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未看着那探花郎打马过长街, 正是意气风发少年时。
他很喜欢这个样子的杨随,无忧虑,无顾及,仿佛这天下都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
但这一世, 离未并没有选择在杨随眼前现身。
若现身了, 杨随再拜托请求他什么事, 他推脱不了。
远远看着,有人伤杨随,他也好暗自处理掉, 不叫杨随看见。
跟了二十年,效果不错,第五尾的力量他省着用, 到现在还有富余, 护杨随这一世安好,应该没多大问题。
但离未不敢把话说太满,未知的坎坷太多,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相较于前几世,杨随这一世虽也不是大富大贵, 在求学路上也曾忍饥受冻,但都好歹算是可控范围内的苦难, 熬着熬着能出头。
例如现在,寒窗苦读十余载, 一朝探花天下知。
总归算是有了回报。
另外则是阿随这些年, 身边也有一知己好友作陪, 他为探花, 那好友是状元。
今日两位少年郎一前一后打马而过, 青阳灿灿, 好不令人艳羡。
这也是离未这些年敢远远守候的原因之一,他不去介入阿随的生活,阿随仍是会结识到同行的人。
他从上一世开始反思,觉得那师兄虽不靠谱,但也算照顾了阿随许多。
若今世,这状元再负阿随,离未肯定给偷抹了脖子,不叫阿随知道。
虽然,虽然远远这么看着,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很不舒服。
阿随......是我的。
可离未也知道,这是杨随全新的人生,容不得他指手画脚。
低头瞅了瞅被自己刨出深痕的地面,离未觉得指甲疼。
探花被分配到了刑部任职,状元在吏部。
离未仔细地想了想,才从脑子里扒拉出状元的大名,赵全。
任职后,赵全和杨随关系如故,常同进同出,同吃同住。
只一人起话头,另一人便能迅速领悟,接下去侃侃而谈,曾也有过为前途未来、天下大势秉烛夜谈至天明之举。
赵全怜杨随无亲故,在求学时期就对他颇为关照,甚至二人科举前还结拜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其实离未对赵全没什么恶感,至少没有像厌恶师兄那般厌恶他。
赵全知礼数,待人接物有分寸,杨随与他交好,向来没有尴尬难堪的时候。
换句话说,赵全懂杨随,且尊重他。
而杨随也尊重懂得赵全,互为知己兄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唯一让离未心里还有点安慰的,是杨随和赵全仅止步于知己,没有其他逾矩行为。
赵全已然心有所属,是那吏部尚书家的二女儿,杨随身为好友,也常为他出谋划策,公务闲暇会帮着他去西市买蒸糕,送给那好甜食的二姑娘。
倒真是小红娘了。离未想起这茬,想笑,心里又酸酸的。
“阿随,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啊?”一日傍晚,赵全和杨随一块走在回住处的路上,趁着满城红霞和零星飞鸟,半是调侃半认真地问,“我也好替你向书影打听打听,她与这城中闺秀都交好呢。”
“你先和林二小姐订下了再说,分明林大人平易亲和得很,怎么老是看你不顺眼呢?”杨随不疾不徐地反问回去,“我才刚刚及冠,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大人平易是平易了,但奈何我是要娶走他的掌上明珠,能对我有好脸色那才是怪事。”提及未来老丈人,赵全也不免叹息,“及冠了还不急呀?要你我二人不考学,你这年纪都应该有俩孩子了。”
“盈盈啊,你看我这样子是像能带俩孩子的人吗?”杨随无奈道,故意喊了好友的乳名。
果真惹得赵全嗔怪,非拍了他两下背才罢休。
还说及冠成年了呢,这俩人的相处方式分明还是那十五六岁的少年人,顽皮调笑,一点都不稳重。
离未想不到自己有天还会嫌杨随不稳重,毕竟曾经身为山神的杨随,化灵而生即全知全能,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周全妥帖,倒没有这般孩子气的心性。
但怎样的阿随离未都是珍惜的,珍而惜之,珍而重之。
赵全终于获得了他未来老丈人的认同,顺利和林二小姐订下婚期。
杨随为好友高兴,抽了自己闲暇时间,在城中东市西市两头跑,给赵全准备新婚贺礼。
高兴得像你自己成亲似的。离未酸溜溜地想。
成亲,成亲……
不自觉又刨了个坑。
离未跳进坑里,试图让自己冷静。
没一会儿,便被一双大手拦腰抱起来,离未听见杨随带笑的声音:“终于抓着你这小耗子了。”
谁是耗子啦?我四(是)狐狸!
离未扭过脸,恶狠狠地瞪着这笑意盈盈的人,瞪着瞪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唔,没想到被这样发现了。
“嗯,不是耗子呢。”杨随继续说着笑,“是小狐狸,但小狐狸呀,你怎么老是刨坑呢?是要藏什么宝贝吗?”
藏你呀,把你团吧团吧揣进尾巴里,带回罗浮山去。
离未吸着鼻子,委屈巴巴的,咬着牙不用心念。
他没办法把阿随藏起来,就只能这般放任自流,说起来是为保护阿随,实则是他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小狐狸,你哭什么呀?是肚子饿了,还是受伤了?”
我才,才没哭。
有什么好哭的,都已经,已经第六世了……
哭有什么用,还不是,还不是已经第六世了。
才不是,才不是哭呢,只是眼泪不听话,老往外边跑。
离未不敢看杨随了,狠一狠心把脸埋他怀里,抽抽搭搭地掉眼泪。
哭了一阵想起自己刚从土坑里出来,沾了满身泥土,这般扑到杨随怀里,怕不是要弄脏他的白袍子。
慌慌想要挣脱杨随怀抱,但杨随却搂他搂得紧,自顾自拍着他脊背说:“别哭了昂,我给你去找好吃的。”
唔,一句话堵得离未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差点儿吹鼻涕泡出来。
坏阿随,老是哄我。
不过离未也承认,他对这样的哄很受用。杨随简简单单一语,便让他什么委屈啊不甘啊都通通消散了干净,眼泪擦干又继续满心端端放着杨随。
果然还是好想好想阿随。
离未不想再远远地守着了,但也不会很近很近地守。
他可以装作一只普通的狐狸,不会用心念,阿随把他当宠物养着,也方便他暗自处理事情。
晚上杨随搂着离未睡觉,自言自语着:“怎么抱着那么顺手呢?”
因为抱习惯了嘛。离未心说,嘴角勾了勾。
很久没睡得那么安心了,哪怕半夜仍是会习惯性醒过来。
月光投到另一边的地面上,离未看不清杨随的脸,摸索着在他唇边,舔了一小口。
还是想接吻。
想幕天席地,仅彼此二人,耳鬓厮磨,刻骨缠绵。
肋骨微微温热,是元神相接近后的慰贴,离未把这当作杨随留于他的念想。
留于他的支撑与保护。
六世了,再撑一撑,忍一忍就过去了。
离未,你可以的。
“倾怀你看,这是我昨天捡到的小狐狸。”
赵全来府上做客,杨随把离未抱出来给他看。
“长得还挺灵气的嘛。”赵全说,“你呢,打小就跟这些生灵有缘分。”
“我估计上辈子是个山神。”杨随笑笑,离未心里一动。
“嗷。”离未哼了声。
赵全拍手道:“小狐狸说话了,那你这山神听听,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啊这赵全真烦人,来我上门拜访都不带礼物。”杨随信口胡诌,调侃着好友。
“我都让你做伴郎了,还不算礼物?”赵全不急不忙,“闲逸,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是书影姑娘点的我做伴郎,与你有什么关系哦。”杨随抚着小狐狸的脊背,打嘴仗丝毫不落下风。
“那这个伴郎你是做还是不做?”兜兜转转,赵全点了正题。
“还是不能辜负书影姑娘的信任嘛,我便吃点儿亏,给你当伴郎过三关。”杨随笑眯眯地应承了,“书影姑娘才貌双全,这三关怕都是要让你对对子赋诗文了,杨某不才,诗文马马虎虎,但对对子还是可以的。”
“赵某在此,谢过杨大人了。”赵全后退半步,颔首行礼。
“赵大人客气了。”杨随“客气”道。
离未忍笑忍得辛苦,憋得通体发抖,杨随拍拍他脊背,不经意道:“倾怀,你成婚那天,我可以带上这小狐狸吗?我住处没什么人,到时可能要忙一整天,没人陪着我怕小狐狸寂寞。”
唔,阿随......
“可以是可以,不过应该不能把小狐狸带到堂前,到时林大人和我父母都在,惊吓到长辈就不好了。”赵全也没推脱,只一五一十道。
“我会注意的,带着他我也安心些。”杨随点点头,“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有缘分吧。”赵全随口应道,“毕竟在京城这地界捡到野生的红狐,确实也只能说缘分。”
离未下意识地又蹭了蹭杨随,想着去婚礼的话,他可以把自己变小一圈,藏进阿随袖子里。
嗯,不过就会被阿随发现,他不是普通狐狸了呢。
怎么办呀?
要不藏阿随衣服里?
离未认认真真地为参加婚礼思考着,同时暗暗地想,也当是他和阿随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当相依偎已成身体的习惯,就算重活一世,你仍是跟他有斩不断的缘分...
这两天实在太多事情了,抱歉断更了两天。
既然好不容易又更新了,那我就啰啰嗦嗦几句,推一推我的歌单,也算是跟大家分享下我写东西的灵感来源。
喜出望外的傍晚:王晰,郑云龙版本的《慢慢喜欢你》和毛不易的《给你给我》
《慢慢喜欢你》是喜望这个故事能开始的前提,而《给你给我》是整篇故事的灵魂。
糖果与蛀牙:爱吃巧乐兹版本的《圈住你》
本来写这篇还听了其他歌儿,但总体都没有《圈住你》那么贴切,毕竟如果有超能力圈住你,很符合小少年们幼稚而可爱的占有欲啊。
以睡还睡:周深版的《达拉崩吧》或者原版的也行,为什么画风到这里变得奇怪(沙雕)起来
然后以睡还睡的最后一个番外:王晰版本的《谁》
谁在等你,你在等着谁?取的是这句话。
性冷淡时期的爱情故事:王晰的《云一定知道》和《双鱼》,这个在文末推过。
弄权:洛少爷/萧忆情版本的《藏》或者双笙原唱的那版也行。
其实《藏》是个很可爱的古风歌,就不知道为什么被我延展成弄权这种奇奇怪怪的小说。
还是朋友: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爱了爱了:ty唐溢的《爱了》
这歌儿很上头,真的。
好像尾随和柜柜没什么歌儿,写这两本,我都是看那些歌甜就听那些歌儿的。
那就推一个最近在听的任贤齐的《浪花一朵朵》
可能是最近都在发刀子,一定得听甜的,不然得心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