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完结】>第95章

  镜中, 两个相貌一般的女童吵得不可开交,香满衣吵不赢,呜哇大哭,哭得铜镜模糊。

  引玉眼中有几分怜爱, 捏起袖子擦拭, 可惜铜镜模糊并不是因为凝了水雾。

  莲升叩了镜子, 看着像在香满衣额头上指指点点。明明碰不着,香满衣却捂住额头委屈起来, 嘴里哼哼唧唧。

  “魂魄是万念所集,魂魄尚能投胎转世, 念终会消失, 林醉影求无嫌将你们分成万缕杂念, 其实是害了你们。”引玉不满又怅然

  香满衣吸着鼻子,朝云满路瞥去, 小声澄清:“是我们先央求主子, 主子才去求了无嫌。我和妹妹生生世世不愿分开,既不想入轮回, 也不想变成孤魂野鬼。要是一个不小心,我俩被送入轮回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还不如齐齐变作万念,到时候一并成灰,烟消云散, 也当是同去同归了。”

  “我是姐姐。”云满路竟只驳了她最后一句。

  “你们二人年纪轻轻,竟也有这般情谊。”立在铜镜前的耳报神幽幽开口, 状似大度地说:“便不嫌你们吵闹了。”

  香满衣刚想开口, 就被云满路捂了嘴。

  云满路说:“大人有何见教, 直说就是!我们的念是电光石火,稍纵即逝,若非无嫌留印令万念沉睡,我与香满衣怕是才见到大人就要消失!”

  如今外面是何景象还不知道,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莲升说:“既然你们能变幻镜中景象,想必也能将整座晦雪天纳入眼底。”

  香满衣和云满路登时不吵了,两人相视一眼,齐齐趴在镜上,望着引玉说:“哪儿有大人的画,铜镜便能映出哪里的景,大人既然忘了如何催使,由我们来做便是!”

  “有劳。”引玉俯身说。

  两个丫头笑盈盈,露出忸怩之色。香满衣小声说:“小事一桩!”

  “你那叫借花献佛。”云满路不屑。

  引玉寻思,当年芙蓉浦遭难,香满衣和云满路的死状一定也惨,如今两人的目光澄澈如斯,实属难得。

  她从镜前退开,看向莲升,说:“我才知道画里的铜镜还有这妙用,细想也不稀奇,我那些画四通八达,要是把铜镜当作眼耳,当是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

  “是大人厉害!”香满衣眸光烁亮,好比大雨洗刷过的琉璃,嘟囔:“以前大人到芙蓉浦,为了引大人注意,我和妹妹上蹿下跳,在主子口中和猴头无异。主子虽然不凶,可那是绵里藏针呀,我们赌气说要去给大人当童子,主子一口答应,还将我等拎了过去,谁知,大人不缺童子,害得我们好生委屈,也不知……大人如今缺不缺童子了?”

  云满路推她一把,说:“你听听这像自荐么,谁会把上蹿下跳的猴收作童子呀,再说你心里压根没有主子,主子一过世,你就想跑!”

  “你们说,芙蓉浦的主人已经过世?”引玉目光锐利。

  “不、不知道呀,我俩死得早,死后就被无嫌结下的印封住了,醒来时无暇管顾其他,急匆匆往晦雪天赶。”香满衣摇头,又说:“不过芙蓉浦血流成河,谁都活不下来吧。”

  云满路也露出迷惘之色,转而催促:“时间无多,大人想看哪里的景!”

  “找找无嫌何在!”引玉不再理会别的事,聚精会神凝视铜镜。

  镜中景象变得光怪陆离,随即旋涡一展,成了白雪纷扬的寂寥长街。风雪中一个人影徐徐走近,泥黄长袍飘曳不停,勒出她颀长干瘦的身形。

  是无嫌。

  看似是无嫌,但观其神色平静,分明在受着灵命的使驭。

  她不苟言笑前行,未束起的黑发在狂风中飞扬,外露的脸颊、脖颈,乃至手腕,竟都遍布血痕,有几分行脚头陀的模样。

  “区区役傀,如何能得灵命善待!”耳报神眼珠猛转,扬声又说:“邬嫌,你也有今天!你在小荒渚忙忙碌碌,沾满鲜血,本以为能伐毛换髓,没想到啊,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你看你,连躯壳都不为自己所用,保有魂灵又能如何!”

  “芙蓉浦出事前,想必无嫌曾告诫过林醉影,无嫌也许想过要保芙蓉浦,但力不从心。”引玉目光循着镜中人而动,又说:“无嫌以往的罪孽不可磨灭,如今一切,却非她所愿。”

  “为她说话作甚!”耳报神稚声痛骂。

  “我哪有为她洗脱。”引玉神色坦荡。

  镜中两缕念无动于衷,那香满衣此前是嘲过无嫌,这时一声不吭。

  长街倏然截断,再往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许许多多屋檐被埋在数尺深的积雪下。

  大雪松软,无嫌步履蹒跚,那孑然一身的样子好像长路上前去礼佛的苦行人。

  引玉不解,灵命那静逸的灵魂下,怎会有一颗癫狂疯魔的心?

  大雪中无嫌的步伐看似极慢,实则十步便是百尺,她在朝望仙山去!

  待见望仙山,她微微停步仰头,不知是观天还是观山,未几便往下一跃,从那道罅隙间跳了进去。

  引玉进过那里面,知道山里满壁都是她的命格,不由得屏息。

  莲升从后边握住她的手,定定看着铜镜。

  香满衣和云满路俱不吭声,换了一缕念,果然就忘了当时无嫌叮嘱之事,不觉得望仙山有何奇特之处。

  香满衣讷讷说:“无嫌如今这模样还不如从前呢,从前虽然凶的时候比较多,却不会故作高深。如今看着好相与,其实比凶脸时更冷漠。”

  “就属你最反复无常!”云满路哼了一声。

  入了罅隙,铜镜就不能看清了。冰窟下不见五指,铜镜也好似漆了一层墨,若非无嫌手中亮起金光,怕是什么也瞧不着。

  那金光何其熟悉,熠熠耀眼,正是灵命的。

  无嫌仰头望向昏暗巅顶,定是发现那石珠不见踪影,所以半晌没动。

  引玉探向袖袋,石珠还在她的身上,吊到嗓子眼的心微微一沉。

  良久,无嫌移开目光,不以为意地沿着冰窟往前走,闲庭信步般。

  冰窟下众鬼绕道,有些个慌不择路地挤进冰里,像极冰层下的冻尸。它们怕极,也恨极,眼里愠意藏无可藏,变作血泪淌落。

  无嫌沿着密道进到厉坛下,翻掌时一只木匣忽然出现,匣里果然有念,撞得那木匣咚隆晃动,几次差点掉出无嫌掌心。

  此时无嫌已受灵命使役,灵命用这身躯渡鬼,所得的功德福缘合该是牠的,牠偏还要托上木匣一只。

  引玉好比醍醐灌顶,在小荒渚时事事猜错也就罢了,没想到来了慧水赤山一再被戏耍。她紧咬的牙关一松,慢慢腾腾地说:“又错了,如果惯常都是灵命使驭无嫌的壳过来渡魂,那匣子里的根本不会是灵命的念。灵命从头到尾都不是为自己积攒功德,牠所做种种,都是为了两面佛背后之物。”

  她抬指压上铜镜,指腹下是石像一角,“无嫌的像是幌子,里边的灵命塑像也是幌子,石像不是用来受供的,仅是为……”

  莲升早猜到些许,但听到这字字句句仍是惊心,掌心不复温热,冷得好像刚攥了一抔冰。

  “为镇我,伤我。”引玉笑了,一个个字音往外吐,“难为牠了。”

  “功德到底给了谁?”莲升单臂往镜台上一撑,腕上珠串簌簌响。

  引玉无言。

  只耳报神不在乎真相为何,又出声嘲谑:“邬嫌啊,千辛万苦为他们做嫁衣,没想到嫁衣还是穿到了另一人的身上,有机会我一定要问问她悔不悔。”

  石像前,那一只只被束缚的鬼魂全部冒头,这回他们生怕又问错人,扭头看清来人后,才激动昂扬地问起佛,原来那些哀哀戚戚的问句,被他们喊得铿锵有力。

  “问佛,我有几多愁!”

  “问佛,我何时能归家!”

  “问佛,何日得以入轮回!”

  “问佛,所求可否证得!”

  “无嫌”高高俯瞰众鬼,嘴唇翕动着应了一声:“所求立证。”

  “所求立证——”群鬼痛哭流涕着复述。

  木匣当即传出钟声,跪地鬼祟椎心饮泣,猛往地上磕头,撞得山摇地动!

  洞穴里的僵躁动不安,可因有桃树镇压,又受钟声震慑,它们出不了厉坛,只能互相撕咬。

  即便是在画里,引玉也听见了满城的哭喊,就连客栈里梅望春也在嚎啕,没有一只鬼能逃过这一难。

  她也痛,灵台状似被劈成两半,真身受扰,恍若身死!

  引玉哪里耐得住疼,她一疼便紧掐手心,掌心薄,一下就见红。

  “明珰,明珰!”莲升忙将引玉按入怀中,将她紧扣的手指根根掰开,把自己的手掌挤入其中。

  引玉近乎失神,在莲升的手掌上掐出一道道参差不齐的指甲印。

  莲升抬起空闲的手,将金光一一灌入引玉灵台,唇贴着引玉的耳说:“给你吹吹,能不能少些痛?”

  温热气息从引玉耳畔一荡而过,熏得引玉耳垂飞红。

  最后一道钟声响起,无嫌的像遍布裂纹,大块大块的泥自上脱落,被掩藏在底下的那张脸一展无遗!

  佛像上遍布魔意,这才是灵命!

  引玉终于不痛。

  就在这时,无嫌朝众鬼指去,她只指出三鬼,说:“极怒、极悲和极恐。”

  被点到的鬼还未入轮回,便露出重获新生的欣喜,接着他们还真被渡了!

  有金光从魂灵内照出,将他们整个侵蚀,那身形彻底不见,而金光聚成豆大,朝无嫌手上木匣飞去。

  功德,已成。

  “无嫌”倏然转身,静静凝视远处,似在与镜外人相视。

  厉坛下,未被选中的鬼魂们低低啜泣,纷纷问道:“神仙何时再来,还要渡几回?”

  “一年只渡三个魂,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我等不及了!”

  “我要转生,我要转生啊,一次能不能多渡几人,又或许,一年能不能多来几次?”

  渡了魂后,无嫌的躯壳变得虚弱无比,她趔趄几下便倒在地上,木匣跟着下跌,就跟撞进泥里一样,不见了。

  再睁眼时,无嫌神色哪还像刚才那么平静,眼里又噙着浓浓恨意。

  到底已成魔躯,怎受得了震耳钟声,此时她口鼻耳才流出血来,许久站不起身。

  众鬼如泣如诉:“给个准话呀神仙,是你杀了咱们,你得担起责任,把咱们都渡了才行啊!”

  无嫌吃力地坐起身,眼珠子微转,认出了这地方,吐出几个喑哑的字音:“还余十三年。”

  她看向石像,眼里不见敬仰,说:“但料想不会再有下次,棋局有变,牠要弃晦雪天。”

  “什么十三年,往后只渡十三年了么!”

  “为什么是十三,那加起来可只有三十九个魂啊,神仙你看我们,你看啊,我们哪只有三十九!”

  无嫌不答,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奋力挤出声音,像要把肝胆全从喉中逼出,赤红着眼说:“还要再来十三年,拢共三十六年。一年三个魂,三十六载便是一百零八个魂。”

  “敲钟一八零八下,再过一百零八道法门,是以除去一百零八烦恼,摒弃三世里所有的秽念杂思,达无余依涅槃。”

  镜中人合眼泯去恨意,可紧咬的牙关却不愿让她释怀,她好像困兽,无处逃匿,无处藏身。

  无嫌痛得忍不住蜷身,此时晦雪天哭声满城,竟是离她最近的,嚎啕得最是惨烈!

  再一听,竟不光是鬼祟,连活人也在痛嚷,呼救和□□声声不歇。

  客栈里,柯广原哑声痛叫,满地打滚,桌椅被撞得哐当倒下。

  死魂痛,多半是因为方才的钟声,活人痛是因为什么?

  “不对。”莲升顿悟,手指在引玉腕上轻蹭,说:“他们痛是因为役钉,不是钟声。”

  遍城的役钉可不就是用来承痛的么,显然,晦雪天的役钉是无嫌下的,她一痛,众人皆痛。

  “灵命给她下役钉,她给晦雪天众生下役钉,谁会觉得她可怜?她如今所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耳报神畅快道。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引玉摇头。

  “人嘛,被逼上绝路时,什么坏事做不出?你看她此前有多敬仰灵命,后来恨是恨,可还是忍不住成了灵命那样的人。”耳报神嫌恶。

  “我倒觉得不单是这样。”引玉抚向铜镜边沿。

  无嫌以前的恨总是盲目,好像没有缘由,如今数十年、成百年过去,总该清晰几分,她要是恨着灵命,就不该走灵命的老路。

  “再看。”莲升淡声。

  镜中人摇摇晃晃起身,在离开厉坛的那刻,坛中桃树颤得叶子掉了遍地,枝干折断,树皮皲裂,根本就是将死之势!

  厉坛外一众康家的人伏地不起,虽然痛得难忍,可还是不断重复那句经文,在看见无嫌出来后,才断了吟诵,嘴里只挤得出痛吟声。

  这些人也痛,可模样都不及那株桃树惨。

  “桃树,难不成也承了役钉?”引玉微惊。

  只见无嫌神色一变,痛楚和愤懑全无,变得冷心冷情,可因为躯壳脆弱,乍一看好像行尸走肉。

  此时她是灵命,灵命抬手,厉坛边便有人倒下,倒下的其中一人……是康喜名。

  连呼喊声都没有,康喜名静凄凄死去,就好像跪着跪着就睡过去了。

  康喜名倒地时,边上的人被吓了一大跳,见无嫌面色冷漠地走过,才惶恐地推起康喜名,个个撕心裂肺地喊叫。

  “主子,主子——”

  “老爷醒醒,是不是冻僵了,毯子呢,手炉呢,都拿过来!”

  有人撞着胆探了康喜名的鼻息,扑通往后一坐,惊恐道:“死、死了?”

  康喜名不是无缘无故丢掉性命,他的精气神在镜里像白烟一样,全汇到了无嫌身上。无嫌脚步哪还虚浮,一步步走得稳当。

  这无疑是长空霹雳,炸得康家所有人惶惶不安,康家如今当家的都死了,那他们该何去何从?

  没人敢拦无嫌,只有人问:“仙长不是还要康家做事吗,为什么杀康喜名!”

  无嫌扭头,睨去不咸不淡的一眼,说:“他做了错事,咎由自取。”

  康觉海死有余辜,其子康文舟咎由自取,如今康喜名也是如此,康家的命数当真要到头了。

  众人在风雪中瑟瑟发抖,越发觉得人命如蜉蝣,或许还不及蜉蝣。

  又是大雪纷飞的长街,无嫌十步百尺,所到之处寺庙道观全部倾塌。

  镜中景象再变,只见深埋在泥里的两面佛像全被翻出,尽数炸裂,无一幸存!

  在灵命的使驭下,无嫌走得太快,瞬息便没了踪影,就算动用晦雪天里成百上千的画卷,也追不及。

  莲升手腕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出金光,金光不入镜,而是飞到画外,为追踪灵命而去。

  片刻她收回金光,碾碎在手心,说:“追不上。”

  “牠根本没有回来的打算,如刚才无嫌所言,灵命要弃晦雪天,不然牠何必毁掉两面佛像。”引玉贴到镜前,恨不得钻进去,亲自寻踪觅影。

  街市空旷寂寥,众鬼不再哀哀哭泣,痛是不痛了。

  半晌,有人从屋里探出头,只觉得今年的厉坛祭祀结束得太快了些,不安地说:“以往都要到深夜,当真结束了?”

  “阴风不再呼号,多半是结束了。”有人应声。

  厉坛边上,康家没人敢在此地逗留,其中有人扛起康觉海的尸体就走。

  跑在前边的仆从频频往回看,绝望大喊:“还带他作甚,仙长不要康家了,你再尽心尽力,康家也护不住你!”

  一座静兀兀的道观里,有女子跪在断指的神像前,一张张地烧着纸钱。

  撞门声止,身侧阴风消停,她战巍巍睁眼,往铁盆里一盯,竟见灰烬俱在,此番竟没有野鬼前来夺食。

  沈兰翘捂脸痛哭,抖着双肩说:“阿沁啊,晦雪天定会好起来的,也许我压根不用离开兰水篙,就能代你看见太阳了。”

  铜镜中的景象全数消失,两个天真烂漫的女童又出现在镜里,只是她们轮廓模糊,近要消失。

  香满衣不舍地伏在镜上,侧颊和鼻尖都给压瘪了,嘟囔说:“这一念也将耗竭。”

  “你多的是念,千丝万缕的,足够你用了。”云满路看得开。

  铜镜一浑,矮墩墩的两个身影彻底不见。

  引玉又捏袖拭向铜镜,依旧擦不干净,朝莲升一偎,说:“灵命舍下晦雪天,也许是因为我,牠一定还有后路,不然往后的三十九个魂牠还渡不渡,三十九道法门还过不过?”

  她一哧,又说:“牠不会让前面那二十三年白费,竹篮打水,不是牠会做的。”

  “我早该猜到,是我糊涂。”莲升嚼着冰,寒声说:“如果是平平常常的三个魂,这点功德根本满足不了祂,所以祂选极怒、极悲和极恐,且又是身在慧水赤山卷首的魂。”

  慧水赤山这一卷,以晦雪天为首。

  莲升勾起耳报神的领子,说:“我疑心灵命消失前就已成魔,魔要渡鬼,好比作法自毙,所以牠痛,无嫌也痛,晦雪天人人皆痛。”

  ……

  在莲升的记忆里,灵命闭关不出的那段时日,天天有女仙前去小悟墟擦拭石像。

  这一事,还是灵命闭关前亲自吩咐下去的。

  那时莲升在牠身侧,却只见得到灵命一个背影。牠长发披散,单盘起右膝坐在塔刹边,用金钵盛了一碗塔刹里淌出来的水,闷头便喝。

  “甘甜。”灵命不回头,却对着身后的莲升说:“三千大小世界各有各的滋味,这么品其实是牛嚼牡丹,还得身在其中,才能了解个中滋味。”

  莲升身在塔刹林里,饮的水全来自三千大小世界,而她莲池里的净水,更是从众塔刹中各取一瓢而成,怎会不清楚这事。

  “尊者要闭关到几时?”莲升翻了一页经书。

  灵命仍是女身,她的女身并不瘦弱纤细,反而丰盈绰态。牠穿衣随性大方,腿脚胸膛半露,许是有禅意在身,并不让人觉得旖旎。

  牠掐指细算,然而算来算去得不到结果,索性说:“何时修成,何时出来。”

  莲升应声,询问:“可需供宝灯百日?”

  “宝灯留给有需之人。”灵命温声,静了少倾,又说:“我闭关的这段时日,石像需日日擦拭,万不能沾了污浊。”

  往常就算灵命没有闭关,石像也是天天擦,但这还是灵命头次开口叮嘱。

  “尊者放心就是。”莲升又翻了一页。

  灵命捻着手里的佛珠,那时盘在牠腕上的珠子,不过是寻常木珠,珠子颗颗光滑。牠又说:“擦拭石像的女仙,由我亲自挑选。”

  莲升眼一抬,望着灵命半倚在塔刹上的背影,问道:“尊者可还有吩咐?”

  “半月一换。”灵命捻佛珠的手一顿,说:“一日不可少,亦不可缓。”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