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居民到场,交流会按时召开,赵阿姨作为主持人控着场,只留下一两小年轻帮忙维持秩序。
杨随和离未便被幸运地留了下来。
原因大抵是个高以及身强体壮。
为了不阻挡居民们的视线,俩高个的男青年自觉坐到了后排。
交流会重在交流,游戏环节倒是辅助,所以设置什么击鼓传花、你画我猜,都是为了达到促进交流的目的。
所以这花儿怎么传到他这后排来了。杨随懵了一秒,在鼓点落下去的瞬间,把花塞给了旁边的狐狸。
离未:???
“啊,是小未拿到了花儿。”赵阿姨欣然道,“那按照我们的游戏规则,请小未到中间来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离未:???
而后求助般望向杨随。
杨随看戏地摆摆手:“你会什么就表演什么,上去说两句话都行。”
离未举了举手上的花,“那我可以用一下这个吗?”
“你要跟主持人说。”杨随抬手示意了下赵阿姨。
赵阿姨刚想开口,离未便兴冲冲地转过身,晃晃手上的大红花问:“我可以用一下这个吗,请问?”
“可以可以,你这孩子,别那么拘束嘛。”赵阿姨和蔼地笑笑。
离未“拘束”地一鞠躬:“谢谢!”
倒是把在座的众人都逗笑了。
杨随抬手拍了拍狐狸的腰,轻声说:“去吧。”
很习惯性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像是重复过数百年。
杨随回过神时,离未已经掠过人群,走到了场地的中间,向主持人颔首致礼。
赵阿姨了然地点点头,给他让出了位置。
离未手上的花是塑料的仿真玫瑰,花茎修长少刺,被他紧紧捏着,倒有些像长剑的感觉。
便是一转再一挥,花影成了红色的弧线,离未神色一凛,让花瓣犹如剑尖般定于半空,“我开始了。”
不徐不急,仿若踩着不知名的鼓点,循着某一套自然而然的规律,离未在舞剑。
以花代剑。
杨随能从那鼓点,那规律推测出,他下一步的动作。
或是刺,或是劈,或是旋转,或是定身。
杨随感受到血液的兴奋,似乎下一秒就要起身上前,夺了离未手里花。
红色的,是花,也是狐狸。
在他眼里落了影。
“小尾巴,你可看好,这是本神所创,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剑法。”
“学会这,你肯定能战胜村东头的老母鸡!”
便是采下春日缀满粉花的桃枝,在那小红团子面前比划起来。
花瓣簌簌飞舞,雪白衣袂翩翩如蝶,小团子应是痴了,半晌没别的动静。
但杨随看不清小红团子的五官,只觉得他毛茸茸,应该很可爱就是。
“呼”地一下,桃枝定格,花瓣已全数落尽,光秃秃只留一根枝条。
杨随失笑,回过神来,便眼见着玫瑰花瓣飘的飘空中,落的落地面,离未手上,只有一根绿油油的塑料条。
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离未捏着塑料条向杨随走来。
杨随感觉到桃花的瓣子轻柔地拂过鼻尖,那狐狸半蹲下身,献宝似的将塑料条递于他。
霎时玫瑰的花瓣层层旋转,在带刺的花茎上开出一朵真实的芬芳。
杨随确确实实看见桃花了,那桃枝的主人也半蹲下身,与小红团子眼神齐平。
他将桃枝递于小红团子,手指相握的霎那,桃花开满枝桠。
“是‘我’教你的剑法?”杨随轻声问。
离未却不答,只兴高采烈地花塞杨随手里,转身对看呆了的主持人和观众们说:“谢谢大家,我的表演完毕。”
很讲礼貌的小狐狸。
迟来的掌声雷鸣般响起。
赵阿姨边鼓掌边赞不绝口:“武术与魔术相结合,小未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
“表演得很不错。”杨随也只得这么说,问别的狐狸又得转换话题,不说不答。
“嘿嘿。”离未坐回他身边,不好意思地低声笑着。
新一轮的击鼓传花从杨随这里开始,他心不在焉地把花传回前边,离未小心翼翼地又去勾他的手。
杨随告诉自己得习惯,便默许了狐狸的小动作。
却不料狐狸小小声说:“你教的剑法也打不过老母鸡啊。”
杨随转过脸,看着狐狸。
“老母鸡最终被它主人的菜刀打败,我还没来得及找她报仇,她便成了一盘菜。”离未小小声地絮叨。
这杨随就不服气了,他辩解道:“你说在你报仇前,老母鸡就变成了一盘菜,是不是?”
“嗯,那天我去晚了一步,到门口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离未回忆了阵,确定地点了点头。
“那不就结了,你都没有使用我的剑法,你怎么能说我的剑法不厉害呢?”杨逻辑随再次上线。
见离未一脸“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杨随心满意足地闭了嘴。
正好鼓点声落,花传到了一中年大叔手上。
那大叔也不扭捏,结果主持人的话筒,便开嗓唱了首“滚滚长江东逝水”。
杨随耳边嗡嗡震着回声,离未扣着他的手紧了紧。
杨随听见离未说:“你果然,一直都没变啊。”
那这么看来,前世倒和我是一个性子了。杨随想,那应该不算太傻。
“小尾巴,如果还是打不过,那也别赌气,还是得回来吃饭啊。”
“吃什么......油炸蛋炒饭?”
交流会过后,有好些小姑娘来找离未要联系方式。
这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杨随不得不残忍地告诉小姑娘们,离未他没有联系方式。
“他家里管得严,连手机都没给他配。”杨随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我的手机号码社工站门口就有,我这里就不给了哈。”
言毕,便拉着离未去帮赵阿姨收拾桌椅板凳了。
溜得飞快。
“要不我给你买个手机?也好方便联系。”杨随边摞板凳,边跟离未提议道。
“不用了,我有其他方式可以联系你。”离未说着,抬起杨随手边的板凳摞,便往外边走去。
“诶?”杨随还未反应过来,耳边便响起熟悉的声音。
“阿随,听得见吗?”
而此时,那狐狸分明已经走出门外,在白亮的阳光里扭头冲他微微笑。
得了,妖术。
杨随有点头痛,下意识回应着:“听得到。”
没出声,只在大脑里过了一遍,狐狸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那就可以啦。”
“阿随,阿随,你应我一声啊!”
“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杨随头痛得更厉害了,他确定这次不是心理暗示的头痛,而是生理意义上的......
痛,仿若一击重锤迎头砸下,层层嗡鸣回响,他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这或许是错觉。
那个焦急又痛彻心扉的声音撕扯而来。
“阿随!你应我一声,我乖,我听话,我不会去找你......”
“你应我一声,求求你,应我一声就好了......”
是哭了吧?是哭了。
咬紧牙关的啜泣,跟小狗似的可怜兮兮。
杨随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密闭的洞穴之中,只有一束白光从头顶的洞口打下。
周遭明明暗暗,是张牙舞爪的神鬼壁画。
白衣,又是白衣,不过被染上了殷红色的血。
他手腕、脚腕被碗口粗的铁链锁上,脖颈也被沉重的铁环桎梏着。
呼吸出来,口腔鼻腔全是血的腥甜。
“杨随,你可知罪?”
“救千百生灵,护一生挚爱,随无愧亦无罪。”
他轻轻笑道,便是一道紫白闪电当头劈下,杨随失去了意识。
再一睁眼,却在离未怀中。
狐狸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戳他脸颊,神情难掩担忧:“阿随,你还好吗?”
杨随挣扎着起身,“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我不该那么急的,阿随。”离未却不放开他,“果然还是得循序渐进呢。”
杨随:“那你先放开我,这么躺着好累。”
“哦哦!”离未听话地把他搀起来,而后迅速地撒了手,还怕他不放心似的,把手背到了身后。
杨随撑着旁边的桌面,稳了稳心神,方才慢慢地又开了口:“你说的着急,是想让我恢复前世的记忆么?”
明知故问着。
离未也点了头,给了肯定的答复。
“但是狐狸,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我有‘他’的记忆,我也不是‘他’呢?”
“我没教过你剑法,没和你有那些过往,哪怕那些记忆涌进我大脑里,我也依旧不是‘他’。”
“你懂我的意思吗,狐狸?”
杨随波澜不惊地反问着,而离未也波澜不惊地听着。
末了不紧不慢地回答他:“你是不是还想说,如果我把你当作‘他’,你现在就赶我走?”
“是的,但我还是会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杨随垂眸说道,哪怕出发点并不是为了我。
“这样啊......”狐狸却轻轻笑了,“好吧,这也是我早就预料到了的事情。”
“不过,阿随,我不会走的,我要一直待到,你想起来为止。”
“到那时,我会自行离开,不会再叨扰你。”
作者有话说:
一直在想转世和前世的关系呢,我目前是纠结如杨随;
但离未似乎从来没纠结过这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