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完结】>第51章

  到底是找替之术, 听见螺声的寻常人,无一例外都会心神恍惚,陷入魔怔。

  雪夜本就凄寒,此地阴气又盛, 那呜咽声一起, 周遭生气更显单薄, 更像鬼祟巢窠。

  一缕生气倏然蹿近,观其跌跌撞撞, 分明是被螺声蛊惑了神志。

  这并不稀奇,若是召不来生魂, 倒显得这行人大动干戈却能力不济, 巧的是, 来的生魂面容熟悉,竟就是白日在道观里上香的妇人!

  “难怪她脸上有水厄纹, 一副将死之相。”引玉惊诧。

  她本也没有守过什么慧水赤山的规矩, 缘已至此,不帮便显得她冷漠薄情了。

  引玉作势要走, 捂在她耳上的双手一松,转而将她拦腰勾住。莲升勒她勒得紧,她是一步也迈不开,被拘在了角落灰暗处。

  只见,妇人的生魂已跑到提灯者面前,只要她出手夺走灯盏的火, 便会成为那个替死的鬼。

  此时再拦,为时已晚!

  妇人猛往灯中一攥, 好似饿鬼夺食, 匆匆把幽蓝鬼火塞入口中, 用力往下一咽。

  吞了鬼火,她脸上水厄纹更甚,入腹鬼火好似还将她烫得难受,她嚎啕着,四处乱撞打滚。

  为首那提灯者回头说:“事已成,回去吃酒。”竟是心满意足,满脸笑意。

  引玉扯开莲升的手,“拦我作甚?”

  莲升平静如常,“这是在天道的眼皮下,不好左右凡人命数。”

  “我出手也算左右凡人命数?”引玉哼笑,“谪堕一事我已知晓,还以为离开那地方,便是一身轻松,逍遥快活。”

  “你可能不知道。”莲升又将她重新勒入怀,这回更是紧,“你虽离开白玉京,但仙辰匣上还有你的名。”

  仙辰匣?

  在梦中,引玉似乎听说过这么个东西,似是记录神佛生平和职务的玩意儿,承的是天道的旨意。

  莲升的气息柔润温热地落在她后颈,略显不解:“谁也抹不去你的名。”

  引玉微缩脖颈,微怔后竟展颜一笑:“天道不舍我?”

  她又拨开莲升的手,转身逼近,四目相对,挑谑道:“那又如何,来到这,您变得好拘谨。”

  莲升不恼,她知道这人又在步步为营地引她入瓮,从前是,现在也是,那落在她身上的浮浪目光,分明是天罗地网,叫她避不得、逃不开。

  她淡声:“拘谨是自然,此地叫慧水赤山,不是先前那个叫小荒渚的世界。”

  远处那行穿着丧服的人欢天喜地,成了事后,哪还像刚才那样齐齐走成一列,早分得零零散散,甚至没打算把妇人的生魂送走,全然没把别人的命当命。

  屋檐上啪嗒作响,似乎有野猫跑过。

  提灯的人没将这动静放在心上,摆手说:“诸位都到康家吃酒,不醉不归啊!”

  没人应声,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一行人,竟都惊愕失色地看向他。

  提灯人正困惑着,忽听见身后妇人的生魂发出厉鬼般的嘶嚎。

  如今这妇人是出魂之姿,又被刚才的海螺声蛊惑了心智,自以为成了恶鬼,得吃旁人命火才能摆脱亡灵之姿,所以才会出手夺火。

  既然将自己视作鬼怪,要是撞上威胁,像鬼那样嚎啕也不足为奇。

  可是,是谁冲撞了她?

  提灯人猛一转身,只见有一女子死死扣住妇人的魂,还硬生生将其咽下腹的鬼火从喉中抠了出来!

  那女子是从檐上飞身而下的,穿的是一袭黑裙,面容在明暗间模糊不清,经鬼火一照,才见她面上画了极浓的妆。

  粉面红唇,眸光又冷冽逼人,看起来是位凶悍的主。

  早在听见那屋瓦噼啪声时,引玉就觉察到有活人靠近,但没想到,此人出手竟如此迅捷。

  她还抵在莲升身前,寸步不让,睨过去后,对着莲升侧耳说:“来人了。”

  莲升索性不动,淡淡“嗯”了一声。

  那女子揉碎手中鬼火,往妇人背心一拍,妇人的魂就像气球般飞迸而出,硬生生被送走了。

  这一送,方才那些人全都白忙活,一个个怒发冲冠,酒是没得喝了。

  提灯的人显然认得这名女子,若非天太冷,想必已经七窍生烟。他猛将琉璃灯盏摔到雪上,厉声道:“怎么又是你,你三番两次坏我康家的事,到底图什么,给你黄金要不要?”

  女子不言不语,想必是不要的。

  见交涉不得,为首那人口吐秽语唾骂了一番,对身边人说:“给我把她捉住,我倒要看看这丫头片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众人纷纷出手,拔剑的拔剑,拿符的拿符,的确是修仙者才会有的打架阵仗。

  这场面倒是新鲜,在没来慧水赤山前,引玉可只能在电视里看见。

  康家的人粗算得有二十,统统散开后,把那女子围在其中。

  女子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句话不说,腕一转,剑锋随之一侧,月光下寒芒凛凛。

  引玉心慵意懒地压在莲升身前,好似她才是那呼风唤雨的通天者,轻声说:“康家横行霸道,在晦雪天必是树敌万千,你看,路见不平的人这可不就来了。”

  莲升不但不推她,还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只是神色冷淡了些。

  听着身前人似有似无的呼吸声,引玉一颗心好似又潮了起来,说:“晦雪天以前有神仙护佑的时候,康家也是这样的么。”

  “不是。”莲升偏开头,在交汇的郁热气息中,寻到一缕不可多得的寒意,好凉去心中杂欲。

  引玉见这遍天的雪觉得熟悉,见这些错落的屋檐也觉得熟悉,这地方她不光来过,定还长住过一段时日。

  一定就是她吧,此前那护佑晦雪天,后来却了无踪迹的神灵。

  远处一众人还将女子围在其中,有人用了能召来火焰的符咒,那边顿时亮如白昼。

  女子的面容被照得一清二楚,的确是浓妆艳抹,甚至还浓得过于刻意了,再艳上一些,可就和台上唱戏的无甚区别。

  再看,她的身量似乎比寻常女子要高挑一些,显得有些古怪。

  康家那提灯引路者咄咄逼人,说:“真是个疯婆娘,我看你就是想替那女人来夺鬼火替死的吧!”

  女子不动声色,挥出手中长剑,剑气疾如掣电。

  “每回都是你,要不是你出来阻挠,我家少爷的病早好了,这次定要将你抓去……”那人话音戛然而止,斗鸡眼般盯住自己的额发,忽然呜哇一声大叫,只见寒芒一掠,自己的一绺额发飘摇落下。

  康家的人什么符咒都用上了,已是使劲浑身解数,偏偏这女子还一副应付自如的模样。

  见状,他们怒不可遏,干脆将手里符咒齐齐祭出,什么风雷烈火大杂烩般融在一块,场面混乱非常。

  莲升这才伸出手指,往引玉肩骨上轻轻一抵,作势要将她推开,说:“这康家不简单,虽说修仙者所画符箓可随心售卖,但价格俱不便宜,他们一下便糟践这么多,好似泼水洒米。”

  那点儿力度,若非引玉主动退让,又怎能被推得开。

  她歪歪斜斜倚在莲升身侧,看不懂那些花里胡哨的术法,说:“外人若真想把控住这晦雪天,想必还得靠康家,康家背后必定有人。”

  被围在其中的女子游刃有余地避开了袭向她的咒术,身形尤其轻巧。她手里长剑劈不开电光,却引得电光缠上剑身。

  那柄长剑倏忽间逼至提灯者颈侧,雷电一蔓,电得那人瑟瑟发抖,头发齐齐竖立,好似扎了个冲天辫。

  引玉一时没忍住,哧一声笑出。她和莲升不过是在贴在墙边灰暗处,说藏也不算藏,旁人只需往黑暗中瞧,便能瞧出蹊跷。

  笑声传开,康家那几人自然听到了,提灯人忍着头发竖立的羞恼,厉声问:“谁在那!”

  他身边一机灵小辈闻声转身,见女子的剑快要刺上提灯者心口了,忙不迭甩出一张灵符,御来狂风,想把藏在不远处的人抓过来挡剑。

  狂烈的风塕然扑面,卷得引玉衣袂皆起,人也不由得往那边倾。

  莲升伸手拦在她身前,自始至终,也未将那雕虫小技放在眼里。

  引玉手脚发痛,却在倾过去时,感受到了一丝古怪连结。她手脚关节咯吱作响,像发出共鸣那般,微微颤动。

  她眯起眼,只见康家人无一例外,面门上都有一隐隐约约的黑印,印子奇小,好像圆痣。

  怪事,方才明明还没有的。

  又见他们身上有几处笼着似有似无的阴邪之气,像是被缚住手脚的提丝人偶。

  那些个位置于引玉而言分外熟悉,因她身上常常作痛的,便是那几处。

  她甚至不用多想,便肯定那就是役钉所在,只是,为什么康家人身上也有役钉?

  莲升的手还在引玉面前挡着,引玉却一个歪身,好似误打误撞地避开了,她甚至还往风里一偏,恰恰被掳了过去。

  擒到人后,御风者沾沾自喜,丝毫不觉得自己手段下作,猛将引玉推至提灯人面前。

  女子堪堪止住伸上前的手,目光凌厉地望向御风者,还是不作声。

  明明是被擒去挡剑的,引玉的神色竟丝毫不变,眼里没有惧意,还借着这极近的距离,把康家这几人看仔细了。

  果真是役钉,除了持剑的女子,此处人人身上都有役钉。

  许是因为真身归窍,她甚至还能闻到役钉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古怪霉味,带着点儿微不可察的腐臰。

  不是头一回闻到,此前在小荒渚时,她在神堂香灰里嗅到的,可不就是这气味么。

  真是巧了,那边的事还未捋清,来到这边竟又碰上。

  女子及时收剑,生怕误伤他人。就在她后避的一瞬,那些人见缝插针地使出咒术。

  康家人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提灯人手中符箓燃尽,空中无端端铿锵一响,一道长索凭空出现,将女子捆在其中。

  锁链倏然收缩,分明是要将对方身骨勒断。

  女子却连一声痛吟没有发出,只是脸上冷汗直冒,躬起身后站立不稳,扑通一下倒在雪中。

  提灯人大笑,“折了我这么多符,还不是把你擒住了,这次就看你要往哪逃!”

  他弯腰凑近,阴阳怪气地咦哟了一声,嫌厌道:“头一回这样看你,我还从未见过妆容这般丑陋的女子。”

  女子还是不说话,光是冷眼看他。

  提灯人嬉笑,“你说下回到了祭祀之时,把你送进厉坛如何,被活活烧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厉坛是用来祭无祀鬼神之处,怎会用来烧活人?

  引玉明白过来,妇人口中的“糟践”,怕就是这么来的。

  可不论旁人如何威胁,如何秽语连天,女子也不曾说过一句话,连一个字音都不屑于发出,也不知是不是有喉疾。

  挡完了剑,引玉便被一把推出,趔趄着险些倒地。

  却见金光一晃,什么雷电咒术全被化解,就连捆在女子身上的锁链也随之断裂。

  康家人大惊失色,不料手里还未来得及用出去的符咒,竟也在顷刻间化作粉末。

  一只手横了过去,恰将引玉拦稳,那红白袖子间,一串菩提木珠依稀可见。

  引玉站稳身,懒懒散散地往后歪,装模作样地说:“他们抓我挡剑,真吓人。”这话说得何其刻意,指不定还是特地往别人剑尖上撞的。

  莲升不冷不热地呵了一声,“要给你出头么。”

  康家哪料到,大晚上的竟又凭空冒出来一个人,观方才那道金光,也不知是什么品阶的符箓才召得来的。

  提灯人咬牙切齿:“切莫多管闲事,否则康家定叫你们走不出晦雪天。”

  莲升目光一别,疑惑又寡淡地“哦”了一声,问:“晦雪天如今是你们做主了?”

  提灯人咧嘴笑了,指着足下土地说:“你就问问晦雪天的人,这里谁敢不敬康家,他们可没少受康家恩惠!”

  原还倒在地上的女子蓦地弹身而起,剑尖又朝那人指去。

  提灯遮见状趔趄退了一步,猛往兜里揣,可身上符咒全被那道金光毁了,此时连点儿防身的东西都掏不出来。

  边上的人连忙挡上前,喊道:“管事的,您先走!”

  那人还真扭身就跑,余下的人也纷纷拔腿四散。

  这些人虽也有样学样地“修炼”,实则连一口风都招不来,没了符箓,便连一战之力也没了。

  这行人跑没了影,女子也不追,甩出绸布擦拭剑身,随后往鞘里一插,转身就走。

  引玉眯眼看她,见这人身上没有役钉,看似又像是和康家打过不少“交道”,出声问:“姑娘,这康家天天在找替死么。”

  女子转身顿步,只字不答,却往袖口里摸索一阵,然后递出去一样东西。

  引玉伸手接住,才知那是只叠成了三角的红符。

  怪的是,碰到时她周身不适,尤其是被役钉扎着的那几处,虽不至于痛苦不堪,却酸痒难忍。

  引玉忙把红符往莲升那抛去,故作平静道:“接着,鱼老板。”

  给了符,女子一言不发跃至檐上,踩得瓦片哒哒离开,当真来去匆匆。

  “姑娘!”引玉仰头望向飞檐。

  可那女子是一步也没停,野猫似的,一下就蹿到了数十尺外。

  引玉揉起手腕,不想莲升又说她叫苦不迭,索性不喊难受,只扭头说:“鱼老板,看看这符。”

  莲升不以为意地说:“除晦的符,没什么稀奇的。”

  引玉心下一惊,纳闷道:“可为什么刚才一接这符,我就周身酸楚。”

  看莲升作势要把三角符往她手里塞,她连连退了几步,“鱼老板,我说疼,您还不信呀?”

  莲升轻哂,干脆把符塞到了自己袖中,说:“只是吓唬你。”

  引玉长舒一口气,碍于莲升把那符放在了身上,也不想往她那靠了,“不过,方才我有所感应,康家人的身上似乎都有役钉。”

  莲升神色一沉,“当真?”

  “真。”引玉又觉得纳闷,看向莲升袖口说:“那只符当真只有除晦的用处?”

  “自然。”莲升道。

  “这就怪了。”引玉把手腕揉红了,“那几人身上避祟的东西也没少带,怎就没受到一点影响?”

  莲升突然定定看她,神色变得极其复杂。

  引玉打趣:“怎么了,莫非我的役钉不一样?”

  莲升目光低敛,沉着中却好似噙了万千难言愁绪,她径自握住引玉的手腕,不声不响的为对方焐手。

  腕上一温,引玉那娇慵之意又无处可藏,意味深长说:“您老实说,您此前觉得我悄悄害人,却还体贴不改,是不是曾欠过我良多,如今想我欠回你,好借此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莲升扬着嘴角,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我欠你一个人情,怕是勾销不得。”

  “人情?”引玉戏谑,“这玩意又不能用数字衡量,抵消自然不行。”

  “那你说怎么算行?”莲升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

  引玉手往身侧一缩,不给对方帮着焐了,两眼笑弯弯的,“日后再说。”

  莲升索性也收手,说:“役钉和妖邪有关,役钉钉得越久,里面的邪祟之气会浸入神魂,久而久之,便也会受到辟邪之物的影响。”

  引玉揉起手腕,下颌一努,“要不,您把刚刚那张符丢了吧。”

  “丢了?”莲升往袖中一番摸索。

  “不然呢,您带它在身上,我哪还敢靠过去。”引玉怀抱木人,看三角符在莲升手中碎成纸屑,才悠悠问:“我离开慧水赤山时,身上是不是就有役钉了?”

  莲升只说“有”,其他只字不提。

  引玉乏了,就算无人说给她知,想必假以时日,她也一定能想得起来。

  天上还在飘雪,当真如妇人所言,这地方四季如冬,雪是不会停的。

  到处是亭台屋舍,却没一家亮灯,四处静凄凄,有些商铺虽挂着牌匾,门槛上却落满灰,显然已闭门许久。

  引玉如受到指引,跟随着直觉抬手指去,说:“那边也许有。”说完,她自个儿先愣住了,才料到,自己比想象中更熟悉此地。

  沿途走去,没想到连四面钻风的亭台里也挂有空白画卷,想必这地方曾也文雅,可惜今不如昔。

  这么一路过去,当真见到有一家敞着门的客栈,客栈并未点灯,若非门前有个佝偻身影正在招客,她们许是自然而然的就路过了

  那人跟做贼一样,前后各望去一眼,畏畏缩缩又急不可耐地问:“两位,住不住店?”

  引玉朝门上牌匾投去一眼,又看此人鬼鬼祟祟,屋里黑灯瞎火,也不知这是不是正经客栈。

  出来的人似是眼神不太好使,近要凑到引玉面前,竟还是位老先生。他眨巴眼,朝屋里一指,又说:“住这儿吧,你们就算找遍整个晦雪天,也只有我们这还迎客。”

  谁知这人藏了什么心眼,引玉朝莲升看去,想让她来抓主意。

  莲升望着牌匾,眼里露出耐人寻味的怀念,颔首说:“就住这吧。”

  得了对方点头,引玉才冲那老掌柜笑,说:“劳烦。”

  老掌柜脸上挤出沟壑鲜明的笑,抬手就把人往里面请,等人进了屋,便搓搓手把门闩抵上。他走到柜台后慢腾腾点了油灯,翻起旧账簿问:“两位打哪儿来,住几个晚上啊。”

  “一个晚上,从外面来。”莲升说。

  掌柜没接着问,一双眼都快挨到簿子上了,蘸了墨写起字,絮絮叨叨说:“这地方好久没来客人咯,所以大多客栈酒楼都倒了,只我们这还开着门。”

  引玉自个儿抱着木人走到边上,抬头朝壁上看。

  墙上挂着一幅画,又是空白的,卷上一点灰也不沾。

  耳报神憋不住了,小声说:“这挂的什么,一点生气也没有,怪不吉利的,别说是什么皇帝的画卷,只有聪明人才看得到。”

  引玉笑了,回头见那掌柜还在写字,便暗暗抬手,捏住了画卷一角。

  和此前见到的画卷一样,俱是凉飕飕的,不像寻常纸。

  掌柜恰好抬头,眯起眼说:“那画上原先是有东西的,似乎是什么秋景图,具体画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褪色了?”引玉问。

  掌柜沉沉叹气,摇头说:“晦雪天挨家挨户都有这样的画卷,画中景象各不相同,后来么,画里什么飞鸟花卉,什么山水美人啊,全都不见了。”

  引玉一愣,不紧不慢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有二十多年了。”掌柜寻思了一阵,恍然大悟般双目一亮,又说:“对,也正是那时起,这的天就变了,终日不见太阳,雪也一个劲地下,什么妖鬼邪祟也跟着多了起来。”

  “听人说,是因为庇护此地的神仙走了。”引玉朝柜台走去,往木人嘴边一点,省得这耳报神口无遮拦。

  掌柜合起账簿,提起灯从柜台后出来,说:“两位跟我上楼,那位……”

  他压低声,“神仙,不知是因为什么走的,走得无声无息。”

  引玉心觉不安,一颗心狂跳不已。

  掌柜手里那灯忽暗忽明,他将人带到房门前,感慨道:“以前这里好得不得了,谁知那神仙说走就走,也没个新的来接管,天一变啊,晦雪天就乱咯。”

  他推门进去,把房里的灯点上了,环视了一圈说:“虽然难得有客人,可咱们是一点也不怠惰,房间是早上时收拾过的,干净着呢,两位若是不喜欢,可以再看看别间。”

  “就这了。”引玉看不出什么名堂,反正没电没网,去哪都一样。

  掌柜挤出笑,“那成,要没什么事,我就下去了。”

  “慢走。”引玉坐下,把抱了一路的木人往桌上搁。

  等门合上,听掌柜脚步声渐远,莲升才看着她,放缓了声音说:“你知道以前庇护此地的神仙是谁么。”

  引玉托起下颌,懒散得好似心不在焉:“我么?”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