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无限【完结】>第36章 阿浅(十一)

  急中生智虽然会出很多歪主意,但至少能应付一时。

  江枫再次感谢学生时代的自己,练就了一副坑蒙拐骗糊弄人的好本领。

  趁颜滨还未进来,她立即起身,指了指苏流光然后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眼睛略微睁大,面色也绷起一些,像极了要避开人做坏事。

  而后上前一步,揽着颜滨肩膀就强行带着她出门。

  她用力不小,但由于面部表情以及整个人的神态都略微有些奇怪,至少对颜滨来说,在这里这个表情属实奇怪了,但又莫名的无害。

  便也就未多反驳,顺着力道出去。

  出了门,颜滨看着江枫小心翼翼回头确认苏流光没看到,这才拉着她又走远点。

  “怎么了?”她倒真有点好奇了,那个人看上的人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

  “我问你点事儿啊,正好趁着苏姐在里面找线索,行不?”江枫眸光跃跃欲试,一副好奇心旺盛的模样。

  说着还打了预防针,“这一块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颜滨挑眉,“问关于她的?”

  江枫连连点头。

  “你跟她在一起了。”

  江枫肢体语言僵硬了短短一瞬,但面上应得流畅,轻轻咳嗽了声,默认。

  “能说说不?我看你好像认识她诶,我问她她就说你是故人。”

  她眸中光彩熠熠,眼角自带着些微弯的弧度,衬得她越发明媚。

  标标准准的好奇模样,像躲着大人打听东西的小孩儿。

  每次游戏后会有三个月的缓冲期,颜滨当然见过不少沐浴在天光下的少年少女,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所以这模样当然不足以让她讶异,不过这里是一片泥泞的沼泽,阳光无法穿透的存在,天光无法倾泻落下的地方。

  在这里,这状态就突兀了,温室的花出现在沼泽,活不久的。且,别说温室的花了,但凡是朵花,这里也不多。

  有且仅有的几朵,兴许也是装的,内里还是株食人花。

  眼前这朵,若按寻常她大概也会觉得是装的,只不过这是苏流光带着的人。

  本身就被赋予了别的意义,是能卸下一些担子的人。

  所以兴许是朵真真正正的鲜花呢?

  那她倒要看看了,孤芳自赏多不好。她身为所谓“故人”,一同看看她养着的花也无伤大雅吧。

  “算是故人,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她道。

  “没事没事。”江枫摆摆手,“你就随便说说呗,她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

  颜滨看她兴致盎然的模样,思绪随着也有些飘飘然,缓缓拨动起时间轴。

  “她当时才十八九岁吧,连长都没长开,就傲得很。一眼看过去就是锋芒毕露,小小年纪的,也不怕让人盯上。”

  说这话时,她隔着墙看向苏流光所在方位。

  江枫心里先是惊讶了下,还不是二十岁,十八九岁。

  十八九岁就能当得起一句大佬,那她最初进来该有多早,十七岁?

  心里莫名,不仅仅是敬佩。

  十七岁的小姑娘来这地方,怎么能不心疼?

  听出她话中不加掩饰的刻薄,江枫一时无言。

  因她想到,这人是十八岁进来的,进来就碰到了苏流光。

  她无言的这片刻,颜滨也保持沉默。

  顿了良久,才听颜滨淡淡道:“现在低调了不少。”

  “当时啊,往那儿一站跟发着光似的。”

  江枫再次哑然,却又隐约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她对苏流光的评价这么高。

  本来只是想扯东扯西,还怕颜滨不吃这一招,谁料竟然这么配合。

  她也就慢慢接话,“傲气?她现在好像也挺,嗯,不算吧,但也不低调啊。”

  颜滨哼笑一声,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就当不算吧。”

  仰望一个人的时候,大概她所有的狂妄都会被柔化成自信。

  她也摆不脱,哪怕至今。

  她曾说过不带累赘,而重逢之时身后却跟了个累赘。

  那时汹涌而起的情绪一点点缓和,颜滨观望着自己的心潮,看着波涛翻涌成浪花,最终恢复成一滩死水。

  其实也能理解,死水也好,活水也罢,最后都不过困于这难熬的磨折,被蝉鸣声惊醒的夜晚。

  所以才想找个正常人作伴吧。

  颜滨想着,她也独自一人蹚过了将近十年的漫长光阴,所以大概也和那人有些相似的心境了。等她再走过两次,就也去找个人。

  也能让那滩死水活泛些。

  于是再看眼前的江枫,她恍然觉着顺眼了点。

  本来也就没什么执念,早被时光与磨难冲淡了,剩下的那一丝不过是她自己强加的色彩罢了。仿佛不针对针对这位累赘,她哪里难受似的。

  毕竟当时自己被拒绝了。

  其实不过还是在折磨自己,旧事早已逝去。

  她早已不是当时那个用倔强掩饰无助懊恼的小女孩了,不需要找什么庇护伞。

  她百转千回的思绪江枫一概不知,她只晓得要拖延时间,以及此时话穷了,于是连忙找话。

  “她当时长发短发啊?”

  颜滨思索片刻,“齐肩……应该。”

  “那她才十八九岁,就已经很厉害了吗?”

  “那要问她……”颜滨私底下想过无数次,这问题显而易见,但又无解。

  本身就观察力强?脑子好使?

  还是更早就进去了,在一次次血与泪中练出来的?

  此时她仍不知正解是什么,想到这她有点烦了。

  没耐心了。

  “自己问她去吧,问我算什么。”她不耐道。

  听出她的不耐烦,江枫脑子里警铃滴滴滴响,下一个问题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出口。

  然而没等她说出来,颜滨忽然转身,直直看向远处一个方位,招呼没留一个,转身就冲了出去。

  江枫离得近,隐隐听到了一句粗口,再转眼这人就跑出去了。

  她拧眉,这人果然莫名其妙。

  不过反正人是走了,她松了口气,回去那个小房间门口。

  害怕门万一又打不开,她没进去,在门前,苏流光转身能看到的位置。

  细细琢磨起方才颜滨的话,没想通什么,又莫名觉得恍然大悟。

  大概是对颜滨没那么害怕了吧,她对苏流光其实也没什么恶意,要说总感觉还带着点敬仰呢。

  毕竟她作为也是首次就碰到苏流光的新手,如此认为。

  慢腾腾思索了小会儿,忽然想到苏流光说过的话,她清清脑子。

  ——重点不是他们。

  重点在游戏,她把脑细胞拽回正途。

  来这马上就要两天了,连主要讲的什么也一无所知。

  油纸伞很诡异,雨水有侵蚀性,衣服能挡住雨的杀伤力,包里还有一套没有印花的衣服。

  街巷的小孩捣蛋仍的石头会砸死人,路边水槽上的水龙头会忽然炸开,变成喷泉,虽然喷的是酸雨。

  宅子里的木地板有的会翻开,打一个措不及防,而更措不及防的是那些玩无人机的小哥。

  红灯笼,女导游,店小二,晚上的小孩儿,个个都诡异。

  但诡异之处又毫无头绪。

  这么多宅子逛完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哦,除了现在这个。

  唯一能串起来的估计还是小二和死而复生的黄康室友,他们的举止都过于女性化了。

  ……

  细细把所知都串起来,江枫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她拿出包里的手机,看眼时间已是五点半了。

  “跑。”

  苏流光的声音忽然传来。

  江枫下意识回头,脑袋偏了一半就被按回去,推搡着往前。

  她迈开脚步,余光瞟了眼苏流光,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就听她道。

  “回酒居,记得路吧。”

  苏流光问话刚落,身后凄厉的嚎声便起,头顶的阳光随之消失。

  江枫回望的脑袋改为往上看,铺天的红将阳光遮盖的严严实实。

  也并非铺天那么大,而是离她头顶不远,视觉效果便显得大。

  如第一天中午从门上掉落而下的红布一般,这也是块红色的布料。

  她看了一眼,见着它在头顶飞就吓得够呛,哪有功夫仔细瞧,只隐约看到是件衣服,里面却空空荡荡,像有人穿着撑起来了,但看不见。

  那还能是什么,鬼呗。

  什么也不问了,江枫撒丫子狂奔,骤然聚起的力量让她一瞬摆脱了红布。

  重见天日那一刻,她从未觉得阳光如此亲切。于是不敢慢下一丝一毫。

  憋着口气狂奔许久,应是甩开不近,她才匆匆回望,还要注意前面的路,她只敢看一眼。

  四位看不见的鬼穿着红衣服,正跟在后面,飘在天上。

  这回倒没什么恶心人难为胃的画面,然而却比先前第一场游戏里,那些长得令人作呕的丧尸更让她发怵。

  丧尸还是怪物,看得见摸得着,而鬼虚无缥缈的,打也打不到。

  行人全部消失不见,大街上空旷得只剩她们二人。

  拔足狂奔了五分钟,江枫体力跟不上,步伐慢了些。

  不出几秒,阳光再次离她远去,头上跟来一只鬼。

  她实在快不了了,一口气喘不好就要厥过去。然而还有一小半的路程。

  手腕上未显现的黑绳传来力量,苏流光扯着她往旁边躲开。

  下一刻红衣鬼便撞上原处,触及地面的一瞬撑起的衣服萎缩,陷成一张布。

  红布之下响起令人心颤的石砖碎裂声。

  江枫胸膛起伏剧烈,然而再逼双腿,也无能为力。狂奔五分钟早已是极限。如今能保持奔跑的状态都算是她体力好。

  苏流光也没催她,反手将手中的油纸伞戳向摊在地上的红布。

  伞尖触及的地方红布融化,哀嚎更凄厉,后面的三只红衣鬼速度顿时慢了点。

  苏流光见状收手,拎着伞迅速跟上江枫。

  事实上以此时江枫的速度,虽说也不慢,但不足以快过它们。

  然而它们只是暂时跟在身后,没有盲目往前冲,像是被威慑到了。

  直到她们接近酒居,被戳到的那一只不知去了何处,身后跟着的就剩三个了。

  在离酒居还剩十几米的时候,三只鬼不再犹豫,群起而上,自三面夹击。

  江枫喘息声急促,耳边只剩擂鼓似的心跳和呼吸,将它们急速而来的破风声盖住。

  苏流光反应很快,抬脚一勾,绊住了江枫,而后一个旋身借力,愣是说停就停,既挡住了江枫的去势,也给自己刹了车。

  江枫哪晓得苏流光突然绊她,头重脚轻就往下栽倒,幸得是反应快,撑住了地面,不然按这个突然的程度,非得摔个头破血流。

  尽管如此,她还是用一种较为狼狈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也是如此,三只鬼撞过了,伴着石板的碎裂声落在了她们前面。

  电光火石之间无心旁的,江枫麻利爬起来,和苏流光冲进酒居。

  红衣鬼也并不吃素,东山再起的决心很是强烈,然而速度跟不上决心,最后堪堪止步于酒居门前,与江枫只隔毫厘。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酒居内出现了零星客人,她们眼前的街道也恢复繁华喧嚣。

  江枫一屁股坐在离门最近的一张长椅上,呼哧呼哧喘气。

  苏流光站在一旁,脸不红心不跳,一点不像狂奔了将近十分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