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随醒了过来。
除了衣服有点乱、床单有点皱、怀里的狐狸有点烫之外,没别的问题。
扭头瞥一瞥日历,嗯,竟然又是个周六。
哦,对,他上周就已经写完苏延那委托的结案报告了。
最近狐狸浑浑噩噩,他自己也被记忆碎片困扰,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
还有二十一天,就到生日了。
杨随觉得昏昏沉沉的脑子,终于苏醒了一下,他抚上狐狸的额头。
不是有点烫,是真的烫。
发烧了。
可能这跟狐狸身上的伤,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想,杨随不免神色一黯。
昨晚上离未来势汹汹,但除却啃了杨随几口,倒也没做什么。
是被委屈着了,不是欲//火与情//动。
杨随不知为何连这都感受得分明,他知道离未在咬牙切齿地难过委屈。
在歇斯底里地想念。
“你离开他太久了么?”杨随问狐狸。
“我从未离开过你。”离未回答。
狐狸在怀里动了动,微睁了眼。
杨随定了定神,说:“你先松一松,我下床给你拿冰袋。”
“我没事。”离未却还嘴硬着,死死环着他腰,勾着他腿,怎么都不放。
“听话。”杨随拍拍他后脑勺,柔声哄着。
不知是否是因为发烧,狐狸恃病而娇,就是不听话,把头埋在杨随心口,挨挨蹭蹭地又合上了眼。
“或者你变回原形,维持人形太耗费法力了。”杨随只得采取迂回战术。
离未没听见,他又睡了过去。
不知是真困还是假寐。
但不管是哪种,杨随都心疼。
到底是采取把手搁被子外边放凉,再敷上狐狸额头这样的笨办法。
G市不比北方,而且目前也才十一月份,被子里和被子外的温差并不大。
但狐狸因此放松了许多,仿佛杨随温热的手有着真正冰袋的效果。
而杨随也得以从他过紧的拥抱里脱身下床。
被子还是薄了点儿,杨随翻出压箱底的厚棉被,给离未严严实实地盖上。
然后去厨房,杨随搜罗出一两只生姜,打算做个姜汤。
他厨艺一般,平时能下馆子就下馆子,能吃外卖就吃外卖,很少自己下厨做个什么。
但姜汤还是可以,毕竟他自己染点风寒都是靠喝姜汤发汗治好的。
只是不知道这治人的法子,对狐妖有无作用。
而且离未发烧,可不一定是染了风寒。
毕竟他自己昨天被冷水淋了那么久,半点事都没有,有事的反而是在他身上胡闹了一通的狐狸。
胡思乱想这一阵子,汤已经在砂锅里汩汩沸腾,杨随听见狐狸哑声唤他:“阿随。”
杨随心一软:“在呢。”
端着姜汤回到床前,离未已经裹着被子坐了起来,额头冒出了细汗。
“你倒是乖,说好好盖着就好好盖着。”杨随说,将汤放到床头柜上,“自己喝还是要我喂?”
“如果可以的话......”离未怯怯地笑,“要你喂。”
昨天上嘴啃的时候,可没这般拘束啊。
杨随叹息,拖了只高凳子到床沿,再把汤盅捧了坐下,调羹慢慢搅动,调试着汤的温度。
最后舀起一勺来,轻轻吹了气,递到离未唇边。
“可能还是有点烫,你慢些喝。”
离未闻言,乖乖地小口抿着,姜汤微辣,他小小地蹙着眉。
杨随忍不住笑,喂汤时越发专注,见离未一点点全喝干净了,投喂的快感如云朵蓬发,开出软糖般的花儿。
“你再睡会儿,睡醒病保准好。”杨随说,用纸巾擦了擦离未额头上的汗。
发汗出效果了,离未小脸通红,迷迷糊糊地点着头,而后迷迷糊糊地躺下来。
杨随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确定他睡熟了,才端了汤盅轻手轻脚地去了厨房。
中午叫个清淡点儿的吃食,生病了也没胃口吃太油腻的。
还好这周末没排班,杨随可以在家待着,一心一意守着离未。
最近他们确实很少两人一块独处了。
“哦,这果然是喜脉。”山神握着自家小狐狸的手腕,一本正经道。
“那我们既然都有孩子了,阿随你能不能抽出一天时间陪陪孩子啊。”狐狸抓着山神的袖子,扭捏而狡黠地说。
等等,这每个字儿我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呢?
杨随一脸懵圈,敢情你们公狐妖也是能生孩子的?
但杨随向来淡定,决定静观其变。
“嗯,一天时间怎么能够呢?一般来说,怀胎十月,这十个月我都得寸步不离地陪着你们......母子俩。”
我听见你在憋笑了,前世。
而眼前原本期待满满的狐狸却立马慌了神,“不行,十个月不行!太久了,会耽误村民们很多事情的!”
“可为了我们孩子能平安降生,我相信村民们会理解的。”山神说,杨随感到他手抬了抬,抚上狐狸的侧脸。
心有点疼,怜惜又欣慰着。
“唔,对不起,阿随,我说了谎。”狐狸轻轻握住山神的手,低了头,“我,我没怀孩子,我是公狐狸,生不了孩子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能......杨随感到前世脸上的笑意微僵,只是努力强撑着不垮掉。
“你最近都好忙,我都没法和你坐一块好好说会儿话。”
“村里的学生娃们告诉我,他们不想去学堂的话,就装病在家,而且父母会对他们有求必应。”
“我就想啊,要不我也装个病好了,但我不知道狐妖会生什么病比较合乎常理,我就说,我就说我怀孕了。”
“但我不是想十个月都缠着你的!我就是想,你陪我一天就好了......”
狐狸将头越埋越低,扣着杨随的手也越来越紧。
杨随轻声说:“抬起头来,尾巴,看着我。”
狐狸畏畏缩缩地抬了眼,眼尾泛着红,可怜兮兮的。
“以后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就是。我是罗浮山神,对村民们有求必应;但我更是你的阿随,没道理不对你有求必应。”杨随说,便是恨不得在话语里掺进十成十的温柔。
“哦,我知道了,因为我也是罗浮山的一员,你确实该对我有求必应。”狐狸了然地点点头。
杨随无奈地拍了狐狸的脑袋,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啊,傻狐狸。
“你要记住哦,傻狐狸。”一探身,杨随把离未揉入怀中,“你是这世间其一,但你是我的唯一。”
没想到趴床沿上睡着了。
杨随顺势便再趴了会儿,狐狸还在睡着,这一觉倒意外地踏实,没出现睡一个小时又用心念喊他一次的情况。
现在是下午两点,粥买是买来了,可人一直在睡,杨随也不好把他再喊起来。
只能等到离未什么时候醒,再什么时候热吧。
为了让人陪而假装怀孕,应该也算是狐狸的黑历史了吧。
杨随想,他要待会儿说他想起来这段,狐狸不羞得在床上扒坑把自己埋了,当然被子够厚,完全可以埋严实。
干笑了两声,杨随却很快收敛了笑意。
他先前疑惑着前世和狐狸相爱的契机,毕竟目前的记忆都没能展现到那一段。
但现在杨随倒不疑惑了。
脑子不太好使却全心全意为你着想,想要你陪伴但又不敢过多打扰,如果前世不爱这样的小狐狸,那才是大型迷惑事件。
干净赤诚又沉甸甸的爱意,杨随自知,自己抵挡不住。
而哪怕面对不是山神的自己,狐狸依旧小心翼翼地诚恳着。
杨随虽不会在嘴上承认,但他真的很贪恋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
打小一个人长起来,守护神在身后做的那些点滴小事,都能成为他前进的力量。
如果是得到守护神满心满眼的爱意呢......
那他将幸福得明天死掉都可以。
“你知道吗?年纪小的那会儿,我一直期盼着有天能够见到你。”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从来没梦见过你。”
“可能是我没见过你的样子,所以哪怕是在梦里,也没办法见到你。”
“我的话......可能是打小性格就不太好,所以一路长起来,也没个交心的朋友。银行,银行可能算是长辈吧。要论岁数的话,你也算我的长辈了。”
“虽然我也遇到有好心的人,特别是好心且情商高的人,他们想做我的朋友,但却一直没法走进我的圈子。”
“他们中有个人说,感觉我并不是被迫和孤独待在一起的,而是我特意而为,我不惧怕孤独,甚至还很享受孤独。哪怕地球毁灭,最后只剩我一个人类,我也能好好地活下去,因为我自己就有一方小世界。”
“她说的对,但也不对。我确实有我自己的小世界,但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那个世界并不完整且有随时坍塌的可能。”
“我是知道你在那个世界,所以我才能享受独处。”
“我现在偶尔会跟她联系,本来打算着今年不出什么意外,要去她的城市见她一面。”
“当然你到我身边了,也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我们可以一块去见见她。”
“如果你愿意的话。”
伸手探一探狐狸的额头,虽有些黏黏乎乎的,但杨随可以确定是退了烧。
没想到姜汤加大棉被,对狐妖也有效。
杨随满意地伸了伸懒腰,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脖子,有点糙。
他仔细摸了摸,哦,是昨天被咬的伤口结了疤,好像胸口、肚子上也有。
杨随:“......”
话说被狐狸咬了,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啊?
这真是个有待研究的问题。
“醒了的话,就别蒙在被子里傻笑了。”杨随抬了眼,故作冷漠道。
“唔......”离未可怜巴巴地从被子里探头,“阿随,饿了。”
嘶,现在提什么要求真不拐弯抹角了,杨随咬了咬后槽牙,不让自己破功。
他得保持冷静,绝不能表现出一点“啊这好可爱”的完蛋神情。
于是杨随继续冷漠道:“我去给你热粥。”
“阿随最好了!”离未举了只手,开心地挥啊挥。
杨随捂住心口:啊这,真的好可爱啊!
作者有话说:
啊我死了,尾巴,我单方面宣布你是我所有儿子中坠可爱的!
杨随:你很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