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岂不罹凝寒【完结番外】>第五章 温柔乡(二)

  进了雅间,江浮白才开口说话。

  “你对这地方很熟?”

  这话若是换旁人来说,季沉说不准还要插科打诨一番。但江浮白一本正经地讲这样的话,季沉总觉得奇怪,他从来不是个看人眼色的性子,可每每面对眼前的人总是吃瘪的多。

  他本想含混过去,不等开口,方才领他们进来的姑娘又带着几位佳丽过来了。

  姑娘敲了敲门,柔声道:“公子,奴家可否进来?”

  “进。”

  季沉话音刚落,雅间的门被打开。门一开,馥郁花香便扑鼻而来,不是寻常脂粉气,比之那些更清爽自然。只是,几位姑娘身上的香气混在一起,闻起来便没有那么香。姑娘们刚进门,江浮白便忍不住缓了呼吸,一双如星亮似月冷的眼稍稍瞪大。一位姑娘方抬头便撞上他的视线,一时愣住了脚步,再回神反倒羞红了脸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反观季沉,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将进来的姑娘都打量了一遍。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叫人移不开眼睛,饶是看惯各色皮囊的温柔乡女子也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两位公子一左一右坐在桌旁,若是那一位是月,可观可怜却不可亲。那这一位就是花,叫人一见便挪不开眼,恨不得折枝在手。

  带人进来的姑娘甚是伶俐,一眼便看出这屋内二位是季沉做主,便笑着看向季沉。

  不想方才还笑着的桃花眼眨眼便冷淡下去,落花无情,半分笑意都不再施舍。姑娘知道这是一个也没看上,依旧噙着笑,客客气气地送姑娘们出去。

  待她们都离开后,姑娘才冲着季沉福了福:“不知,二位公子喜欢哪种?”

  季沉突然坏笑,抬头看着江浮白。

  原本镇定的姑娘眸色一闪,但很快将惊讶收回眼底,笑道:“公子,虽说温柔乡也有些家底,但奴家不是恭维,您若是喜欢这样的,那便只有两位花魁能接您的赏了。”

  江浮白不明就里,季沉却笑了。

  “你很是有眼力见儿,说话也中听。”

  姑娘又福了福:“谢公子夸赞,不知公子是想见哪位花魁?”

  季沉指尖敲在桌上,似乎正在细细思索,片刻后自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那姑娘:“那便请尺素姑娘前来一叙吧。”

  姑娘接了银票看都没有看一眼便躬身领命而去。

  江浮白只觉得他们二人的话像是打哑谜,此时也不曾弄懂这一来一回到底是怎样一套切口。他等人走之后看向季沉:“这切口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沉指着窗外的渡口,小桥上,小厮又迎来新的客人:“‘寻香’是说有想找的姑娘或小倌儿,‘赏景’便是心中没数随意看看。”

  指尖一转又指向关上的房门:“那些女子进门,若有中意的便冲她点点头,若没有中意的低头即可。”

  江浮白受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方才的银票那姑娘为何不看。

  季沉笑道:“这种地方的人早练出了一门本事,银票入手一摸便知道是哪家银号多大数目,根本不必过眼。熟客自然知道该给多少钱,温柔乡中也没有几个有胆子赖账的。”

  江浮白将季沉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是他的脸,看完之后轻叹了一声:“你果然经验老到。”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虽该是好话却又不像好话,季沉实在是纳闷,不知江浮白板着的脸下面到底是藏着怎么样的心思。

  温柔乡两位头牌——尺素,蒹葭。

  尺素是天香门弟子,年方二八,已是风月场中的老手。据传她一夜千金,性子更是冷热不定。曾有豪气的恩客在七夕那日送了三船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博美人一笑,她罗扇一挥直接分送众人。

  另一位唤作蒹葭的则是前朝皇室遗孤,更是炉鼎之体。这两个名号摞在一处,温柔乡的男花魁便是万中挑一妙人。

  一盏茶后,门外幽香浮动,莲步轻移。

  羊皮靴上的银铃轻响,声声入耳,像是勾人心肝的软钩,酥又痒。再见其人,尺素穿着一身紫色骑装,长发学男儿一般束起,露出雪白的脖颈。尺素肌肤胜雪,额心一点细细的朱砂更衬得她眉目似画,气质脱俗。她又是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的人,盈盈走来的这几步已经是柳梢荡起涟漪一般。

  是个绝色。

  她进门先是一笑,手上的软鞭丢给门外侯着的那位姑娘。不施礼,不问安,直接走到季沉面前。

  “公子好颜色,这双眼睛便是我也比不上的。”这话轻佻却不过分,红唇轻吐,是调情的柔绵调子。

  季沉并不看他,反倒转向江浮白,指着自己的眼睛:“你觉得如何?”

  江浮白诚恳道:“如这位姑娘所言,你的眼睛确实好看。”

  一旁的尺素还从未被男子轻慢过,他二人言笑晏晏,倒是将她冷在一旁。见如此,尺素心里有了计较,收起那副花魁的模样,抬手示意外面的人关上门。

  她自斟了一杯茶,饮下,又给他们二人各斟一杯。

  江浮白的手刚碰到茶杯,季沉的手就盖到他的杯子上。

  他摇摇头,江浮白心知有异,收回了手。

  这一幕自然也没逃过尺素的眼睛,她也是天香门弟子,浑身不止藏着多少猫腻。但寻常客人见了她这幅皮囊早不知东南西北,更别说防备这种小事。

  面前的二位,显然不是普通世家子弟。

  尺素笑道:“不知二位是哪家的公子?是与天香门有旧,还是,与天香门有仇?”

  美人含笑,眉目楚楚。二转狗si

  只是,江浮白和季沉明显能感觉到她话中的试探和戒备。

  季沉放下水,拿过江浮白的茶杯看了一眼才抬头看向尺素:“姑娘倒是痛快人。”

  他拱拱手,自报家门:“我姓季,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们来找尺素姑娘只是想问一个人的下落。”

  尺素闻言眉间一蹙,神色稍变。

  一旁的江浮白也察觉了她的变化,季沉的话并无错漏,尺素是听到他的姓之后才显得吃惊和紧张的。

  季?

  难道这个姓有什么内情?

  尺素细细打量了一下季沉,似乎确认了什么,面上客气了几分:“季公子想打听谁?”

  季沉抬起手露出小指:“数日前,一名天香门女弟子曾在平安镇卖身葬父。我一时莽撞,搅了局,想找那位姑娘解救一二。”

  身为天香门弟子,怎会不识孽缘绳。

  尺素见了孽缘绳心里便有了人选,方才的镇定自若变得有些为难。

  季沉继续加码:“同门情谊自然要紧,但请姑娘放心,我们并无恶意。”

  “若是······若是姑娘肯透露一二,季某这个名字往后也可供姑娘避祸。姑娘觉得这笔买卖如何?”说到这里,江浮白已经能确认,季沉应当不是小门小户的公子。江湖人重诺,他此时能许尺素这话,便是背后的靠山足够硬。

  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不少,但能助天香门花魁避祸的······

  这位公子刚才说他姓季。

  恐怕他的父亲就是是当今武林盟主——季自青。

  这一诺的分量已不算轻,尺素连思索的时间都省了,起身冲着季沉福了一福。

  她道:“尺素先谢过季公子这一诺。不过,公子倒是误会了,我与您要找的人没有同门之谊,倒是盼着她早死。”

  “只是,若二位公子不早些动身的话,只怕那丫头真的要成个死的了。”

  美人说起故事来也是活色生香,柔肠百转。

  尺素成为花魁是在三年前,温柔乡这种吃青春饭的地方,做花魁的第一年要积攒些熟客找些靠山。

  偏生青桑的师父是天香门的长老,将这个徒弟丢到越州历练一二。这一历练便进了温柔乡,可青桑功法和众人不同,无需交欢双修。可烟花之地就容不得纯白清冷的花,她越是不乐意搭理人,那些公子文人越喜欢跟在她身后。

  自然抢了尺素这个新晋花魁的风头。

  一来二去,两人的梁子也就结下了。尺素心有不甘,一面奋力排挤,一面搜罗着青桑的把柄。

  约莫一年前,青枫浦来客下榻温柔乡。一位贵客看上了青桑却被当众下了面子,那位贵客动了怒,探听到青桑和她那情郎的藏身之地。

  “情郎?”季沉闻言挑了挑眉,这可真是戏文里的故事。

  尺素罗扇半掩面,笑得风情万种:“对呀,那小妮子有个情郎唤作司马三郎。可惜,那情郎武艺不济,听闻后来死在了那位贵客手里。”

  江浮白嘴里正衔着半颗甜杏,闻言不由得在心底唏嘘一声。

  一抬头便撞入季沉的桃花眼,他不知何时开始看他的,那双好看眼睛明明含着笑,却像是山中猛兽一般。

  季沉将另外一碟点心推到江浮白那边,继续转头听故事。

  千层桂花糕,浇了花蜜,很甜。

  “所以,那位青桑姑娘夺取别人的功法修为是为了替司马三郎报仇?”

  尺素罗扇摇摇:“正是。”

  季沉自斟了一杯茶,又问了些青枫浦的事儿,问完之后他便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递给尺素。

  玉佩上果然是季氏族徽。

  作者有话说:

  江小道长逛花楼:

  进门,季沉和小厮叽里咕噜,小道长:???

  进雅间,季沉和管事娘子叽里咕噜,小道长:???

  小道长很单纯,小道长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