉舌尖一抵上颚,忽然发现……

  此时再提,莫名多出几分缱绻旖旎的味。

  “看诗。”莲升花钿的色泽微微一变,捏住两页的页边轻轻捻动,捻得沙沙响。

  “看呀。”引玉应声。

  这作诗的锲而不舍,心知自己的诗写得稀烂,却一点也不气馁,洋洋洒洒就是大半册。

  可惜,写到后面,他还是灰心丧气了,连韵脚都懒得压,平仄也不分,胡写一通,单是用来记事了。

  “龙神”都那么说了,住在这不移山的人可不得天天走到不移山南段祭拜,就连供品也多拿了一些,家中香火也不敢断,就怕龙神忽然大怒,连一滴雨也不施了,整座不移山彻底沦为荒漠。

  那可怎么行,这地方本就热,好在一年里有半载是雨期,所以庄稼才得以丰收,村民才得以安居,没了雨,一切都会跟着没。

  命啊,也会没。

  可“龙神”在迁居后,当真只是下了最初的那场雨,且还不是下在不移山正中,单下在边沿。

  连村头村尾都没淋着,如何滋养得了田地。

  不移山当真太热了,底下似乎有一把火在烧,河水日日都在蒸腾,日日都在变浅,地面甚至能看得到热浪在涌动!

  又过些时日,河滩裸/露之处越来越多,地上什么野果野菜全被熬熟、熬干了,后来么,庄稼渴水,全都枯萎,种什么都活不成。

  庄稼渴,村民自然也渴,可河水都已经干涸得不成样,他们上哪儿找水喝?

  只能走,走到数里外有水之处,把水囊全部灌满,坛子也满上,再路远迢迢地挑回去。

  就这么点水,哪里够用,更何况,不移山还越来越热。

  打回去的水喝都不够,如何敢浇给庄稼,庄稼颗粒不收,照这么下去,人人迟早都要饿死。

  而村民给龙神的供奉,依旧没有断,宁可自己吃少一些,也要供给龙神吃。

  写诗的开始伤春悲秋,开始问天问地问龙神,字里行间全是嘲讽,质问龙神为什么光吃不现形,为什么不大显神通。

  他不由得怀疑,龙神是不是要殁了,真的要从飞天神龙,堕落成了走地蛇,这一堕落,龙神的神力必定大衰,所以也招不了雨了。

  又过些时日,村里饿死的饿死,渴死的渴死。

  人一死,才终于有人说,龙神定是把大伙儿当猴耍,不过是贪图他们的供奉,供再多也不会多降雨。

  众人怒火攻心,抄起家伙就往不移山南段赶,进了龙神的巢,见一女子抱着金银和稻谷酣睡不醒,俨然一副饱食暖衣的模样。

  这女子脸上有鳞片,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是……龙神!

  写诗的也抄了家伙过去,否则也写不出那女子相貌堂堂、其心可诛之类的话。

  他还写,龙神之所以不显形,怕还真是神力大衰,只能沦落到要骗凡人供奉的地步。

  村民依旧不觉得是龙神是被取而代之,只认为,他们被龙神戏耍了,龙神想降雨就降雨,不想降就不降,害得他们饿殍遍野,而她倒是丰衣足食。

  趁龙娉还在酣睡,一众村民赶紧把迷/药塞她嘴里,捆严实了将她抬到干涸的河道上。

  走到这一步,如何才能平息众怒?自然是要点上一把火把她烧了!

  众人在不移山中日日如受火烤,岂能容龙神逍遥自在,也要让她吃吃火烧的苦才是!

  这熊熊大火,便是村民的怒火。

  村中人听说“龙神”被绑,都纷纷从村里出来,没一人替她说话,都觉得龙神死不足惜。

  他们顶着炎日看得目不转睛,身心舒爽不已,头一回觉得,其实不移山的热不过尔尔!

  可舒爽不过一时,在“龙神”被烧成灰后,村民才开始怕,心知这可是弑神,弑神会有报应。

  雨还是不见下,村民不得不商讨,要不要连夜搬走,搬去有水的地方,也省得龙神的鬼魂找回来。

  于是众人连夜收拾行囊,因为走得急,许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诗到这便结束了,这人多半也是急于离开,所以最后数行字写得歪歪扭扭,笔墨急到飞出了页边。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引玉合上诗簿,“到后来四处掏吃婴孩心,龙娉对凡人也依旧没有愧疚之心。”

  “此人连鸡毛琐事都要记在诗中,看来村民似乎只是烧了龙娉,未烧她洞穴。如此说来,如果她在洞中还有藏物,那的确是会回来的。”莲升推门往外走,抬手遮在脸前,省得风沙入眼。

  引玉把诗簿重新放到草席下,走出门辨别起方向,抬手指向远处问:“不移山南段在哪呢?”

  莲升推着她的手,令她转向别处,说:“那边。”

  “走么。”引玉不过是嘴上礼貌一问,步子早就迈出去了。

  莲升跟了上去,淡声推断:“龙娉离开枉死城,多半是先回了不移山,接着才到扪天都,许千里当时遇到的妖,不出意外就是她,‘同归于尽’只害了许千里的命,否则龙娉后来也不会在扪天都现身。”

  引玉抿唇沉思,抬手撘住斗笠的边,省得这斗笠被风刮走,良久才说:“同归于尽啊,必是用了自毁灵台之法,正如当时的赵明心。”

  “那定是会留下痕迹的,自爆而亡好比天降劫雷,那动静小不了。”莲升目色凛凛,“否则薛问雪也不会认定,许千里是和那妖同归于尽。”

  “确实。”引玉又从死寂般的村落间穿过,慢条斯理地说:“这不移山的走向是自北朝南,从芙蓉浦过来时,到的只是不移山的北段,照这么看,南北应该都有界碑。”

  “去看便知。”莲升说。

  南行时,两人离马车越来越远,见河道渐窄,而四周屋舍又越来越少,便知应当快到不移山南边的边界了。

  果然是有两座界碑,见界碑,又往前走了一段,便能看到一土丘。丘上光秃秃的,山脚似有洞穴,想必就是龙娉当年的巢穴。

  引玉停在洞穴前,偏头往里打量,可惜因为洞穴挖得深,里边漆黑一片,她看不出究竟。

  “没有气息残存。”莲升在她身后说。

  引玉颔首,打量泥洞里外,倏然眯起眼,指着洞壁上某一处说:“你看那是什么。”

  “蛇爬行的痕迹。”莲升说。

  那长长一根,又是蜿蜒着的,可不就是蛇留下的。

  龙娉多半是怕被人发现,所以不走地面,反倒是攀着泥壁而行,是有几分聪明,可惜不多。

  引玉笑了,她被灵命玩弄于鼓掌多时,又见识过无嫌的缜密心机,如今见到龙娉这蹩脚的躲法,竟像在看笑话。

  她抬眉说:“看痕迹还算新鲜,既没有被吹散,也没有被风沙遮掩,她不久前一定又回来了一趟,你我嗅不到气息也不足为奇,藏息之术又不难学。”

  “寻常蛇是会择一洞穴常居,除非遇到威胁,龙娉虽然是妖,到底也算蛇,这习性想来难改。”莲升弯腰往里走,“进去看看。”

  引玉扶着泥壁徐徐前行,没想到这洞不过是外面窄,里面挖得可太宽敞了。

  莲升施了金光,洞里顿时一片敞亮,里边一地狼藉,既有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碎骨,又有金银和纸钱香灰。

  引玉压根不想往里多踏一步,停在外边捡了一截树枝,将一团东西慢腾腾地挑了起来。

  软趴趴,还挺长,分明是蛇换下的皮。

  怪的是,这皮断了一截,不完整。

  “没有气味。”引玉眉头紧锁,哪料到自己竟还有捡蛇皮的一天。

  莲升回头,从袖中取出枉死城那两只妖给她的锦盒,开盒便见里面蜷成一团的蛇皮。

  按理来说,得是锦盒里这一团的时日更长些,但锦盒效力不同寻常,使得盒中蛇皮还是崭新。

  两团蛇皮上花纹大小和走势一致,根本就是同一条蛇蜕下的。

  莲升细细对比,说:“是她。”

  “看来她还是会回来的,也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值得她念念不忘的。”引玉轻呵,勉勉强强又往里迈了几步,想在这一地狼藉间找到归月的痕迹。

  莲升也在四处翻找,用木棍将堆叠在一起的杂物一件件挑开,说:“她应该不敢舍弃归月的躯壳,寻常凡人的身躯,根本不如仙躯好用。”

  “我想也是。”引玉皱眉,“但此地有蛇皮不假,她就算夺舍归月,也不会将自己的躯身弃之不顾,想必她的蛇身和归月的身就在一起,这样到了要蜕皮的时日,也好更换躯壳。”

  “等她回来。”莲升丢开树枝,未将搅乱的东西放回原处,想来以龙娉的性子,连东西被人碰过也发现不了。

  引玉颔首,转身往外走,实在受不了洞里的憋闷。

  她穿出洞穴,扯好斗笠的垂纱,说:“以前这山丘外的河道还未干涸,蛇穴居此地也不奇怪,如今是数里找不到一滴水,也不知龙娉怎么过得下去。”

  莲升也洞里出来,平淡说:“可别小看了妖怪。”

  引玉垂着眼轻轻一嗤,神色难辨地说:“是小看了,我根本想不到,归月会栽在她的手里。”

  “那两只妖说,龙娉有一双能蛊惑人心的眼,如果碰上,还是谨慎些为好。”莲升望向空无一人的黄沙地,说:“趁她还未回来,去找找当年许千里留下的痕迹。”

  引玉颔首,她心中略有不安,如今眼前全是黄沙,也不知当年的痕迹还在不在,干脆说:“不如去问薛问雪,省得一通乱找,还找错了方向。”

  “也好。”莲升转身,垂在身侧的手倏然一抬,似乎凭空拽动了什么东西。

  引玉没留意,只是掀起斗笠的白纱,她眼底总是含情,在这黄沙地里缱绻似水。

  莲升一顿,伸手想把那白纱捋好。

  引玉偏头避开,似笑非笑地看她,说:“怎么还不给看,我如今乏着呢,想看清楚点,借你消消疲意。”

  “借着了?”莲升拢起手指,方才她碰了不少秽物,暂不会用这只手去碰引玉,“可别忘了有借有还。”

  “少说两句,这地方热着呢,可别矫枉过正,把我心火点着。”引玉终于放下白纱,嘴角笑意顿时变得模模糊糊。

  莲升默不作声,沿着河道往回走,心说,也不知点着的是谁的心火。

  两人方回到村落所在,便听见马蹄声远远传来,两匹纸扎马嘶嘶叫唤。

  引玉循着辘辘声望去,见远处尘沙扬天,两匹马拖着车飞奔而来。

  马跑得飞快,薛问雪从车厢里探出半个身。

  薛问雪根本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想扯住缰绳勒马停住。

  可惜这马是纸扎做的,不听他使唤,不论他怎么拉扯缰绳,马也不见停。

  “这样也好,省得还得找过去。”引玉走到路上,好在头上戴着斗笠,否则她定要被这遍天的尘沙堵住口鼻。

  薛问雪见半路上走出来一个人,吓得脸色煞白,再一看那身形和衣着和仙姑极像,忽然又定下心。

  两匹马没有撞上路中央的人,在咫尺外倏然停住。

  阮桃在车厢里瑟瑟发抖地问:“马要带我们去哪呀,仙姑不是让我们在原地等么,如今可怎么办。”

  “是仙姑。”薛问雪回答,赶紧从马车上翻了下去,打量起附近屋舍说:“仙姑可是发现了什么。”

  阮桃从帘子里探出头,果真看见仙姑,心头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两步便从马车上下去,还躬着腰想把她的僵背下来。

  可她那身板哪里承得住,且不说,僵的手脚可不是那么好弯曲。

  “此番招你前来,是有一事要问。”引玉稍稍掀开白纱,说:“你之前是如何得知许千里和妖同归于尽的。”

  薛问雪一愣,半晌才说:“他自毁灵台,那迸溅开来的灵力,好比天雷降世,我见那地方被夷为平地,一瞬就明白了。”

  “你甚至不是从旁人口中听说。”引玉皱眉,想起方才一路过来,也没见着什么看着像是被夷为平地的地方。

  这不移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如果真要夷为平地,那应该很显眼才是。

  薛问雪明白,仙姑是想找到那个地方,他望向远处山脉,搜索枯肠地辨别当时事发之地,良久才抬手一指,说:“应当是在那一边,是在不移山外沿。”

  “带路。”莲升说。

  薛问雪召出飞剑,腾身便站到剑上,说:“仙姑随我来,只是……时日久远,不知那地方有无变化,或许我也不大认得出了。”

  “无妨,去找就是。”莲升见桃妖眼巴巴地盯着她,还一副想跟又不敢开口的模样,索性说:“坐回车厢去。”

  恰好那僵还在马车上试探着迈腿,腿还没迈下,就被阮桃推了回去。

  阮桃兴高采烈,一心觉得,她应该很快就能见到猫了。

  耳报神被薛问雪落在车厢里,哼哼唧唧地说:“也好,我也在车上待着,省得吃到满口沙。”

  薛问雪御剑而行,莲升和引玉便坐在车厢前,策马尾随。

  车轱辘掀起的黄沙几乎与天同高,乍一看,好像天上垂下泥黄纱障。

  薛问雪还是找了一阵的,这不移山连条路也寻不着,山丘沙地又都长得格外相像,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还真是在不移山外,离龙娉的巢穴约莫有个三里远,远远便能看见地上有个好似劫雷轰出来的深坑。

  薛问雪倏然停住,说:“就在那一处,这阵仗寻常人万是凿不出来的。”

  引玉提裙往下一跃,不紧不慢走到深坑边沿处,看了一阵后,干脆踏了进去。

  薛问雪收了飞剑,神色复杂地说:“我认定许千里在此和妖怪同归于尽,是因为那中央有他的断剑。”

  引玉步至正中,果真看见有半截剑插在泥石中,除这半截剑外,周遭再没有其他打斗痕迹。

  莲升走近,弯腰触碰断剑边沿,循着剑身抚至泥面,淡声说:“许千里的确是爆体而亡,这痕迹不是天雷砸出来的,换作天雷,这坑只会更深,更加惨烈。”

  引玉本还以为,能给林醉影带回喜讯,没想到许千里当真死了。

  她环顾四周,皱眉说:“真的是龙娉吗,如今只知道那妖实力不弱,否则许千里根本无需走到自毁灵台这一步。”

  “赵明心亦是自毁灵台。”莲升意有所指。

  引玉心里已有猜测,假使龙娉是先到的不移山,那她和许千里的确有交手的可能。

  那一战后,龙娉一路东行,而薛问雪亦然,只是薛问雪途中还除了妖,她快薛问雪一步,早早便到扪天都,做起了伤天害理之事。

  引玉低头一寸一寸泥地地找,看得分外仔细,说:“那只妖总该被他伤到,不可能他自毁灵台,那妖还是寒毛不伤。”

  “不用找了,必定是龙娉。”莲升淡声。

  说完她才意识到,引玉在急着确认什么,于是她一抿唇,干脆震出一掌。

  “我想知道,在和许千里交手的时候,龙娉是不是就已经夺舍了归月。”引玉心跳如雷,“如果两次被他人自毁灵台所伤的都是归月,那归月也……”

  太无辜了。

  伤归月的人,又何尝不无辜,不可怜。

  莲升震出一掌,登时地动山摇,脚下轰隆作响,像是被翻捣略了一通。

  许千里的断剑嗡鸣着腾至半空,被剑尖刺穿而深埋在泥里的一截蛇尾骨,也随之展露无遗。

  难怪,龙娉洞穴里的蛇皮断了一截,原来是因为她断了尾!

  引玉仰头,哽在心头的那一口稍稍纾散了一些,说:“所以龙娉是在去扪天都的路上,亦或是在扪天都里,才夺舍了归月。”

  莲升颔首,弹指将卡在蛇骨间的断剑拔了出来,凭空扯出一块方布,将那截剑仔细裹起,递给引玉说:“是伤心物,但或许林醉影会收。”

  引玉接了过去,看着蛇骨落在地上,慢声说:“我想也是。”

  地动骤停,莲升看了地上蛇骨许久,竟抖出一角裂帛,包好将它拾起。

  “你……”引玉投去一眼,有些嫌弃。

  “不是你画了莲花的那块。”莲升解释,翻掌将蛇骨收起,又说:“翻遍地下,再找不到它物。”

  引玉这才收敛神色,摇头说:“蛇尾足矣。”

  深坑之外,薛问雪神色恍惚,哑声说:“于我们修仙者而言,身死之地便是执念所在,所以我当时不曾想过要拔他的剑,更何况我与他不过是点头之交,这断剑拿了也不知该交予谁。”

  “无妨,我会把它送到醉影手里。”引玉低头看了一阵,倏然将裹在粗布里的断剑抛高。

  狂风席卷而来,那沉甸甸的断剑变作落叶,一瞬便被卷远。

  薛问雪目光随之飘远。

  莲升抓起引玉的手,拍开她掌心的泥,说:“龙娉在这里断了尾,那尾至今也长不出,她定是不敢再来这地方了,不妨把马车置在这,你我到她巢穴附近等她。”

  引玉反握住莲升的手指,说:“正有此意。”

  周遭风声大,阮桃境界又不算高深,根本听不见远处两位仙姑在议论什么。

  耳报神倒是听见了,却不想说给这桃妖听,省得她一听到“归月”二字,就哭哭啼啼想要跟着去。

  马车自然就留在坑边了,薛问雪抱剑坐在车轱辘边闭目养神,耳朵却没敢歇,随时留意着车上的动静,省得阮桃偷偷溜走。

  迢迢千里外的芙蓉浦还在下雨,雨水又淹没了石井。

  忽然间,水被砸出扑通声响,一银白之刃缓缓沉底。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