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完结】>第105章

  瘦骨嶙峋的僵坐在桃枝上, 一双眼只看桃妖,好像世间牵绊唯在此处。它已是活死人,听不清声音,亦说不了话, 哪知道旁人在谈论它。

  桃妖泣不成声, 捏起袖角擦拭眼泪, 面颊哭成桃红。她不知道归月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她只因思念而哭。

  谢聆既已得知谢音的魂精就在桃妖身上,又怎看得她哭。可是他孤身太久了, 太久没有见过谢音, 他心如刀割, 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只说:“别哭。”

  他还是想喊谢音的名。

  桃妖仰头看桃树, 挤出笑说:“我头次见她时, 她还没有变成这样。那时她身上已经凉透,但还余有神志, 笑时会露出虎牙,有梨涡,一头长发虽然不是银色,却还是像她。”

  “我……”桃妖低头,抬手时掌心上托有桃花一瓣,声音细若蚊虫, 生怕被责怪,说:“我分了些许灵气给她, 不想她日后忘了笑。”

  引玉了然, 难怪其他尸鬼被大水一浇, 便烟消云散,唯这只僵无甚变化,原来是得了桃妖灵气。

  可即便如此,树上的僵皮肉还是烂透,就算它是在笑,也无人看得出它的笑颜,顶多只觉得此鬼龇牙咧嘴,模样甚是狰狞。

  桃妖攥起掌心,磕磕巴巴说:“只要我一直分她桃瓣,她就能时时陪我,就好像……归月还在。”

  引玉定睛端详树上僵,从它溃烂的皮肉和褴褛衣衫间,看见白骨上有几处黑纹,黑得好似砚台。

  “你是要将它养成不化骨。”莲升也看出了端倪,不咸不淡开口。

  桃妖愣住,不知“不化骨”所谓何物。

  边上的谢聆和薛问雪大惊失色,活死人成僵,僵也分三六九等,而那最厉害的,就属不化骨。

  谢聆本想出声斥责,一声“谢音”又抵在舌根,差些便挤出喉头。他蓦地僵住,满溢的悲戚在心口翻江倒海。

  他将桃妖当成谢音,是因懊悔和不舍,桃妖把这只僵当成他人,不也是因为念念不忘么。

  他……凭什么指责桃妖的不是。

  “不化骨现世,凡间必将大乱,这僵留不得。”薛问雪冷声。

  “她不害人!”桃妖展开双臂,对薛问雪心存芥蒂,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薛问雪是好人。

  薛问雪顾及谢聆,不得已退开一步。他料定两位仙姑在,定不会让不化骨祸乱世间,索性不再管顾。

  树下,引玉捏住僵足踝上的铃铛,晃出清脆声响,如鲠在喉地问:“这铃铛是打哪儿来的。”

  “我的。”桃妖瑟缩着回答。

  “归月给的?”引玉揣度。

  桃妖颔首,站在桃树前寸步不移,生怕有人伤她的僵,怯声说:“她每年都会送我一只铃铛,好伴我成人,我系成一串,生怕遗失,所以掏开树心藏在里面,可后来……便没有新的铃铛了。”

  引玉怆然,她想归月的确是上了心的,那些铃铛,归月甚至不肯拿出来给她碰上一碰。

  谢聆凄入肝脾,桃妖笨嘴拙舌的说辞灌入他耳,他看桃妖,既像在看谢音,又像在看自己。他不由得想,如果他率先走出樊笼,桃妖能不能领会到一二?

  他克制住内心悲戚,双目赤红地说:“仙姑,桃树已经移开,何时可以炼造醒火珠?”

  “此时。”莲升捻出金光,一口鼎哐当落地,鼎身就算舍去三足也有一人高,仰头根本看不见鼎中大概。

  坛下冷水徐徐涌开,浇化了厉坛外的些许积雪。可白雪还在下,四处寒意逼近,水流方歇,便被冻成薄薄一层冰。

  此前莲升就有提及,炼造醒火珠,要以活人魂作辅,炼珠在即,如今能够择谁?谁愿意义无反顾被炼成珠中魂,永远只看得到一角天地,年年月月扎根此地,不能移开半步。

  金鼎一成,莲升便将不化琉璃置入其中,沉甸甸的石头撞出哐当声响,撞得谢聆心头一颤。

  桃妖也在看着鼎,她化人应有二十余年,可日日夜夜都在此地,不谙世事,若非吞得谢音的魂精,想必她此时还是懵懵懂懂,连话都不会讲。

  谢聆双眼湿润,不由得喊了一声“谢音”,他悔了二十三年,痛了二十三年,这数千个日夜里,没有一夜是不会想起谢音,若非为了达成谢音夙愿,他哪里会踏上修途。

  在这一刻,困扰谢聆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

  他是谢聆,他确实该为谢音了却夙愿,但也得为晦雪天做些事,好让往后的人都不会重蹈他和谢音的覆辙。

  谢聆本不指望桃妖回头,谢音是他妹妹的名字,却不是桃妖的,偏偏桃妖扭头看向了他。

  一瞬间,谢聆好像透过桃妖的皮囊,与谢音的魂精遥遥相望,他依旧不知道要如何赎罪,就算谢音死前还伏在他的背上,用藕丝般轻到断魂的声音说:“不痛……音音没关系,哥哥也没关系。”

  谢音谁也不怨,甚至不恨斩断她手掌的康家人,那些愤懑全数归聚到谢聆的身上,令他含恨终身。

  谢聆看了桃妖良久,仰头望向鼎沿,前路好像豁然开朗,他的道了了可见!他哑声说:“炼成的醒火珠,会被安置在何处?”

  “厉坛。”莲升指着远处结起薄冰的窟窿,说:“原先桃树在的地方,但我会埋得深一些。”

  引玉从谢聆那饱含怨愤的眼里,觉察到一丝光亮,看到了鲜活生机,她顿时明白谢聆想做什么。她不会阻拦,此行必将成就谢聆,也会成就晦雪天。

  你想做什么?”薛问雪瞳仁微聚,抬起剑鞘拦在谢聆身前。

  “我想……”谢聆浑身颤抖,他迷惘不知前路的二十多年,终于要止步于此。

  薛问雪质问:“你要是命尽于此,如何追寻大道?”

  谢聆指向高处,青黑的眼睑被眼泪打湿,神色却不颓唐,说:“我找到了谢音的魂精,此后了无牵挂,我前面二十来年,求的是谢音的道,此时求的才是我的道,我之道光芒万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薛问雪错愕收鞘。

  谢聆面朝引玉和莲升拱手,低头说:“我愿此后晦雪天的魂灵能得安宁,愿此处再无寒意,愿守一方平安。恳请……二位仙姑替我照料桃妖和谢音的魂精,除此之外,我再无牵挂。”说完他腾身跃起,落到鼎中。

  “你无悔?”莲升冷声问。

  鼎中传来声音:“不悔!”

  莲升踏出红莲之火,就和在白玉京时一样,焰火燎上金鼎,将不化琉璃淬炼成珠。

  不化琉璃中热浪翻滚而出,竟比红莲之火还要炙炎,硬生生将周遭冰雪烘成流水,冻起的坚冰又成浪涌。

  附近土地被波及,屋舍上冰凌跌落,数尺厚雪消融成河,被埋没了十几二十年的屋瓦终于得以见光。

  有这样的火,金鼎里的谢聆如何保得全尸,他的发肤化作烟,魂灵与不化琉璃融为一体。

  桃妖定定看了金鼎许久,突然像被夺舍,竟慌乱地奔了过去,差点扑上红莲之火。

  莲升掐出金光,将桃妖捆在原地,还扣住她肩头,说:“寻死?”

  桃妖泪如雨下,喊道:“哥哥——”

  这是谢音的心声,那魂精躁动不安,也乱了桃妖的心绪。

  “谢聆……”引玉微怔,“应该听得到吧。”

  “听得到,他的魂会一直在。”莲升沉静的双目染了火光。

  引玉眉目间愁意一散,笑说:“也好。”

  红莲之火倏然消散,醒火珠已成。

  莲升翻手将参天大鼎变回金光,将光与那赤红的醒火珠统统收入掌心。

  大火尽灭,珠中热意仍在源源不绝扩向四周,势必要将整座晦雪天笼盖在其中。

  “这是谢聆?”引玉探头,见珠中有一簇火焰在跃动。

  莲升将醒火珠握在掌中,踏上废墟般的厉坛,说:“他成了这一簇火。”

  薛问雪茫然不知所措地跟了几步,古籍上倒是有将活人炼入器皿的法术,但他此前不曾见过。

  “厉坛下如今全是水,你要把醒火珠放在哪里。”引玉走到窟窿边上,弯腰拨动洞中水流。

  “埋它到地下。”莲升跃入水中。

  扑通。

  引玉听得心惊,忙不迭弯腰往水里瞧,却只见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但见那朱红身影潜到水底,底下漆黑无光,渐渐的,她也便看不见莲升了。

  厉坛外的桃妖还受着捆缚,扯嗓一声接一声地喊谢聆的名。

  接着山摇地动,晃得人头脑发昏,恰似天地倒转。

  引玉等了许久,才见莲升从水里出来。她不由分说地抓了莲升的手,果不其然,那只手多灾多难,此前被劫雷劈过的伤才好,如今又被烫得发红。

  “无碍。”莲升看向水下,说:“底下的水会淌向各处,不过多时便会干涸,我将醒火珠埋在地下百丈,就算有人误闯厉坛,也发现不了醒火珠。”

  引玉退开,看着足下稀烂的石台说:“可这石台怎么办?”

  “将它拼齐。”莲升揽着引玉掠到厉坛外,挥臂间狂风大作,周遭的砂石和碎骨残骸全被刮来,将厉坛上的裂痕一点点填齐,就连原先掩在桃树下的窟窿,也被补得严严实实。

  “如此也好。”引玉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掌心温热,身侧透骨寒意荡然无存。

  雪……

  雪和冰全部化成溪流,明明雪化时最冷,可此时的晦雪天竟是温热的,就好像蒸炉打开后的一阵,尚有余温,却不至于烫手。

  天上不再降雪,再一看浓云渐散,天光从云隙间洒落,和煦而明媚。

  引玉眯眼,抬手接住天光,轻声说:“莲升,春还了。”

  莲升一个晃身,差点力竭倒地。

  “春还了——”

  街头巷尾的人诧异地冲出屋门,踩得水花四溅,这才发觉屋外全是雪水。

  人人都觉得这是大梦一场,冷了二十三年的晦雪天,怎可能说暖就暖,于是一个个掐手掐腿,疼得滋儿哇乱叫,才明白这根本不是梦,就是春还!

  白雪没有化黑,直接便消失了,这才是真正的春还。

  闻安客栈里,孙禀衣还以为自己往后都要忍着冷了,岂料袄子还没换上,便热出了一身汗。他赶忙推窗,见外边白茫茫一片。

  白的并非冰雪,而是升腾的雾气,雪化水,水化无。

  柯广原褪下大氅,趔趄着走出屋门,与外边跑过的人打了个照面,那人笑说:“掌柜的,雪化了,你们这招牌都亮了几分!”

  梅望春也走了出去,所幸有活人躯,否则被那阳光一照,得被晒成灰不可,他诧异说:“当真春还了,仙姑们不说假话!”

  数里外的兰水篙,沈兰翘沐在光下,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嘴上说:“阿沁啊,你看见了吗,春还了。”

  众人痛哭流涕,都说苦难生花,他们的苦结了果,终于熬到了头。

  厉坛边上,薛问雪呆滞了许久才回过神,四下走动着、张望着,怔愣说:“这是谢聆所愿?”

  引玉看着远处露出全貌,全依旧冷清破旧的屋舍,颔首说:“他和谢音在这里吃过许多苦头,这是他和谢音的愿,也是他的道。”

  薛问雪就是为了问道,才路经一溪翠烟,一路到晦雪天,他如今越发迷蒙,他的道究竟在哪里。

  “此事已了。”莲升朝掌心吹气,被烫红的手掌已经好上些许。

  “我想在这里多待一日。”引玉捞起跌在地上的耳报神,挽上莲升的臂弯说。

  耳报神许是谢聆跃进金鼎时,顺手扔在地上的。醒火珠冒着炎意,大地如烤,它那碎花裙子也跟遍地的雪水一样,被烘干了。

  心知谢聆是为了成就醒火珠才丢的它,耳报神不恼不怒,只是在引玉捡起它时,才嘟囔一句:“这时候才知道把老人家我捡起来,我这身子骨被摔又被泡,要不是枯木雕成的,怕是都要长芽了。”

  引玉抱着木人,总觉得这玩意儿比之前更硌手了,撩起碎花裙一看,木人身后还真长出了一截绿茵茵的新枝。她摸着那截枝,赞叹道:“枯木逢春,你长尾巴了。”

  耳报神转着眼珠子,好像欲言又止,良久才带着哭腔说:“这尾巴我能不要么,你们这天净水可真够厉害,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木头,要是不光长枝还开花,我、我就真……老不正经了。”

  引玉还在寻思着,这截枝要怎么给它去了,边上莲升伸手过来,直接啪地掰断。

  耳报神一个激灵,差点腾出引玉的怀抱,眼珠半晌没动,久久才说:“我老人家差点痛到手脚并用,原地扒拉出坟茔一座。”

  “那便多呆一日再走。”莲升淡哂,睨向远处那傍在桃树边上的妖,说:“这桃妖怎么办。”

  桃妖并没有那么难过,她与谢聆非亲非故,若非心里头那个声音一直在闹,她也不会喊那声“哥哥”。她站着不动,似乎有些迷惘,就好像刚化出人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引玉看了桃妖,又看向树杈上坐着的僵,摇头说:“她此前二十年一直在骸骨台上,如今离开厉坛,想必还不知道该去向何处。”

  “她边上跟着一只僵,不论去到哪里,人人都会喊打。”莲升直白。

  “可这是谢聆亲手救下的,还托给了我们。”引玉瞥了眼怀中同为累赘的木人,即使有万般不愿,还是接下了那烫手秤砣,说:“带着吧,如果她愿意着走。”

  莲升颔首,掐指施了术法,用白麻布把那只僵缠紧实了,乍一看好像身负重伤,不得不包扎全身。

  桃妖愣住,再看别人身边都是空落落的,便照模照样地把桃树收了回去。这一收,树杈上坐着的僵跌了下去,半晌才手脚僵硬地爬起,跟着桃妖蹒跚前行。

  引玉和莲升要回客栈,桃妖和那僵就在后边跟着。

  莲升顿住脚步,回头问:“你可有其他想去之处?”

  桃妖摇头,急慌慌抬起手,指了腕骨又指肩骨,说:“痛。”

  是因为役钉,所以才会痛。

  “你身上有无嫌下的役钉,我替你拔钉,就不会痛了。”引玉伸手。

  哪料桃妖往后躲开,急到挤眉弄眼,她如今还没能娴熟动用眼耳口鼻,不知道要怎么表明心绪。她嘴里挤出稀碎字音,说:“我知道役钉,我跟着你们找无嫌,痛就能找到。”

  桃妖如何得知?只能是无嫌亲口告诉。

  引玉拉住莲升的衣袖,心不禁怔忡,说:“我原先不明白,无嫌为什么要把役钉下在桃树身上,如今想来,桃树生灵,只要桃树在的一日,便能追寻到她的所在,她故意为之。”

  “她还说。”桃妖嗫嚅,“会带我找到猫。”

  引玉竟觉得有些悲凉,又有点好笑,无嫌自身难保,却还答应了桃妖。她晃晃莲升的袖口说:“凡人虽有三世轮回,可晦雪天许多人一生短暂,就算一时得知役钉相关,转生后记忆全空,还是会连自己为什么痛都不知道,唯桃妖与厉坛息息相关,又能长长久久记得。”

  她不由得轻叹,“整座晦雪天,乃至一溪翠烟和芙蓉浦,都是叶片上错综复杂的脉络,有无嫌留下的端绪无数,她的心眼可不比灵命少。”

  “她也在搏一线生机。”莲升淡声。

  “不见得。”引玉摇头,提裙迈过湍急窄溪,说:“她作恶多端,如今寄希望于我们,怎料定我们诸事了却后不会杀她?她是在求生么,是在求死,如今灵命还需用她,她死都死不了,何其痛苦。”

  “因果报应,都是要还的。”耳报神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带上这桃妖也好,只是得委屈她再痛几回了。”引玉转头睨向身后,声音怠惰,听不出怜惜的意味。

  “无嫌别无选择,人人却因她吃尽苦头。”耳报神说。

  晦雪天如今虽得春还,但四处游荡的鬼祟还不见少,只是如今乌云俱散,日光曜曜,鬼祟们到处躲藏,不再遍野肆虐。

  引玉看到阴暗处藏着的鬼祟,还有屋舍里一些夺舍了活人的鬼,抖开怀中画卷说:“鬼祟还未全部净去。”

  莲升接过画卷,食指往卷上一勾,便勾出银白水花。

  “要怎么做?”引玉抬手从水浪间穿过,打得满掌皆湿,全不见那白蛇般的水花迸散。

  “降雨。”莲升仰头,直接将白浪弹向天际。

  刹那间薄云自四方聚来,一滴天净水便足以化作润雨斗升,鬼祟无处藏身,齐齐嚎啕哀鸣。

  站在桃妖身边的僵战栗不止,雨水渗进粗布。桃妖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抱住那僵,喊道:“不要,不要——”

  僵一哆嗦,它足上的铃铛便响个不停,桃妖哭得越是凄切。

  这雨是天净水所成,沐雨后,孤魂野鬼若非业障傍身,非残魂残魄,都会被送入两际海。而那些至恶至毒的,只稍碰到雨水三两滴,便会泯灭成烟。

  “它不走,它不轮回!”桃妖恨不得为这僵遮风挡雨,可她太瘦弱,也太矮小,根本遮不到僵的发顶。

  寻常的僵尸神志全无,成日饥肠辘辘,只要闻到活人气息便会狂奔而去,这一只……却好像还有意识。

  它似是想说话,可喉中只发得出“啾啾”声,那捂头捂脑的模样,分明是不想走。

  它听得明白。

  引玉不免想到归月,心知这不会是归月,却还是眼鼻泛酸,拉了莲升的手说:“留它。”

  莲升称得上是百依百顺,竟还真展开纸伞,让桃妖为那僵遮雨。

  受绵绵细雨滋润,就连枯败了二十年的树也冒出新芽,墙角和路边长出青葱绿意,远处的望仙山变得葱葱茏茏。

  被大雪掩埋了二十来年的大地成了沃土,原先被冻坏的种子竟变作嫩苗破土而出。

  原先来时,引玉踏过的每一步都是白雪,如今足下全是嫩草,叫她不忍往下踩。思及旧日种种,她不由得说:“以前天水灌入凡间,虽兴起了人人修仙的风尚,但也有不少人因天净水而死。”

  “此番定不会重演故戏。”莲升环视四周,笃定道:“这场雨不过天净水数滴,寻常人万不会因为吃上一米一粟便爆体身亡,反之,还能强身健体。”

  引玉安下心,见四处浓浓鬼气得以消散,才笑说:“回闻安客栈,我一身懒骨头快撑不住了,得找个地方倚倚靠靠才行。”

  “我不是在这么。”莲升说得自然而然。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