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凉了下来,转眼又过了一月余,马上就入冬了啊。
寒钰黎近日一直在庆王府小住,今日休沐,难得晏韶澜没有折腾他。
倒是出奇,晏韶澜最近似乎一直有心事,今日还起了个大早,说是要带自己出去一趟。
晏韶澜为寒钰黎理了理领口,为他披上了裘皮大氅,一切收拾妥帖后,俯身亲了他一口。
他在寒钰黎耳边轻声说道:“同我一起去太庙吧,去见一见哥哥和母亲......”
太庙内,寒钰黎和晏韶澜跪在那一排排冰冷的排位前,面对槐南列祖列宗,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续上香火后,晏韶澜轻垂着眼眸,嘴角浅带一抹微笑道:“算起来,一年多了我才带你来见族中长辈。”
他转头看了一眼寒钰黎,转而注视前方,面对母亲排位,他郑重道:“母亲,他便是在焱国那险峻之地护了孩儿三年的人,他便是孩儿倾心多年的人。孩儿带媳妇来看您了。”
寒钰黎垂首施揖,字字坚定。
“晚辈寒钰黎,叩见沁阳夫人......”在寒钰黎施揖刚要俯身跪拜之时,晏韶澜侧身轻轻扶住了他。
他眸间尽带温情,柔声道:“已经领你见了婆母,怎还这般生分?该唤‘母亲’了。”
晏韶澜话音落,寒钰黎眼睫簌簌抖了抖,他抿紧了唇,多少有些难为情。
晏韶澜也理解,他一个大男人,如今成了人家的媳妇,还是没过门的。面对婆母,这声“母亲”无法宣之于口也是情理之中。
晏韶澜本也没打算这般仓促,心中并未抱多大希望,但在他目光之中,寒钰黎俯身,拜了下去。
“见过母亲!”
晏韶澜的手悬在半空,他注视着寒钰黎跪地磕头的身影,眼眶越来越热。
浅薄的泪水在他眼眶打转。
寒钰黎愿意放下自己的傲骨,认了婆母,认了这个儿媳妇的身份。
他接受了一切。
在这三声叩拜之中,槐南国摄政王寒钰黎与晏韶澜,缔结高堂之礼。
母亲见证了这对鸳鸯。
今后他再也不能离开他了。
待寒钰黎起身后,看到晏韶澜眼角一滴热泪划过,他心忽的疼了疼。
寒钰黎取出帕子,轻轻为他擦拭掉这一滴滴炽热的泪珠。
他知晏韶澜因何而泣。
他的傻燕儿啊,自己怎会不认呢。
心中一直担忧着,思虑着自己会不会碍不下面子,不肯认这个母亲。
可是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认了。
他的燕儿,傻傻的。
兜兜转转二十载,才回了巢。
他的燕儿,命也是苦。
从小到大,或许都没怎么被爱过。
晏韶澜握住寒钰黎的手,声音颤抖但眸间那酸涩而甜腻的笑意依旧:“我何德何能......能让你为我次次让步......”
寒钰黎听罢摇头笑笑,拇指就着晏韶澜的力道轻轻蹭蹭他的脸颊:“韶澜,不是让步,是心甘情愿。”
“若是没有那一个月的龃龉,生活依旧。你无论在任何时候找到我,我都会一次次走向你。”
晏韶澜心跳漏了两拍,心中的愧疚和酸涩一同涌上了心头。
若是自己当初不犯傻,拿上红绳去祁国找寒钰黎,他依旧会不惜一切,再次走向自己。
在晏韶澜还没缓过劲来时,寒钰黎接着又道:“再说那一月的曲折,过错也并非全部归咎于你,心魔作祟,你又能奈何?”
“我的燕儿,切莫再为此忧思,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春来雪化,光阴如驹。时间会冲淡一切雾霭。”
晏韶澜扶寒钰黎起身,握住寒钰黎的手,拇指在他虎口摩挲。
“惜我母亲走得早,无法亲眼看到她的儿媳,究竟是怎样的好人。”
——
两人出了太庙 马车上,寒钰黎依在晏韶澜肩上,晏韶澜捏着他的手,轻言道:
“我母亲死于挚爱之手,她定不愿让后辈步其后尘,万幸我没有太过作作,不然,我真的要后悔一生。”
高堂在上,此生、来世,我定不负你。
“当年晏渊,在封后大典前一月,变心娶了萧家女,在我十五岁那年,晏渊又赐了她一壶鸩酒,舍母留子,我母亲年纪轻轻,对他爱之深情之切,可却死在了那个男人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笑话之中......”
气氛不知怎的却变得低沉。
关于沁阳郡主......当年的景妃是如何辞世的,外界的风声是说她疯癫,悬梁自尽。
这也算间接被晏渊逼上黄泉路。
受不住自己的爱人和他人你依我浓,这一时想不开也算说得过去。
但寒钰黎从未敢想,是被晏渊亲手迫害致死。
用自己亲生儿子去要挟昔日宠妃。
这......
传言道:晏渊登基一年,天下太平,政通人和,继位前也是勤勤恳恳,室无留牍。登上龙位后,沁阳郡主大病。康复之后,晏渊就像变了个人......
他抓住晏韶澜的手,蹙眉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说,母亲是被缪扬帝亲手杀害!?消息可有误?”
晏韶澜蹙起眉头,当年自己确确实实没有亲眼见到母亲是如何薨世的,但宫中上上下下无一不知当年事,皆言母亲饮鸩酒而亡。
这板上钉钉的事,怎还能有蹊跷不成?
他问寒钰黎:“何出此言?”
寒钰黎坐起身,言道:
“当年沁阳郡主大病,药石罔效。据说帝王当年走投无路,在幽冥山整整跪了三日求仙人出山救夫人一命。那年他二十有五,年少有为,与母亲青梅竹马,恩爱无间。二十五年的感情,缘何会在一日之内突然变心,或是说像换了一个人。封后大典之后,他暴政怠政,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即便感情能淡化,但他为何要自毁前程,弃祖宗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于不顾?”
“愿屈尊,孤身一人,于荒山长跪三日,怎会弃挚爱于疾苦?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寒钰黎说完,晏韶澜喉中想塞了块铅,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晏韶澜自己也不是没有疑心过。
当年哥哥有说:父皇当年,是最宠爱母妃的。
当初自己还不信,现在看来......
当年的事,真不简单。
安衾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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