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雪竹醒了过来,而床边正是拿着一本帝王野史的安轻言,此时的安轻言像是念着话本上的内容,又像是自言自语。
“书说,四皇子盛栾川这皇位来得不干净,是踏着尤家的血骨登上去的,而那可怜的尤皇后还蒙在鼓里……”
“安轻言,你说什么……”尤雪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一把抓住了安轻言拿书的手。
“皇后,您醒了?小人没说什么,小人这是照着书给您念故事呢。”
尤雪竹抢过安轻言手中的话本,却发现上面并没有安轻言刚才所说的内容。
“你到底知道什么!别再拐弯抹角了!”
“皇后真的想知道?即使真相跟陛下有关?”
“你说。”
尤雪竹眼眸清明,只是浅色的瞳仁没有了光。
“不知皇后想听哪一桩哪一件呢?”
安轻言故意压低声音:“是想听尤丞相贪污军饷被贬?还是尤老将军战死沙场?亦或者您兄长的叛变?”
安轻言每说的一件事,尤雪竹的瞳仁就放大了一点,即使表面不动声色,但身体的颤抖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皇后还记不记得尤丞相是被他最得意的门生参奏贪污军饷的?”
尤雪竹点了点头,示意安轻言继续说。
“当时先帝病重,太子盛栾安监国,尤丞相的几个门生联手上奏,揭发尤丞相贪污,并附上了作假的账本,当时盛栾安是将账本扣了下来的,可是这个假账本最后还是到了先帝手里。”
安轻言略微停顿等着尤雪竹从中发现端倪。
尤雪竹知道朝中大臣忌惮尤家许久,多次以莫须有的罪名参奏尤家,当时尤雪竹还以为这场贪污风波会像以前一样过去。
那时的盛栾川协助盛栾安监国,他还偷偷告诉了尤雪竹假账本的事。
并以假账本中的内容为由确认真账本中的内容。
而尤雪竹恰好见过真的账本,他甚至带盛栾川潜入了祖父的书房。
盛栾川当时只是随意的翻了翻,便宽慰尤雪竹,他会将此事告知盛栾安的,谁曾想,先帝还是对尤家产生了怀疑。
先帝没有直接以贪污之罪将尤丞相下狱,而是拟了一道圣旨,劝慰尤丞相主动告老还乡。
尤雪竹还记得,祖父接到圣旨后,气得病了三天,但随后还是照常去上朝,并在大殿上对着监国的盛栾安表明尤家的清白与衷心。
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先帝驾崩,随着先帝的驾崩,太子盛栾安被废,皇位之争拉开序幕,尤丞相贪污之事被越传越真。
盛栾安的母后,也就是当朝孙皇后,一直与尤家不对付,正是他们联合朝中的连襟,将假的传言变成了真的事实,甚至将那本作假的账本传递给了朝中的每一个大臣看。
尤雪竹只是听闻当日朝堂中发生的事,并不知道假账本中的内容,直到祖父被下大狱,口中一直喃喃着“这不可能。”
尤雪竹因先帝的一道“继承大统者需立尤雪竹为后”的遗旨而幸免于难。
尤雪竹质问过盛栾安是否是他将假账本交于孙皇后,太子盛栾安只是苍白的解释说没有,但问道为何假账本到了孙皇后的手里,他却答不出来了。
尤雪竹也因为这件事与盛栾安生了分。
而让尤雪竹下定决心帮助四皇子盛栾川夺得帝位的,正是当时盛栾川的那句“雪竹,我信你,我也相信尤家。”
安轻言见尤雪竹逐渐惨白的脸色,接着说:“看来皇后是想起什么了,其实据传闻,先帝看到的假账本和孙皇后拿出来的假账本,还不是同一本……”
“所以,先帝看到错漏百出的账簿只是怀疑,并没有直接定罪,而孙皇后手里的假账本做得却是以假乱真了,要不然当时本宫去牢里看望祖父,祖父对于账簿之事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尤雪竹将安轻言的话串联了起来。
“皇后果然一点就透,您有没有发现,这些事情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人?”安轻言故作神秘,他就是要逼尤雪竹直面现实。
尤雪竹痛苦的闭上眼,睫翼微颤,低声吐出了那个人的名字:“盛栾川。”
当时,尤丞相只是被下大狱,仅凭账簿是无法定尤家的罪的,还需要在尤家找到被贪污的军饷。
结果当然是没找到,所以尤丞相一家老小就一直待在牢里,直到盛栾川登基。
盛栾川承诺,他一定会洗清尤家的清白,但他告诉尤雪竹,尤丞相年事已高,怕继续待在牢里,会熬坏了身子骨。
盛栾川当时对尤雪竹提议,尤丞相一身傲骨,肯定不愿不清不白的离开牢房,那么便由他这个新帝来做这个不耻之人。
盛栾川拟下圣旨,将尤家一家老小贬黜天佑皇城,同时以抄了尤家的方式换取了尤丞相的自由。
尤雪竹见在牢狱之中的祖父头发花白,不负往日的精神,无奈便接受了盛栾川的提议。
谁曾想,祖父在被贬出天佑皇城半年后就病逝了。
期间,尤雪竹有到罢黜之地寻找尤家被贬的老弱妇孺,谁知他的祖母和二叔却将他拒之门外,并嘲讽他,让他好好当他的皇后。
尤雪竹以为祖母和二叔是怨他不能替尤家洗清冤屈,随后,父亲的战死,兄长的失踪,让他更不敢回到尤家面对仅存的亲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本宫不仅是蠢人,还是尤家的罪人。”
尤雪竹疯狂的笑了起来,粉雕玉琢的病美人此刻却像个得了癔症的疯子,因大笑扯动的伤口也缓缓的裂开。
浑身的伤痛也不及心里的疼痛,喉间的腥甜也一股一股的往上涌。
尤雪竹紧紧攥住床沿,止住了笑容,唇角边溢出的血迹被他毫不在乎的擦拭了干净,森然的眼神仿佛地狱归来的恶鬼。
“你继续说。”
“那接下来,小人便说说,尤老将军的战死,不过边境之事,小人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尤老将军战死是因为军队中出了奸细,至于具有原因,怕是得寻回您的兄长才能知晓。”
“与盛栾川有无关系?”
“尤老将军的事,小人不敢妄议,至于您兄长的事,您已经看过信件,心中自会定夺。”
沉默良久,尤雪竹的目光犹如刀刃般在安轻言的身上徘徊许久。
“你将此事告与本宫,所为何求?”
“皇后,小人告知您何事了?小人不过说了段皇城野史给您解闷罢了。”
安轻言话音一转,仿佛刚才的大逆不道之言并不是出自他口中。
尤雪竹摸不清安轻言的用意,但现下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至于安轻言口中半真半假的话,他自会一一查证。
“哎呀,安公子,您且出来吧,陛下有请。”
寝殿外,刘有财尖细的公鸭嗓传了进来。
安轻言一脸抱歉:“皇后,小人失陪了。”
尤雪竹神情复杂,不自觉的问出:“你对盛栾川有真心吗?”
安轻言凤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小人不敢有真心,小人不想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待安轻言走后,尤雪竹唤来了尤裕。
“裕儿,替本宫到思过溏淉篜里堂给安顺王送一封信。”
“公子,思过堂现在禁军森严,您这样贸然跟安顺王扯上关系,陛下知道了,怕是会生气的……”
尤雪竹执笔将简短的信件写好,交于尤裕手中,问了一个尤裕始料未及的问题。
“裕儿,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跟本宫从小一块长大,你觉得陛下待本宫如何?”
尤裕想了想,在尤雪竹的逼视下,吞吞吐吐说了出来:“呃…陛下还没登基时,待公子是极好的……只是登基以后……小人看不明白了,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
“总觉得陛下…在登基后待您……像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尤裕挠了挠头,尽量将自己感受到的描述出来。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形容得倒贴切……”
尤裕一个旁人都能看的出来,反倒是他尤雪竹被蒙蔽了双眼。
“公子,陛下是不是患有脑疾,所以才会这样对你?若陛下的脑疾好了,会不会像从前那般?”
见尤裕越说越离谱,尤雪竹打断到:“永远也回不到从前了,你先去把信送了,小心些,到了思过堂附近,自会有人接应你。”
尤裕揣着信,自作聪明的换上了宫女的装束,他不想自家公子私下联系思过堂里的那位被皇上责罚。
谁知穿着宫女装的尤裕,迈着小碎步才拐过一个宫道,就被人捂住了嘴,拉到了无人的死角。
那人一手捂住尤裕的嘴,一手往尤裕的衣服里探。
尤裕以为在皇宫中遇到了登徒子,“呜呜”挣扎得厉害,到底是男儿身,捂住他嘴的人无奈道:“别吵,信。”
尤裕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接应的人。
尤裕点了点头,从胸前掏出了那封信,随着信件的掏出,还掉落了一个大白馒头。
尤裕将馒头捡起,重新塞回了胸前,平瘪的前胸又鼓囊了起来,接应之人目瞪口呆,接过信件,脚点了一下墙壁,翻身跃上了瓦顶。
这回轮到尤裕目瞪口呆了,原来话本中会轻功的人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