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雀啼鸣远远近近,晏温在一片恍惚中睁开了眼,眼皮很重,撑不起来,视野受到了限制,只能看到几缕氤氲晨光。

  他闭目躺了一会儿,慢慢地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陈柏言用链子锁住了他的手脚,还很凶地威胁他。

  为了安抚陈柏言,他推翻了原计划,激情表白了。

  陈柏言疯了似的亲他,快要把他憋死。

  然后他没出息地哭了。

  晏温舔了舔下唇,内侧破皮了,微微刺痛,他情不自禁地回味了一下初吻的滋味。

  陈柏言的手劲大,掐得他合不拢嘴,用尖利的牙磨他的唇,又用舌头刮他的上颚,当想到舌尖点触引起的颤栗感时,晏温瞬间羞愧难当,脖子红透了,想用被子捂住发烫的脸,手往下伸,却摸到了一个滑溜溜的热热的东西。

  靠!

  身体向后缩弹,后脑勺磕到了硬邦邦的胸膛。他先是低头,一条健壮的手臂闲松却强势地环在他腰上,然后再扭头,撞进了陈柏言满是血丝的眼里。

  晏温:“……”

  他掩耳盗铃地转回去,又被一声低沉的“晏温”叫了回来。

  要打个招呼吗?晏温想。

  “早”字刚要滑出喉咙,搁在腰间的手有了动作,挪到他的脑后,插进发丝里,轻柔地按摩他的头皮。

  晏温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逐渐沉浸在舒服中,沉重的眼皮一再垂下,昏昏欲睡,但被陈柏言的突然发问吓醒了。

  “晏温,还记得昨晚的事吗?”陈柏言彻夜未眠,声音暗哑,偏磁,像碾着细碎的沙粒,带着成熟男性的性感。

  晏温耳朵发麻,脑子发懵,盯着陈柏言眼底的青灰,又看到他下巴新冒出来的小胡茬,手指蜷了蜷,有点发痒。

  人在走神,陈柏言微有不耐,蹙起了眉,拇指和食指捏着晏温的颈子两侧,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要和我交往吗?”他垂眸问,眸光浅浅淡淡,攻击性却十足。

  晏温无法忽视皮肤的触感,心尖一颤,终于回神,点了点头。

  整个人猛地被摁着埋进了温暖的怀里,晏温似乎听到了一道短促的呼气声,然后陈柏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管你答不答应,都得和我在一起。”

  晏温想抬头看他,却被压得动弹不了。

  “你先说喜欢的,不准招惹了我,又把我丢下,知道了吗?”

  陈柏言的性格好像变了很多,以前有多含蓄内敛,现在就有多直球强势。

  仿佛火山爆发后,再也不用掩饰自己是一座活火山了。

  后背上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服灼着晏温,晏温挣脱不了,回道:“知道了,如果我敢跑——”

  “绑起来,关着。”

  关进黑屋子里,脱光衣服拷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每天只能看见我,依赖我,不听话就操,听话也操,让你哭,求我饶了你。等把你操熟了,你就离开不了我了。

  性和爱是分不开的,当晏温上瘾了,也就失去了逃脱的机会。

  但是,陈柏言不只是想得到这具身体,还要晏温为他心动,所以压制着这些阴暗的占有欲,没有完全展现出来。

  晏温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然如俎上鱼肉,被陈柏言在心里翻来覆去折腾好几回了,闷闷地“哦”,显得很乖。

  跑是不可能跑的,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他舍不得。

  耳旁的心跳有力而鲜活,一下一下撞击着晏温,与脑海中不可触碰的苍白冰冷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

  烈日炎炎的夏天,他忽然冷意渐生,紧紧搂住了陈柏言,身体拱过去,企图与他贴得更近,四肢几乎交缠到一块,不断地汲取温暖。

  自从回到过去,面对着那时的自己和陈柏言,发现了许多当初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他一次又一次地悔悟和痛恨,这种情绪在目睹陈柏言为他而死时达到了顶点。

  试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对方是自己心爱之人,看着他在绝望中写下来世祝福,然后永远离去,与他在这世间再无重逢的可能,他的心脏被捅得千疮百孔,恨不得随他一起赴了黄泉。

  殉情本就该两人一起,不要留他一人在人间,追忆到霜雪白满头。

  然而现在,陈柏言就像一个太阳,万物生而向往的热源,滋养了他的支离破碎,他又活过来了。

  从此再也别无他求,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

  晏温仰靠在沙发背上,用热毛巾敷肿胀的眼睛。

  他刚刚鼻头一酸,又莫名其妙的哭了一场,稀里哗啦的,把这些年没流的眼泪都补全了。

  还把陈柏言的睡衣蹭得皱巴巴的。

  背着书包经过的陈松屹悄悄揭开毛巾一角,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又好奇地问:“小哥哥,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晏温矢口否认,重新盖好,“没睡好。”

  陈松屹半信半疑,还想再问,被陈柏言揪出门,丢给了司机,送他去上学,并嘱咐司机,最近把陈松屹接去他爸妈那里。

  陈松屹一听,委屈涌上心头,小嘴一撇,眼泪说来就来,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哥的大腿:“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呜呜呜,我再也不偷吃零食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一个不打自招。

  但陈柏言没时间审问他。

  “我要去隔壁市工作一段时间。”陈柏言给出理由,坚毅的轮廓难得柔和,摸了摸陈松屹的头哄他,“暑假带你去玩。”

  陈松屹抽抽搭搭,包着一团眼泪,欲落未落,伸出小指和他哥拉勾:“不许骗我。”

  陈柏言的决定与晏温有关。沈平一大早就连环call,那时晏温正窝在陈柏言怀里掉眼泪,恼得陈柏言差点打电话给秘书,把沈平给辞了。

  假期结束,晏温要回去工作了,陈柏言不放心,这才刚在一起,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感情也不稳定,况且晏温身边莺莺燕燕眼花缭乱,就算晏温没那心思,也会有人趁他不在,钻空子挖墙脚。

  这些年,要不是他一直压着,凭借晏温的条件早就红遍大江南北,吃遍男女老少了。

  攻下了,便要守得住。陈柏言心思重,又敏感,一刻都不想和晏温分开,生怕节外生枝,别人横插一脚,当下决定要跟着一起。

  于是,晏温把陈柏言带去了他的单身公寓。

  陈柏言没开自己的车,充当晏温的司机,明明轻车熟路,却假装不知道,按着导航的指示,一路开到了晏温家楼下。

  晏温下车,他也下车。晏温上楼,他也上楼,拖着行李箱,自觉地进了晏温的家。

  这架势,不用陈柏言开口,晏温就知道他要住下来。

  刚好,晏温黏糊陈柏言的劲儿也没缓过来。

  两人都不觉得谈恋爱第一天就同居有什么不妥的。

  于晏温而言,经历了那么多事,失而复得,久别重逢,他似乎和陈柏言在一起很久了,但现在的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对于陈柏言来说,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理由,他有能力有把握给晏温幸福,而且他从初中就认定了,他的这一辈子只属于眼前这个人。

  陈柏言站在格局偏小的公寓里,认为确实需要换一套房子。

  不过,他很喜欢这里,充满了晏温的气息,连浮动在空中的尘埃都显得温馨。