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岂不罹凝寒【完结番外】>第二十四章 扶桑阁(七)

  松溪比江浮白想的更难对付。

  她身法瞧不出蹊跷,但招式简单有效,身上藏着不知多少护身防身的宝贝,更是精通术法。瞧着不像是道门,但也必是修士中少有的博学之人。

  除去季沉和九居安在和她对招时还算出彩,其余几人都不算什么。

  溪涧之后,十方境内再无人找到松溪。

  夜色渐深,九居安和季沉也没有再追的意思,径直在方才的空地上架起篝火,遍地残枝落叶此时倒是正好方便他们。方才出招,彼此也算心里有个底细。

  九居安看向季沉的眼神充满试探,彼此却都不曾开口。

  外间,小童看着他俩默不作声,先生的眼睛都快贴到季沉身上的模样。心底忍不住发愁,雪团子般的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很好玩。

  江浮白:“这是怎么了?”

  小童长叹一口气,仿佛憋着许多话,思忖再三才凄哀道:“先生色心不改,我怕他被季公子打。”

  “什······什么?”江浮白生平没听过这般直白露骨的话,偏是从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口中说出,委实是多少吓到他了。

  小童道:“先生是个贪图享乐的浪子,总是勾搭不休。我原本瞧着江公子生得好,不想他进了十方境又开始勾搭季公子了,哎!”

  最后那一声,实在是饱含心酸。

  只是,他们二人都是男子······

  江浮白不知,这世道已经如此乱了。

  但季沉确实生得好,江浮白下山后也见了不少人,男女皮相各有千秋,依旧是季沉长得最好。

  江浮白:“居安先生男女不忌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江浮白甚至觉得脸热。

  “对啊。”小童一脸单纯却认真道,“先生说过,世人美丑不是在皮相就是在骨相,他只图美人共度良宵,何须在意男女,总是快意潇洒便可。先生还叫我学着些呢。”

  江浮白:“······”

  这九居安还真是放浪得很。

  十方境中,季沉也察觉的到这人不安分的视线,忍无可忍,瞪了回去。

  “哟~”九居安笑了出来,“你这双眼睛还真好看。”

  季沉一把将手中的树枝插入地里,没入尾端:“你找死。”

  九居安忙举手投降:“放心,比起你这样辣手的我还是更喜欢江公子,好看又乖巧,极品~”

  第二根树枝没入土中,这次离九居安的脚只剩下半寸距离。九居安只好收了话头,面上却还是不知死活的调笑。季沉对学医的人没多大好感,更不用说是九居安这样的。

  两人相看两厌,忍着脾性凑合到次日清晨。

  夜里没有动静,想必入十方境的人都和他们一样各自找地方安歇了。薄雾未散,九居安的红枭从西南回来,落到他身上时即刻融入九居安的皮肤,它带回的正是松溪的消息。

  九居安伸了个懒腰:“走吧,西南那边打起来了。”

  打起来的倒不是松溪,反倒是一同进十方境的攻擂者。其中一个正是昨天身法超群的那位姑娘,她脚下踩着一个男人的手,神情倨傲,脚下的狠劲显然是打算直接踩碎那人的指骨。

  小童记忆极佳,认出那男人是昨日使暗器的那位。

  “阿霁,可以了。”边上和她同行的男子捂着手臂,出声劝解,并不想在这里招惹太多是非。

  被唤作阿霁的姑娘脚下虽松了松,却不曾抬起,使暗器的人依旧只能趴在地上不得动弹。不想守擂的松溪不见人影,倒是攻擂的先有了内讧。

  季沉赶到时目露不屑,讥笑道:“你的红枭是喊我们来看热闹的。”

  九居安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季公子不知道‘浑水摸鱼’这个词吗?”

  瞧着下面的情形,多半是那使暗器的做人不怎么地道,为获胜躲在暗中伤人。伤了凌月台的弟子,却正巧碰上个烈性的姑娘,现下他被逮住了,那姑娘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季沉心领神会,转头查看周边的动静。

  那姑娘闹得很大,此时在这里,除去那两个道士人都到齐了。九居安这意思是松溪可能也趁乱躲在暗处观察,毕竟这里的人到得越齐,她就越安全。

  阿霁非要给那个小贼一个教训,她师兄却还是想息事宁人,劝了半日,阿霁才松口。挪开脚的时候,使暗器的那人手背上已经红肿起来。他正要起身时,不知何处射来的一道飞镖正中他后心,片刻后,那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原地。

  十方境中,不管是守擂还是攻擂都不至于丧命,他消失在这里便是被判为败者。如今,那人消失结界里,攻擂之人还剩六人,且目前看来都是两两成队。

  不待凌月台那两人反应过来,飞镖落在地上叮当一声,躲在暗处的九居安已令红枭朝着方才射出暗器的方向追去。

  松溪此人还真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啊!

  他们都太大意了,这十方境中攻守随时交替,谁胜谁负不到最后无人知晓。

  十方境外,那使暗器的人出现在结界之外,显然脸上很难看。扶桑阁的侍女上前为他送上汤药用以补气,那人不接药,随意拱了拱手转头就拨开人群愤愤而去。

  境中,红枭正穿梭在密林之中,它非凡鸟,即便撞上树枝藤蔓什么的也只会散开再聚拢。江浮白这次才算看清楚,他身边的这只乃是九居安豢养的鸟儿,但境中的红枭怕是九居安的灵力或血气所化虚影。

  此等术士世所罕见,不想九居安一个医者竟这般深藏不露。

  不但他一人这么觉得,这扶桑阁上下怕是都不曾真正见过九居安的能耐,红枭飞快穿梭,周遭都是一片赞叹。

  不多时,红枭如火凤一般在密林中圈起一道火障血雾,险些逃脱的松溪被火障拦住去路,正踌躇,季沉已堵在他面前。不得不说,九居安的招式实在是好看,但江浮白也发现,红枭越大他唇色便越白。

  他的猜测没有错,就是血气。

  季沉再次对上松溪,十方境外十一层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连守着结界的那位姑娘都变了神色。

  黑巾未落,松溪的眼眸在火障中闪闪发光,她手中捏诀状若莲花,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竟也满是金光符文。在衣服上绣符文是术士常做的事,也有用特制的墨写的。但是,要在身上能烙下符文需她本人便是极净血脉,自小以灵脉处生长的古树汁液掺杂地下冰川水浸浴,数十年才烙得上一张纸大小的符文。

  若她全身都是······这人起码活了二三百年了······

  江浮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手腕,蹙眉低声:“小童,你家先生到底有多大本事?”

  松溪的来历除去重云顶之外旁人一概不知,但现在看来,若是单打独斗只怕胜算不大。他不知季沉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但若九居安能耐和季沉比肩的话,或许能胜。

  谁知小童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

  江浮白看着十方境中季沉的背影,心头逐渐沉重。

  “你不识我的功法。”松溪虽捏着诀却只是压着伸手红枭化作的血雾,并未着急出手,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冲着对面的季沉。

  季沉不答话,手中灵力凝结成一张细密的网,显然是不打算让松溪逃走。

  松溪语气不变:“你为何要重云丹?”

  九居安这时却忍不住了:“守山人,此时问这话还太早了吧?现下困住你的人可是我。”

  听了话,松溪却并未看他,仍是盯着季沉,话倒是答了:“你不如他,困住我也是他能拿到,你不能。”

  九居安忍着翻白眼的气闷,骤然收了血雾。

  他这边松了手,季沉却没跟着泄气,浓郁的灵力裹挟着那网沉沉压下企图罩住松溪。桃花眼中半分笑意也无,似乎对松溪能看穿他的本事感到奇怪,他细看了看松溪的诀,露出了然的神色。

  季沉:“还真是重云顶来的。”

  松溪轻笑一声:“我看错了,你不识我,却识得重云顶的功法。”

  季沉看了她一会儿:“是。”

  话音落,松溪周身灵力爆发开来,红枭再次出现护住九居安。那张网在烟尘中闪烁许久,最终没入黑暗,待烟土沉静,原本还在说话的松溪和季沉都已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底下守着十方乾坤阵的姑娘面色突然一变,随即无舌铃铛躁动起来,刺耳非常。江浮白发现季沉不见的时候便觉有异常,变故已生,江浮白直接伸手捉住身边的红鸟。他凌空写了一串符文,掌心一推,推入那红鸟体内,白光闪过,那红鸟目光变得呆滞。

  江浮白接住浑身僵直的鸟,在小童诧异非常的眼神中冲着那鸟说话:“居安先生,能听见吗?”

  这话一出,底下的铃铛响得更加厉害。

  在小童捂嘴时,红鸟鸟喙轻动,传出九居安的声音:“江公子,你可真是次次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他没猜错,内外两只应当是九居安以灵力勾连的。九居安瞧着也是个顶聪明的人,这只红枭被他留在外面,应当就是他留的后手。而江浮白不负他望,不但猜到了,还是第一个闯入十方境和他联系上的人。

  与此同时,一人从天而降径直落到月华瑶台镜正上方,扫了一眼后目光落在江浮白身上。底下守着阵法的女子瞧见他,忙带着众人下拜。

  “参见阁主。”

  扶桑阁阁主,燕无痕。

  燕无痕看起来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但周身气运却一团迷雾,奇怪的是,样貌上居然有些像九居安。

  他凭空轻踏两步来到江浮白面前,见他捉着红鸟也忍不住挑了挑眉,随后看向他:“不知公子何方高人,何故要坏我扶桑阁的规矩,硬闯这十方乾坤阵?”

  江浮白尚未回答,鸟喙中再次传来九居安的声音:“燕无痕?呵,你总算不躲着看热闹了?你这个破阵真的罩得住人?两个大活人现在可是无影无踪连气息都被藏起来了。”

  燕无痕蹙眉:“你怎么也在里面?”

  九居安道:“排行可是你扶桑阁排的,问我作甚?”

  “红枭也找不到?”

  “找的到我还会在这里和你废话?找得到还用得着从外面破阵?”

  燕无痕显然和九居安是熟识,也显然拿他毫无办法。许是因为九居安的话,他看向江浮白时没了质问和疑惑,换上了十成十的客气:“此事是扶桑阁失误,公子忧心友人也是理所应当,我即刻派人去寻找,还请稍安勿躁。”

  江浮白:“······”

  九居安也听到了这话,笑道:“江公子,放心,若是真出了事你可以讹死这个姓燕的。”

  燕无痕冷声道:“你去找,找不到我砸了你的医馆。”

  九居安:“你说什么?!”

  江浮白:“······”

  作者有话说:

  江浮白: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