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摇光信件内容的过程, 像是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凌迟。

  那种仿佛被幽冷海水一寸寸淹没,又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不可违逆地拖入深海的绝望,让本就尚未缓过来的沈星河险些窒息。

  心上像是被挖了个大洞, 那如刀的每一个字都不停在洞上撕扯出更多血淋淋的伤口,疼得沈星河一度痉挛。

  眼睛像是坏掉了, 不停在向外冒水。

  沈星河蜷缩在深深的暗影中,无论如何躲藏,摇光那些泣血的字句依旧如影随形。

  他恍惚想起两百年前那个明媚的下午。

  那时他和摇光刚离开剑宗地牢,曾有过一场简短的交谈。

  那时摇光曾笑着对他说, “沈师弟,我其实并不是那种有远大抱负的人, 对飞升也没什么执念。”

  他说, “万剑宗就是我的家。”

  “师尊、师兄、师姐们便是我的亲人。”

  “自小时候起,我最大的愿望, 就是希望重要之人都能平平安安,万剑宗能长久和睦。”

  “我执剑所守护的, 也正是这些。”

  沈星河至今还记得摇光说这些时, 眼底明亮有光, 温柔又坚定的模样。

  这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个愿望, 最后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沈星河根本不敢想,当年摇光得知剑宗所有人都被鬼气侵蚀,又相继死去时, 该有多绝望?

  心脏实在太疼也太难过了, 沈星河终于控制不住在云舒月掌心悲鸣出声, 埋头下去嚎啕大哭。

  这封来自摇光的绝笔信, 像是一个导火索, 把沈星河一直以来牢牢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和愤怒, 全部点燃了。

  那一刻,无数痛苦的记忆海啸般自沈星河脑海深处汹涌爆发——

  有少年时在沈家演武场爆发“融丹”之毒时,经脉尽碎的苦痛;

  有乍然失去父亲沈轻舟和栖身之所时巨大的失落和彷徨;

  那之后,夜枭叔叔虽然一直待他很好,但当夜枭叔叔横死魔域,曾经那些温暖的记忆便又都化作无数扎向沈星河的刀,即使一度被强行掩盖,却终究在沈星河心上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

  还有摇光。

  沈星河其实一直记得,自己此世重生是为了什么——

  他此生只为师尊而来。

  所以其实,无论是夜枭叔叔还是摇光,抑或柳前辈,在最初时,沈星河其实并不想与师尊以外的任何人有牵绊。

  因为他知道,一旦与人结缘,再分离时,他一定会很痛苦很难过。

  但大家对他实在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无论是夜枭叔叔还是摇光、柳前辈,他们都对他太好了。

  即使沈星河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应该,却依旧无法坚定拒绝他们对他的好。

  他甚至还和摇光成为了朋友。

  沈星河曾一度以为,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上,已不会再有柳前辈和摇光那样正直的像是光一样的人。

  沈星河虽奉师尊为神明,却从来清楚,师尊与他一样,对这个世界都十分冷漠,并不在意这世界会变得如何。

  但柳前辈和摇光不同,他们是真的都认认真真生活在这世上,心中都有坚定的想要守护万剑宗的信仰,和想让这糟糕世界一天天变得更好的火光。

  因为他们,眼中只有师尊,时常想毁了这世界的沈星河,才终于看见了芸芸众生。

  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即使柳前辈和摇光现在仍生死未卜,甚至有可能还活着,但他们的信仰万剑宗已彻底崩塌,即使柳前辈和摇光还活着,恐怕也只会生不如死。

  摇光更是早已生了死志。

  这根本不是沈星河能改变的事。

  所以他才会那么痛苦和绝望。

  如果……不曾认识他们就好了。

  如果……他重生后,只老老实实守着师尊,不曾与其他任何人有牵绊就好了!

  痛到极致时,沈星河脑海中蓦然生出一丝这样的想法来。

  但紧接着,他却哭得更凶了。

  因为沈星河发现,他根本舍不得。

  舍不得像父亲一样对他好的夜枭叔叔,也舍不得像兄长一样包容他的摇光师兄……

  “师尊……师尊怎么办?”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缩在云舒月掌心哭得浑身颤抖,沈星河全身都贴在云舒月手上,整个人都被悲伤淹没了。

  这还是云舒月第一次体会到这样浓烈的像是要被潮水彻底淹没的巨大悲伤。

  来自与沈星河的共感。

  云舒月虽一直知晓沈星河情感细腻,时常愁绪万千,但因为沈星河此生绝大多数烦恼都与他有关,所以每当沈星河心生忧怖,云舒月总能想到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这次,沈星河的悲伤却与他无关,也实在太过沉重。

  云舒月便无法再像从前的许多次那样,让这孩子配合他拙劣的手段,轻轻放下自己的难过。

  这孩子明明已经那么难过了,也隐忍了那么久。

  云舒月舍不得让他不要哭。

  所以,面对沈星河孩子似的呜咽,云舒月只缓缓把小家伙捧在心口,让沈星河靠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轻轻拍抚着小家伙颤抖的脊背,声音低而温柔,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轻声说道,“想哭就哭吧,不必忍耐。”

  “为师在这里呢。”

  沈星河就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沈星河从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眼泪。

  到后来,他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能靠在云舒月胸口断断续续地抽气。

  发泄情绪的爆哭过后,沈星河渐渐听到有沉稳的“砰砰”声,一下下跃动在耳畔。

  他知道,那是师尊的心跳声。

  脊背上还在被师尊的手轻轻拍抚,动作温柔得不行,沈星河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又有点想哭。

  但他真的太累了。

  不只是哭得身体累,整颗心乃至整个灵魂,在经历过这次彻底爆发的巨大悲伤后,都疲惫到了极点。

  【君伏,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我师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飞升?】

  他缓缓蹭了蹭云舒月胸口,小声在心底喃喃,【师尊师尊快飞升吧……】

  【师尊师尊快飞升吧……】

  【等师尊飞升……】

  等师尊飞升……

  一切就都结束了。

  ……

  撕心裂肺的发泄后,日子还得继续。

  那些濒临失控的情绪,似乎都随着眼泪都流干了,以至于恢复平静后,沈星河再一次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淡漠与麻木。

  之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情形,在魔域。

  沈星河却根本无意去深究,只缓缓往自己和师尊身上扔了个净身诀,低声说道,“师尊,我没事了。”

  云舒月轻轻摸了摸他的羽冠。

  沈星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师尊摸。

  他没再像从前一样去蹭云舒月的手指。

  也没像以往那样,在类似的事情发生后,对云舒月道歉。

  云舒月却知道,他只是累了。

  不只是身体累,连心和灵魂都疲惫得不想再动。

  云舒月看着他低垂的眼眸,第一次看不清沈星河眼中的神色。

  云舒月便缓缓收回了手,与沈星河一样陷入沉默。

  ……

  从摇光的信来看,万剑宗显然已彻底倾覆。

  不过,既然还不确定柳前辈和摇光是否还活着,沈星河总还是抱着一丝微薄的希望的。

  摇光那封绝笔书送至凌云台的时间,是在一百三十八年前。

  那时飞羽集已全部撤入乾元,从摇光信中最后那部分的内容来看,那时摇光显然也来了乾元。

  这封信旁白灵犀也有标注,当年接到这封匿名信的,恰好是位于乾元王朝都城幽都的凌云台。

  但那已是一百三十多年前,后来乾元各城之间又彻底失去联系,即便摇光还活着,沈星河一时也根本无法确定他是否还在幽都。

  而就算他还在幽都,沈星河和师尊寻他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毕竟幽都是乾元王朝最大的城池。

  如今乾元波诡云谲,情况未明,就算是沈星河也根本不敢贸然用神识去探查整个幽都,他也不会让师尊去冒险。

  而且,就算寻到摇光,确定他还活着,以摇光信中心存死志的状态来看,除非他们能先一步找到柳前辈,带柳前辈去见摇光,不然摇光肯定还是过不去那道坎。

  而要寻柳前辈,不可避免要去到西方鬼域。

  但当年柳前辈已身中剧毒,虽然那已是两百年前,但那毒既然连花自栖都感到棘手,单靠柳前辈自己显然不可能解毒。

  所以,他们还得先去寻花自栖才行。

  想到这,沈星河很快自师尊手边的储物玉佩中,翻出花自栖当年送到凌云台的传讯玉简,又仔细查看起来。

  这玉简是一百四十年前,花自栖去药王谷前送到凌云台的。

  玉简中的内容很简单,与花自栖直来直往的性格如出一辙——

  【我是花自栖,长话短说。】

  【日前西方鬼域结界破碎,柳狂澜率摇光及一众弟子支援佛宗。】

  【如今佛宗已无活口,前去支援的剑宗弟子亦……柳狂澜身中剧毒,令摇光回剑宗求援。】

  【摇光回来时,满身鬼气,几近濒死。】

  【为他治疗后,他给了我一枚柳狂澜让他带回的传讯玉简。】

  【柳狂澜骗了摇光。】

  【在那玉简中,他说忽感自己大限将至,不忍摇光亲眼看着他死。】

  【所以他骗摇光说,让那孩子回剑宗找我求解药,实则是求我全力救治摇光,并帮他看顾好摇光和剑宗。】

  【我不打算听他的话,我肯定要救他。】

  【但柳狂澜腐肉上的毒,我此前从未见过的,钻研半月仍未有任何头绪。】

  【我决定去药王谷,看那里是否有人能制出解药。】

  【但这消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宗内定会人心惶惶。】

  【所以我告诉他们,我要去药王谷寻一味名为‘幽若花’的药。】

  【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幽若花’,名字是我胡乱编造的。】

  【我早年出身药王谷,曾与谷内有些龃龉。】

  【当年濒死时,是柳狂澜救下我并把我带回万剑宗。】

  【柳狂澜于我,既有救命之恩,亦有挚友之谊。】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

  【此行也不知会否顺利,更不知能否平安归来。】

  【柳狂澜的朋友不多,除我之外,就只有你们。】

  【虽不知你们何时归来,但若有一日,你们归来时我仍未回剑宗,还请你们把真相告知摇光,让摇光承担起守护剑宗的责任。】

  【那孩子可以。】

  【至于照顾剑宗和摇光这件事,还是等柳狂澜回来后自己做吧。】

  【我才不惯着他。】

  【万剑宗花自栖留】

  ……

  又细细看了一遍这玉简中的内容,沈星河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花自栖显然与药王谷有仇,甚至一度濒死,以沈星河对当时药王谷谷主花沉那变态的了解,花自栖此行只怕凶多吉少。

  摇光在信中也说,他后来去药王谷时,并未寻到花自栖。

  但柳狂澜、摇光以及花自栖这三人中,唯花自栖最后的踪迹最为确定。

  所以,沈星河还是想先去药王谷看看,看是否能寻到花自栖。

  正琢磨该怎么同师尊说,沈星河就听云舒月问他,“去药王谷?”

  沈星河意外地抬起头来,在看到师尊那双通透如雪,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淬银美眸后,抿唇点了点头。

  云舒月便把沈星河送至肩头,径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一到云舒月肩头,沈星河立刻自觉按住师尊颈侧,运起双修功法。

  出门后,云舒月缓声问他,“可要与白灵犀他们道别?”

  沈星河点点头,轻声说道,“要的,麻烦师尊了。”

  他们很快找到白灵犀和白秋的院落。

  此时已是黎明,但因为城外无处不在的森寒鬼气,天光并未落进这座城中。

  这次云舒月并为隐藏自己,甚至还微微放出了威压,彻夜未眠打坐修炼的白灵犀立刻察觉到有人来了,警惕地冲了出来。

  在看到院中白衣如雪恍若月中仙的云舒月后,白灵犀蓦然怔住。

  沈星河这才想起来,这应该是白灵犀第一次真正见到师尊。

  “这是我师尊望舒仙尊。”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白灵犀被那声音吓了一跳,这才微微回过神来,注意到云舒月肩头的沈星河。

  “主上。”他立刻唤了沈星河一声,又端端正正对云舒月行了礼,“白灵犀见过仙尊。”

  沈星河很快道明来意,把自己和师尊要暂时离开的事告知白灵犀。

  白灵犀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他们竟只待了一夜便要走。

  沈星河却并未多说,很快给了白灵犀一个储物袋。

  袋子里是些适合白灵犀用的上品灵石,以及适合现在是凡鸟的白秋食用的灵谷灵果,还有各种能用得上的伤药丹药、一枚附有沈星河三道合体期刀气的玉佩,以及一枚存有青鸾火的能抵御鬼气侵蚀的青色水晶。

  得知那玉佩和青色水晶的作用后,白灵犀一时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沈星河认真望着他泪光盈盈的双眼,又看了看他为藏身而不得不染黑的长发,轻声对他道,“这些年来,辛苦你和白秋了。”

  白灵犀猛地垂下头,用力摇了摇,声音又忍不住微微哽咽,“若非我决策失误,凌云台和飞羽集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是属下辜负了您和夜枭大人的嘱托!”

  沈星河却坚定道,“即使是我和夜枭叔叔,当年也不会做得比你更好。”

  “白灵犀,你和白秋已做得很好,并没有辜负和对不起任何人。”

  “如今世道如此,今后只愿你和白秋都能平安。”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和飞羽集。”

  白灵犀一直在摇头。

  沈星河看到他无声滴落的泪。

  但他并没有安慰白灵犀,他也没那个资格。

  他很快与白灵犀道了别。

  临走时,身后忽然传来白灵犀略显迷茫的疑问。

  他说,“主上,这世界……还会变好吗?”

  沈星河抬眸看向仍未亮起的苍穹,直到最后,也没有回答。

  ……

  有“蜷云”在,沈星河和云舒月能悄无声息穿过丹枫流火城的结界。

  他们很快飞至云端。

  这里鬼气稀薄,沈星河终于看到黎明将至时天边泛起的光。

  但那光比从前黯淡许多,仿佛也正在被无处不在的鬼气缓慢蚕食。

  沈星河看着云端下无边无际的鬼气,忽然问云舒月,“师尊,您能感觉到这鬼气究竟从何而来吗?”

  沈星河如今已是合体期大能,但从见到这鬼气开始,沈星河便从未在这鬼气中察觉到任何确定的存在。

  还有,按理说他的青鸾圣火和师尊的净化之力,本应天克这些鬼气才对。

  但从始至终,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让这些鬼气不能近身,至于像在魔域时净化全部鬼气,沈星河还不敢让贸然让师尊尝试。

  与沈星河不同,云舒月本人倒是没那么多顾虑。

  他很快主动在云端上释放净化之力,只一息,周身数千里范围内的鬼气便彻底消散了。

  但没过多久,四面八方的鬼气便又一点点填充了回来。

  沈星河皱眉看着云端之下,敏锐注意到,在师尊净化那些鬼气后,鬼气向此地汇集的速度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浓,最后竟像是寻到猎物般,主动向他们扑来。

  师尊净化鬼气也是需要时间的。

  之前只魔域一地的怨鬼之气,师尊尚用了两百年时间才净化完毕。

  虽说师尊如今已是大乘期,实力远非合体期能比,但谁都不知道这鬼气背后是否还有什么更可怕的存在在虎视眈眈,还有乾元王朝的帝尊符熄,消息全无的花沉……

  天屿大陆的情况远不如两百年前空无一人的魔域安稳,无论沈星河还是云舒月,都不会选择在此时此地净化鬼气。

  云舒月很快催动“蜷云”,隐去自己和沈星河的气息,全速赶往药王谷。

  在他们身后,那些鬼气骤然失去猎物,愤怒地在原地打转许久,才四散而去。

  ……

  药王谷地处天屿大陆西南,距离乾元王朝并不算远。

  只一盏茶时间,云舒月便带着沈星河抵达此地。

  药王谷位于崇山峻岭之中,原本这里碧翠千里,如今却只余无边鬼气。

  延绵的黑色大山像望不到头的坟茔,绵密的林木只余腐朽的枯枝,连草叶都被鬼气腐蚀殆尽。

  过去万年,在天屿大陆几大顶级宗门世家中,药王谷一直是最神秘的存在。

  传说谷中奇花异草多不胜数,弟子更是各个都出类拔萃,皆为顶尖医修,其中尤以花姓嫡系一脉最为出众。

  但也有人传说,因祖上皆为妖修,药王谷嫡系一脉向来离经叛道,亦正亦邪。

  若非他们是轻易不能得罪的医修,或许早被修真界判为魔道。

  沈星河却知道,在花沉成为药王谷谷主后,这里的确已与魔道无异。

  药王谷十分神秘,谷外机关遍布,若非谷内弟子亲自邀请带领,擅闯者不说根本寻不到入口,即使寻到入口,往往也会死在那无数机关之下。

  虽然以师尊大乘尊者的修为,定不会惧药王谷这些乱七八糟的机关,但以防万一,沈星河还是主动化作人形,亲自在前面带路。

  化作人形后,沈星河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舍不得耽误双修的时间,轻轻扯了下师尊的衣袖。

  但只扯衣袖还不行,双修必须两人有身体接触才行,所以之前沈星河才一直变成小青鸾站在师尊肩头。

  发觉他的犹豫,云舒月思忖片刻,主动伸手握住沈星河的手腕。

  沈星河虽觉得这样有些别扭,但一看到周围无边的鬼气,他便什么矫情都没有了,只想让师尊赶紧提升修为,很快又主动运转起双修心法,任由师尊握着自己的手腕。

  他沉默地带着云舒月进入药王谷中。

  路上连一个机关都没触发,全程顺利得像是走过许多遍。

  原因沈星河没提,云舒月便也没问。

  虽然没问,但云舒月其实已大致猜到了什么。

  他在落后半步的位置,静静看着沈星河沉凝的侧脸。

  来到这里后,沈星河本就憔悴的面色,越发苍白了。

  整个人也像是一张正在上弦的弓,一步步变得紧绷。

  云舒月知道,那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