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太上敕令【完结番外】>第105章 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成澈被吓得浑身发抖,手上力度瞬间失控,几乎是狠狠一掐。

  无端吃痛一声,按着成澈肩膀把他推开,“你干嘛啊?”

  始作俑者看着受害者。

  当场哭了出来。

  名为羞耻的眼泪溢出眼眶,一滴一滴汇成一股一股,眨眼间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水花。

  无端才是难以置信,更是满脑子浆糊。

  看了看成澈,看了看下身,看了看成澈还覆在上面的手…默默把那只不知好歹的迟钝的手拉开。

  而成澈立刻哭得更凶了。

  “成澈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兵荒马乱中,被人轻薄好久的道长拉开裤子看了一眼,被搅和得一团糟。

  只好默默系紧腰带。看成公子哭成这副春雨淋漓、不知东西的模样,所有质问、怪异和欲望一起消了下去。

  成澈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千言万语的解释,化作四个字,“我喝醉了...”

  “...”怎么看你都没有喝醉。

  “真的!”但成澈一副你如果不信我就投湖自证清白的语气。

  无端只好认栽,“好。你喝醉了。还醉得不轻。”

  成澈猛点头,抬手想抹眼泪,立即被无端抓开,道长盯着他脏兮兮的手心,“赶紧去洗洗,脏。”

  成公子木然动了动手指,才注意到指尖与指尖勾连着粘稠而疯狂的罪证。

  明明狠狠非礼了别人,却好像被别人狠狠非礼了的成公子一边嗷嗷大哭,一边踉踉跄跄像只瘸腿的小狗般跑去湖里洗手了。

  成澈今天才知道脑内一片空白的同时还能填满一团乱麻。

  他蹲在湖边洗手,肩膀哭得一耸一耸。看着湖水倒映出的自己,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颊还泛着异样的红晕。

  回想刚刚yin虫上脑的模样,真是一头栽进水里算了。

  他反复洗,反复洗,洗到手都起皮了都不敢起身,更不敢回头再看无端。

  自己都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对道长情不自禁做出那种事啊!

  而后肩忽然压下一股温暖。他扬起头,无端给他披上了外衬,而道长自己业已好像无事发生般穿戴整齐。

  ——过了这么久,衣服总算全干了。

  成澈掬起一捧湖水洗干净眼泪鼻涕,默默站了起来,默默穿好衣服。

  “回去吧。”

  “嗯。”

  两人便撑着小舟,泛于颂云泊,缓缓朝岸边靠去。

  无端一边划桨,一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满面单纯无辜的成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真看不出成澈这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表面上纯得不能更纯,实际上这么馋我身子。

  可成澈郁闷憔悴的表情,却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像是他把成公子给轻薄了的负罪感。

  终于在即将靠岸前,他压不住五味杂陈,冒了几个字出来,“成公子。看不出来。”

  “什么看不出来!我喝醉了!”成澈握紧拳头,在空中上下挥舞,“都说了我喝醉了!”

  刚刚肆无忌惮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与掌心。于是每每抬眼,他视线都不由自主往无端下面飘。

  不要太明显,无端完全能察觉,他心说,还不如借口自己被春潮鬼上身了。

  “且算你酒后误事。那酒后非礼出家道长,你们成府如何处置?”

  “我...这...”成澈闭上眼,咬牙狡辩,“是你勾引我在先!所以两厢情愿,罪不当罚!”

  “哈?”被反咬一把的道长懵了,“我勾引你?成阿澈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就是你不好好穿衣服勾引我!”成澈撇开脸,耳垂都红透了,“而且你都不知道你喝醉后对我做了什么...”

  无端忽然哑声,他慌了,“我做...?我做了什么。”

  “你啊…你紧紧抱着我不放,说什么害怕我忘了你。”成澈转回头,发觉无端的脸忽然也红了个彻底,他瞬间懂了。

  “你还说,从来没有人像我这么好…从来没有人像我这么在乎你...”成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无端的尴尬来化解自己的尴尬,“你自己说,算不算你先勾引的我。”

  无端默默听他说完,垂下眼,睫毛的阴影盖住了眼下的红晕,语气忽然疏离起来,“我不可能说过这些,是你胡诌的。”

  “你、你怎么不承认!”

  “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你就有,你就有!”成澈一个着急站起身,小舟随他的动作左右摇摆,他不得不重新坐回去,“你还叫我小狗,还说自己没名没姓,没爹没娘...”

  无端打断他,“我没说过。”

  “你——!”成澈敲了敲身下船板,“你说了!”

  “你有证据吗?”

  “这...”成澈语塞,发现自己还真没证据证明无端说过。可他非礼这事却是被抓了个正着。

  凭什么。凭什么吃亏的总是他。

  小船靠岸了,成澈却迟迟不肯下船,“你真的说过...”

  夜色愈深,无端的脸红与心虚也被淹没了九分,而他本就一副摄人心神的面孔,拉下嘴角后五官的味道竟是威慑的,“成澈。我没说过。”

  成澈看得心慌,拳头紧紧握起。这家伙怎么这样啊。

  闷闷哼了一声:“敢说不敢当。”

  无端一怔,皱起眉头,“成公子,你指认我勾引你,这天大的罪名,我怎么敢当?”

  “还是你们贵人都这样,轻薄了贱民,再反咬一口勾引?”

  什么贵人,什么贱民。成澈坐在船上,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无端要这样说他、说他们。

  心里很难受,他想和无端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我不是…”他连忙摇头,试图挽回,“那我说错了,你没有勾引…只是你的那些话,真的让我以为我在你心里…份量很重。重到我以为我做些傻事,你也不会生气…”

  无端深吸一口气,“在我心里,你是金枝玉叶的成公子。最多是道友。和旁人没有区别。”他顿了顿,还是不承认,“更何况,我没说过什么。”

  “……”

  不知怎得,听了这话,成澈忽然不愿辩解什么了。

  刚刚的脸红与害燥也不知去向。心中只剩空空落落。

  “靠岸了。”早就靠岸了。

  无端出声提醒对面的友人。

  成澈却一动不动,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晚风拂不动半干的发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尊失了灵魂的石塑。

  无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喂,成澈。”

  “...”

  “阿澈。”

  “...”

  “不应我。”

  “...”

  “那我告辞了。”

  见成澈还是不动,无端便自个儿下了船,闷头往岸上走去。

  走出几十步,忽然听到身后成澈喊道:“道长,今日是我冒犯了。”

  无端没有回头,“今日之事。从今往后...”无需再提。他是想这样说的。

  成澈却用一种跪在神像下忏悔的嗓音说道:“从今往后,你我,不相往来。”

  无端瞬时停住脚步,转身看成澈。成澈站在摇摇摆摆的小舟上,他看不见成澈满面挂着泪水,只能见他在深蓝的暮色中一脸落寞。

  道长动了动唇:你怎么可以。

  “你最好是说笑,姓成的。”

  成澈摇摇头,声音哽咽,“我敢说敢当。”

  无端磨着后牙,话语随着晚风送去,“那就...依你。”迅速转回身,独自踏上湖滨小径。

  拳头握得很紧,恨不能钳进肉里。

  活到现在,他从没有这么瞧不起自己过。

  他当然不是敢说不敢当的懦夫。

  是他根本打心底确信,那不是自己会说的。

  他确实无父无母,没名没姓。可他从来都没在乎过,也从未试图打探过。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孑然一身反而自在。

  他确实感激成澈七年都没忘他。还打了这么一支木簪作贺礼。可忘了又怎样,忘了就忘了呗。反正一个是成家公子,一个是山野道士,本就不该有瓜葛。

  可是万一。

  万一他真的酒后吐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真心话。

  无端闭上眼,不敢去想万一有万一,那些话意味着什么,成澈在他心中又究竟意味了什么。

  右手搭上小腹。刚刚那种身体发酸发烫的感觉,又意味着什么。

  灭人欲,本就是道者必修。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什么渴求与欲望,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下面立起来是那种微妙的冲动感。

  成澈都不知道,刚刚他早就醒了。

  被粘在某种难言的、蛛网似的感觉中无法动弹,好似整个人要全身化开。只有无端自己知道废了多大功夫才得以抽身,而一眼撞见成澈差点又破功。

  分明落满羞涩的泪水,每一滴却都是甜腥的欲求。

  就是颗熟透了的软桃,恨不能马上被人采摘,又惶恐自己是否酸了苦了。

  而今天,无端嗅到了果香。

  不知怎得,某种热流又往不该涌去的地方涌去。他咬了咬牙,侧眼望去,成澈还站在那艘小舟里。

  成公子啊成公子,我真是着了你的道。

  忽然又忆起出关那天,他师父正色告诫:“无端,你天赋异禀,大有可为。然此生必遭情劫,此劫你定渡不过。为师劝你能躲则躲,否则将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成澈仍然站在小舟里。

  他像个傻瓜似的自己罚站自己,这样心里才能好过些。

  “原来...我在无端心里,和旁人没什么区别啊...”

  成澈苦笑着,满脑子都是那句:最多是道友。....

  后面的他已经不想回忆了。

  他握了握拳,“哼。那你也只是我的剑友罢了。和旁人...和旁人...没什么...”

  说不下去了。他抓着胸口衣襟,坐回空荡荡的小舟,难受得身体都向前倾了去。

  “怎么会没有区别...”

  脑海里一遍一遍闪过与无端共度的这两年。

  从十七岁到十九岁,他少年时代最绚灿的两年。

  那些吃喝玩乐的日子,那些对剑过招的日子,那些抚琴听风的日子...

  都被他亲手毁了。

  当真是“亲手”毁了。

  都怪我,都怪我!

  成澈恨不能把自己管不住的手给砍了。

  他抬起头仰望很远很远的地方,像是道长背影的黑点。——你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肯定是厌极了我。

  “我们,从今往后,不复相见...”

  成澈说不复相见,是折磨自己。

  ——却不知折磨自己,就是折磨无端。

  不知独自坐了多久,他也步履沉重回家去。

  还没进门便听成府里一阵孩提的嬉笑打闹。

  一对年幼的姐弟追逐着跑到他身边,左右缠着他,“澈表哥,你练剑回来啦。”

  成澈躬身摸摸他们的脑袋,“阿衍,阿媛,你们怎么来玩了?”

  男孩名为司马衍,是他表弟。

  女孩名为司马媛,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